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田之流放边塞——四月流春
时间:2019-02-24 09:39:38

  郭弘磊皱眉,盯着匣内温润白玉佩细看,意外地问“原来,你竟是打算把它当了”
  “正是。”
  “你舍得”
  清楚了对方的来意,姜玉姝才明白自己该如何作答。她深吸口气,眸光清澈,平静答“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无论从前与表哥如何,俱往矣,以我如今的身份,必须舍了这块玉佩。”
  四目对视,郭弘磊渐渐心气平顺。他沉默半晌,伸手合上首饰匣,释然道“算了。你留着它罢。”
  “啊”姜玉姝错愕睁大眼睛。
  郭弘磊叹道“姑娘跟着郭某不停地吃苦受委屈,仅剩这么几样首饰,若是当了,日后拿什么妆扮自己”
  姜玉姝失笑答“眼下既不宜妆扮,也没心思妆扮。”
  “都留着,不准当我自会设法养家。”郭弘磊站起,长身鹤立,气宇轩昂,朗声道“只要你把它当成一件玉质首饰,我便没什么可说的。行了,时候不早,歇息吧。”语毕,他拉开房门,匆匆离去。
  直到此刻,翠梅才敢提着茶水进屋,心急火燎地问“我刚才在门外听见玉佩二字,吓得不敢打扰。天呐,姑爷怎么会知道定情玉佩他责怪您了吗”
  姜玉姝托腮,唇边噙着一抹笑,心思不知飞去了哪儿,慢悠悠答“没,他怪我做什么哎,好困,睡了。”说完,她胡乱把首饰匣塞回原处,跳上通铺,拉高薄被盖住自己。
  翠梅纳闷问“大暑天蒙着脑袋,姑娘不热吗”
  “不热”姜玉姝闷声答。黑暗中,她脸发烫,莫名想笑。
  与此同时
  郭弘磊推开房门,板着脸回应了两个弟弟的招呼,懊恼暗忖方才,我明明比较占理,却险些被反问住了,她真是伶牙俐齿
  三日后门口树荫下
  “天降暴雨,冲垮河堤,毁了沿岸几个村,伤亡惨重,数千百姓流离失所。灾后朝廷追究,认定河堤失修,怪罪我丈夫怠忽职守,一家子便被流放到西苍来了。”一中年妇人愁眉苦脸,忿忿不平,哀叹“其实,河堤并未失修,天降洪灾,凡人如何能阻挡我家简直太倒霉了”
  姜玉姝和一群丫鬟婆子正在纳鞋底,对方主动凑近絮叨半天,她四平八稳,温和道“事已至此,只要人还活着,日子就得继续过。”
  “唉。”同遭流放的南方知府之妻董氏,察言观色,忧愁道“千辛万苦走到了西苍,苦日子却才开头听牢院管事说,将在六月中旬之前把所有犯人安排去充军屯田,今天初九,再过五六天咱们就要分开了。这你知道吗”
  姜玉姝认真纳鞋底,“知道。昨儿傍晚刚到时,管事便宣告了,说是让犯人赶快帮忙收庄稼。”
  董氏顺势问“那,你们会被分去哪儿屯田呢我家无权无势,只能任由官府处置。”
  萍水相逢,岂敢和盘托出姜玉姝摇了摇头,“不清楚。我们也正在等候官府处置。”
  “怎么可能”董氏瞥视不远处的前侯夫人王氏,凑近了,耳语说“毕竟曾是堂堂侯府,世交亲友遍布天下,昨儿傍晚来探的那位夫人,据说是知州之妻同是天涯沦落人,可否帮忙引见引见”说话间,她掏出备好的银票,悄悄硬塞。
