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还真无恙!”陈大昌快速说完,知道自己只有靠着这句话才能活命。
胡天却要狠狠出一口恶气,比手划脚,指挥众人要将他四肢都扯下来。
就在这时,众人头顶忽然狂风大作,而后雪熊背上就多了一人。
一个女人。
她雪花一般落在熊背,正好骑在它脖子上,双手顺势按住它太阳穴。
巨熊暴怒,摇头晃脑的同时一掌向她拍来。她也不坚持,轻飘飘去到另一个欺近陈大昌的修行者面前,一拳将他打飞出去!
其他熙国修行者的注意力都被她吸引,胡天却被人拎着颈后的软毛提了起来。紧接着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树上传来:“都住手,否则我捏死这只猴子。”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松枝上立着一个男子,修长五指捏住小猴的脖颈。
胡天地位特殊,众熙国修行者未免投鼠忌器。小猴子却咧着嘴尖叫:“莫管我,做掉这几人去救国师!”
熙国修行者皆是目光闪动。
突然出现的这两人修为高深,但己方人多势众,未必就没有取胜的希望罢?
不过此时,林子深处冒出一个又一个人影,同样是十余人不等。
熙国修行者定睛看去,当中居然有不少熟面孔——这些是魏人,前些日子还与他们并肩抗燕。
陈大昌见着来人,当即唤了一声:“小姐!”
冯妙君第一时间按住他颈脉探了探,又抓着他的胳膊将银针拔出,细细看了两眼,忽然冷笑,“好厉害的毒,是谁暗算你?”
她一向护短,熙国修行者围殴陈大昌,已是触到了她的逆鳞。
陈大昌伸手一指,她也将毒针对准那人甩了回去。
眼见银光闪动,这人当即举起兵刃来挡,料想中的撞击声却未响起,反倒是他腰间一痛、一麻,险些跪倒!
第510章 汇合
那几枚毒针明明奔他头面而来,怎地最后却射在了腰上?这人大惊,但来不及细想就去掏取解药。
毒素剧烈,连他自己都承受不起。
就在这时,身后忽有一股巨力重重撞来。他猝不及防,被撞得向前飞出两丈,解药也脱手飞出,恰被冯妙君接住,一转手递给了陈大昌:“吞下。”
原来是那头雪熊不知为何突然暴起,见人就怼。它生得壮硕,冲撞起来就像推土机,拦在路上的一律抡飞。
同伴纷纷喝骂,不知道它发了什么疯。有聪明人想起冯妙君方才与它接触,立刻指着她道:“是她捣鬼!”
不过这时候,附近突然有个女声响了起来:
“都住手,我在这里。”
胡天和众人循声望去,皆是大喜:“国师大人!”
有个女子姗姗走来,面覆薄纱,走路虽然不快,但是每一步都踏得很稳。
雪熊眼珠子瞪得血红,像是神智尽失,这会儿一个转头,恰好直冲她而去。
众人都是惊呼,知道玉还真在战场上受过重伤,这会儿怕是还未痊愈,纷纷冲上前去阻拦。
陈大昌却对冯妙君道:“与她无关。”
这就是说,众熙人围攻陈大昌并非出自玉还真的授意。那便好办了,冯妙君嘴角一弯,抬手打了个响指。
“啪嗒。”
奔跑中的雪熊突然停了下来,像发条转尽的木偶。它呆滞良久,才慢慢左右张望,眼中尽是迷茫之色。
就在这时,两头鹤妖也赶到了,落在冯妙君身后,一左一右。
在这场混乱中,陈大昌问玉还真:“你身上的毒解尽了么?”
“托你的福。”她顺手摘下面纱,露出苍白的面容,像是重伤初愈,然而颜色不减,在隽丽绝尘之外又多了两分楚楚动人。陈大昌见过她尸毒扩散至全身的模样,眼下容貌恢复,那便是毒素基本祛除干净了。
他心里一松。
总算保住了她的命,又完成了女王大人的任务。
玉还真目光从他身上扫过,着重打量他身边的冯妙君两眼,明白雪熊的突然发狂是她下的手。巨熊战力很高,头脑却有些简单,也不知她是怎样蛊惑它的。想来这就是陈大昌心心念念的同伴,没料到是如此绝色。
这女子的美貌就像绽放到天边的罂¥¥粟田,浓烈、绚烂,要撞得人心神失守。
冯妙君也在细细端详她,两女目光交汇,彼此心里都有些计较。
玉还真这才转头,看向提着小猴子那人:“云国师,怎有空来这里跟我的手下过不去?”
