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卫国师大人——风行水云间
时间:2019-02-21 11:57:25

  傅灵川办事的那种执著和认真,在普通人身上很难找到。也难怪复国这么宏大而飘渺的理想,居然真地被他实现了。
  “再忙也得来。”他理所当然道,“陪王上用饭是何等殊荣?”
  这可不是恭维,国君给予臣下的赏赐中,有一种就叫做“陪我吃顿饭”。那可是无上恩宠,拿出去够人家说好几辈子的了。
  谁听到好话都会高兴,冯妙君也是嘴角微扬。傅灵川顿了顿道:“可是我身上烟土味儿太大?失礼了。下回我沐浴后再来。”
  冯妙君失笑:“你在螺浮岛上放毒烟,我都不惧,可莫把我当作霏媛那般千金娇小姐。”
  “你不是千金小姐,你是一国之君,身份还要尊贵百倍千倍。”
  冯妙君奇了,停箸道:“怪了,今儿怎么好话连珠,夸起人来不要钱了?”
  他夸人何时要钱了?傅灵川轻咳一声:“魏使之事,你处理得极好。”
  “哦?”她的笑容淡了一点。
  “徐广香来得突兀,本该由我应付的。”傅灵川望着她道,“我还担忧你心急报仇,不肯收下魏国贺礼。如今看来,长乐思虑也很深远了。”
  “魏国可恨,魏国有狼子野心,与我们还有深仇大恨。可在目前,我们不宜与它交恶。”他顿了一顿,正色道,“它想打,我们奉陪到底;它想和,我们也暂且按兵不动。”
  冯妙君目光微动。
  傅灵川所说的,她都明白。和平和发展才是硬道理,打仗最伤元气、最伤国力。新夏立国后的第一目标,不应该是复仇。
  她能心平气和,是因为她的灵魂没有接受过国破家亡,可以中立而客观地分析时局;可是傅灵川不同,这么一个背负着家仇国恨与人民期许而前行的人,还能看清前方道路,还不被曾经的血与恨蒙蔽双眼,殊为不易。
  “为什么魏国要讲和?”这问题估计困扰了许多人。
  显然傅灵川已经思考过这个问题,回答起来就成竹在胸:
  “因为再一次攻打安夏,已经不划算了。”
  冯妙君眨了眨眼,她原就精于计算,听完这句关键,忽然就明白了。
  “安夏原本就地广人稀,这十几年来更是被拖得民穷财尽,魏国就是再搜刮也刮不出多少油水。与之相对的,却是安夏境内反抗起义此起彼伏。”他缓缓道,“魏太子萧靖管理安夏时,就已经疲于应对。我们将新夏立国选在魏国内战之时,等到萧氏兄弟分出胜负,再想夺回安夏地区,要动用的成本可就太高了。”
 
 
第313章 求爱而不可得(加更章)
  魏王灭掉安夏时踌躇满志,不会料想安夏在他的治下长年混乱,他也想过扶植其中一支势力替他管理安夏、收获钱财,这是最经济节省的办法,可是每次均以失败告终。如此一来,魏国在安夏驻军镇压起义,就变得极其昂贵。这么多军人要吃要住,要衣要钱,衣甲武器坏了要修,死了还得抚恤,萧衍上位后一翻账本:不划算哪!
  总归一句话,管理成本太高,入不敷出。
  打仗是这世上最烧钱的事,可就算打垮了刚成立不久的新夏国,魏国又能得到什么?无非就是与先前一样混乱的安夏地区,一样榨不出油水的地盘而已。
  “老魏王死不放手,是因为安夏中部和东部的矿产丰富,可补魏之不足。可是从矿区到魏国相距甚远,运送成本太高,中间又有我们拦截。”冯妙君补充道,“如今魏国与南部和海外一众小国都定下协议,输入矿产,也就不需要千里迢迢从新夏手里夺矿了。”她和云崕前去峣都,就是冒充海上小国的使者,可是迟辙的国家是的确与魏国有贸易往来,货品还是矿产、武器等等。
  如瑜琅国这样与魏国做生意的小国,还有许多。
  “就是这个道理。”傅灵川点头,“短时之内,至少魏国不起大乱时,它对新夏是没有什么兴趣的。反倒是魏太子萧靖如果活着,才可能给我们制造不少麻烦。”
  冯妙君长长“哦”了一声,明白了。
  萧靖如果扯起反叛的大旗自立,很可能以自己熟悉的安夏为据点来负隅顽抗,那么就侵害到新夏的地盘了。
  冯妙君啼笑皆非:所以,她该感谢萧衍、感谢一刀剁下萧靖脑袋的那位赫连甲将军么?
