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道:“不能插瓶,倒可用作他用,也不算可惜。”
小夏整个人便灵动起来,忙问:“还可做什么,求姑娘赐教。”
黛玉道:“用处多着呢。比如,将这些梅花取下洗净了捣碎,制成胭脂膏子,比外面买的好些。”
黛玉说的时候,边上的丫鬟们都在听,闻言都道很好。说完很好之后,便一致诋毁外面买的脂粉,说那些东西根本没法用,许多里面都加了铅粉,刚用的时候是不错,可是时间长了脸便越用越黑,有时候还起小红点,她们早就不用了。
说起脂粉之事,女孩子们似乎有无尽的话题。
郑莉华抱怨京城的天气干,自从来了京中,她的皮肤就经历了种种问题,先是干涩,然后脸上起红点,好容易调养好些,又开始干涩,换了好几样脂粉膏子都没用。现在只好少出门,日日在家养着。
郑莉华说今儿早起她下巴上又起了一个痘儿,好在不算大,脂粉勉强盖的住。黛玉这才发现,郑莉华今儿脸上的脂粉比常日厚些。她小小的年纪,其实用太多的脂粉并不好,黛玉比她还大两岁呢,平日也很少用脂粉,总觉得那些东西涂在脸上不舒服。好在她皮肤天生白皙,便是不施粉黛,脸蛋也是白里透红。
黛玉告诉郑莉华,平日不要用太多脂粉,尤其是外面买的,谁晓得里面添了什么东西。
然后她又告诉郑莉华一个秘法,平日无事的时候,可在彻底净面后,将新鲜花瓣捣碎,用少量牛奶拌匀敷面,过约一刻钟功夫洗掉,可使脸上皮肤更加润滑。
横竖也是闲来无事,黛玉亲自示范,用兑了少量灵泉水的牛奶和新鲜梅花给郑莉华敷面,用过之后,果然功效立现。郑莉华当即表示,回去后要日日这样敷面,再也不买外面的脂粉膏子了,以后她也学黛玉自制。
这几日,花园成了林府最为热闹的坐在,盖因花园里挂了许多灯笼,灯笼上写有灯谜,丫鬟仆妇们路过总要猜上一猜,挣个彩头回去。不断有丫鬟来回话,说哪个哪个灯笼又被某人某人取走了。郑莉华是个爱热闹之人,黛玉便陪她一起去瞧。
时值冬日,虽然花木多数枯败,但各色造型百样的灯笼将花园点缀的璀璨夺目,比花开正盛之时还要繁华。四五个个婆子正在修剪花木,其余的婆子丫鬟许多,一时也数不清数目,都在花灯前苦思冥想,一时竟无人发现黛玉一行人的到来。
紫鹃清了清嗓子,高声道:“姑娘来了!”
众人这才往仪门出看,只见黛玉身穿蜜粉色镶银丝万福苏缎小袄,下面是同色织锦绣花长裙,披着大红猩猩毡斗篷,挽着双宝髻,簪两支素雅的珍珠发簪,被十几个丫鬟簇拥着,站在她身旁的郑莉华,也是一身大红猩猩毡斗篷。
众人忙躬身请安,其中一个管事婆子,因为常见黛玉,比旁人有些体面,便笑呵呵的上前,道:“今儿天好,暖和,姑娘也出来转转?”
黛玉笑道:“来瞧瞧这些花灯。”
说着便将郑莉华引到一排花鸟虫鱼的灯笼前,那些灯笼全是周航派人从宫里送来的,造工、模样都十分精致,之所以还没被人取走,盖因这些等等上面的密语比旁的难些。
黛玉指着一个八角绘荷花的宫灯道:“这个,你可猜得么?”