她一来,众熙人修行者和妖兽都有了主心骨,心中却道一声“好险”。好几人都认得这丰神如玉的男子就是魏国师云崕,此人手段诡谲莫测,杀人都不见血。若是依胡天之言前去围攻,己方不知要死多少人。
“听闻熙人有气节,不肯归降于燕,特来接应。”云崕踏着虚空一步步走了下来,“哪知到这里一看,诸位却在以众凌寡。”
他言辞锋利,熙国修行者脸色都有些不好看。胡天指着陈大昌怒道:“国师重伤,还被他抢走!”他搬来救兵,何错之有?
玉还真摇了摇头:“都是误会,若非他替我解毒,三天前我就死了。”向云崕道,“可否将胡天还给我?”
云崕目光一扫冯妙君,见其红唇微抿即知她心底不悦,遂掂了掂手里的猴子:“你要问苦主肯不肯放。”
玉还真将这两人默契看在眼里,心中微动:“云崕似是很着紧这个女子,为何?”哪个国师不是生性高傲?云崕竟然还要看人眼色行事。
冯妙君挑了挑眉:“这猴子恩将仇报,打伤了我廷中大员,这笔账恐怕得好好算。”
玉还真转向冯妙君,暗暗深吸一口气才微笑道:“陆桥之战中,多谢你援手抗燕。”冯妙君出手助她对抗燕王和女魃等修行者,玉还真当然认得她,只是落崖太早,没听见她的名号。尽管身份未知,但是冯妙君表现出来的修为已足以博得任何人的尊重。
“猴子胡闹,我代它致歉,也必有补偿,请问尊号大名?”
玉还真生性原本高傲,哪会这样好说话?可是今非昔比,熙国不在,国师不存,她自己伤重初愈,面对包括云崕在内的两大强者,自己这十来号人未必能讨得了好。
陈大昌适时引见:“这位即是新夏之主,长乐女王。”
此言一出,众熙人瞪大了眼,面面相觑。
这貌若天人的女子,竟然还是一国之君?
玉还真同样不掩惊讶,望过来的眼神带上更多探究之色。冯妙君被人行过的注目礼不计其数,早就当作不见,只望向陈大昌:“你看呢?”
他才是苦主。
陈大昌望了玉还真一眼,正色道:“全凭王上为我作主。”
他知道冯妙君千里迢迢来找玉还真,必有所图,自然愿意籍着算账之机,让女王成偿所愿。
女王的态度,就是他的态度。
冯妙君果然大感满意,红唇扬起,道了一声“好”。
玉还真则是深深看了他一眼,才道:“这里夜寒露重,到洞里说罢。”
既有和谈意向,云崕也就将胡天扔还给玉还真。世上一物降一物,连魏国师还杀不下它的趾高气昂,可是小猴子一到玉还真手里就缩成了球,软毛都耷拉下去,只敢偷眼去看主人脸色。
它知道自己过去几天里犯了大错,一次又一次。
可是当它趴在玉还真肩头,见到冯妙君和陈大昌走在后方时,忍不住又向他们龇牙咧嘴做鬼脸。
要不是这两人,它怎么会犯错挨罚?
玉还真伸指,在它头上打了个爆栗,凝声道:“还不安分点!”
原属于国师的清冷气场终于扩散出来,小猴子立刻就低下头,老实了。
几人走入山洞坐下,其余的守在门口,玉还真才一指陈大昌,对胡天道:“你打伤人家,现在去替他处理伤口!”
小猴子叽叽两声,脸上写满不甘愿,可是玉还真脸色一沉,它就举着伤药,委委屈屈挪了过来。
第511章 争夺玉还真
玉还真还补了一句:“不许耍花样!”
陈大昌伤在臂上,这时血还未完全止住。小猴子歪头盯着他,就盼他拒绝自己,哪知这人冷冷看着它,把胳膊往前一伸。
真放心哪,就不怕它在药里下毒?
胡天挠了挠脑袋,只得真个替他止血上药包扎。莫看它毛手毛脚,其实精于此道,玉还真逃亡两天,身上的伤口也是它处理的。
也正因如此,玉还真才要它以实际行动去赔礼。陈大昌既然接受,那就代表他接受了她的致歉。想到这里,玉还真看了他一眼,却见他眼帘低垂,似是置身事外。
自从新夏女王赶到,他就变得更加沉默了。
玉还真收回视线,却见冯妙君笑吟吟看着自己,那目光雪亮得令她居然有两分不自在。
她轻咳一声才道:“魏国师和长乐女王千里来访,不知有何贵干?”陈大昌的“同伴”既然是一国之君,那么此行所图者甚大。熙国已不存在,不知这位长乐女王的意图是不是已经落空。
话说回来,魏国师云崕行踪向来飘忽,怎会突然和新夏女王联袂出现?她素来心细,看两人之间的动作眼神,那可不止是“熟悉”二字可以形容的。
云崕一进来就找着了最舒服的位置,靠坐下来,这时就笑道:“奉吾王之命前来。熙国气数已尽,吾王担心瑜公主白白给它陪葬。”说到这里话锋一转,“熙国既灭,你今后打算怎办?”
