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信,尤其在亲眼见过他使过那么多诡计之后。
再说,云崕又比傅灵川好到哪里去?在采星城、在前往峣国的送亲路上,云崕可是杀掉她两个替身了。
白板无言以对,只能在心底默默给云崕掬一把同情泪。
冯妙君却在心底盘算,看样子赵允是放弃了暗算她的计划,改而向她示好,争取女王青睐。这才是最明智的做法。
原先燕王下了什么样的禁制在伪长乐公主身上呢?控制一个人的手段,无非就是诅咒、神通、毒物、蛊术几种,他能大方拿出金枝玉露,想来种在霏媛身上的不是诅咒,那么就剩下神通、毒物和蛊术这三个选项了。
偏巧,这三种都必须近距离施放。她提高警惕、和赵允保持恰当距离,想必相对安全。
赵允若是个聪明人,最好放弃这种见不得光的打算,否则一旦失败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魏国使团也还未离开。
徐广香当然一秒也不想在乌塞尔城逗留,怎奈魏国的那位“正使”并没有回国的打算。
这人难得老老实实走外交渠道求见女王大人,不过王廷被傅灵川把持,他一连六、七回请求都只走到半路就无疾而终了,根本没递到冯妙君那里去。
云崕得到的回执,永远是王上“忙碌”或者“疲惫”,总之无暇接见他。
徐广香忍不住道:“她这般傲慢,大人还理会她作甚?不如启程回国,为王兄分忧。”她头一回见云崕为个女人连吃这么多次闭门羹,真是嫉妒得眼都要红了。
云崕倒是老神在在:“无妨,想要魏夏关系破冰,哪有这般简单?”
他只是想缓和魏国与新夏的关系吗,徐广香暗暗咬牙,他是想给自己和安安的关系升升温吧?
……
冯妙君真不知道云崕的会面请求被拒么?
不,她都知道。
即便身边的奴婢都是傅灵川的人,她还有陈大昌等心腹活跃在宫中,随时将各种小道消息传递给她。
魏使求见国君,并且还是一而再再而三,连着六次被拒,这种事想瞒都瞒不住。每天傍晚,陈大昌都会跟她汇报一回。
冯妙君总是微笑着听完,说一声“知道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第336章 天魔秘术上卷
她该做什么就接着做什么,除了听议朝政,还要花大把时间修行。
在液金妖怪白板看来,这几乎是她最悠闲的时期了。它憋了几天,终是气鼓鼓道:“傅灵川那无胆小人想将您瞒在鼓里,可要我去云崕那里走一趟,为您传递消息?”
“不必。”冯妙君轻声道,“我不想见他。”
白板心里连道几声不妙,女主人现在连见都不想见到男主人了吗?“为何?”
“他若真想见我,自会寻到办法。”冯妙君微微一笑,“否则,如何叫做‘有诚意’?”
他轻慢过她,戏弄过她,现在她就要他尝尝被冷落的滋味。
而在傅灵川而言,冯妙君如果对云崕有意,他和新夏国都有大麻烦,因此眼下要用出拖字诀,尽力阻止这两人见面。
只要隔开冯、云二人,待云崕回国以后,冯妙君想再见他一面都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这个年纪的女孩儿容易恋上一个人,却也同样容易忘掉一个人。
时间就是最好的良药。傅灵川大概觉得她只要长久不见云崕,思慕之心自然就淡了,他也就有机可乘?
傅灵川应该知道自己这一手瞒不过她,却还这样做了,可见他在试探她的态度。
冯妙君都明白,却还听之任之。她相信,以云崕的本事,要是铁了心想见她,又怎么会没有办法?她只希望别闹出太大阵仗,否则大家都不好下台。
这天傍晚,她在园中散步,陈大昌健步来报:“云国师今日再度求见女王,这讯息又再度被截走。”
冯妙君瞅他一眼:“今儿来晚了,你中途有事么?”
陈大昌摇头:“没有。”
“以后这消息不必再报给我了。”她踱进一个六角小亭坐下,挥退奴仆、张了个结界才问他,“对了,南边儿还没有消息过来?”
宫里人多口杂,她用“南边儿”当作桃源境的代语,这几个字出口,心腹就明白她问的是定居南大陆桃源境的冯记众人。
自螺浮岛匆匆一别,又过去数月有余,她和养母天各一方,中间隔着千山万水,想靠鸿雁传书都不容易。何况她也不敢暴#~露自己和冯记的关系,如今她应付傅灵川等人游刃有余,正是因为后者拿捏不住她的把柄和弱点。
人么,无欲则刚。
而徐氏就是她的软肋,她要深深藏起,不教任何人找到。因此冯妙君和冯记的联系首重安全性,绝不能太频繁。
陈大昌摇头:“没有。”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陈大昌低声道:“要不,我再催一催?”
