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卫国师大人——风行水云间
时间:2019-02-21 11:57:25

  他同伴纷纷附和:“是也是也,要是有魏人敢踏进乌塞尔,我们把他四肢剁下来喂狗!”
  终有人弱弱道了一句:“听说魏国国师还在城里,王上接他进宫住了。”
  同伴冷笑:“算他识相,不然一人一口唾沫钉子也能弄死了他。”
  冯妙君听到这里,微微叹了口气,此情此境就仿佛回到了峣都印兹城,顺东风酒楼里,也充斥着峣人对魏国的仇恨。
  不过就在这时,她又听见了一段话。
  那恰好是右前方的一桌客人正在议论。这时已到暮春,天气渐热,这两人衣料光鲜,其中一个穿着的还是乌塞尔城一家颇负名气的成衣阁新装。冯妙君听他们先前对话多是商贾之事,因此知道这两位乃是近半年来常走迷陀商路的客人。
  其中一个就叹气道:“如果安夏真和魏国结盟,西边儿就不打仗也不封路了,货物可以经由赤嵌平原直接走入博古平原,路费能降低不少。魏国好东西多,我听说有金浚城附近出产一味虎胆草,惯能令男子雄风大涨!从那地方越关私运进来,一株得要五两银子!边关要是不打仗,进价能便宜八成以上;咱的皮料,魏地也是喜欢的。”
  另一人附议:“只要不打仗,咱生意就好做。可惜大伙儿痛恨魏人入骨,这回结盟也不知能不能成。”
  “先王都是被魏人杀害的,新夏现任女王跟魏国是国仇连着家恨,恐怕不会轻易和谈。”先前客商抿了一口酒,“人争一口气。”
  “动气就伤财啊。”
  话音刚落,边上路过一个男子,“呸呸”两声往他们菜里吐上浓痰。
  两商人勃然作色,这男子已经指着他们鼻子抢先开骂:“两只卖国狗,黑着良心赚银子,魏人能给你们什么好处,让你们替它说好话!”
  那俩客商也不是好脾气的,他们一站起来,边上跟着他们同来的四、五名手下也跟着站起来。
  然后,这店里就乒乓打成了一团。
  有个汉子被推过来,正好砸在她桌上。冯妙君眼疾手快,挟起最后一尾小鱼干放进口中:“掌柜的,结账!”
 
 
第343章 受伤的使者
  第二日,冯妙君去了市坊。
  第三日,她走得更远,到迷陀城走了一圈儿才回来。
  民众对魏人的态度,始终是愤怒而抗拒的,冯妙君能理解。赤嵌平原上的原住民不多,如今的人口,十有六、七是魏、夏战争中陆续逃难过来的,本就因为战争家破人亡,有切肤之痛,因此对魏人苦大仇深。
  这些,她早就知道。那么,徐陵海要她看的“民心”又是什么呢?
  回来之后,她就抓着徐陵海磋谈了大半天。
  隔日,又有坏消息传来:
  南部的边陲小国乌鲁、库坦陀效仿普灵国,三天内先后举兵入侵新夏。春季农田刚刚播种,收不上来粮食,而人家的目的也不在于粮食,而是抢占土地。
  它们与普灵国是邻居,连打秋风占地盘都能互相守望。新夏莫说是消灭它们,连驱逐难度都进一步加大了。
  到得这时,新夏中部、南部的军队都已经投入战场,国库中的银子流水一般花了出去。战报频传,傅灵川焦头烂额,即便面对冯妙君,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勉强,但他仍要致歉道:“这几日公务缠身走不开,要耽误你的应水城之行了。”
  这会儿廷议刚刚结束,冯妙君看着他叹了口气,忽然道:“不若考虑一下魏国的提议吧。”
  傅灵川的面色微微一僵,待到抬眸时,她的身影已在数丈开外,正走过一株开得正艳的桃花,宽大的袍服遮不住娉婷婀娜,美好如画中人。
  晓风吹来,裹着很淡一缕幽香。
  傅灵川驻足,望着她的背影重新陷入沉思。
  ……
  第二天午后,乌塞尔城南大街上忽然发生一起爆炸,惊天动地。
  小半条街的铺子,门脸儿都被炸飞,路人死伤数十。
  冯妙君正在捧卷细读,陈大昌匆匆来报:
  “魏使遇袭!”云崕暗算陈大昌当天就把他又放了回来,冯妙君考了几个日常的小问题,确认陈大昌是本尊无疑。同样的手段,云崕应该不会用上第二次。
  她一惊抬头:“哪位魏使?”
  “国师云崕。”
  云崕出事了!冯妙君下意识捂住自己胸口,感觉到心脏跳动依旧稳定有力,这才轻吁一口气:“怎么回事?”
