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田之流放边塞——四月流春
时间:2019-02-24 09:39:38

  郭弘磊激愤填膺,臂膀坚实如铁,咬牙说“你放开,我倒要瞧瞧他的身手”
  “不放”姜玉姝使劲拖着人后退,“我们继续赶路,别理睬他。”
  张峰吩咐手下把酒鬼撵到墙边,催促道“几个酒疯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全是胡言乱语,不值得动怒。走吧,接着赶路。”
  王氏等人也劝说“教训了他就好,不可打伤人
  “二哥,你身上有伤,当心伤口裂开。”
  “弘磊,算了罢,跟那种人计较什么”
  家人七嘴八舌劝了半晌,郭弘磊才慢慢冷静。他昂首,用力闭目,长叹一声,抬手抹去妻子脸上的酒液,内疚道“又让你受委屈了。”
  习武之人手粗糙,温热有力,长着硬茧。姜玉姝被抚得脸颊生疼,想躲却又没躲,豁达道“我狠狠扇了他一个耳光,已经出气了,并不觉得委屈”
  郭弘磊饱含歉疚,低声安慰妻子一番,才面无表情地赶路。
  天擦黑时,一行人站在专用于关押流犯的牢院前,等候清点。
  “算日子,你们迟了三天。”西苍官员埋头翻看名册,一板一眼道“途中死了四个犯人毒蛇咬死、病死和刀伤为何有刀伤莫非你们滥用私刑了”
  “您误会了,我们怎么敢动私刑”张峰赶忙奉上另一份册子,解释道“我们倒霉,被逃兵拦路劫杀,伤亡惨重,被迫休整三天。您请过目,一切意外变故均有齐全的证据。”
  官员审查证据册,把名册递给手下小吏,吩咐道“时候不早,赶紧清点犯人。”
  小吏躬身领命,随即威严道“郭氏犯人,一个一个地上前报姓名,不准拥挤”
  于是,众人便挨个上前,核实无误后,官差才给解开铁锁。
  暮色四起,姜玉姝揉揉手腕,腰酸腿疼,头发和脸颊泛着酒气,黏糊糊。
  “那酒鬼实在可恶,疯疯癫癫的,活该挨打,姑爷最好打断他的手脚”翠梅忿忿不平,气呼呼。小桃解下水囊,倒水浸湿帕子,“姑娘,擦擦脸吧一会儿有了热水再彻底洗干净。”
  姜玉姝欣然接过帕子,嗔道“今日之事,教训两下出出气可以,打断手脚却过了。出门在外,最忌冲动,凡事都要适可而止。”
  郭弘磊从背后靠近,仗着个儿高,轻松拿走湿帕子,亲手为其擦拭脸颊酒渍。他余怒未消,闻着酒气更是不快,完全无法容忍妻子被轻薄,恨未能打得酒鬼磕头求饶。
  “你”姜玉姝吓一跳,下意识后仰,“不用了,我自己会擦。”
  郭弘磊俯身,放轻力道,笨拙地帮着擦拭,沉声说“别动那人出言不逊,还泼你一身酒,确实活该挨打。”
  “他已经得到教训了。你出手时,我看得特别解气”姜玉姝愉快道。
  王氏在不远处,皱着眉,不悦地拉下脸,“咳咳”
  姜玉姝顿感头疼,立刻试图拿回帕子,小声说“帕子还我,你去忙。”
  “眼下有什么可忙的”郭弘磊右手高举。
  “给我吧。”姜玉姝踮脚,“再不给就抢了啊。”
  郭弘磊挑眉道“你尽管试试。”
  “那是小桃的,还不松手”姜玉姝转来转去,却总是够不着,喘吁吁,累得揪住对方领口问“还不还”
  几个丫鬟掩嘴偷笑,郭弘磊莞尔,剑眉星目丰神俊朗,归还手帕,严肃问“袍子若是撕烂了谁缝补”
  姜玉姝擦了擦汗,“你自己补”
  下一刻,忽有人惊喜喊道“廖姑娘”
  “快看,是廖姑娘”
  “老夫人,廖姑娘来了”
  王氏大喜过望,急切问“小蝶来了在哪儿”
  廖小蝶
  姜玉姝精神一震,刚转身,便见沉沉暮色里奔来一娇小玲珑女子,身穿大红撒花衣裙,奔向王氏哭道
  “老夫人我可算把您盼来了,这一路上,家里还好么”
  王氏一把接住外甥女,老泪纵横,哀伤答“侯爷和耀儿死了,除爵、抄家、流放,还怎么好呢”
  “我远在西苍,接到噩耗时简直不敢相信。”廖小蝶嗓音沙哑,尖脸杏眼,鼻翼一粒小黑痣,关切问“您身体如何”
  王氏苦笑了笑,“唉,一把老骨头,能活一日是一日罢了。”
  姜玉姝疑惑问“表姐的嗓子,是病了吗”
  “天生的。”郭弘磊答。
  数人见礼寒暄,廖小蝶腰肢一扭,杏眼圆睁,抚着心口震惊问“啊哟这、这是嫂子吧”
