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围的礼服很长，站立着的时候完全遮住了脚，不过坐下来之后就上缩到只到脚踝的长度，裙摆下的两只脚露出来。
他不难注意到，她脚上的石膏已经拆除，距离扬瓣电影节那场意外过去还不到医生建议的四周时间。这三个星期以来，他和她毫无联系，不过她会提前拆石膏，是不需要联系就能猜到的事。
就像今天她就敢自己下地走那么长一段路，也在他情理之中，就算她不要命地穿一双高跟鞋前来，他也不会有半分惊讶。
她还算惜命，裙摆下的鞋不带一点跟。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我明天白天可以加更一章啊啊啊啊
第19章
事实证明, 不止是网友八卦, 身处八卦中心的娱乐圈人士也都挺八卦的。
颁奖典礼还没开始，现场多的是老相识们满场子蹿位置打招呼。
虽然林纵横和州围坐在一块各自低头玩手机谁也不搭理谁, 不过倒也没有一丝尴尬，气氛也不沉闷，因为隔三差五就过来个人露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打声话里有话的招呼, 有的时候是导演制作人老艺术家, 有的时候是年纪相仿的同行，主持人也笑眯眯地走过来攀谈了两句，关系熟的就说得直接一些, 关系一般的说得隐晦一些，还有些没交情的就远远看着小声bb。
方悦城和二位的关系都在非常熟的范畴里，她咋咋呼呼地跑过来，视而不见州围旁边的空位, 非要把林纵横往里挤：“纵横哥哥让我坐坐。”
怪力少女的洪荒之力不容小觑，林纵横被她挤得整个身子都朝州围的方向歪过去一些，越过原本和州围之间的那两拳距离, 两具身体轻轻相撞。
像两辆分头行驶的列车越了轨。
州围完全没有做出下意识的躲避行为。
像是潜意识里就将他归入了不需要防备的类型。
凭着青梅竹马的情分和了解度，方悦城能感觉到林纵横的心情好像突然变佳, 她脑筋那么一转，自作聪明认定林纵横是想离州围近一点, 于是拱林纵横拱得更加欢实。
同为芊芊少女，别的姑娘是弱不禁风，这位是气吞斗牛, 林纵横没法无视她的力量，几度稍稍跟州围拉开距离又立刻被方悦城撞回去，他忍无可忍拍了拍自己的腿：“来，坐这。”
一句话制止了方悦城别有用心的撮合。
方悦城从小跟在亲哥方遇城和林纵横屁股后头当小跟班，遭到两个男生的嫌弃是真的，但是这么多年来林纵横也算的上是她半个亲哥，小的时候抱她背她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但是长大了怎么可能还这么不避嫌呢。
这成功让方悦城偃旗息鼓，林纵横伸手指指州围旁边的空位：“不敢坐就去那，要么回你自己位置上去。”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方悦城嘟嘟囔囔地朝州围旁边的座位走，一屁股坐下，也不喊林纵横哥哥了，直呼其名：“林纵横你真讨厌，怪不得你妈把门锁都给换了不让你进门。”
州围不知道这档子事，侧过头，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他面色如常，好似并不在意自己有家不能回的悲惨境遇。
而州围脸上的意外很快被了然所代替，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没受伤的那只脚在地毯上研磨两下，而后轻轻发出一抹自嘲的笑。
林纵横了然她的了然。
只剩下不明真相的方悦城还有精气神不停叨叨：
“围围你走路疼吗？你可千万别穿高跟鞋哦。”
“没穿呀。”
“那你也别拍运动量大的戏。”
州围睁眼说瞎话，答应得干脆又利落：“好啊。”
“围围你今天晚上应该留在S市吧，你干脆跟我们一块去玩好了，我哥哥今天回来，和纵横哥哥他们约好了一起聚聚。”
“我还要赶晚上的航班回去的。”
林纵横的朋友圈子州围接触得并不多，也就三两个挚友她稍微熟悉一些。她和林纵横谈恋爱的时候不但要处处小心着避人耳目，而且双方都忙得昏天暗地，除却拍摄《途穷》的时候天时地利人和能天天腻歪在一起，但是电影杀青之后，两人就很难得才能碰上双方都有空的时间，当然会选择过二人世界而不是凑到朋友堆里去。
“你骗我。”方悦城不悦，“我早都问了帅帅了，他说你们明天才走。”
“……”
“围围你和纵横哥哥不会又吵架了吧。”