  还好,除死无大事。
  “云国师乘车去鹤满西楼用饭,返程时马车突然炸开,事后勘验,凶手用的至少是三枚爆破蛊,威力奇大。”
  “三枚。”她沉吟一下,“无妨,炸不死他。”云崕送她的护身符都可以挡去一次爆破蛊呢,他本人当然更坚强。“可有缺胳膊断腿?”
  “……没、没有。国师正好下车买东西,似乎伤得不重。”陈大昌微汗,“傅国师已经下令严查,抓捕凶手;魏使受、受惊过剧,求见王上。”
  按理说,国都内发生了这样的大事件,还是针对外使的,搞不好就变作两国开战的导火索。她身为国君,的确有义务去好好安抚一下受害者。
  受害者,这三个字套用在云崕身上,满满都是违和感。
  她心下吐槽,依旧把书卷扔开,嘿了一声:“走吧,待本王去安慰一下受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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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崕出现以后,魏使团就被迁去华音殿住。这里位置沿溪,风景独好。冯妙君走进华音殿,发现傅灵川、云崕、徐广香及几位重臣都已到齐,就差她自个儿了。
  “这是怎么回事?”她还不及坐下就关切地看向云崕,“云国师伤势如何?”
  云崕缓缓抬腕,宽袖滑落,冯妙君才望见他小臂经过了几重包扎,仍有血渍渗了出来:“侧腰与腿上的伤都做了处理。”他脸色很白,苦笑一声,“贵地的民风还真是彪悍。”
  原来他真地受伤了。冯妙君心里原有些不厚道的猜想,在见着了他的伤势后也烟消云散,这时就歉意道:“我那里还有些好药,这就差人送来。”怎没将他脸一起炸伤呢,这样她面对他的时候会自在许多。
  徐广香隐忍多时,终于发作道:“我们不远万里出使新夏,结果王上连我们在国都的安全都维护不了么?”
  旁人腹中都道,你们老实呆在宫中不就没事了?非要光天化日之下招摇过市,去的还是人流密集的南大街,那是明晃晃地拉仇恨,人家不炸你们炸谁?
  当然这话是万万不能出口的。冯妙君也不生气,温声道:“是我们疏忽了,这件事,必定给魏使一个交代!”
  傅灵川适时接口:“已在排查,相信很快便有下文。”
  从她走进伊始,云崕的目光就放在她身上一瞬不瞬,仿佛她是块行走的磁石。那炙热的眼神连其他大臣都感受到了,一会儿看看他,一会儿再看看自家女王,心下都觉不妙。
  他似乎不太精神,那双桃花眼看起来就更加雨雾濛濛。只有冯妙君发现其中的控诉之意,他在抱怨她太久不肯见他么?
  她不觉有些心浮气躁,正要开口,云崕已经提声道:“此事不能这样算了。”
  “我们一定抓到真凶……”傅灵川还未说完,云崕已经哼了一声,“我在新夏都城受了暗算重伤,若还不得女王关怀,我王必定不悦。”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他这话里话外满满都是威胁,其他新夏臣子正要驳斥,冯妙君摆了摆手:“要怎样关怀才算备至?”
  他嘴角浮起笑容:“至少也须每日亲来慰问,方显诚意。”
  冯妙君不经犹豫就点了点头:“好,此乃份内之务。”魏使在她地盘上被暗杀,于情于理她都应该要好生安抚。当然她答应得这么干脆,是深知云崕的脾性。她现在不答应,这人就有办法把事情闹大、再闹大。
  尤其是在新夏国理亏的前提下。
  “王上真是亲厚仁和。”他懒洋洋向旁边众人看去一眼,“我还有些话要说。”
  但不能当着人前说。
  傅灵川今日出奇沉默,这时就对众臣使了个眼角,后者互视几眼,鱼贯而出,给他们留下谈话空间。
  于是,场中就只剩下冯妙君、傅灵川和云崕、徐广香四人。
 
 
第344章 诱之以利
  云崕这才低声问道:“盟议之事,两位考虑得如何?”
  冯妙君扬起秀眉:“经过这次爆炸,云国师心里没数么?”臣民都走了,她说话也就没有那般客气。“新夏人不愿与魏结盟。”
  云崕也不生气:“新夏如今内忧外患,却还要死守过去的仇恨么?”他微微前倾,“我们说得直白些,定了盟议,就是要钱有钱,要太平有太平;不定盟议,难道新夏还能反攻回魏?”
  总之一句话,签下协议就有钱有太平,不签就什么都捞不着,除了继续保有满腔的仇恨。
  从买卖的角度上看,当然是签了盟议最划算。不过中间再掺杂国深家恨,民众情感,这事情就变得分外棘手。
  有些事儿,你明知该怎么办,但就是不能那么办。
  傅灵川终于苦笑一声:“签了这个协议,我们再无法取信于民。”交好魏国就会失掉民心,新夏也就失了元力,无论是谁要承担这样的后果,都必然慎而重之。
  冯妙君忽然轻咳一下:“国民的信念都可以引导,但若是与魏结盟,我们面临的麻烦可不止来自于国内。”她顿了一顿,“燕国可不希望看到这份盟约。”
  徐广香凝声道:“燕国远在天边,还能管着女王大人的手不让签不成?”