“不必。”她倚到美人靠上,“安全第一,等着吧。”
“是。”
冯妙君微微阖目,感受扑面而来的花草香气。陈大昌望着她,忽然道:“王上可是很久没有睡好了?”
“嗯?”她眼皮动了动,“看得出?”何止是没睡好?她这几天就没沾过枕头。
“脸色不如前些天。”
正说话间,外头分花拂柳走来一人,素白衣裳、天蓝比甲,身材挺拔,在满园苜蓿的衬托下更显英姿俊朗。
他还未走近,冯妙君就睁开眼,顺手收了结界,一边轻笑:“堂哥今日好有闲情。”
来者正是傅灵川。
冯妙君能天天悠闲,正因有他操持政务。自岁宴后国事繁忙,傅灵川鲜能拨冗与她用饭。
傅灵川在她身边坐下,两人相距不足一尺半。他呼出一口气:“最近怠慢长乐了,我特来赔礼道歉。”
“礼呢?”她微微偏头看向他,“口说无凭怎么能显出心诚?”
她半倚在美人靠上,宽大的衣袍掩不去玲珑身段,坐姿慵懒,眉眼间流淌的俱是妩媚。满头柔密青丝只用一根白玉簪松松挽着,然而骨子里透出来的华贵却将满田紫花苜蓿的浓艳都比了下去。
傅灵川也不由得暗中称奇,长乐这样的气度,哪像是在市井里养成的?
“在这里了。”他从储物戒中取出一只锦盒,递过来给她,“长乐一定喜欢。”岁宴之后,他和冯妙君的关系有了明显改善,是以傅灵川的面色如沐春风,显出心情愉悦。
冯妙君留意到,站在远处的几个年轻侍女时常偷眼看他,毕竟这等人物实不多见。
傅灵川眼中却有期待,甚至还有几分雀跃,真像是给心上人献宝的少年,渴望着一声赞美。
冯妙君顺手将垂下的鬓发拨到耳后,才轻轻打开盒盖,望见里面的锦垫上躺着一枚色泽黯淡的玉简,其貌不扬。
可是能被傅灵川珍而重之藏在锦盒里的,又怎么会有凡品?她知道这人眼界,连时之砂都能送去发卖。
她拿起玉简,心神沉入进去,紧接着就是轻“咦”一声,美眸果然亮了:
“这是……”
这赫然又是一卷天魔秘术!并且内容琳琅,分成了十一个大类,如果写作书卷,至少得有数千卷之多。连她这样在烟海楼里载浮载沉数年之久的,试阅片段之后都觉大开眼界。
“这套秘录分作上、下两卷,下卷我很早就已得到,在螺浮岛交给了你。”见她欢喜如孩童,傅灵川也开颜道,“上卷么,我抵达乌塞尔城就差人去寻了,昨日才找到。长乐先看上几日,你有甚喜欢的,我可以再去寻来。”
冯妙君抚着那枚玉简爱不释手:“这就够我读上一段时间了,多谢国师大人!”
当初她在螺浮岛答应出任新夏国君,顺手从傅灵川手里敲榨一本天魔秘术,这些日子也时常拿出来揣摩。只不过这本好似是下卷,她读来虽然受益颇多,但总有些线索没头没尾。如今傅灵川替她将上卷也找来了,两本互相映照,她的阅读速度立刻就能提升。
她的笑容是真心还是假意,傅灵川自能一眼看出,心里竟也微觉满足。这时冯妙君问他:“这套秘录,想来你是烂熟于胸?”
“看过其中不少神通。”毕竟下卷在他手里也有些年头了,“但世道变了,多数都不合用,最后只作孤本珍藏。”
第337章 风水轮流转
天地间的灵气少了,许多神通根本都用不出了,天魔秘录中的记载也存在这个问题。明明是搬山移海的大招,偏偏就放不出来。“长乐对天魔这样感兴趣么?”
“是呢。”她眨了眨眼,“它只活在传说里吧,我一只都未见过。”
他不由得失笑:“见过一只还得了?”低头见她手边还放着一本书,书名是《应水秘史》,倒是想到讨好她的一个办法,“应水城离此不远,长乐想不想去看看?”
果然她美眸一亮:“是浩黎帝国旧都,应水城?”
“不错。”傅灵川微笑,“偏巧它离乌塞尔城约莫三百里,快车往返只须几日时间,长乐可以去散心,也不耽误朝政。”
“何时出发?”