  姜玉姝吓一跳,刚欲拒绝,却见官差和下人们簇拥着廖小蝶,浩浩荡荡走来。其中,四个丫鬟均提着大食盒,食物香气四溢。
  “小蝶”王氏笑逐颜开,立刻起身相迎。
  廖小蝶今日一袭枣红,佩戴赤金首饰,快步搀住王氏,沙哑嗓音歉意说“老夫人,等急了吧”
  王氏高兴道“可算把你盼来了不过,益鹏呢怎么还不见”
  “他”廖小蝶状似顾虑重重,咬唇小声说“咱们进屋谈。”顿了顿,她望着郭弘磊,心弦一绷,关切问“弘磊,你的伤势好些了么我本想请个名医来,你却说家里已有方大夫。”
  郭弘磊客气答“正在痊愈,多谢表姐关心。”说完,他自然而然地招呼妻子,“别忙了,走,一起进屋商议。”
  同样下药勾引,我狼狈惨败,姜玉姝却为何如愿以偿难道她比我美
  郭家的婆媳们,个个碍眼,统统该死
  妆容精致的廖小蝶笑眯眯,暗中却怒火攻心,爽利道“老夫人,我叫家里厨娘做了一些都城菜,并几样糕点,咱们边吃边谈”
 
 
第28章 惨遭蒙骗
  六月烈日下,廖小蝶腕间的赤金镯子黄澄澄, 红翡耳珰晃悠悠, 珠光宝气, 吩咐道“恰好晌午, 摆饭吧。”
  “是。”几个丫鬟屈了屈膝,提着食盒进屋忙活。
  转眼,简陋牢院的陈旧方桌便摆满了山珍海味, 色香味俱全,令久未沾荤腥的人食指大动。
  “老夫人请上座。”廖小蝶亲亲热热挽着王氏入座, 亲自捧筷盛汤,催促道“都坐,坐下慢慢儿谈。咦怎么不见表嫂”
  王氏叹了口气, 无奈答“北上途中饱经艰辛,巧珍自幼娇生惯养,哪儿吃得了苦一到西苍,她便累倒了, 疲惫困顿精力不济, 正在休养。”
  哈,等着吧,你们的苦日子才刚开头廖小蝶解恨极了,嘴上同情道“待会儿我去瞧瞧她。”
  “哎呀,好香”郭煜欢欣雀跃, 瘦小孩儿盯着菜肴拍掌, 喜滋滋地说“终于不用吃馒头了, 我讨厌馒头,它难吃。”
  童言无忌,长辈们听着很不是滋味。
  王氏愁眉不展,怜惜说“可怜煜儿才三岁,却跟着家里吃尽苦头。”
  “苦日子会过去的,您老多保重身体,总有苦尽甘来的时候。”廖小蝶恭顺贤惠,为老人盛了汤,又为小孩剥虾,笑问“煜儿,吃个虾好不好”
  郭煜乖乖坐着,迫不及待答“好”
  姜玉姝一边安排小叔子落座,一边粗略扫视桌上除了鸡鸭鱼羊之外,更有边塞难得的鲜虾,煎炸酱炒烩炝炖,琳琅满目。
  美味虽美味,但太杂也太油腻了。她生性谨慎,不由得想流放途中,干粮清淡至极,突然大鱼大肉,身体受得了吗
  思及此,姜玉姝怀着担忧,耳语提醒了丈夫几句。
  专心考虑充军屯田事宜的郭弘磊回神,毫不犹豫,迅速抱起张嘴刚想吃虾的小侄子、塞进奶娘怀里。
  “二、二叔”郭煜茫然呆住。
  其余人亦惊讶注视,郭弘磊摸了摸侄子脑袋,朗声告知“早起我托人给你买了好吃的,搁在隔壁屋,你快去尝尝。”
  “啊”郭煜咽了口唾沫,想尝尝眼前的山珍海味,却不敢违抗说一不二的威严叔叔,迟疑问“真的么是什么东西”
  郭弘磊严肃答“你一看便知。去吧。”
  奶娘颔首,抱着孩子软声哄劝,乐呵呵走了。
  糟糕,莫非他察觉了什么廖小蝶脸色一僵,讶异问“弘磊,你这是什么意思”
