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田之流放边塞——四月流春
时间:2019-02-24 09:39:38

  王氏叹息,叮嘱道:“咱们若不管,她们多半得流落街头,既然月湖好,那就在月湖置田地吧。弘磊,你挑几个老练的管事,负责打理田庄。”
  郭弘磊应了个“是“。随即,小夫妻对视一眼,详细道出了龚家的事儿。
  “什么?”
  “龚益鹏被钦差查了?”王巧珍猛地起身,脸色突变。
  王氏大吃一惊,难以置信,“怎、怎么可能?益鹏从小老实本分,他绝不可能贪墨受贿的,他没有那个胆子!”
  “哼,益鹏本分,可怜他娶了个不安分的妻子。”王巧珍恍然大悟,心里止不住的幸灾乐祸,冷笑说:“原来,小蝶并不是来喝满月喜酒的,而是来求人的。”
  郭弘轩捏着一颗半剥的栗子,困惑问:“廖表姐和贪官之妻同流合污?那,那她背着丈夫贪了多少?”
  郭弘磊神色凝重,“具体不知。但近日,我想方设法地打听过了,廖表姐与万斌之妻,委实交情不浅,亲密至私下称其为‘干娘’。钦差奉旨严查,万斌被革职、抄家、下狱,供出一批同伙,其中便有龚世兄。”
  “姓万的分明是攀咬!”王氏怒道。
  王巧珍却扑哧一笑,乐不可支,讥诮说:“哈哈哈,啧啧,小蝶当年认姑妈做干娘,晨昏定省,孝顺至极。侯府一倒,她又认贪官之妻为干粮,真个‘有奶便是娘’!”
  王氏黑着脸,不悦地瞥了长媳一眼。王巧珍落座,收敛鄙夷笑脸,清了清嗓子,明确表示:“我不赞成贸然帮忙求情!廖小蝶自作自受,不值得咱们冒险。”
  姜玉姝叹了口气,“别看廖表姐,只看龚大哥吧。”
  “益鹏、益鹏他——唉。”王氏眉头紧皱,十二分地为难。
  “钦差奉旨办案,郭家插手,万一卷进了官司,该怎么办?”王巧珍直言不讳,忐忑问:“咱们才刚被赦免流刑、才刚熬完苦日子,不安分守己,却插手朝廷大案,岂不是自找麻烦么?”
  郭弘磊缓缓答:“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彼时,郭家落难,一路从都城走来西苍,饱尝世态炎凉的滋味,虽未如愿待在府城郊外屯田,但得了世兄不少关照,他公务繁忙,却几次抽空、亲往长平探望并接济。深情厚谊,不敢忘怀。”顿了顿,他郑重说:
  “此时,世兄有难,他夫人求上门来,倘若咱们袖手旁观,成什么人了?传回都城去,郭家的名声与颜面何存?事出突然,无暇商议,我早已修书一封给穆伯父——”
  “啊?”
  “你、你已经插手了?”王巧珍大惊失色,再度起身,打断并责骂:“弘磊,你忒鲁莽,事关重大,竟敢擅自做主?世子犯糊涂连累了全家,莫非你也——”
  王氏勃然大怒,呵斥长媳:“住口!无缘无故,提弘耀做什么?吵得他的灵魂不得安宁。”
  王巧珍张了张嘴,低头说:“老夫人息怒。我一时着急,失言了。”
  “坐下,冷静些。”王氏拉长了脸,不容置喙。她一生最疼宠长子,平日一听爱子被指责,即刻满腔悲恸愤怒。
  “是。”王巧珍脸色难看。
  姜玉姝打起精神,解释说:“并非不想商量,而是实在来不及了。因为摸不准钦差何日判决,不得已,只能尽快行动,一旦定案,估计就彻底帮不上忙了。”
  “兹事体大,我极力小心谨慎,世交之间,穆伯父也有意相助,应不至于连累全家。”郭弘磊目光沉静,安慰道:“纵有意外,只是我一人之错,大嫂无需过度担忧。”
  “二哥……”郭弘哲与郭弘轩异口同声,难免心怀顾虑,惴惴不安。
  “唉,做人不能忘恩负义,于情于理,应该帮益鹏一把。”王氏听见次子已经插手,无可挽回,忧切嘱咐:“弘磊,务必多加小心。”
  郭弘磊颔首应“是“。
  王巧珍脸色铁青,第三次倏然起立,恼怒说:“好!好!你们有恩必报,我无情无义,对吧?但请仔细想一想‘荣损与共’的道理,煜儿才六岁,他堂弟才刚出生,我不仅是为了自己的安危,更是为孩子们着想!何错之有?”
