保卫国师大人——风行水云间
时间:2019-02-21 11:57:25

  她认识的能人当中,行事诡谲莫测当属云崕,而未雨绸缪、滴水不漏的,首推眼前的傅灵川。
  不远处的鲛人也望见这一幕,尽管气恨交加,却也无可奈何。
  就在一片紧张忙乱中,十二个时辰过了。
  白鹤载着两人冲天而起,盘旋了几圈。见傅灵川点头示意,冯妙君低声将口诀念了,于是人目睽睽之下,偌大的螺浮岛冒出袅袅青烟。
  转眼间烟气就由少变多,扶摇直上,在傅灵川摊开的掌心里重新积聚起来,最后化作不及巴掌大的一只小鼎。
  那只鼎的模样,就与云崕昔日所用毫无二致,只不过其中翻滚的不是红烟,而是青气。
  再看海面上,一片空空荡荡,只余万顷碧波。
  新夏国从此有了稷器,禁忌之海上却少了个螺浮岛。
  岛屿的骤然消失,令海面多出来一个硕大的漩涡,几乎将周边一切都卷了进去。幸亏其他人早已离开,这时在二十余里外看到这一幕,无不色变。
  白鹤只载了冯妙君和傅灵川两人,其他新夏人还走海路,慢慢往南岸而去。
  海族不擅迁怒,他们只和傅灵川有深仇大恨,就没打算为难其他新夏人,再说新夏国与鲛人王之间的协议,多少还有些约束作用。
  白鹤越飞越高,转眼就穿透云层,飞到万里之上。
  此时正逢日出,东边瑞气千条,下方云团滚滚,仿佛是另一片海洋,壮观难言。白鹤在云海中穿行,连翅膀也一起被镀作赤金。
  气象万千。
  这样唯美的云上景象,她从来到本世就再也没见过了。凡人欠缺飞上高空的手段,并且这里的罡风刮骨削肉,气温低到瞬间结霜,没有防护的普通人哪能上来?
  东升的旭日太耀眼,她忍不住微微眯眼,想起这趟旅程的荒谬。
  安夏国灭,傅灵川找不到她,才启用了假长乐公主代替她;现在假公主死了,真长乐公主却重新进入傅灵川的视野,重新接过新夏国的权杖。
  冯妙君逃离云崕,是为自由,也为远离俗世纠纷,希望寻到净土,过上与世无争的逍遥日子;哪知阴差阳错,螺浮岛上一番惊心动魄,又将她迫回最初的轨道上去。
  真正的长乐公主继承了新夏王位。
  如果去掉前后八年中发生的无数变故,乍看之下,它还是那么理所当然。
  理所当然得那么荒谬可笑。
  兜兜转转,一切又回到起点。
  冥冥中仿佛有一种力量,牵引着她走向既定的宿命。无论她怎样抗争,最后依旧会被拉回。
  冯妙君痛恨这种自不由己。
  可是,未来她又该怎么办呢?
  她暴露身份,以血鉴证,无非出于两个原因:一是怕死,二是觊觎金枝玉露。
  她不站出来,轰下来的天罚就能要了她的命;她不表明身份,怎有可能弄到每滴价值八千五百灵石的金枝玉露?解除诅咒的希望,哪怕再渺茫也值得一试。
  可是她付出的代价,也同样沉重:傅灵川和她之间没有默契,只有契约,因此她同样对着稷器起誓,要为新夏国鞠躬尽瘁,要为黎民谋福祉。
  从今以后,她不再是自由自在的冯妙君了。从今以后,她要负担的不仅仅是养母,不仅仅是冯记。
  那是数百万公里的土地,那是数以百万计的平民。
  她接过来的,正是她从前一直躲避的。
  这样东西,就叫做责任。
  冯妙君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无端想起了云崕。
  他的肩上,是不是一直承受着这样的重担?
  如果他始终负重前行,又怎能表现出那样的不羁与任性?
  ……
  从螺浮岛原先的位置飞去南岸,以鹤妖的速度也要足足四日。
  中途休憩时,傅灵川选了个有绿树的海岛落足。白鹤去捕鱼时,他独自去了岛上小山的另一边。
  半个时辰后,那里就冒出了浓烟,还有些古怪的气味。
  那种气味,她在战后闻过不止一次。
  冯妙君等了许久才往山后走去,恰好看见沙滩上一个临时搭起的木台子被烧空,傅灵川半跪在地,小心将灰烬往小罐里装。
  他的态度一丝不拘。
  冯妙君停下脚步,默默看着。她惯不会安慰人,这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好一会儿,她才打破沉默:“她叫什么名字?”
  一把火过后,那个顶替她的妙龄少女就化成了灰,冯妙君却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这个小姑娘在生命最好的年华里,只活成了一个影子。
  “她闺名霏媛,但已经很久不用了。”傅灵川幽幽道,“自她七岁起,就时常与我见面,一个是王府私生女,一个是发配边关的王室远亲,总会有些话说的。”
  何止是有话说?假长乐公主望着傅灵川的眼神,冯妙君懂。若非爱之深,怎肯假扮长乐公主,为傅灵川甘冒天下之大不韪?