傅灵川目光从陈大昌面上一扫而过,见是她心腹也不在意:“本月之内?”
她连连点头,任谁都看出她的欢喜。
傅灵川趁势道:“好不容易送对了礼,女王大人可否赏光跟我用顿饭?”
“行。”她眨了眨眼,很大方道,“明天午膳时见。”
她指尖摩挲玉简,目光游移不定,傅灵川知道她心急看书,也就站起来道辞了。他公务缠身,这会儿还要继续去忙活。
两人谈话期间,陈大昌一直站在亭边候着,悄无声息。直到傅灵川离开以后,他才重新走入亭中,站在她面前。
冯妙君将心神从书中拔出来问他:“还有事?”
陈大昌眼神不离她面庞,追问一句:“为何不须再禀报?”
他的语气有些僵硬,冯妙君不太明白:“什么?”
他又重复了一遍:“为何魏使的消息不必再禀报与你?”
他用了“你”字。
冯妙君神色微动,缓缓抬头打量着他,好一会儿才道:“是你!”
陈大昌眯了眯眼,眼里有她熟悉的光。
她抬头观望四周,随手又布了个结界:“陈大昌呢,你把我的人弄去了哪里?”
眼前这张脸还是陈大昌的脸,眼神却不一样了。
“丢方寸瓶里了。”云崕板着脸道,“你明知傅灵川动的手脚却不阻止,我想见你,只能略施小计。回答我的问题,为何不见我?”她这两天根本没有安眠,他就算进入梦乡都找不着她。
当下,她应该不需要担心陈大昌断手断脚吧?冯妙君笑了,连她都不知心情为何突然好转。
兴许是小小戏弄了他一把,报了点小仇?
“我是女王,想见谁就见谁。”她手里摩挲着玉简,傲慢道,“想不见谁就不见谁。”
她神彩飞扬,一张小脸上净是得色,只差写上“我就是要刁难你”。云崕只觉又好气又好笑,只想把她捉来按在膝盖上,好好打两下p股。想起她肌肤的柔腻触感,好像还能顺便再做些别的。
可惜,这里不是梦境,只是个四面漏光、无遮无拦的小亭子。花园中还有别的奴婢,站得虽远,对他的举动却能看得清楚。
他闷闷道:“这些人,就不能打发得再远一些?”神烦!想做点什么都不方便。
“不能,再远就令人起疑了。”就是要他不方便,冯妙君真是怕了他的一言不合就动手动脚,眼下情境正合她意。
她点了点面前的小圆桌子,下巴一抬:“沏茶,我渴了。”
派头十足。
云崕定定看了她几息,这才走上前,开始烧水煮茶。
他有意站近,离她也不足二尺,不过不能像傅灵川那样大喇喇坐到她身边去,只能站着烧茶。这让他有些儿不爽。
谁叫他伪装作陈大昌了?
不过两人干站着说话,久了也不妥,沏茶是个好掩护。
他是茶道高手,冯妙君微微前倾,拄着下巴观看。只见修长的手指按在青玉瓷上,动作如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世上有几人能喝到云大国师亲手专沏的茶,是不是一只手就数完了?
“为何躲着我?”他神情专注,说出来的话却不是那么回事,“你怕我?”
冯妙君挑起了眉:“连我的心腹都能伪装,在宫中来去自如,有几人敢不怕你?”话是这样说,她心里想的却是新夏王宫该好好整顿一遍了。除了细作,这里的守卫、阵法、机关也要设置得更严密些。这家伙能进来,其他大能说不定也能进来,她的安全谁来保障哪?
陈大昌是她的心腹,宫人大多知道。但想掌握他平时的行为习惯、进出王廷和宫殿的顺序,却要下一番功夫,这才不招旁人起疑。
在新夏深宫中悄然行事,就连云崕也要十二万分小心。
总之,即便有易形蛊能变脸,模仿一个人也决不是件简单的事。云崕前几天按兵不动,大概就是做这些准备去了吧?
呵,她更是明白,他能办到这一点,最大的倚仗就是宫里有奸细,才能替他打探陈大昌的行迹!
新夏王宫里混进魏国的探子,听起来吓人,实际上哪个国家不玩无间道?她相信傅灵川同样往魏廷和燕国都派去了暗探。
云崕就当恭维听了,轻声道:“我想你想得紧,再危险也要来见上一面。”
冯妙君手指一抖,看着他“扑哧”笑出声来。
云崕:“……”他说的话很好笑么?
看着他迅速黑下去的脸色,冯妙君捂着嘴:“你顶着陈大昌的脸……”说得这么深情款款,违和感简直满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