“我已不是国师。”玉还真说这话时,免不了还有两分伤感。她前半生都为熙国殚精竭虑,现在连效忠的对象没了,她自己又要何去何从呢?
云崕一字一句:“你若肯随我返回大魏,吾王以后位相迎!”玉还真被熙王室收养后送入国师门下,也被封作公主,号“瑜”。她现在不是国师了,云崕就唤回了她的封号。
此言一出,莫说是玉还真了,连冯妙君都凤眼微睁,暗道萧衍下了好大的血本,竟想立玉还真为后!
从前云崕说过,萧衍自幼时起就对玉还真念念不忘。她还道这是少年心性,王子变作君主之后也就淡去了。哪知萧衍到此时此刻还惦记着这位熙国的前国师,还要趁机将她娶回去。
荣尊为后,天下有几个女人能抵抗住这种诱惑?
玉还真也怔了片刻,才举杯喝了一口清水:
“我嫁过人,也早就当了寡妇。”水冷了,就像她的心。
她十几岁就嫁给了前廷大将,几年后丈夫战死沙场。
那是许久之前的事了,仿佛发生在上辈子,她说起来也是面色淡然,如同事不关己。陈大昌的目光,这才向她望了过来。
她说得很现实。普天之下,哪一位国君立后不考察清白之身、干净背景?
寡妇哪有这种资格,甚至在座之人也能想见萧衍当真宣布此事之后,朝野震动的局面。玉还真曾是熙国国师又如何?故国已逝,她也就没了背景,充其量只是个强大的修行者罢了,在魏国又是全无根基。
“瑜公主无须烦恼。”云崕像是早料到她的回复,“吾王说得出,办得到。”
先后击败安夏和峣国,大魏已成为举世公认的强国,而萧衍就是北陆雄主。魏国内政两轮改革,权力愈加集中到君王手里,冯妙君印象中嬉皮笑脸的萧衍,早就成了说一不二的主儿。
他认定的人,他要办的事,王廷有权反对却无法替他作主。
就像燕王。
所以云崕才有底气说出这句话来。
“我知道了。”玉还真声音平淡如水,透不出一点情绪,“长乐女王呢,又是所为何来?”
冯妙君叹了口气:“我也很想大方一把,怎奈给不出后位。”
她是女儿身,对同性又无爱,娶不了老婆。
玉还真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嘴角也微微扬起。她看看云崕,再看看冯妙君:“我本以为你们是一起的。”没想到各自都打着算盘,都想拉拢她。
冯妙君想都不想即道:“不过是顺路结伴而来。”
她撇得倒是干净,云崕支着下巴补充一句:“顺了三五天的路。”
也就是说,这两人过去几天里都呆在一起了?玉还真思忖间,却听冯妙君又接着道:
“所以,我只能许以国师之位,不知玉夫人有没有兴趣?”
新夏要邀她去当国师?玉还真目光微微一凝,没漏听冯妙君唤她为“夫人”。
多少年没人这样称呼她了。
“我若未记错,新夏前不久才撤去国师。”傅灵川兄妹夺权之事闹得南北大陆皆知,她虽然忙于熙国内务,却也有所耳闻。最后傅灵川在那场权力之争中落败,被摘去国师之位,变作辅政大臣。
围绕国师之位,曾有过看不着的刀光血影。
“傅灵川擅辅政之职,更能发挥所长。”冯妙君双手在胸前交叉,面色安详,“我真正卸下的,不是他的国师之位,而是他的野心。”
她望着玉还真微微一笑:“由来权势渐迷人眼。玉夫人任国师十余载,看着熙王自幼年长大成人,竟然从来不生贰心。这一点,长乐很是佩服哪。”
玉还真代政指战,也只是近半年来的事。熙王无能,管不好内政外交,只得全盘丢给这位姑姑,却又总在关键时刻跳出来指手划脚拖后腿。冯妙君扪心自问,若是将她置换到玉还真的位置上,真保不准一刀斩了这个万人嫌,自己登位称王,下决断还趁手些。
反正山河糜烂至此。
玉还真却没有。她始终谨守自己与王权之间的界限,履行国师之职直到最后一刻。
这样坚持本心的人,冯妙君真正是佩服的,所以她的态度也格外诚恳:“长乐加冕以来,内政日益繁重,疆域又在扩大,无力包揽国师之职。若能得玉夫人相助,打理新夏气运,此乃长乐之幸。”
邀玉还真为国师,这话本是敷衍云崕,结果她越想越觉可行。无论从哪个角度考量,玉还真的确都是新夏国师的不二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