  姜玉姝正在月子里,坐久了难受,撑着桌子站起,试图劝说:“大嫂考虑得对——”
  “嗳,都已经插手啦。罢了,帮就帮了。”
  王巧珍咬牙微笑,暗中不满婆婆当众下自己面子、不服弟媳妇得了官职、不愿帮廖小蝶……她强压怒火,硬邦邦说:“很晚了,我得回房哄煜儿入睡,诸位慢慢儿聊。连日赶路,老夫人请早些歇息。”语毕,板着脸,忿忿离去。
  王氏气得头疼,“巧珍!”老人欲言又止,朝夕相伴许多年,她心里从未较真责怪亲侄女,默默包容。
  与此同时。客房
  廖小蝶吩咐:“珠儿睡着了,今晚就让她跟我睡吧。”
  “是。”丫鬟与奶娘放下帘帐,退出里间。
  转眼,下人吹了灯,廊下灯笼昏光透进窗纸,朦朦胧胧,床榻间一片昏黑。
  女童在温暖的被窝里熟睡,呼吸平稳。
  廖小蝶盘腿而坐,面无表情,忽然伸手,轻轻揭开被窝、把棉被一点一点全拽走……须臾,女童衣裳单薄,二月夜里冻得蜷缩,她酣眠,并未清醒——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粗长些,也晚了些……
 
 
第117章 蛇蝎心肠
  二月中旬, 边塞冰雪尚未融化, 夜里十分寒冷。
  昏暗的床榻间, 廖小蝶裹着被子, 睁着眼睛冥思苦想, 焦急琢磨对策, 毫无睡意。
  许久, 女童被冻醒了,“阿嚏~“一声并翻身, 迷迷糊糊说:“嬷嬷,好冷呀。”
  廖小蝶回神, 立刻揭开温暖被窝,迅速拥住女儿, 默不作声, 任由孩子误把自己当奶妈。
  “阿嚏~“女童又打了个喷嚏,蜷在母亲怀里, 暖洋洋, 转眼便继续入睡。
  廖小蝶闭目沉思, 不知不觉间, 睡意渐浓。
  万籁俱寂时, 遥远处忽然响起“咚“一声,紧接着“咚咚咚~“三声,那是更夫在巡夜打更。
  四更了。
  廖小蝶正浅眠, 被惊醒了。她发了会儿呆,眼神蓦地变冷硬, 再次伸手,把盖在女儿身上的棉被全拽走。
  她熟练,并非第一次这么干。
  但第一次时,属无心之失。
  那是深秋季节,宝珠五个月大,粉雕玉琢,深得父亲宠爱。
  当天,龚益鹏嘱咐:“老伯母寿辰在即,我恰能抽出几天空,你记得吩咐丫鬟打点行李,咱们一起去长平,探望探望。”
  “啊?”
  廖小蝶愣住了,极度不情愿,却无法拒绝,违心笑说:“太好了!你天天忙,总算有空了,我不放心,早就想去看望老夫人。”
  龚益鹏讷讷答:“衙门里事情多,我不能随意出远门啊。”
  当天午后,宝珠恰在母亲房里玩耍,奶妈和丫鬟在庭院里晾晒冬衣。廖小蝶独自生闷气,心不在焉地逗女儿。
  婴儿玩累了,香甜入睡。廖小蝶见状便走开了,一时疏忽,忘记给女儿盖被子,便去逛园子解闷。
  结果,宝珠着凉,病了一场。
  初为人父,龚益鹏心疼掌上明珠,气得责骂奶妈与丫鬟。
  廖小蝶却心思一动,借故放不下生病的孩子,如愿以偿,送丈夫出门前往长平县探望落难亲戚,她则留在家中照顾女儿。
  从那以后,一发不可收拾。
  每当丈夫提议前往长平时,廖小蝶便忆起昔年忍辱负重的憋屈日子,怨天尤人,恨王氏婆媳入骨,满腹戾气,一而再再而三,偷偷让女儿生病,收不住手。
  如今家里有难,丈夫被查,自身亦危险。廖小蝶为求全身而退,故技重施,打定了主意,决定把女儿变成武器,保护自己。
  翌日清晨
  夜里几度着凉的女童果然生病了,仍是风寒发热,红着脸咳嗽并哭泣。
  廖小蝶脂粉未施,脸色苍白,抱着女儿来回踱步,大声吩咐:“愣着做什么?没看见珠儿又病了?还不赶快请大夫!”
  “是,是。”仆妇低眉顺目,急忙催小厮上街请大夫。
  廖小蝶怒不可遏,质问:“昨天明明好多了,为什么吃完早饭就开始咳嗽?奶妈究竟是怎么照顾孩子的?废物!简直一群废物!”
  奶妈和丫鬟面面相觑,噤若寒蝉。半晌,奶妈一肚子委屈,战战兢兢,指了指门外,猜测说:“前两天暖和了些,但、但今天忽然刮风下雪,天冷,估计是孩子体弱,禁不住寒气。”
  “哼,少推脱,多半是你们没用心伺候!”廖小蝶横眉立目,心疼哄慰女儿,喝道:“珠儿把早饭全吐了,快去熬清淡白粥来!”
  “是。”下人忙奔去厨房。
  一大清早,龚家动静太大,吵醒了住得甚近的姜玉姝。
  她揉揉眼睛,听见外间有洗漱声,便掀开帘子,疑惑问:“外头怎么回事?一大早,吵嚷什么呢?”
