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气势如虹,有没有国师在场都一样。”他剥笋一般剥出一副软玉温香,覆上去就如身在云端,舒坦得叹息一声,“反倒是这里更需要我。”
聚少离多,在一起的每一秒都值得好好珍惜、完美利用。
火热厮磨中,冯妙君险些忘了自己身处何方。极乐中,她趴在榻上恍惚睁眼,见他紧紧抓着她的手,十指交叠,都是修长如玉,煞是好看。
……
至黄昏,雨收云散。
新夏女王披起软袍,松松挽发,颊上晕红犹存,却伸出纤纤玉指戳着他的胸口:“萧衍真想把燕国吞了?”
“嗯哼。”他蹙起长眉有些不满,他还没温存够呢。这妮子刚被喂饱就开始谈正事,太不可爱。
“我怕他吃不下,还要崩坏自己满口牙。”冯妙君嘟起小嘴,“燕军撤回南陆,燕王颜面扫地,原本内乱隐生苗头,魏人这么打过去,又把他们拧成了一股绳。”
“燕王治国百余年,有的是手段。”云崕捉着她的小手把玩,“王廷过半都是他的人。朝野即便对他不满,最终也难撼动他。岂不闻打蛇不死、反受其害?魏国如想息事宁人,就是给燕王整肃的时机,又给燕国休养生息的间隙。”
他顿了一顿:“燕王吞并魏国的计划破灭,并且短时间内也难东山再起。他求长生的路只有两条,一条既然已经被我堵死,只能走另一条路了。”
她给他一个疑问的眼神。
云崕一字一句:“找到天魔。”
冯妙君垂下眼帘:“我曾以为燕王就是天魔。”
“他与我作对那些年,我也曾将他认作天魔。”云崕摇头,“从过往手段看,不像。天魔很少与我正面冲突。”燕王却是他的夙敌。“再说,他如是天魔,也没必要孜孜以求长生。”
天魔的拿手绝活就是换体而生,只要魂魄不灭,从不需要担心自己的寿命。
“这些年,他应是什么方法都尝试过了,依旧无效。”他目光微动,“依你看来,他果然无法活过二百岁么?”
冯妙君心中一跳,面上却没好气:“为何问我?”云崕为何这样问?
“能将死魂铸成器灵的,当世能有几个?”云崕笑道,“你习过天魔秘术,比我研究得更加精深,这问题不问你还能问谁?”
第597章 燕王的出路
冯妙君潜入他的识海,从天魔手中救下他的神魂。他固然感动,却也同时意识到,这妮子的魂法修为竟然还要远高于他!
神魂的进阶比起修为道行提升得更慢,没有捷径可走。她是怎么办到的呢?
看他笑得漫不经心,冯妙君反而谨慎:“天魔秘术,你也学过吧?”
“略有涉猎,但天赋远不如你。”他据实以告,“你以为谁得了天魔秘术都能练成么?它在傅灵川手里也只是摆设。”
的确,天魔秘术上下两卷都得自傅灵川,可是这人除了神魂凝练一些之外,上面记载的诡谲神通并未练成几个,否则兄妹争权时她就该头疼不已了。至于她自己么,魂魄都能穿越到本界,她猜想这过程中或许发生过某些变故。
冯妙君这才白了他一眼:“燕王的烦恼,我设身处地想过,但没有头绪。人类的寿数受限于天地法则,他没有打破规则的力量,就不可能延寿到二百零一岁。”
打破规则,那只有神明才可以办到。上古仙人都不敢奢望,他们充其量也只能利用规则,或者做微小程度的改变。今天的修行者,更不用做这样的美梦。
云崕沉吟道:“我曾想过,如果他脱离肉¥¥身的桎梏呢?”