郑莉华上前,“我倒要看看有什么难得!”说着,手捉着灯笼从头看到了为,都没看到写灯谜的地方。黛玉上前,一手扶着灯笼,一手将下面的灯底一转,便换了一副画面,原来还是荷花,如今变成了梅花,梅花旁还有两行小字。
错把芳心琴上寄,六神无主是相思。
——打一动物名
原来这个灯笼是有机关的,就在底部。机关没有启动的时候,便是大家看到的荷花宫灯,一旦启动底部的机关,荷花宫灯便变身为梅花宫灯,灯谜也显现了出来。如此巧妙的设计,别说郑莉华,黛玉也是第一次见,不过她没郑莉华如此惊讶罢了。
郑莉华反复操纵几次机关,才细细盯着那两行小字细看。
看了许久,她噘着嘴,道:“这什么破谜语,想的人脑仁疼。”
黛玉又指指旁边的一个,示意她猜另一个。那是一个兔子形状的灯,制作精美,也带有机关,却不是在底部,而是在兔子的耳朵上。郑莉华在黛玉的指示下启动机关,也现出两行小字。
望断雁南飞。
——打一日常用语
郑莉华细细品味这一句,望断雁南飞……雁南飞……望断……不自觉的便做出了仰着头望天的动作,似乎真的有大雁向南飞过。仰着头仰得她脖子都要断了,才猛然灵机一动,喜道:“可是‘久仰’二字?”
黛玉道:“正是‘久仰’二字。”说着命人取下兔子灯笼,亲手递给郑莉华,“它是你的了。”
很快便到了十五,吃过早饭后,林如海突然问黛玉想不想去观灯会。此事委实出乎林黛玉的意料,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问:“爹爹说的可是晚上的灯会?”
林如海道:“不是这个灯会,还能是哪个?”
“爹爹准我出门?”
“这有什么不准的。今日不同往日,连皇宫里的公主都可获准出宫观灯呢,为父还能不准你出门?只是有一点,你需要多带些人才好,不止伺候的丫鬟婆子要多带,便是护卫的家人也要多带。街上人多,鱼龙混杂,免得吃了亏。”
黛玉道:“爹爹放心,女儿自会小心的。”
第95章
原来这日散朝后, 林如海便听同僚聊起元宵灯会之事。圣旨已命有司着手布置, 元夜那天晚上, 御驾将降临正阳门楼。朝中百官闻得消息,都已纷纷在门楼两旁圈地拉帷幕,预备家中女眷在帷幕里赏灯, 不与外面的男男女女们拥挤。林如海想起黛玉平日在家,出去的日子有限,不免无聊, 便想她也出去散散心。
商量过之后,林如海便打发人找地方扯帷幕。
找空地这种事,虽说没什么限制,门楼下的地方都归朝廷所有, 并非某一家某一户的, 但也有一定约定俗成,或者说不约而同的规律。相同级别的人家聚在一块,靠近门楼的基本上是皇亲国戚或是世家,往外才是各部官员,普通的乡绅富户只能更靠外。
林如海行动的晚,地方已经被占的所剩无几。但在哪里都是眼看身份、势力和影响的, 林如海如今是太子的老师, 又深得胜眷,分量不低, 未来可能更加炙手可热,有的是人给他面子。因此, 林如海的消息一放出来,便有许多人主动给他腾挪地方。
林如海多数都推辞了,最终还是几个相熟的旧友每家匀出来一点,凑在一处,虽不十分阔大,却也足够了。
只是,距离御驾降临的正阳门楼有些距离。