州围想了想，那天早上他临走前要她别为了《记忆中的白》提前下地，其实他应该也料到她会是什么回答，这种叮嘱就像“路上小心”“好好吃饭”一样，确实是真情实感的关心，但是这矛盾像冷饭一样炒了这么多年，贯穿了他们相识十年的始终，说者和听者都麻痹了，他听到她的拒绝也没说什么，安安静静地离开病房，再然后谁也没联系谁。
州围这点沉默的时间在方悦城看来就是默认吵架的意思，虽然方悦城和林纵横的交情年份比和州围的多一半还不止，不过方悦城每次战队都站州围：“林纵横你这人真讨厌，怪不得你妈……”
又来了，又要说换门锁的事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
那天林纵横为了州围的事和母亲吵架之后，林母一气之下直接把家里大门的锁给换了。
和家里冷战几天之后，碰到林母生日林纵横还是回了一趟家，进家门只有爬墙和敲门两条路，他当然选择敲门。看到他回家，林母虽然态度冷淡，但是他临走前还是把他叫住，新门锁的钥匙密码和指纹一样没少给他。
“你别造谣，新钥匙我妈已经给我了。”林纵横打断她，“而且朱老师来了，你该把座位还给人家了。”
座位的主人确实在朝着这前进，方悦城一边站起来一边对州围不抛弃不放弃：“围围等散场你跟我们一起去玩吧，一个人回去多无聊啊。”
“你赶紧走，吵得我头疼。”
“林纵横你真讨厌，怪不得你妈把门锁都给换了不让你进门。”方悦城语速极快地把这句话念叨完，撒腿就跑。
林纵横：“……”
在方悦城离开和朱老师到来的空挡里，州围说了碰面后的第一句话：“你妈又要换门锁了。”
林纵横头也不回，说道：“随她换。”
州围笑笑。
她猜得没错，果真是因为她。
这么多年过去了，林纵横他妈还是这么讨厌她。
根据换门锁的行为来看，这个讨厌的程度不减反增，完全可以用憎恶来表达。
随着朱老师走近，谁也没再继续这个让氛围低沉到谷底的话题，回归到互不交流的状态。
这个状态当然惹来别人的不解。
颁奖典礼过去一半，到直播的广告时间，现场稍作休息，一向对花边新闻嗤之以鼻漠不关心的中年演员朱老师，也是基本上是全场唯一一个不曾拿打趣的眼神看过林州二人的，在这时八卦之魂也忍不住熊熊燃烧起来：“我说你们两个，真的在谈恋爱？我跟我老婆结婚快三十年了也比你们活泼点啊。”
有疑惑的人当然不止他一个，观看直播的网友们的反应也已经从「哇塞，‘娱乐圈的事我全知道’真的没撒谎，林纵横和州围真的是肩并肩诶」的吃瓜看热闹变成了摸不着头脑。
一边是「他们两个的画风好像有点不太对劲吧？这确定有一腿吗？」
另一边是「这么多实锤了，没什么可置疑的吧」
综上进行折合，结论是大概大佬和大佬谈恋爱不能从常规思路出发，个性一点也是理所应当。
电影节持续到最后，万众期待的最佳男女主角奖也到了揭晓的前奏。
先颁布的最佳男主角，林纵横这几年来在演艺事业上放缓脚步是一码事，但他还不至于清心寡欲到连知更影帝的奖杯都无所谓的地步，毕竟拿到这座奖杯他就完成了大满贯，这对任何一个演员来说都是莫大的荣耀和认可。
两位颁奖嘉宾在台上做揭晓奖项前的铺垫，林纵横突然朝州围探过头。
州围立刻如临大敌往他的反方向退了退。
不久之前州围还能任由方悦城把他推到她身上，可是此刻她的一双眼睛里全是防备和警惕。
因为她听到了他的母亲是如何讨厌她，讨厌到甚至不惜用换门锁回家来逼儿子就范，方悦城一句不明真相的无心之言，对她而言却极尽侮辱，像一把尖刀狠狠刺进心中，她满腔的自尊不允许她在这个时候和他靠近，以免白白惹来他母亲越发深重的厌恶。
林纵横看出她的躲避，也知道她躲避的理由，他步步紧逼，不肯让步，又凑近她一点，用两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问：“如果是我，你会抱我吗？”
州围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一时失语。
终于看到二人的互动，台上颁奖嘉宾眼前一亮，停掉拆信封的动作，问道：“纵横在和州围说什么？”
镜头立刻将二人投上大屏幕。
两个嘉宾一唱一和，配合默契：“肯定是在说：‘如果我获奖了，围围你要怎么奖励我？’”
“那还用问吗？”另一人大笑，“当然是嫁给他啊！”
等待答案的时间已经够久，全场的起哄声里，林纵横坐正淡笑。
卖足了关子，台上皮够了的颁奖嘉宾终于舍得开信封公布答案：“第55届知更电影节最佳男主角——
《山河之外》，卓旭刚！”
卓旭刚就是《山河之外》的男主角，拿到第一个重量级影帝奖难免激动难耐，热情拥抱了身旁同事和好友，又小跑到州围面前，不过他先征求了林纵横的意见：“我可不可以抱一下我的女主角？”
周围几个人听到他说话的都笑起来，林纵横也勾起嘴角：“请便。”
“谢林总。”
