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出仕(士)——黄姜
时间:2019-02-25 10:39:16

  黎镖心里暗暗高兴,这儿还有一个不知道的,且让他来好好为他解惑!“你和周哥向来孝顺,可做了事却并不邀功。要不是你大海哥信里说起,我们都还不知道呢!这羊毛线是瀚海国给大燕的赠礼,和周因做‘特使‘立了功,圣上赏给他一千斤。剩下的就拿到皇宫里织成了羊毛四件套,在冬至时赏了五品及以上官员们一人一套。
  而你和周哥得的一千斤羊毛线,就让大海帮忙找人织成了羊毛六件套。总共织了差不多三百套,送礼送了些、又给我们先留下些,最后卖出去两百套。
  八十八两银子一套,一个早上的功夫,就被没得着赏的官员和富商们府上的丫鬟小厮,排着队给抢完了!所以啊,这卖八十八两银子一套,就很实惠了,不然哪有人抢着买,还都没买着呢?”
  “这是满朝文武大臣们,都穿的羊毛衣啊!难怪卖那么贵了,镖三爷爷真是享福了,穿这么好的羊毛衣。”
  黎镖笑呵呵地捋着蓄的灰白胡须,“哈哈,都是你和周哥孝顺有出息啊!你也加把劲做工,以后也孝顺你爷奶爹娘。”
  “哈哈哈,我这辈子甚至下辈子,怕是都不可能有和周哥那样出息的,但我也会好好做工,尽自己能力孝顺长辈的。”
  “这样想就好,孝顺的心意都一样宝贵,不一定就要给华服和银钱。”
  黎镖二老、爹娘和弟弟,以及大伯夫妻与二伯夫妻,还有大爷爷黎铭、二爷爷黎钧、族长黎钦和族学先生黎槿,还有侄女黎燚,黎池都一人给了一套,共计十三套。
  所以这羊毛六件套并不只有黎镖有,也不止他因为高兴而喜欢与人分享说道。所以其实村里的人,早已都知晓这羊毛六件套的事情了,也只有才回村的族人不知道。
  族中男人们对黎镖家的男人们,有一番羡慕不消说。族中女人们也一样,即使早已知道羊毛六件套的来历,并因此羡慕了好久,可至今依旧还是止不住地羡慕。
  在家中的袁氏和苏氏她们这些女眷,也迎接着来串门族人的羡慕。
  不过在女人之间,羡慕久了,就易滋生嫉妒情绪,爱说些酸话。
  可是,在年前的时候,两人穿着敕命服、拿着敕命文书,去县衙领回来俸禄,众人终于意识到她们身份的不同来。因为袁氏和苏氏是敕命夫人,村里的妇人也不敢说酸话太过,否则据说报官了要以‘冒犯朝廷命妇‘的罪名,被抓进去蹲大牢的。
  因此,就只能说些她们的遗憾事。可是扳着指头数一数他们家里的人:
  黎江儿女双全了,也有一门造纸手艺,如今更是造出了彩笺、花笺等稀罕纸张,据说很值钱。
  黎河是秀才,过年前又得了一个儿子,如今他媳妇秦氏正坐月子。
  黎海跟着最有出息的黎池在京城,如今据说很能干、很得他堂弟的重用。
  黎池都不用说。黎池的亲弟黎溏,是族学里先生常夸的学生,先生准许他明年就去下场一试了,说不定就像他哥哥一样,能考出个名堂来。
  数来数去,也就只有黎湖不太如意了。
  大树媳妇儿凑近赵氏,瞄了一眼东厢,
  确定孙氏还呆在屋里,不会撞见或听见。“唉,你们家大湖媳妇儿,还没动静呢?”
  赵氏年轻时是个大嗓门炮仗性格,但这些年她修身养性的收效还不错。哪怕大树媳妇人的这句话,实实在在地戳中了她肺管子,她也脸皮抽动地忍住了!
  “没动静呢。不过也不着急的,这不才成亲两年不到嘛,不急的。”赵氏的炮仗性格虽收敛不少,但却不善于掩饰,心里想的近乎就挂在了脸上。
  大树媳妇儿一看,就知道赵氏也是着急的,还是非常着急。想想也是,如今这家中三房,就数他们二房最差。
  二房里,大儿子黎湖只是个童生,另两房一个有秀才,一个更有六元及第的状元,前后脚成亲的三兄弟,也只他还没有后。小儿子黎海是白身一个,如今虽说是跟着堂弟在京城做事,但也只是倚仗人而已,自己并没多大出息。二十出头的人了,媳妇儿都还没娶到一个,更别说有后人了。
  这也难怪赵氏会着急了。
  “虽说孙家在浯阳县算是那么回事,可与黎家相比却也就没什么了。那大湖媳妇儿……不是我背后说人,但她确实不够贤惠,娇纵得很,肚子里也总传不出音讯。再过一年,到明年就进门三年了,俗话说‘三年无子嗣者出‘……”
  大树媳妇儿看了看赵氏的神情,继续说到:“我们黎家也不是一般人家,难不成你们三房的长子还要绝后不成?这话说来虽不动听,但你也是要想一想的,是给大湖纳个小的,还是等到时候……休了,再娶一个进来……”
  赵氏心里明白,大儿媳孙氏虽然娇气了些,却并不像大树媳妇所说那样不堪。但是,孙氏肚子里一直没音讯也是实情,难不成真让长子绝后?
