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衍摸着自己的下巴,对着林晨感叹道:“你说我要是长得丑一点,就没有这种烦恼了。”
林晨:“……”
沈心语:“……”
空气中陷入鬼一般的寂静,林晨和沈心语心有感应一般同时看向对方,彼此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白眼。
然而想到自己的那辆玛莎拉蒂,沈心语终于还是出声打破乔衍不切实际的幻想,她挥了挥自己手中的车钥匙,往外一抛扔进乔衍怀中。
“说好的,换车。”她唇角微勾,之前她和乔衍打赌,只要她能让温以宁退婚,乔衍就将自己新入手的玛莎拉蒂借给她一个月。
对上乔衍一副见鬼了的表情,沈心语偏着头笑了笑,黑眸闪着星辰:“人家说了,明天就退婚。”
乔衍:“……”打脸来得太快他还没有完全准备好。
他不死心地问了一句:“……你确定她明天会过去?”
沈心语点点头,为了彰显自己的劳苦功高,她还不忘加了句:“哥,我可是软磨硬泡威逼利诱,就差没赖在温家不走,她才肯答应的。”
她眨巴眨巴眼:“你不会想赖账?”
果然下一刻,就听乔衍“呵”了一声,不情不愿地将兜里的钥匙扔给对面的沈心语,不过因着刚才沈心语的话,他的心情还是好转了不少。
他就说嘛,哪有女人会不想嫁给他的。
说话间,兜里的手机突然振动了下,乔衍懒散地斜倚在桌边,垂眸瞟了眼屏幕,视线在触及屏幕上的消息通知时忽的一亮。
是微博设置的特别关注。
乔衍虔诚地点进视频,入镜是一双修长白皙的美手,十指如葱,修剪圆润的指甲泛着白光。纤纤素手在黑白键上飞快跳跃,有悠悠的音乐声传出。
皮肤白得通透,青紫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手腕纤细,因着弹琴的动作,乔衍时不时会看见皓细手腕上的一串沉香佛珠。
视频只有短短的一分钟,选取的片段也只是卡农的一段,乔衍意犹未尽,又点进去听了一次。
不过这次是带着耳机。
只是才刚戴上,就见屏幕前多了一个人头,乔衍不满地拍开林晨靠过来的脑袋,抬脚踢了下林晨。
“滚滚滚,别打扰小爷听曲。”
林晨嗷呜了一声,愤愤道:“乔衍你恋手癖啊,都两年了还没看够。”
两年前林晨无意间发现乔衍总是偷偷摸摸看着什么视频,刚开始他还以为乔衍看的是那种视频,准备嘲笑一番。
结果最后才发现,乔衍听的是钢琴曲,看的只是一双手。
而且手的主人从未露过一次脸。
林晨:“……”他这兄弟是不是有什么不可言说的隐疾。
林晨揉着乔衍刚才打过的地方,往他手机屏幕上的视频扫了一眼,不悦地嘟喃道:“不就一双手吗?有什么好看的。”
“又不是胸。”
“你懂什么,凡夫俗子一个。”乔衍又踢了林晨一脚。
丰满的胸千篇一律,好看的手指万里挑一。
耳机里的音乐声还在流淌,只是室内的嘈杂掩盖了视频中的音乐声。
乔衍不悦地扫视了一眼四周,见林晨又贼兮兮地凑过来,“温家那个……”
乔衍再次推开林晨,他抬手压了压眉骨,见林晨准备跃跃欲试靠过来,索性拿着手机出门。
温家那病秧子有什么好聊的,动不动就倒下了。
其实追溯起来,乔衍只见过温以宁一次,还是在六岁的时候。
那是乔衍第一次去温家,和乔家欧式皇庭设计不同,温家一进门便有言情书网的感觉。
乔衍跟在爷爷身后,好奇地四处张望。
温家假山众多,小院中间的假山上还有潺潺清澈流水,顺着石块倾泻而下,溅起一池的水花。
有落花被流水打湿,粘哒哒地沾在地面上,和泥土混为一体。
乔衍第一次看见这种古色古香的院子,好奇心驱使,他很快就甩开爷爷的手,追着蝴蝶进了温家的花园。
他身子小,穿过几次假山的空隙后,很快就将跟随的佣人甩在身后。
蝴蝶已经飞入花丛,乔衍失去了目标,他又不认得回去的路,只能漫无目的地顺着小径前行。
行至半路,便看见湖边蹲着一个小女孩。
明明是早春三月的好天气,她却还穿着厚厚的毛领。
粉雕玉琢的小团子被藏匿在厚重的衣裳下,圆滚滚的一团。
长发被编成两股小小的麻花辫,分别在耳侧两边。
小小的身影蹲在湖畔边,发髻垂至肩上。
一双乌黑亮丽的眼睛径自盯着湖面,就连乔衍靠近也没发现。
小孩子天生的好奇心作祟,乔衍悄悄躲在草丛边,跟着温以宁盯着半天的湖面,却什么也看不见。
半晌,他的视线终于又回到温以宁脸上。
离得近了,乔衍才发现小团子真的像糯米团子一样,皮肤通透如纸,一张小脸藏在毛领之下,只露出一双澄澈空明的眼睛。
像是年画里头的瓷娃娃。
乔衍眨眨眼,见瓷娃娃突然起身,试探着将手指伸进湖里。
又嗖的一下缩回手指。
他眨眨眼,看不懂瓷娃娃在做什么,好奇地开口问道:“你在干什么?”