“夺舍?”如今无论是凡人还是修行者,身体生机消亡即是死去,因为魂魄很快就会被勾下地府。不过修行者神魂强大,如燕王这样的强者自然也有夺舍的本事。
所谓夺舍,就是夺走别人的躯体寄居神魂,如鸠占鹊巢。她从前也想过,人类的寿限远不如妖怪,燕王要是能夺舍妖怪的身躯,轻而易举就能活上好几百年。
可是看燕王如今情态,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夺舍得来的躯体与自己的神魂不合,即便能用也有隔阂,而且神魂强度与身体机能也会快速衰减。”简单来说,就是容易发生不兼容。她来自另外一个世界,当然明白配件都是原装最好的道理,“更不要说夺舍只是神魂搬家,原本辛苦修行百余年得来的道行会荡然无存。”
她耸了耸肩:“当然,如果八字契合又拥有自己的血脉,这样的身躯衰减和神魂削弱的速度能放慢一点。我想,不到无路可走,燕王不会选择这样的下下之策。毕竟天地规则摆在那里,除了天魔之外,不论谁的神魂离开自己的原身太久,最后都会消亡。”
如今看燕王寻求不死的几条路子,上上之选是集齐所有祭坛碎片,召唤界神重启登天之路。晋入长生界者,寿数可破二百之限,并且作为开天之人必得厚赏。
不过被魏国和云崕挡路,上策很难再走得通,燕王或许转而求其次,那就是找到或者放出天魔,与它们做交易而求长生。
如果这个办法也失败了,燕王才会考虑夺舍他人身躯。这么一来,近二百年修为尽化泡影,他得从头再来,一边还要忍受灵肉不兼容的各种后遗症。
最可怕的是,死神就在远处等着,会迟到,但不会缺席。
这就是苟延残喘了。
云崕沉思了更久,才问她:“你认为,天魔真能助他延寿么?”
“寿命是不可能了。”冯妙君伸指在他胸口上划圈圈,“神魂上却可能动点手脚。”
他一下来了精神:“怎么说?”
“你还记得曹卜道留给我们的遗书么?”
云崕点了点头。
“曹卜道知道妻子阳寿已尽,魂魄该归入地府,却和天魔做了交易,强行将她的魂魄留在人间。”冯妙君咬了咬唇,“当时天魔所为,就是混淆天机,偷偷改掉她的魂籍。如果它愿意为燕王同样施术的话,他或许就可以留在人间了。”
她顿了一顿又道:“你我都知道,天魔以魂身长存的原因,是诸神之战导致天地法则紊乱,许多生灵死亡时丢失了魂籍,从此不受六道所拘,地府对它们失去了管束力。如果天魔籍此原理帮助燕王,或有成功的可能。毕竟这世上每时每刻都有无数人生灭,燕王只不过是其中小小一个变数,只要他们手脚隐蔽些,天道未必就能察觉。”
“我的安安果然了不起。”云崕亲了冯妙君一口才道,“这般说来,他正在想法子去找天魔。”
冯妙君略作犹豫,这才将一年前燕王私下通过水月镜寻她交易的事情说了。
她紧紧盯着云崕脸色,一瞬不瞬。
这件事,她要当着他的面、看清他的表情来说,而不能通过红头鹦哥的转述。
不过云崕神情淡然,从头至尾都没有多大波澜,最后也只是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他既有所图,你一定要小心提防。”
有句话在她心头萦绕许久,她斟酌再三,还是问出了口:“燕王认定我是天魔。你、你呢?”
云崕笑了:“他说得有道理。他和天魔打过交道,对它的了解远超一般修行者。”
冯妙君心跳都停了半拍:“你也这样认为?”那为什么长久以来,他都没有出手对付她?
“曾经想过。毕竟天魔秘术不是谁都能修成的。”云崕笑了,在她手上亲了一口,“可是天魔恨不得我死,绝不该像你这样着紧我的性命,三番五次舍己救我。”
是,天魔恨不得他死了,可她却比任何人都希望他好好活着。不过么,她私底下有个不能说出口的理由……
冯妙君将脑袋埋到他怀里,紧紧闭上眼,忽然觉得言语苍白。
好半晌,她才收拾心情,有气无力道:“既然燕王也不是,那么在世上活动的天魔到底藏在什么地方?”
对她而言,天魔就是个传说,只活在历史和别人的口述里,她无缘亲睹真身,只在云崕识海里见过天魔投影。
她研习天魔秘术越久,对这种奇特的生命也就越加好奇。
“我不知道。”云崕耸了耸肩,似是已经见怪不怪,“它喜欢隐在暗处,破坏一切。通常来说,只有水落石出时,你才会望见它的真面目。”
第598章 地龙翻身
她撇了撇嘴:“照这样说来,身边任何人都可能是天魔了?”
“正是。”
话毕,云崕见她呆呆出神,不由得抚了抚她的秀发:“想到什么了?”
“没什么。”她目光闪了闪,有些闷闷不乐。如果燕王这样的大能在“夺舍”一事上都困难重重,那么长久以来萦绕在她心头上的那个困惑……
这时有内侍轻叩殿门,恭声道:“相国求见!”
冯妙君拿起方寸瓶敲了两下,向对云崕一晃:“还不进来?”