  姜玉姝低眉顺目,余光一瞥,四弟会意地搁筷。郭弘磊坦然自若,解释答“我们远从都城赶来西苍,风尘仆仆,人生地不熟,十分感谢表姐设宴接风。但初到此地,家里上上下下皆有些水土不服,须得饮食清淡调养一阵子,以免生病。”
  廖小蝶瞬间换上歉疚面孔,扼腕表示“唉,我光顾着张罗好的,却忘了你们可能水土不服,真真糊涂”
  深切忧愁的王氏如梦惊醒,忙慈祥道“何必自责我们都清楚你是热情好意小蝶,快坐下,当务之急是商谈屯田事宜。”
  廖小蝶落座便皱眉,凝重告知“目前,情况不太妙。”
  “哦”王氏高高悬起心,紧张问“出什么事了难道益鹏无法把我们分到城郊”
  廖小蝶咬唇,懊恼答“您有所不知。益鹏是知州,他上头的知府姓万,万老大人的长子本在庸州任县令,去年北犰攻破庸州时,其长子一家悉数被屠杀,惨不忍睹。因此”她状似为难地停顿。
  姜玉姝想当然地推测问“知府迁怒于郭家了”
  “丧子之痛,白发人送黑发人,一切可想而知。”廖小蝶苦笑了笑,沮丧捶打额头,透露道“不瞒诸位,老知府不仅埋怨靖阳侯府,甚至连带着嫌恶益鹏,明里暗里地刁难,把益鹏忙得团团转”
  姜玉姝对西苍州府全不了解,忐忑问“那,其余州官是什么态度也都憎恨我们吗”
  廖小蝶扭头,含糊反问“你猜呢边塞民风剽悍,极重义气,饷银被贪墨,军民怨声载道,轻易不会谅解的。”
  “岂有此理,那姓万的知府,未免过分了些”王氏脸色铁青,惶恐不安,颤声说“侯爷和耀儿去世,我们遭罪落魄至此,边塞人还想如何非得我们被判砍头,他们才满意”
  “母亲消消气。”郭弘轩小声宽慰,“天无绝人之路,咱们再琢磨琢磨,定个好计策”
  郭弘磊几经斟酌,正色表明“牢院管事发话了,将于六月中旬前安置犯人,如今只剩五六天,时日无多,不知表姐夫可有什么准话倘若实在帮不成,也无妨,我们已明白他的难处,自当另行设法。”
  “不错。”姜玉姝直言不讳,提醒道“仅余五六天,如果这么等下去,恐怕只能任由官府处置了。”
  郭弘磊沉重点头。
  事实上,姜玉姝早有打算,试探着说“待在西苍城郊屯田固然最好,就怕被人阻挠。其实,只要是不特别靠北的地方,也”
  “你懂什么”王氏不悦地打断,忌惮道“越往北越不太平,兵荒马乱的,莫说屯田,活命都难。我们得留在这儿”
  郭弘磊意欲开口,却被姜玉姝一把按住,她冥思苦想,随口道“是。老夫人言之有理。”
  廖小蝶见状,郑重表示“放心自从接到都中来信,益鹏一直在衙门里斡旋,我则屡次求见知府夫人、请她高抬贵手通融通融,昨日送上丰厚寿礼后,万夫人松动了些,不再拒人于千里之外,回头我继续打点,尽力让老夫人留在安稳之地”
  “是吗真是辛苦你了。”王氏大为动容,欣慰道“危难关头,幸得你和益鹏鼎力相助,不枉我把你当女儿一样地疼。”
  呸,大言不惭的老虔婆
  假如真把我当女儿,当年怎舍得逼我下嫁穷酸书生怎会给益鹏草草谋个边塞芝麻官儿
  陈年旧恨化作巨浪,汹涌澎湃,怒上心头,廖小蝶差点儿嗤笑,死咬牙关隐忍,感激说“小蝶能有今日,全仰仗侯府仁慈照顾,铭感五内。我和益鹏一定竭尽全力,看能否尽快把郭家的屯田名册分派到城郊田庄,便于咱们相聚。”