 
 
第281章 燕都急讯
  冯妙君沉默半晌,才问他:“为何要复国?”
  “为什么不?”傅灵川嚯然转头,眼睛还有些红肿,目光却很凌厉,“我是安夏人,我的祖先辅佐郝家创立浩黎帝国,安夏历三百年战乱而不倒!妹妹,难道你从不以自己纯正的血脉为荣?”
  很遗憾,她并不能感同身受。冯妙君静静地望着他,那双丹凤眼清澈如水。
  骨子里,她是个冷漠的人。
  傅灵川也读懂了其中不加掩饰的淡漠。她对故国竟是毫无眷恋么?他揉了揉眉心,苦笑道:“国灭时你还太小。无妨,等你回到安夏就知了。”
  “或许吧。”冯妙君看着他将骨灰瓮收进储物戒,“这个戒子,我能有么?”
  储物空间,她垂涎好久了,偏偏留存于世的储物空间太稀有,螺浮渔当上卖的一个比一个贵。
  傅灵川“哦”了一声:“自然!这是我疏忽了。”
  堂堂国君,连这点儿装备也没有哪成?他想了想,从左手尾指拔下一枚戒子递给她。
  “……”这可是男款戒子,虽然上头嵌着的翡翠很大。
  傅灵川及时解释道:“你先用着,回安夏后我再给你找过。我给过霏媛一个,她弄丢了。”
  冯妙君谢过,接过来戴在右手食指。实用最重要,她身上零碎太多,作战不便。
  此时白鹤清唳一声,降落到沙滩上。
  “走吧。”歇够了,该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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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抵达南陆沿海,鹤妖并未停留,而是继续往南飞行。
  按冯妙君的要求,两人要取得金枝玉露后才能返回安夏,如走陆路和水路,这么车舟交替地来回折腾恐怕要耗去整年之久。国不可一日无君,若真是一年后回返,安夏国早就凉凉了。
  所以傅灵川干脆以每日三十灵石的价格雇下两头鹤妖,直接飞往燕都太平城,并且预订了返程票。如今灵石难得,妖族修行不易,两头鹤妖商量一下,决定赚下这笔外快。
  又整整飞行了四日,两人终于抵达太平城。
  太平城上空不允许禽妖飞过,城门楼架有威力奇大的射空火炮。两头鹤妖在城郊卸客后也精疲力尽,自行觅食去了。
  傅灵川带着冯妙君换了快马,终于在天黑之前进入太平城。
  这一路南行,见得最多的就是一马平川的宽广平原,以及纵横交错的溪河水网。这时已到九月末,从高空看下去,金灿灿的稻田也是一眼望不到边际,传达出丰收的喜悦。
  桃源境和燕国境内的大城,比起北陆更加密集,连道路也修造得更好,显然南陆的经济比北陆更加繁荣。
  至于燕国的首都太平城,那是人口破百万的大城。光是常住人口数量,就是燕国北部附近三、四个小势力相加的总和,还不算外来的商户、流民和其他形形色色人口。事实上,太平城内的的商户数量超过了十二万,每天从十二个城门进出的商队平均都有二百七十多支,可谓商路繁忙,生意兴隆。
  冯妙君走在街上,常见门阀子弟鲜衣怒马、笑傲来去;富户以绫罗为衽裳,平民也有细棉布服。常遇妙龄少女曲裾广袖,环佩叮啷,服色之鲜艳只有峣都可比。
  只看她们衣著,冯妙君就知道燕人承平已久。
  进入燕都之前,她又用易形蛊改换了面貌,扮作那位假长乐公主。这也是傅灵川的建议,为了此行减少纠纷,冯妙君却只能苦笑:
  这叫什么事儿。霏媛曾经冒用了冯妙君的身份,她死后,真正的长乐公主却要伪装成她!
  她是美人,旁边伴着的傅灵川也俊,来往行人看得一步三回头。知好¥~色而慕少艾,很快就有几个满身华贵的少年郎大着胆子上来攀谈。
  冯妙君皱眉,取纱巾将脸蒙了。那几人由则傅灵川负责打发。
  能在燕都策马,那多少都有些背景,傅灵川却不惧。走在这里的大街上随便抡块板砖,砸中的十有六、七都是官家子弟。
  刚刚赶跑了一茬人,后面就有人高声唤道:“傅兄!”
  马蹄得得,有人赶了上来,和傅灵川称兄道弟。冯妙君不知这几人是谁,也懒得去问。傅灵川在燕都也经营多年,以他性情,应该结交甚广。
  对方倒是好奇地朝她打量个不停。
  “舍妹累了,要先回去歇息。”傅灵川说了几句就轻咳一声,“阳山君可在城里?”