不过这样也好,林如海倒满意。
谁知周航知道后,不知从哪里划出一块地给林如海,就在城门楼下,挨着诸宗王、公主、郡主等天潢贵胄。林如海推辞不得,只好接受。
贾府也定了那举家出来赏灯,男人走在前面,后面扯起帷幕,妇人女孩子们则带着以面纱蒙面走在帷幕里,说说笑笑,好不热闹。郑夫人并未出门赏灯,郑莉华便虽林黛玉一起出来,走到正阳门前的康荣街,正好碰见贾府诸人。
贾母喜欢热闹,虽年老体弱,也坐着竹椅小轿出来瞧。贾政、贾珍、贾蓉在前导引,还有一个人黛玉不认识,不过从穿着和众人的态度来看,该是王氏的那个打死人不当一回事人称呆霸王的外甥——薛蟠,后面有十几个小厮扯起宽一丈、长约两丈有余的大大帷幕。十几个小厮皆是一样的装束,身穿墨色锦袍、足蹬锻面朝靴,打扮的十分醒目,一路引来无数百姓围观赞叹。
贾母笑意盈盈的坐在小轿上,朝围观的百姓挥手。
她身边簇拥着许多男男女女,有王氏、贾珍的媳妇尤氏、贾蓉续娶的妻子胡氏,还有贾宝玉、探春、惜春,薛王氏及其女儿薛宝钗。
既然碰见了,黛玉少不得上前拜见。
贾母拉着黛玉的手,叫她同自己家一起游玩。贾母话音未落,探春也上前拥住黛玉,笑道:“物许久不见林妹妹,也这心里怪想的,今儿可找到机会跟林妹妹亲近亲近了。”
黛玉含笑推辞,贾宝玉不愿意了,上前就要拉黛玉的手,幸而慧儿眼明手快,一扭身现在黛玉面前,双目圆瞪,将贾宝玉吓了回去。贾母见此,也不敢实在强逼。如今不是在家里,而是在大街上,况且黛玉不是自己一人,还有一个郑莉华,万一闹起来,自己家面上也不好看。
黛玉好奇迎春怎的没有一块出来,而且没见大舅舅。大舅舅一像喜欢热闹,按说不会缺席这样的场合才对。
因此,告别贾母等人后,黛玉派人去荣府长房打听。
原来贾赦突然病了一场,许久不曾出门,在家里静养呢。家主生病,邢氏自然不可能独自出门游玩,因此迎春也就没法出门。了解情况之后,黛玉心想,怪不得方才碰见的都是二房的人呢。可外祖母连宁国府和王氏的亲戚都叫出来了,却唯独没叫迎春表姐,看来对长房是心里恨上了。
想着,一面派人去问候贾赦的病情,一面打发一顶小轿接迎春出来。
黛玉接迎春出来,一来是想让她散散心,老闷在家里,眼界心境都没法开阔,早晚得闷出病来,二则黛玉也想通过迎春的口了解了解贾赦的病情,好根据情况送些补药过去。
却说,贾府众人正往前走,薛蟠不知被什么拌了一下,险些跌倒。贾蓉忙扶住他笑道:“薛大叔,可捡到钱了?”
若是换了旁的长辈,贾蓉断不敢来这样的玩笑,只是薛蟠到底是商人出身贾蓉未免轻看他些,加上薛蟠平日的为人,也没什么可让人尊敬之处,是以他才敢如此。
薛蟠没听出有什么不对,呵呵一笑,提着绊倒自己的小石头,骂骂咧咧几句。
贾珍笑道:“薛兄弟想什么呢,连路上的石头都没看到。”
薛蟠不答,仍是呵呵笑。贾珍也不再追问,众人仍向前走。过了一会儿,薛蟠瞧瞧推推贾蓉,问:“林姑娘多大了?”
贾蓉皱皱眉,也没当回事,下意识的道:“你问这做什么?”
薛蟠的眼神便飘起来。
贾蓉恍然大悟,“你方才是因为林姑娘才失魂落魄,还被绊了一下?”