  “宝珠又病了。”
  郭弘磊衣袍笔挺,迈进里间说:“我已经打发邹贵出去请大夫了,你不用操心,睡吧。”
  姜玉姝却坐起,垂首穿袄子,“不了。这时辰,我也该起了。”
  郭弘磊转身,从架子上扯下大毛披风,把妻子整个人包住,“下雪,多穿点儿。”
  “别、别闹——我看不见了!”姜玉姝被摁回床上,挣扎着伸出脑袋,发丝凌乱,两人亲昵打闹一阵,她才得以下榻穿鞋。
  郭弘磊朗声说:“坐着等会儿,我叫嬷嬷端水来。”
  “二公子,今天打算忙哪几件事啊?”姜玉姝对镜梳理发丝,笑盈盈。
  “天气忽然转冷,把宝珠冻病了,我先瞧瞧烨儿,然后给母亲请安,再看看宝珠。饭后带三弟、四弟外出布置宅子,顺道请人择吉日,搬家。”郭弘磊精神抖擞,有条不紊,叮嘱道:“我侍奉母亲用早饭,你别等了,自己吃。”
  姜玉姝登时悬起心,忙答:“那你快去看看烨儿,看他好不好。”
  “知道!”郭弘磊点点头,转身出门。虽说军中批的是养伤假,他却无暇静养,东奔西走,忙忙碌碌。
  因着坐月子,一日三餐皆在房里用。
  午饭,照常由潘嬷嬷陪伴,两人同吃。
  “这炖鸭不错,多吃两块。”潘嬷嬷布菜,絮絮叨叨,“幸亏我们家两位小公子没事!唉,宝珠姑娘太虚弱,一阵寒气扑面,就病倒了。大夫一开方,又抓了十几服药,良药苦口,孩子不喝,只能灌,哭得哟,可怜呐。”
  姜玉姝喝了口汤,擦擦嘴,怜悯说:“我只见过她一面,乖巧文静,嗯……但确实瘦弱了些,身体差,才老是生病。”
  “看她的头发就知道了,稀黄。药喝得多,饭吃得少,身体怎么结实得起来呢?”潘嬷嬷话锋一转,庆幸说:“咱们小公子就不同了,喝奶一口气喝饱,睡觉睡得香,一天比一天结实,眼睛特别有神,黑亮黑亮的,越看越俊。”
  姜玉姝听得眉欢眼笑,轻快说:“俊吗?待会儿我看看!”顿了顿,“他们没回来吃午饭,也不知正在忙些什么?”
  “放心。三位公子肯定带人在外头用饭了,省得来回跑,费时费事。”
  “这倒也是。”
  饭毕,看望孩子后,姜玉姝惯例在屋里走动,来来回回,一圈又一圈。
  潘嬷嬷劝说:“几十圈了,夫人不头晕?我光看着都犯晕了。”
  姜玉姝回神,浑然不觉头晕,“不晕,我想事情呢。每天活动活动筋骨,才能恢复得快。”
  “坐月子,别劳心费神了吧?”潘嬷嬷麻利收拾行李,以便搬走。
  姜玉姝摇摇头,“急事,得早作安排。首要是满月酒,左思右想,不摆不行,而且要摆两次。趁着全家团圆,县里提前摆两桌,邀请相熟的朋友,一则感谢他们关照郭家,二则让婆婆和嫂子认识县官,三则给新宅添喜气。然后,弘磊回月湖,在镇上摆几桌,邀请他营里的弟兄以及村里熟人,热闹热闹,无可非议。”
  “婆婆她们刚来赫钦,人生地不熟,只能由咱们张罗。”
  “喜事连连,很值得庆贺庆贺!”
  潘嬷嬷乐呵呵,感慨道:“说起来,郭家自从到了西苍,至今没正经办过一场宴席。”
  姜玉姝叹道:“之前顶着‘流犯’罪名,行事怎敢张扬?揣着银子都不敢花。现在不同了,必要的花销节省不得,人情往来,彼此不往不来就淡了。”
  “对,是这么个道理。”
  傍晚,风雪越来越大。
  郭家三兄弟带着小厮返回后衙。
  “哎哟,好累!”郭弘轩一屁股落座,仰脖,咕嘟咕嘟喝了杯温水。
  王氏踩着脚炉,倾身关切问:“吃过晚饭了吗?事情办得如何了?”
  郭弘磊与郭弘哲先给母亲行礼,兄长才答:“在外头吃过了。宅子已经大概打扫干净,本月十八是宜迁居的吉日,到时便搬进去。”
  “好,好。”王氏听了自是欢喜。
  熏笼旁,王巧珍正在喝茶,郭煜原本缠着长辈玩耍,一见叔叔们回家,便慢慢凑近,鼓足勇气问:“二叔、三叔,你们怎么才回来呢?我等了一整天了。”
  “煜儿!”郭弘轩昂首,翘起二郎腿,佯怒问:“难道你不是还有个‘四叔’吗?”
  男童讪讪一笑,躬身答:“四叔好。”
  “哼。”郭弘轩一挥手,示意就此揭过。
  郭弘哲蹲下,温和问:“你等我们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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