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到了湖边的温以宁,她猛地惊呼了一声,刚想回过头,不曾想脚下突然踩到青苔,一个打滑掉入湖中。
虽然已经是春天,可湖水还是冷得渗人,更何况温以宁本来就身子不好。
厚重的棉衣很快被湖水填满,温以宁在湖中扑腾着求救,却越陷越深。变故发生得太快,乔衍早就被吓得噤声,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救人。
还好刚才紧随乔衍其后的佣人正好找了过来,连忙下水救了人上来。
也是在那时,乔衍才知道瓷娃娃原来就是爷爷好友的宝贝孙女——温以宁。
只是温以宁的身子本来就虚弱,那场落水差点夺走了她半条生命。
乔建国被自己的孙子气得半死,才刚带过来第一天,就害得好友的孙女在床上躺了三天三夜。
虽然有温少卿拦着,乔建国到底还是没忍住,拿着皮带抽了乔衍一顿。
他是军队出身,下手肯定不如他人温柔。最后还是温少卿及时赶了过来,抢走了乔建国的皮带,才让乔衍躲过一劫。
只是乔衍身上青青紫紫的伤痕也是不少。
离开温家时,温以宁还是没清醒过来,依旧是高烧不退。
乔衍被乔建国按着头在温以宁床边不情不愿道了歉,可惜病床上的小人却对此一无所知。
乔衍不满地嘀咕了一句,结果被站在一旁的乔建国听到,回家时果不其然又被罚跪了一夜。
害得温以宁落水其实是乔衍不对,只是离开前的某一天,乔衍曾偷偷跑到温以宁的卧室窗下,本来想偷偷看一眼瓷娃娃,结果却看见床上的温以宁睁着眼睛,正呆呆地盯着天花板。
看见是他,又迅速闭上眼睛,开始装睡。
乔衍以为温以宁已经清醒,扯着嗓子到处嚷嚷,他想要温以宁帮自己说句话,证明她不是自己推下湖的。
结果等他带着人过去,温以宁又是昏睡的模样,害得乔衍又多了一个骗人的罪名,也因此又遭了乔建国一顿挨骂。
从那以后乔衍就对温以宁近而远之了,以至于听到乔建国把温以宁接来时,乔衍第一时间就找上沈心语帮忙退婚了。
他才不想娶那个风一吹就倒的小骗子呢。
作者有话要说: 后来
乔衍死皮白赖跟在人背后:“求求你快娶我!!!”
谢谢宝贝的营养液呀,啾啾
第三章
翌日清晨,天际刚露出鱼肚白,有微光朦胧地投射在床上。
温以宁在梦中呢喃了一声,悠悠然地睁开眼睛,眼底酝着懵懂的睡意。
纤长的睫毛染着水雾,她抬手捏了捏眉心,拥着被子坐起。
屋里开了加湿器,有袅袅的烟雾弥漫,渲染了半个房间。
她还微闭着眼,见晨曦已经稍稍显露,索性掀开被子下了床。
地板上铺着厚厚的地毯,温以宁赤足踩在上面,从被窝里带出的暖意渐渐和空气融为一体。
她轻拉开一角的窗帘,暖黄的微光透过薄纱,暖暖地照在身上。
温以宁眨眨眼,俯身望着楼下的院子。下了一夜的大雪,院子的小径都被积雪所覆盖,分不清方向。
两侧的树桠上也被雪花压得变了形,银装素裹。
胸口沉闷闷的,温以宁微蹙了下眉尖,抚着胸口轻咳了几声。
别墅内外安静无声,温以宁微垂下眼眸,重新将窗帘拉上,又赤着足回到了床上。
闭上眼睛假寐。
她已经失眠很久了,每天晚上都是凌晨两三点才能勉强睡着,稍微有点声响都会吵醒温以宁。
也因为这样,温家的佣人走路做事时都是悄无声息的。
然而就算是这样,温以宁还是没能睡好,靠着药物也只能勉强睡两三个小时,便又清醒过来。
有医生向温少卿推荐过催眠,可惜还是没能治好温以宁。
久而久之她倒是对此习惯了,只是怕爷爷担心,所以每天都是装作七点才起床。
果然七点一到,张妈准时上楼敲门,猫着腰在门边低声问了温以宁一句。
“小小姐,你醒了吗?”