  也难怪傅灵川会对她的迁都提议动心,感情是已经盘算过这其中许多弯弯绕绕了。
  她已经吃好了,举着金杯轻啜果子露。
  从傅灵川的角度看去,即将十七岁的女王侧颜清雅、线条柔美得令人想要抬腕去抚。小手在金杯的映衬下越发纤细白皙,又显出一点无助。
  她的美貌和际遇,实是很像养在笼里的金丝雀。
  傅灵川和她同桌用饭至少一百回了,尽管努力克制,心中仍有一个念头越发清晰。趁着眼下氛围轻松,他斟酌好一会儿才低声道:“长乐,我有一事问你。”
  “嗯?”冯妙君注意到他身体微微前倾,这是傅灵川全神贯注的表现,但她依旧笑道,“堂哥有话便说。”
  不知怎地,他居然有两分紧张,暗中吸了一口气才问她:“你可有意中人?”
  这问题有些出乎意料,冯妙君丹凤眼眨了两下才咦了一声:“我们有言有先,我的姻缘自主。”
  “若非如此,我在太平城何苦敷衍燕王?”傅灵川抚额道,“只是问一问罢了。”
  意中人啊?她举杯轻啜一口,脑海里忽然闪现一个身影,那张俊俏到妖孽的脸在她视野里好像占了个满框。
  这能是她的意中人?不,不!冯妙君吓得连连摇头。
  傅灵川见着她这动作,只当她的答案是否,心中一喜,柔声道:“长乐,我喜欢你。”
  她微微瞪眼,有一瞬间的呆滞:“啊?”
  “我心悦你久矣。”傅灵川声音放得更软,像是怕吓着了她,“你心里若无旁人,就请下嫁与我?”
  他可以说,两人的结合能使新夏更加强大,女王嫁给国师,不安定因素都会消除;他也可以说,长乐嫁给他就能立刻手握实权,不须再与百官周旋;他甚至可以说,长乐嫁给他,立刻就能享受到渴望已久的自由。
  他只是觉得,这些理由在冯妙君那里未必都行得通,所以他只说喜欢。
  他也真是喜欢,那与霏媛带给他的感受全然不同。
  冯妙君已从惊讶中恢复过来,这时侧了侧头,忽然笑道:“堂哥不想要燕国的支援了?”
  燕王一心想让她嫁给自己的儿子,以掌控新夏。傅灵川要是监守自盗娶了女王,那就是公然和燕王撕破脸皮。
  “从我们潜出太平城那一刻起,我就没指望燕国今后再出手相助。”傅灵川面色平静,“为了长乐,值得。”
  这人是在提醒她,为了履现“姻缘自主”的约定,他不惜得罪燕王吗?不过冯妙君还是佩服他说情话的本事很有一套。
  她坐直了身体,正色道:“可是,我对堂哥并无男女之情。”
  她说这话时目光清澈,神色坚定,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和迷茫。傅灵川喉间发干,张了张口,一时竟然没说出话。
  平生头一次被喜欢的姑娘拒绝,滋味很不好受。
  不过他很快就找着了自己的声音:“当真一点儿也未动心?”
  她摇头,斩钉截铁:“抱歉,不曾。”
  傅灵川长长吐出一口气,毫不掩饰内心的沮丧。但他仍然打起精神道:“无妨,只要长乐没有意中人,我就还有机会。”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站了起来,“还要处理政务,我就先行一步。”说罢,离席而去。
  冯妙君也不站起相送,仍坐着将壶中果子露一点一点喝完,这才返殿。
  傅灵川居然向她表白了?
  周围奴婢都退下,白板就在她耳边吱吱叫起:“不能嫁他,女主人!”
  “小声点儿!”她耳朵都快被震聋了,故意道,“为什么不能?我看傅灵川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此人俊秀、精明、风度翩翩,处事深谋远虑,个性沉著冷静,是许多姑娘心目中的佳偶良婿。”
  “他为独揽新夏大权才想娶您!”
  “你怎么知道?”冯妙君摸了摸自己脸蛋,“难道不是因为我的美貌?”
  “呃……”白板凝噎,这是近墨者黑吗?
  “那你说说,他都有甚缺点?”白板的话也在情理之中。傅灵川身为国师,只有娶了女王才能名正言顺地掌控新夏大权吧?可对于上位者而言,有几个人的感情是单纯得没有动机、没有私欲?
  这又不是一本正经的纯爱言情小说。
 
 
第314章 谏言
  “这个……”它支支吾吾,一时居然没想起来。最后它道,“这人薄情寡义,假长乐公主为他而死,也没见他伤心欲绝。”
  冯妙君好笑道:“哪个男人不是薄情寡义?至少他不会阴阳怪气。”
  说罢,自己都微微一呆。她为什么提起阴阳怪气?