  ……
  黎湖以前与黎池说,他没什么大志,开个私塾娶了妻,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也就罢了。但世事弄人,他想要安稳地过日子,却事不如人愿。
 
 
第135章 
  年后时候,黎池收到了从黎水村寄来的家信。
  信是由黎河执笔写的,信中主要说了几点。信的开头就向黎池报了喜,言是腊月二十五的时候,秦氏为他诞下一子。
  接着说了大年初一祭祖时,族长训诫了族人的事情。族长捎话说,他会管束好族人,让黎池放心。
  最后说家人收到黎池的节礼后,都非常高兴。在信中,黎河还把家人们试穿了羊毛六件套,想忍着不炫耀、却又忍不住,终于还是‘无声‘地炫耀的行为,给活灵活现地写了出来。
  黎池看到最后爷奶他们的可爱行为时,不自觉地就笑了出来。
  等将信看完,黎池笑着笑着,心情就低落下来。
  黎池知晓自己,他算是一个理性之人,可是他的心也不是一块冷硬的石头。这么多年的相处,他早已对这世的家人有了亲情。如今近两年不见,虽平日因忙于公务,并不常常想起他们,等坐下来看家信时,他发现其实也是想念他们的。
  大燕的通信不比后世的便捷,没有电话和各种社交软件,他现在能与家中保持一年三四封信的来往,还是得益于四宝店的运书队,以及因他是官员、能够走官方驿站,否则可能一年就联系上一次了。
  看过信之后,黎池想了这些有的没的。可是人间安得两全事?家人在侧,生活仕途顺意的两全事,要达成并不容易。
  古时乡土情怀浓厚,除非走投无路了去投靠亲友或离家逃亡,否则轻易是不会离乡的。而且爷奶他们也怕给他添麻烦,一大家子人跟来京城,安置、侍奉和日后相处这些,都是麻烦事。京城是个好地方,但他们更愿意在有许多熟人的乡村里,自由自在地过日子。
  黎池也知道,若是家中的爷奶和爹娘他们来了京城,于他来说确实是解了想念之苦,可之后的事情则会更多。
  打一个比方,这就好比将农村里一大家子十几二十口人,接到城市里生活,即使感情再好,也要花许多时间和精力去磨合。不仅是相互之间的,还是他们和这个城市的磨合。而黎池并无富余的时间和精力,去操心和安排这些事情,他也不想陷入家长里短的鸡毛蒜皮事情里去。
  黎池看了家信之后生出的想念之情,想到这些现实问题之后,就消失了不少。只余惆怅和遗憾了,源于对现实不得已的妥协。
  ……
  开年之后,在黎池收到家信之前,在一次早朝时,贞文帝就当廷提出来‘煤引‘的事情。
  黎池作为煤炭的发现者,贞文帝没有点他名,他也就如同之前一样,并不主动掺和进去,一直闭口不言,作壁上观。
  可是朝堂上议过了几次,贞文帝也单独宣召过一些大臣商讨,如此明里暗里地讨论了好几次,却始终没有定下‘煤引‘之策。
  黎池收到了家信,然后正月过去了,最后二月份也到了,都还未决定下来。
  盐铁官营,如今新增了煤炭亦要官营,已经可以预料‘煤引‘也将会与‘盐引‘一样,成为有巨利可图的东西,这其中的牵扯足够拉锯许久了。
  不过也是因为最近朝堂上没有其他大事,这才慢条斯理地拉锯着,否则贞文帝可是没有这么多的耐心来消耗。
  二月份的第二次早朝时,又将‘煤引‘的事情拿出来议了,结果议了一早上也没议出个子丑寅卯来,一直车轱辘似的各说各话。
  可能贞文帝看了黎池袖手安逸的样子,心中意难平,于是就点了他名:
  “和周啊,你作为煤炭发现之人,都躲了这些日子的清闲了,总该说些什么了?这‘煤引‘之策,和周,你怎么看?”
  ……
  因为赵俭出京巡察至今未归,在朝堂消息方面,黎池不及之前那般灵敏了。而且黎池已决定最近走‘低调为官‘的路线,他上班时除了上朝就是窝在清贵的翰林院里,消息灵敏度又加一层影响。
  但黎池决定低调,却并非两耳不闻窗外事,至少早朝上的讨论他是认真听在脑子里的,并且还根据一些蛛丝马迹进行了推测。
  ‘煤引‘这事议了这么久,看来皇帝怕应是厌烦了,要到定下决论的时候了。而皇帝这么久都没点他名,今日早朝却点他的名……
  黎池大约猜测,看来皇帝是要找一个‘背功‘——白领功劳,或者是‘背过‘——吸引仇恨值的官员,借这官员的口说出决论。如今看来,这人就是他黎池了?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黎池身为人臣,皇帝想要他来说出决论,他除了依照圣意,再无更好的选择。
  而皇帝心中的决论是什么?要如何说出来更好?