  骚蹄子,装什么傻王巧珍暗中恨得咬牙切齿,勉强挤出微笑,质问“不过两年未见,你竟不认得我了”
  “哪里”廖小蝶摇摇头,亲昵握住昔日高贵世子夫人的手,怜悯道“我一眼就认出来了,只是、只是嫂子如此憔悴,真叫人心疼。唉,事已至此,望你尽快节哀。”
  王巧珍晒得黑瘦,粗布蓬头,浑身上下无妆饰;廖小蝶白皙俏丽,佩戴一套翠玉首饰,脂香粉滑。两人面对面,双手交握,黑白分明。
  霎时,一贯心高气傲的王巧珍被深深刺痛了,猛抽回手,硬邦邦问“不节哀还能如何”
  王氏沉痛道“无论如何,日子总得继续过。”
  廖小蝶恭顺颔首,却听身后传来低沉浑厚的一声
  “表姐。”
  廖小蝶瞬间心如擂鼓,下意识抻了抻衣摆,抬头挺胸,端庄转身,却见一对夫妻并肩走来。她一僵,笑凝固在唇边,未达眼底。
  郭弘磊扭头对妻子说“这位便是廖表姐。”
  姜玉姝上前,浅笑道“表姐好。”
  “你是玉姗吧”廖小蝶杏眼一眨不眨,左手藏在袖内,涂了蔻丹的红指甲几乎戳破掌心,和善赞道“真是难为你了,刚成亲便跟着弘磊吃苦。”
  措手不及,姜玉姝结结实实愣住了。
  王巧珍扑哧一笑,“小蝶,你认错人了”
  廖小蝶眨巴杏眼,讷讷问“都中信上说弘磊匆匆成亲,不是已聘定的玉姗,还能是谁嫂子快别说笑了。”
  郭弘磊轻轻揽住妻子双肩,正色告知“表姐,我与玉姗并未成,这是玉姝。”
  遮遮藏藏,更易惹难堪,不如主动摊开姜玉姝飞快打定主意,微笑道“玉姗是我的妹妹。”
  “啊原来你是玉姗的姐姐这”廖小蝶双目圆睁,凝视郭弘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王氏瞥了一眼心中的丧门星,打岔问“小蝶,怎么不见益鹏”
  廖小蝶一拍额头,歉意答“瞧我这记性光顾着问这问那,却忘了大事。”她凑近,哑声告知“这两年西苍不太平,益鹏公务繁忙,连日歇在衙门里脱不开身,他让您老安心休息一阵子,过几天将亲自来请安,详细商议充军屯田事宜。”
  “好,好,”王氏如释重负,含着泪,颤声说“有你们这番话,我便放心了唉,人生地不熟的,幸亏你和益鹏在此照顾,否则,处境简直不堪设想。”
  哼,老虔婆,你也有求我的时候
  当年,你婆媳俩高高在上,肆无忌惮地讽刺折辱人,如今竟敢妄想我的照拂
  老天有眼,赐予我报仇的机会,你们等着受报应吧
  廖小蝶内心恨意滔天,脸上却热情洋溢,感激地说“我和益鹏均受过靖阳侯府帮扶,亲戚之间,本就应该彼此关照。”
  “对对”王氏眉开眼笑。
  暮色消失,夜幕降临。
  张峰交完差,率领手下走向郭家人。
  姜玉姝瞧见了,忙问“张大人,交差可顺利”
  “还算顺利。”张峰抱拳道“二公子,就此别过了。”
  郭弘磊仍吊着左臂,却也抱拳,郑重道“一来一回六千里路,各位多保重。”
  “多谢,告辞”
  “告辞。”
  风雨同行三千里,姜玉姝不舍地挥了挥手。
  张峰转身,一行官差快步走远,背影消失在黑夜里。
  这时,西苍小吏喝令“天黑以后,禁止流犯外出,立刻进去”
  廖小蝶叹了口气,“老夫人,您进去歇息吧,改日我再来探望。”
  “好,我等着你和益鹏”王氏满怀期待。
  你等死吧。廖小蝶暗暗冷笑。
  牢院虽破旧简陋,但十分宽敞,关押着三百余流犯。郭家百余人被分到西侧,一排共十来间空房。
  此处允许犯人花银子买铺盖、食物和热水,比起驿所,日子舒适多了。
  “哎哟,终于能踏实歇会儿了”姜玉姝洗了个热水澡,昏昏欲睡,窝在椅子里擦头发,喃喃说“切记,明早谁也别叫我,我快累死了,想睡个心满意足的觉。”
  “行”翠梅麻利叠衣裳,“奴婢记住了,一定不让任何人打扰姑娘。”话音刚落,虚掩的房门却被敲响
  “叩叩”
  “谁呀”翠梅跳下通铺拉开门一看,忙恭敬道“二公子。”
  郭弘磊问“你们姑娘歇下了”
  “还没呢。”
  郭弘磊淡淡道“我有要事找她商量。”
  翠梅会意,“那您请进,奴婢沏茶去。”
  今夜,无论如何都要彻谈裴文沣一事郭弘磊暗下决心,忍无可忍
 
 
第27章 质问旧情