  “那倒未必。”白板哼哼两声,“假公主喜欢他,他却要把人家嫁给燕国王子。”
  冯妙君摇了摇头,也替霏媛觉得有些不值,又听白板道:“至少喜欢您的人,不会让您嫁给别人。”
  “哦?”她好笑,“谁啊?”
  白板呐呐不能言。冯妙君卸了簪子和花钿,顺手把耳环也摘了,扔在桌上。
  这一夜辗转难眠,她干脆爬起来打座调息,回养精神。
  ……
  傅灵川又回去办自己公务了,只是速度慢了许多,偶尔搁笔长叹一声。
  他有个心腹名为王乾,今晚陪他议政,听过七、八次嘘叹之后终是忍不住道:“国师为何烦恼?”
  傅灵川摇头不语。
  王乾想了想:“可是因为女王?”
  傅灵川看他一眼。
  王乾知道,自己料中了:“女王心气高傲,自有一番主张。国师何不、何不求娶?我们都道,您与女王是天作之合。”
  傅灵川摇头,低声道:“她拒绝了。”
  王乾一时怔忡。傅灵川声音中透出明白无误的失落之意,让王韩赶紧道:“女王有心上人?”
  “不知。”傅灵川呵呵一笑,“但她明说,于我无意。”
  王乾低声道:“女王年纪尚小,或许不谙男女之情。国师近水楼台,早晚可以擒获芳心。”
  近水楼台么?听及这四个字,傅灵川心中一跳,忽然想起一事:
  她做过魏国国师云崕的使女!
  云崕本人他是见过的,那等风#~流人物,长乐会不动心么?
  王乾往书房外看了几眼,声音压得更低:“下官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傅灵川顺手放了个结界:“说吧。”
  “近来廷议,女王常抒己见,廷中拥戴者渐多。”王乾缓缓道,“长此以往,或于国师不利。”
  冯妙君的真实个性,傅灵川早在螺浮岛上就见识过了,那绝不是一盏省油的灯。霏媛和她相比,就是个实称的傻姑娘。也正因如此,傅灵川对她的控制力一直太弱。
  他试过几次着意打压,但那感觉就像伸手堵在泉眼上,压得住一时,压不住一世。那泉水早晚会滋溅出来,或者干脆另辟开口冲出地面。
  王乾像是看出他的烦恼,轻轻咳了一下:“下官妄议,女王如此硬气,或因修为不凡。不如……”
  傅灵川眯起眼看着他:“不如什么?”
  他说得没错,冯妙君之所以喜欢跟傅灵川分庭抗礼,之所以不肯乖乖当个傀儡,底气就源于实力。她是修行者,并且道行精深。
  她不是养在深宫那些柔弱女子,可以任凭男人说一不二。
  哪怕这里设了结界,哪怕面对的是手掌一国大权的国师,王乾的嗓子眼儿还是有些发干。他下意识舔了舔嘴唇才道:“不若用些抑制修为的灵药,不伤身体……”去了女王的凭仗,也就去了她的傲骨。
  傅灵川一下变了脸色,冷冷道:“出去!”
  王乾大惊,扑通跪下来:“国师大人!”
  “滚出去!”傅灵川一字一句,眼中全是杀意,“再敢说出这种话,我就将你五马分尸!”
  王乾不敢多留,向他行了一礼,爬起来飞快走了。
  书房重又恢复了平静。
  傅灵川又批了几封文书,就放下狼毫,凝视窗外星空,怔怔出神。
  ……
  越临近生辰越忙,偏偏第二天来了个连冯妙君也无法拒绝的邀约:
  燕国十九王子到了,并且邀她到天元香舍用饭。
  与其他使者不同,赵允没有入宫面圣,而是约她出来,用的理由还特别充足——她离开燕都太平城之前,曾经答应赵允来日在新夏国内私底下请他吃顿饭。
  对于他的到来,冯妙君大为意外。但她是女王了,金口玉言,答应过的事怎么能反悔呢?所以冯妙君也同意了。她连着大半个月都没踏出宫门一步了,这回也只当是去外头散散心,放个风。
  呆在深宫之内,有时真跟坐牢似地。
  傅灵川顾虑她的安全,亲自陪同。
  天元香酒楼是乌塞尔城最别致的酒家之一,面积不是最大,慕名而来的客人却不少,时常要等待排位。
  当然,作为本国女王,冯妙君还是有些特权的。
  天元香座落于四片沙洲之上,以春、夏、秋、冬为主题,各沙洲各植不同的应季花树。如此,每个季节都有最美的花儿可以看。
  时下三月,最美不过桃花。
  因此这个季节的天元香只开在一片烂漫桃林当中,这里不设雅座,不围高墙,唯有开得最艳最美的桃树下设置了矮几和蒲团,来客一律席地而坐,品花佐酒,可赏一份雅致。
  来这里的都是贵人,三五聚在树下小酌浅饮,各桌隔得又远,相互之间并不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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