  这看似需要君臣间能心有灵犀,其实并非不能从蛛丝马迹中推测出来。黎池在这几次早朝时,仔细揣测得来的结论,应该是能说中七八分圣意的。
  黎池捧着朝笏出列,针对贞文帝的‘和周,你怎么看‘的问题,回禀道:“回禀陛下,‘煤引‘之策,在臣看来,就是解决三个问题:一是经销‘煤引‘的商贾,该具有怎样的资质?二是哪些商贾符合资质?三是确定经销的商贾之后,该如何监察?”
  “哦?分别说来听听?”皇帝就喜欢听这黎和周说话,条分缕析、听着不累人。他就烦那些答话前吊半天书袋子的朝臣,吊完后说得也是云里雾里的,还要他亲自去分析回禀大意。
  “这第一点,该具有怎样的资质?无非是此商贾要家资丰厚,运输力强,信誉良好,以及家风良好。”
  “关于第二点,有那些商贾符合以上资质?臣只有两只耳朵和一双眼睛,并不能充分知晓哪几家符合。不过有一点,陛下的美好初衷是为让天下之人,皆可享受到煤炭的温暖,那就不能只用北部、南部或中部的哪一家商贾,否则总会有商贾实力不足,忽略掉的地方。也不用三地的每一地都启用好几家,因为多则生乱。”
  “最后一点,确定后又该如何监察?不如同天下官员三年一考政绩那般,官员论升迁或贬谪,经销商贾也三年一考,论续用或贬谪。而且续用最长不超过三次,即一家商贾不得连续经销超过十二年,但可在间隔三年之后,重新参与经销权的竞争。”
  黎池回禀问话时不慌不忙、条理分明,声音听着让人很舒服,直截了当地就说出想法和建议,并不给每个建议详说缘由,也不给出历史典故、不吊书袋子。相信若是他真去吊书袋子,以他所记知识之渊博,他能比殿上绝多数官员,都要更能吊。
  这样的回答,贞文帝就很满意了。尤其前两点完全是他心中所想的,最后一点有些超出他的想法的,听着也不错。
  黎池一边回禀,朝臣们也一边品味他回禀内容的缘由,结果一一对应得出的背后深意,竟都直指要害,总的来看又考虑得很详尽。
  慵懒中透着威严的贞文帝点了一下头,“嗯,说的像是那么一回事。今天就议到这里了,散朝。”
  “退朝!圣上起驾!”太监总管张忠一扬拂尘,上前一步唱道。
  朝臣们纷纷跪下,口呼:“恭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次早朝在黎池回禀完之后,贞文帝只说了一句‘说的像是那么一回事‘,就草草地退朝了。看似没有议出结果来,但有那么几个人精大臣,如周首辅那样,心中已经有数了。
  果不其然,早朝后的第三日,工部公布出了‘煤引‘经销的商贾和监察办法。
  近乎完全符合了黎池在朝上是的建议。晋商、徽商和潮商各有一家,这三家都是三大商帮中的佼佼者,家资理所当然格外丰厚。三家都有自家的车队和船队,水陆两路都能走。在民间信誉都很好,或是仁商、或是儒商。家风也很好,没有传过他们家族里有甚腌臜事,族中子弟也没有仗势欺人、闹出事情来的。
  而公布出的三年一考监察法,也是黎池朝会上提出的,一模一样的。
  晋商王家,就是经销‘煤引‘或说经销煤炭的三家之一。
  竞争经销‘煤引‘资格这样的大事,王家的家主自然要亲自到京的。王家家主在去年腊月中旬时,就已经来了京城。过年时,还拜访了不少官员,送去了‘炭敬‘、字画、玉石等各类孝敬。
  而黎池也收到了王家的‘炭敬‘。因为王家给二十来家官员的府上,都送去了‘炭敬‘,黎池姑且能算是宠臣了,王家给他送‘炭敬‘也说得过去,他混在其中也不打眼。
  事实上,去年年前和今年正月二月里,朝中官员不知收了多少商家的‘炭敬‘,贞文帝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理会。官员的俸饷少,偶尔收点商人的孝敬,贞文帝也就当不知道了。
  几日后,王家家主提前递上帖子,说是请求在黎池二月中旬休沐日那天登门拜访,来商议合办水泥作坊的事情。黎池应下了。
  到中旬休沐这天,王家家主带着族中后辈王元桢,携礼登门了。
 
 
第136章 
  王显银与堂侄王元桢一道,乘马车来到状元府外。掀开车帘看出去,御笔亲书的刚劲雄浑的‘六元及第‘四字牌匾,悬挂于大门之上,由此可见府主人黎池的圣宠不低。
  王显银整整神情,面容温和地下了马车,然后上前向门房小厮道明来意:“鄙人并州王显银,携小侄王元桢,前来拜访府上老爷,还请小哥代为通传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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