  隐忍数月,郭弘磊委实忍不下去了, 果断迈进门槛, 反手掩上门, 定睛看去
  夏夜闷热, 油灯静静燃烧。
  浴后的姜玉姝蜷缩在圈椅里,身穿雪青寝衣,肤白胜雪, 眉目如画,秀美娴雅。
  她侧头枕肘, 在擦干湿润发丝时,困倦至极,右手不知不觉丢了帕子, 闭着眼睛,逐渐沉入梦乡
  “咳咳”郭弘磊扫视一圈,抬了把椅子放在破旧方桌旁。
  一连串的动静吵醒了姜玉姝。
  迷糊中听见男人嗓音,她一个激灵, 急忙睁开眼睛, 坐直后吁了口气,诧异问“是你啊”
  “吓着了”郭弘磊面色沉静,目光深邃。
  姜玉姝低头找了找,弯腰捡起帕子,疲惫答“嗯, 我刚才差点儿睡着了。翠梅呢”
  “沏茶去了。”
  姜玉姝打起精神, 起身把圈椅挪到桌旁, 随手挑亮油灯,关切问“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郭弘磊严肃答“之前忙乱,有几件事一直没顾得上问你。”
  “瞧你严肃的样子,什么事儿问吧。”姜玉姝继续擦头发。
  郭弘磊端坐,腰背笔挺,开门见山地问“依稀听说,你的表兄曾上都城求学数载、期间一直客居姜府,对么”
  “表兄”姜玉姝一愣,手上动作停顿。
  郭弘磊沉声点明“裴文沣。”
  “没错,他是、呃不对”猛地谈起往事,对方又极严肃,姜玉姝瞬间惊疑不定,困倦不翼而飞,火速回忆一通,有些慌乱,解释道“表哥确曾上都求学数载,但只在姜府住了一年,而后便搬进书院,专心致志地用功。”
  郭弘磊缓缓颔首,失望地暗忖果然,我一问,她立刻急了,慌里慌张的,显见念念不忘旧情。
  四目对视,换了芯子的姜大姑娘强自冷静,轻声问“奇怪,你怎么突然问起表哥了”
  郭弘磊不答,淡淡道“想必岳父很赏识他,不然也不肯许托女儿。”
  姜玉姝定定神,稍一思索,斟酌着告知“你恐怕不清楚。我父亲少时家贫、聪颖好学,是外祖父的得意学生,幸得授业与接济,并顺利与母亲成亲。因此,父亲十分敬重恩师,却无奈天南海北、难以碰面,故特地把我许配给表哥,以期代为侍奉裴家老人。”
  “岳父知恩图报、重情重义,令人佩服。”郭弘磊目不转睛,低声问“但不知你与裴文沣定亲时、是单单顺从长辈命令还是两情相悦”
  “这”姜玉姝登时语塞,不知该如何作答。
  郭弘磊目光炯炯,誓要问个水落石出,一字一句地重复“你究竟单是遵从父命还是与他情投意合”
  这难题,该怎么回答
  若是据我本心,至今尚未见过裴文沣,无情亦无谊;但若据我本“人”,却早已和表哥立下海誓山盟,非君不嫁,最终绝望上吊自缢于靖阳侯府洞房内。
  姜玉姝倍感头疼,暗暗为难,双手用力揪扯帕子,垂眸谨慎斟酌。
  郭弘磊见状,愈发失望了,屈指“笃笃笃”敲击桌面,不满地问“怎么不答话”
  姜玉姝灵机一动,迅速斟酌妥,抬眸答“二公子何必多此一问你我原是一样的。”
  “什么”郭弘磊一怔。
  姜玉姝彻底压下慌乱感,理直气壮,不疾不徐地问“你不也曾定过亲么而且是与我妹妹定亲。从前,你们并肩漫步花园、畅赏兰草、愉快谈天说地,想必情谊不浅。对吧”
  “远不及你们深。”郭弘磊万没料到自己反被质问,沉下脸,肃穆表明“至少,我们之间并未互赠定情信物”
  当听见“定情信物”四字时,姜玉姝恍然大悟,既心虚又尴尬,脱口问“哦你是不是偷听了我和翠梅聊天”
  郭弘磊坦率答“无需偷听。那天在驿所,后院人来人往,你们却毫无顾忌地谈论,我无意中听见了。”
  “言下之意是怪我了其实,你肯定只听了两句,并未听完整,是么”姜玉姝往后一靠椅背,若有所思。
  郭弘磊心思微动,“我听到你不愿扔了那块定情玉佩,说是留着有用。”
  “稍等。”姜玉姝叹了口气,起身去包袱里翻找,捧着个小巧首饰匣返回,搁在桌上打开,往前一推,正色告知“那天和翠梅闲聊时,我告诉她等到了西苍,就把这些首饰当了,换成银子安家立业。你若不信,尽管去问翠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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