很礼貌又很克制地抱完，卓旭刚朝林纵横比一个作揖的姿势，跑上台领奖。
卓旭刚这人很逗，获奖感言惹得全场沸腾了好几次，开篇就让全场哄堂大笑：“其实拿这个奖我最大的感受吧，就是对不住林总，抢了奖还要抱围围，觉得自己挺不是个人的……”
热热闹闹的最佳男主角奖项颁完，也就到了最后的最佳女主角项目。
公布获奖人之前的卖关子和扯犊子环节自然又必不可少，其中一个颁奖嘉宾是个脱口秀主持人，介绍起入围的女演员来那叫一个妙语连珠，挨个调侃完还不够，又拉林纵横躺枪：“纵横，我就特别想知道，你心目中的最佳女主角是谁啊？是你的搭档胡辞呢，还是另有其人呢。”
林纵横接过主持人递来的话筒，四两拨千斤：“这不公平吧，颁最佳男演员的时候可没有人这么为难在场女演员啊。”
“刚才谁颁的奖，不尽职啊，怎么这么猛的料都不挖？”颁奖嘉宾趁火打劫：“不过要我说现在问也不晚，州围，你说是不是？来你说，你觉得最佳男主角应该颁给谁，多的选项我也不给你，免得你眼花缭乱，就两个，一个是另有其人，一个是卓旭刚，你选一个。”
州围被点名，苦笑着朝台上做了个讨饶的手势。
颁奖嘉宾发挥绅士风度：“好吧，女孩子脸皮薄，我就不为难女士了。公平起见呢，纵横的答案我也不问了，反正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来吧颁奖了，我还等着散场了去吃宵夜呢。”
“第55届知更电影节最佳女主角奖，获奖人——哇哦，厉害了，这部电影的男女主角是同时获奖的！”
说到这里获奖人也没什么悬念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州围身上。
“《山河之外》州围！恭喜州围，二度摘下知更影后。”
十年一个轮回，十年前州围初出茅庐涉世未深，十年后她千锤百炼功成名就，知更影后兜兜转转又来到她的手中。
她扶着椅子，把重心移到没有受伤的脚上，缓缓站起身。
她眼前落下一道阴影，有人不请自来，将她拥入怀中。
这是一个迟到了十年的拥抱，十年前她拿下知更影后的时候，他就想像这样给她一个拥抱，可那个时候，他只是隔着人群看着她，给了她一个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 断更一天，下一更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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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很短暂的一个拥抱, 一触即离, 比卓旭刚的还要礼貌还要克制。
尽管如此，这个世纪合体还是将当晚颁奖典礼的气氛炒到最高//潮。
颁奖嘉宾也跟着在台上怪笑起哄：“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们, 请问你们还好吗？”
直播平台的众网友：
「不太好……」
「啪，我死了。」
「获奖了和邻座抱一下再正常不过了吧，他们两个跟完成任务似的好敷衍, 不懂你们在激动什么,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两人状态不对劲，绝对不是谈恋爱的样子，从州围的反应很容易就能判断她是有点抗拒的啊。」
「我去, 这就完了，有抱够两秒钟么？州围连抬手的功夫都没有。」
「毒唯能不能闭嘴，真是奇了怪了到现在还不肯认定事实，是不是瞎啊？」
「妈耶, 莫名觉得这种禁欲型恋爱好带感。」
「说禁欲的是在开玩笑吗，这大庭广众啊，人家还能给你表演个真人秀还是咋的。」
「只是说相处类型, 谁说真的禁欲了，能不能别杠？」
「你们在吵什么, 能不能不歪楼……」
……
两秒钟从绝对意义上来说很短，但是对当事者来说也许够经历一次千回百转。
这不过是邻座之间非常基础的礼仪, 却也是他们除却电影剧情之外在公众面前最靠近的一次接触。
州围闻到他身上糅杂了佛手柑小苍兰和麝香的清淡味道，沐浴乳和洗发水的牌子都是他惯用的，十年来不曾改变；他的臂膀松松环在她腰侧, 手掌的温度轻易穿透她轻薄的裙衫；她听到他说“恭喜”，也听到满场的沸腾。
时间如果能退回到一个月之前，同样也是这样满场的喧哗，她是旁观者中的一员看着他和另一个获奖的人拥抱——同样也是可以理直气壮归档为“基本礼仪”的行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