  打头那人想了想:“好似外出未归。我今晨才从他门前路过,见门上的衔环兽首是个怒脸。”
  “好。”傅灵川说罢就辞别这几人,带冯妙君继续往前。
  阳山君是燕国炙手可热的人物,想要拜会他的人每天都能排成长队。但他又时常外出云游,因此定了个规矩,大门上的兽首是怒脸就代表他外出未归,外客不要登门;兽首转成笑脸,就是主人在家,接受排队拜访了。
  傅灵川早就在燕都置办了大宅,称作松岚别院,离王宫不远不近。冯妙君住进去,只觉这宅子当中的布置每多巧思,显然傅灵川胸中有丘壑,也是个妙人儿。
  相处多日,傅灵川对她的照料无微不至,甚至连饮水冷暖都要亲自过问。冯妙君心如铁石还常常受宠若惊,想想假长乐公主遇上这种温柔阵仗,哪有不投降的道理?
  耐心等了三天,没等到阳山君回都,冯妙君反而等来了另一个重磅消息:
  魏太子兵败身死,魏国平叛结束,内乱终止!
  “怎会这样快!”冯妙君失声道,“魏太子有精兵悍将,至少也该撑到明年夏季才分胜负!”魏国离这里有千万里之遥,南北陆中间还隔了个广袤的禁忌之海,魏国的消息要传到这里来至少得走上三个多月。
  那么也就是说,今年盛夏之前,魏国就已经平叛成功。熟悉这场战争的人都觉得不可思议,毕竟魏太子一度占了上风,后面即便魏廷缓过劲儿来打了几场胜仗,太子军也未露败象。最保守的战略家也估计这场战争还要再持续半年打底,这还是在周围其他国家不曾插手的前提下。
  怎么说败就败了呢?
 
 
第282章 大公无私?
  傅灵川同样面色凝重。魏太子兵败如山倒,快得让他措手不及,恨不得插翅飞回新夏去。魏国平叛成功,牵制它的力量就消失了,新夏刚刚建国,尚属稚嫩,哪堪魏国讨伐?
  “有个人直接改变了战争结果。”他一字一句道,“大将军赫连甲突然倒戈,杀掉魏太子,并割下首级献予王廷。”
  冯妙君又是一惊:“赫连甲原来与太子是一伙的么?”
  傅灵川叹了口气:“魏廷取得明堑关大捷后渐渐扭转形势,由守转攻,魏太子再不能势如破竹,两方都僵持不下。据我所知,峣国苗奉先与魏太子萧靖暗通款曲,要助他夺回王位。证据就是峣人忽然入侵魏国东北部,将一万多名魏兵截在半道儿上——那支军队接到军令,原本是要南下支援魏廷的。”
  冯妙君眨了眨眼:“听起来形势于魏廷不利,怎么最后反而是萧靖毙命?”
  “大将军赫连甲向来与国师云崕不睦,经常斥他妖言误国。魏廷传出太子弑君的消息后,赫连甲不信,潜出魏都拥兵自立,大军盘踞在济阳城西南九十里外。萧靖从明堑关之后几次失利,于是去招揽赫连甲,希望与他共讨魏廷。”
  冯妙君心里一动:“他们合兵了?”
  “合兵了,于是连打几次胜仗。”傅灵川接过侍女递来的茶水润嗓,接下去道,“哪知峣人刚打进魏国地界,他就突然翻脸,一斧头斩下萧靖脑袋。魏太子死后,叛军群龙无首,剩下的将领哪个也不如赫连甲声威卓著,于是很快归降。魏国内乱就这样平息。”他冷笑一声,“看来赫连甲也是萧衍的人,这厮深藏不露啊。”
  冯妙君在魏军中见过赫连甲,确实与云崕针锋相对,这两人一看就是八字不合。她沉吟片刻道:“未必,但若赫连甲忠于魏国而非萧靖本人的话,做出这样的举动也在情理之中。”
  傅灵川大感意外:“怎么说?”
  “他这一斧虽然惊世骇俗,细想来却是恰到好处。”冯妙君以手支颐,“彼时魏国分裂,内斗不休,峣人又要插手。得峣军之助,萧靖就有可能与魏廷分庭抗礼,但要打败魏廷、夺回都城和王位,恐怕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如此,魏国就会耗得民穷财尽、疲弱不堪。这也是峣国最希望看到的。”
  军阀割据、分裂内乱对于国力、国民的消耗最巨,历史上已经有无数先例。
  “假设你我是赫连甲,那时进不得魏都、杀不掉萧衍,却又不希望挚爱的祖国从此分崩离析……你该怎么做?”
  傅灵川是聪明人,听不到一半眼睛就已亮起,拊掌道:“是极,不若反手杀掉萧靖,将未来延绵不绝的祸事消弥于无形!”
  如此,魏国就可以快速统一,峣人的阴谋也不能实现。这次内乱持续不到一年,对魏国来说不算伤肝动肺,只要休整一段时间,国力自然还可以恢复。对魏国百姓来说,谁当国君有什么要紧?反正都是萧家人坐庄。
  他们要的,只是个太平安生。
  只是这种办法,一般人根本想不出来,甚至从情理上都无法接受。杀掉萧靖的赫连甲,哪怕是战功累累,也免不了下半辈子被人戳脊梁骨。
  赫连甲若真是这样大公忘私之人,是魏国之福,否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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