两人这夫妇做得鬼鬼祟祟,还不如平民光明正大。云崕板着脸跳进了方寸瓶。
冯妙君只当没看见他的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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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崕离开第二天,冯妙君就接到一则意外:
洋城及其周围的三个县城,遭遇了地龙翻身。
虽然名字里带个“城”,但这其实是新夏本土西南部的小镇,以盛产各种香料闻名。它因为邻近黄金商道而富足,人口超过了普通镇子的规模,居民近万。
这次地震在傍晚发生,直接把洋城从中间撕成两半,人员死伤三百余人,百来栋房屋完全坍塌,六百余栋不同程度受损。
其他几个县城的情况,只比洋城稍好些许。
最糟糕的是,大震之后还跟着一系列的余震,强弱不一,仅仅三个时辰后,洋城又塌掉了十几栋屋子。
那地点离乌塞尔不远,好在都城并未受到波及。冯妙君立即批示赈灾,笔还未放下,玉还真就匆匆赶来。
她的脸色有些儿苍白:“地龙翻身?”
冯妙君点头:“就发生在洋城。余震未歇,陆续还有情况传过来。”
玉还真行了一礼:“怪我监察不力,请王上责罚!”
冯妙君摆了摆手:“国师有调配元力之职,却不能完全遏止天灾发生。若没有你,说不定地龙翻身都会把乌塞尔的主街切开。”
一国气运再强大,也不可能完全杜绝天灾,至多是大灾化小,小灾化了。自然之伟力,绝人力所能完全对抗。冯妙君自己也任过国师,怎不知玉还真平素尽职尽责?
再说调配气运这种事,也没有个量化的标准。
尽管能够体谅,但冯妙君还是降下小罚,以堵众臣之口。“那几个县镇不能住人了,得给住民找个避难所。”接着她就道:“国师身体可有不适?”
玉还真修为高深,邪毒难侵,这会儿脸色却有点儿不好看。
“少许。”
冯妙君面露关切:“怎么,最近跟人打架了?”
玉还真哭笑不得:“王上说笑了,我最近都未出过乌塞尔,能与谁动手?”
“那你这是?”的确,玉还真自婚后就老实宅在乌塞尔城,日子快活得神仙也不换。
玉还真脸上难得露出两分忸怩,左右望了一眼,才咬唇道:“我,我好似有身孕了。”
冯妙君吃了一惊,目光就往她肚皮落去:“几个月了?怎未听陈大昌提起?”
玉还真下意识捂着依旧平坦的小腹,轻咳一声:“月余罢。我也是刚刚才确定,他前日出城,我还未来得及告诉他。”她晕生双颊、目光柔和,哪里还像平日里英姿勃发的国师大人?冯妙君从未见她这般,也是满心欢欣,连道恭喜。
像玉还真这样的大能,对自己的身体气机了如指掌,不会有误判。
所以,陈大昌就要有后了?
冯妙君又和国师聊了几句,就请她回去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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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陈大昌刚回到乌塞尔城,就接到洋城地震和自家夫人怀孕这一坏一好两个消息。
冯妙君见他呆立当场,连眼珠子都不会转了,不由得好笑:“还不赶紧回府?特准你一日假期。”
陈大昌终于回过神来,笑逐颜开:“是,是!”
他欢喜得傻了,一转身就走,居然忘了告退。
冯妙君摇了摇头,也不跟他计较。
这天的廷议就着重讨论了赈灾的办法。好在灾情范围不大,也未发生在人群密集的大城市里,赈救起来还是相当容易的。
会毕,傅灵川单独来寻冯妙君密议一事。
“魏燕之战,如今魏国占了上风,昨日前线战报传来,它又攻下燕国两城。”傅灵川低声道,“照此下去,魏国的脚步势不可挡。”
冯妙君点了点头。
两国交战,有个至关重要的因素特别邪乎,那就是“势”。势头起来了,战场上就所向披靡。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这就好像大铁球从斜坡顶点往下滚,一旦滚出了速度,旁人想挡下它可要花费好大的力气,说不定还要付出惨重代价。
魏国也是如此,从跨过边界之后几乎就没吃过败仗,如今已经收取大片熙地,一直攻到了燕国本土。
“臣以为,新夏与魏国的交易也该暂停了。”
冯妙君挑了挑眉:“与魏国做交易,这可是新夏目前头等赚钱的买卖。”
这世上哪还有比军火生意更赚钱的买卖?魏军打入燕境之后,虽然不需要新夏再运粮过去,可是对铠武、军械、丹药和其他各类战略物资的需求从未停止。
先前魏燕战争已经持续了四年有余,再富庶的国家也经不起这种损耗,所以魏国需要新夏提供军备,宁可花上大价钱。
财富,就从魏国流向了新夏。
冯妙君沉吟,十指交叠按在桌上。
“萧衍野心不下于乃父。”傅灵川见她不说话,又继续说服道,“臣知王上与魏国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