  “那倒不是。”冯妙君笑吟吟地,“不过燕王已经通过十九王子传话,愿意为新夏抗击外侮出一份力。”
  “他开了什么条件?”
  冯妙君看了傅灵川一眼,后者会意:“燕国和新夏原本有些……协定,如今可以暂缓。”
  协定,暂缓?这是什么意思?
  徐广香还未听明白,云崕已经笑道:“那不过是暂缓,怎比得上魏国直接拿钱赎罪来得有诚意?莫忘了,只要王上点头,新夏的西南边患问题也一并交给我们就好。燕国再强横,手也伸不到这里来。”
  的确,燕国在南大陆,远水解不了近渴。
  冯妙君接过话头:“我们与魏结盟,必要承受燕国的怒火,这就不是银子可以解决的问题。”
  “王上是怕燕国先灭熙再灭魏,于是便可以伸手惩治新夏的自作主张了?”云崕笑了几声,又忍不住咳嗽,“你未免想得太长远了。大魏若是被吞并,无论新夏和魏结盟与否,燕国恐怕都不会放过你们。”
  燕国为什么扶植新夏?还不就是为了均衡北大陆的关系。它自己鞭长莫及,就想起遥控之法,最好就是能培养听话的新夏,乖乖替它牵制日渐强大的魏国。
  原本这一招应该会奏效,哪知半途杀出个冯妙君,顶替了冒牌的长乐公主。于是燕王的种种手段忽然都落了空,新夏重新获得了自由选择的权利。
  是选择发展,还是选择仇恨?
  燕国如想惩治不听话的新夏,就要先铲平路上所有阻碍才能够得着它,这就包括了熙国、魏国,甚至还可能有峣国。
  冯妙君知道,燕王的确通过赵允传回了话。这对父子之间大概有什么特殊的联通之法,能远隔千山万水传递消息,但想来代价也是很高昂的。
  不过,“魏国请求新夏结盟”这个消息,值得。
  燕王的反馈很干脆,直接返还新夏未来七年的供奉,那么就是大量紫金砂和灵石,以及西部六城未来七年赋税收入的三成。
  那可是个天文数字。
  之所以说是返还,因为双方定下的是血契,不能更改,新夏少交一两银子都不行。因此燕王只好将“免除”两字改成了返还。
  说到这里,云崕又加了一条:“这样罢,为表诚意,魏国的赔礼再加一千万两银子。”
  一千万两!
  冯妙君瞪着他。
  这不是一千两,也不是一万两。泸泊六城的全部产出,两年都没有这样多!他却眼都不眨地抛了出来。
  魏国的实力当真雄厚。
  冯妙君不得不承认,这种一掷千金,直接往人脸上甩钱的无礼行为真是太……
  太有效了。
  立国刚满一年的新夏,最缺的就是钱!
  她看了傅灵川一眼,也从他眼中看到了心动。燕国开出的条件无非是减免,新夏想得什么实惠也是一年以后的事了,哪及得上魏国痛痛快快立刻交割大笔银子,立刻帮着新夏除去边患这么直接,这么有诚意?
  至于两国之间的世仇……大国论政,哪有永世的仇敌?
  “此事……”傅灵川沉声道,“我们会慎重决议。”
  这话,冯妙君之前在岁宴上也说过。可是这回从傅灵川口中带出,才真正有了份量。
  云崕往后倚到靠背,懒洋洋道了一句:“我等新夏给我的好消息。”
  离开魏使下榻之处,傅灵川唤来心腹重臣,和冯妙君关起殿门仔细商量了一个下午。这回,冯妙君带上了徐陵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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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依旧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冯妙君顾镜自视,换了两身衣裳仍不满意。白板附在她耳边叽叽喳喳:“换那身鹅黄裙子,好看,衬得我女主人又软又嫩。我再变一只黄金牡丹步摇,云大人最喜欢牡丹了……”
  冯妙君面色一变,将它抓下来扔在梳妆台上:“他喜欢牡丹关我甚事!不许变。”
  那魂淡喜欢牡丹么,她怎么不知道?
  “呃……”白板紧紧闭嘴,看着她换好衣裳,又着宫人给她挽好了髻。她也不用甚名贵首饰,只戴那只月下花开的钗子。
  人美,怎么妆配都好看。在别人那里是简朴,在她这里就成了素淡。
  最后冯妙君要它变成金龙耳环,重新戴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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