  “好,好。”王氏大悦,立即扭头吩咐“取二千两银票来”
  “是。”心腹仆妇领命而去,不消片刻便奉上银票。
  “啊老夫人,您这是、哎哟这使不得”廖小蝶慌忙推拒。
  王氏提心吊胆,唯恐被分去北部屯田,慈爱道“拿着凭你和益鹏的家底,能有多少去打点的小蝶,安心收下,回去该怎么使便怎么使。唉,就当是郭家补送给万知府的奠礼,丧子之痛,我也经历过,确实、确实难以承受。”忆起长子,她霎时眼眶含泪。
  “母亲节哀,仔细哭坏了眼睛。”
  “老夫人,想开些吧。”
  众人七嘴八舌地劝慰老人,廖小蝶捏着银票说“既如此,小蝶收下了,事不宜迟,我立刻去衙门找益鹏商量,以免夜长梦多。”
  王氏便道“走,我们送送你。”
  “不敢当您请歇着。”
  “走吧,多聊几句。”
  郭家上下齐送客,郭弘磊客气道“我们给你和表姐夫添了大麻烦,在此先道谢,来日有机会再报答。”
  “弘磊,你这话忒生分了”环佩叮当,廖小蝶嗔道“家破人亡后,幸亏靖阳侯府肯收留我,住了几年衣食无忧的安宁日子,如今郭家有难,我甘愿倾力相帮。”
  郭弘磊仍是客气道“多谢。”
  片刻后,郭家人目送廖小蝶主仆离去,各怀心事地往回走。
  车轮辘辘,马蹄声嘚嘚,车内宽敞舒适。
  “哈哈哈哈”廖小蝶前仰后合,抖了抖银票,压低嗓门得意道“果然不出我所料即便侯府被抄,郭家也不会囊中羞涩,世交亲友必会赠盘缠的。”
  心腹侍女奉承道“夫人料事如神,必能如愿报仇”
  “等着瞧吧。”廖小蝶歪靠软垫,欣赏银票,惋惜道“今儿带去的菜肴,她们虽馋,却一口没尝,倒叫我挺意外。哼,没能看见流犯吃了荤腥闹肚子,真可惜,白少了一场笑话。”
  “是啊。”附和后,侍女恭敬问“夫人,现在是去拜访知府还是去衙门找大人”
  “都不去。”廖小蝶打了个哈欠,懒洋洋说“回府。啧,天太热了,晒得慌,我想待家里休息几日。”
  “是”
  与此同时
  姜玉姝等人慢慢行至门口,却见王巧珍正在享用廖小蝶带来的菜肴,并喂儿子吃糖醋鱼。
  “巧珍你唉哟,小孩子肠胃弱,暂不宜给他吃这些。你也别多吃,当心闹肚子。”王氏唬了一跳,爱孙心切,喝道“立刻带煜儿去别处玩耍”
  “是。”
  郭煜扁扁嘴,委屈欲哭,却被二叔淡淡一瞥镇住了,可怜巴巴,再度被奶娘抱走。
  王巧珍一觉睡到午后,饥肠辘辘,不以为然地说“怕什么煜儿才尝了两口。我没用早饭呢,饿得很。听说廖小蝶来过,咱们家被分到城郊哪个田庄了”
  “尚未确定。”王氏愁得茶饭不思。
  王巧珍撇撇嘴,“为何如此拖拉别是她和龚益鹏没上心吧”
  “不许胡说”王氏没好气地斥骂“郭家在西苍举目无亲,难得小蝶和益鹏相助,眼下不依靠他们,还能靠谁若想留在这城郊,到底还能靠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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