薛蟠点点头,他也知道林黛玉的身份不是他能肖想的,甚至,万一传到林家人的耳朵里,他不会有好果子吃。因此,见贾蓉猜到自己的心事,薛蟠忙拉住贾蓉,示意他不要声张。
贾蓉会意,悄声道:“薛大叔放心,我一定不告诉别人。”
薛蟠道:“好侄儿,我信你。”
贾蓉又悄声问:“林姑娘蒙着面纱,薛大叔你连她的面都没瞧见,怎么……”
第96章
原来这薛蟠年纪虽不大, 却是个流连烟花酒巷、骄横跋扈的财色之徒。见贾蓉问他, 他那满脸肥腻的横肉立即生动起来, 愣是堆出一个淫邪令人嗤之以鼻的笑容,与出入青楼酒馆时毫无二致。带着满脸□□的笑容,他用手肘轻轻撞撞贾蓉, 高深莫测的道:“我什么女人没见过,只看那身段,袅袅婷婷, 便知个尤物。虽则身量未足,但小有小的好处,更叫人沉醉……”
说完“嘿”的一笑,舔着嘴唇, 色*眯眯眼神盯着那一抹倩影, 似是舍不得收回来。
贾蓉“噢”了一声,亦是满脸邪笑,“薛大叔不愧是倜傥公子,小侄自愧不如……”可眼中的淫邪、放浪的表情,哪里是自愧不如,分明是同道中人。
薛蟠又嘿嘿笑了笑, 贾蓉走过去攀他的肩膀, 眼珠子骨碌碌的转,过了一会儿。他故意趴在薛蟠耳边道:“男未婚女未嫁, 薛大叔既然有意,何不去林府提亲?”
贾蓉虽为宁府的正派嫡孙, 到底辈分小,换了旁的长辈,他不敢如此没规矩。只是薛蟠虽则是长辈,到底不是自家人,又还年轻,跟贾蓉也不差不了几岁,相交起来便随性许多。况且薛家虽然也为四大家族之一,门第比起贾家终究低了些,自从薛老爷子逝世,薛家皇商的名头已是名存实亡。如今不过是仗着亲戚的情面,依附着贾府过活,贾蓉并不如何将薛蟠看在眼里,行为上自然也带了出来便是不够恭谨。
薛蟠便是再蠢,也知道林黛玉是他高攀不了的。林家虽无爵位,祖上却也曾袭过列侯,门第不低。何况林如海如今乃是朝中新贵,皇帝之宠臣,太子的老师。
他薛蟠算什么?
一个商户之子,虽说是皇商,但到他这代已无官职傍身,虽有亲戚帮衬,却也枉然。他也知道林如海那样的读书人,讲高雅、讲清贵,最看不惯便是他们这些斗鸡走狗的富贵子弟。往日他还当贾蓉是个聪明的,谁知道竟连自己都不如,出这样的馊主意,不是上赶着找难堪么?幸好他聪明,否则真听了贾蓉的话,还不得被林如海大棒子打出来啊。
觉得自己智商碾压贾蓉的薛蟠瞬间自信心爆棚,拉着贾蓉给他普及厉害关系。
贾蓉只是捂着嘴笑,暗道,这薛大傻子,果然名不虚传!
黛玉虽未注意薛蟠,却也敏锐的察觉到背后一抹让人颇为不舒服的目光。她并未回头看,不过也约莫猜到这目光来自何人,又包含着什么令人作呕的企图。况且那话隐隐约约的传来,十分的不堪入耳,黛玉只听了一两句,便气的嘴皮子哆嗦,忙屏蔽听觉,耳不听为净。不过,只听到的那一两句,已经让黛玉恨不得将薛蟠大卸八块,扔到臭水沟里喂鱼。
鱼若是有廉耻之心的话,也不会吃他这等无耻之人的肉。
大黑猫鱼丸近日常常在空间里泡着,受灵泉水滋养,灵智大开,除了口不能吐人言,智商已经碾压多数人类。不过猫终究是猫,虽来了灵智,一时半刻还理解不了人类的复杂感情。当然,周航那种被人便是人类的除外。鱼丸虽不懂薛蟠的眼神及那些话意味着什么,却能感觉出来绝不是善意。
在无数次痛不欲生的辛苦操*练,噢,不,是言传身教下,它的第一应激反应便是要立即通知周航,杜绝一切可能威胁到黛玉的危险因素。
它不明白的事,周航可是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
薛蟠那是什么人?
红楼梦里公认骄横跋扈、丧尽天良、糟蹋了无数良家女子的好色之徒,残忍指数不下将贾迎春虐待殴打致死的孙绍祖。原著中,薛蟠第一次见林黛玉也是色心顿起,甚至连母亲、妹妹、爱妾都抛之脑后。曹公用这样一句话来描写的:忽一眼瞥见了林黛玉风流婉转,已酥倒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