有光线从门边照进,温以宁喃喃应了声,睁开眼在床上坐起,任由张妈帮自己打理衣服。
早餐依旧是简单的红豆薏米粥,温以宁垂首喝了半碗,便又放下碗筷,拿起毛巾轻拭嘴角。
张妈站在一旁,垂眸看了眼温以宁碗里的东西,担忧道:“小小姐,你要不要再用一点?”
“或者小厨房还预备了一点鸡汤,你喝一碗再走?”
张妈朝身后的佣人使了个眼色,却见温以宁已经放下毛巾站起,她稍稍摇头拒绝。
“我吃不下了,张妈。”
“可是你才吃了……”张妈欲言又止,视线在触及温以宁那一双通透的黑眸时又再次将到嘴的话咽了下去。
以往还有温少卿帮着劝温以宁多吃一点,然而自从温少卿离开,温以宁的心情明显比以前低落了不少,就连用餐也比平时少了许多。
张妈无可奈何,只能上前扶着温以宁上楼换衣服。
带去乔家的礼物昨晚已经备好,张妈吩咐司机搬好东西,又低头问了后座上的温以宁一句。
“小小姐,真的不用我陪你过去吗?”张妈很少没陪在温以宁身边,其实温以宁很少出门,除了去医院,几乎是足不出户的,最多也只是在自家花园逛逛。
温以宁摇头拒绝,吩咐司机开车上路。
乔家的别墅在南城的另一侧,车子驶入别墅的时候,已经将近九点了。
温以宁已经提前和乔建国打过招呼,所以车子直接进了院子。
有佣人眼疾手快上前帮忙开了车门,温以宁低声道了谢,刚踏出脚就看见站在门边的乔建国。
岁月到底还是在乔建国脸上留下了痕迹,他的身子已经不如以前那般健朗,苍老的脸上皱纹沟壑。
温以宁忽的想起自己的爷爷,眼角有微微湿润闪现。
见乔建国拄着拐杖朝自己走来,温以宁勉强稳住了心神:“乔爷爷。”
乔建国几年前去过温家一次,只是因着之前的缘故,他并没有带乔衍过去。
没想到几年过去,再见面时却只有好友一个孙女。
想到好友的不幸离世,乔建国轻叹了一声,又将目光移到温以宁脸上。
“好孩子,快进屋去。”
乔建国周身的凌厉在见到温以宁时尽数收敛,单从那张像极了她的那张脸,乔建国就对温以宁下不了重话。
虽然平时和晚辈的相处不少,可温以宁毕竟身份不同,不像他那一群为非作歹的孙子孙女。
可以随便打骂。
两人相对而坐,温以宁将带来的玉佩放在桌上,轻声说道:“乔爷爷,这是您的玉佩。”
她将玉佩往乔建国的方向移了移,“……现在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那是十几年前乔建国和温少卿交换的信物,几乎是第一眼,乔建国就认出那是自己亲手交到温少卿手上的玉佩。
玉佩光泽明亮,看得出保管人的细心。
乔建国万万没想到温以宁第一次上门居然是为的这事,他稍稍愣神,眉眼轻蹙:“以宁,你这是做什么?”
“乔爷爷,我想拿回爷爷的扇坠。”
当年乔建国和温少卿以信物为约,为两个孩子定了婚约,只是口头的约定,并没有书面字据。
说话的功夫,温以宁又忍不住轻咳了几声,原本白皙的小脸更加惨白无血。
乔建国没见过她发病,差点打电话通知家庭医生过来。
“不用了乔爷爷,我没事。”温以宁摆手拒绝,轻抚着胸口解释道,“不用叫医生的。”
虽然早就听过好友描述过温以宁的病情,乔建国还是忍不住皱眉,低声问道:“吃药了吗,医生怎么说的?”
“要不要换个医生看看?”
温以宁摇摇头,“都是一样的。”
温家最不缺的就是钱,因着温以宁的病,温少卿前前后后不知道请了多少医生,最后都表示无能为力,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勉强用药维系着。
“乔爷爷,我的身体您也看到了。”温以宁苦笑,掩唇道,“没必要拖累别人。”
“乔先生若是因为这个娶了我,日后对他的妻子也是不公的。”
“而且,我也习惯一个人了。”
温以宁低语,她蓦地想起之前有爷爷陪着的日子,心情又开始转为低落。
大悲大喜对她而言是大忌,所以爷爷走的时候,一直担心她想不开,托了好友帮忙照顾温以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