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被哥哥质疑不能顺利升学,而有些炸毛的黎溏,又被他哥哥像撸猫一样的手法,给成功顺毛了……
黎镖满眼欣慰地看着屋里齐齐整整的子孙,“我的几个孙子,大江已经娶妻成家,又有一门造纸手艺能讨生活。
大河有了秀才功名,亲事也已经定好,只等选个好日子也就成家了。即使八月份院试结果不如人意,也没多大问题,之后不管是自己开私塾,还是去族学里教书都不用愁。
大湖也是,有童生功名,亲事也定好了。以后就在县城里开个教蒙童的私塾,这一辈子也是不愁吃喝的。
唉,就是大海……”
黎镖看看笑嘻嘻地看着自己的四孙子黎海,摇摇头叹口气。然后跳过黎海,继续说:“再就是和周,你是最让爷爷自豪的孙子!虽然你从小到大在为人处事身上,一直都做得很好,可是爷爷也还是为你操心啊……
六元及第,如无意外,你以后的前程怕是爷爷我这个在地里忙了大半辈子的农人,所不能想象的。
可古人都说,官场险恶,和周你自己以后要仔细掂量着行事。爷爷和家里人没指望着你做多大的官,只望着你为官时无愧于心,一生平安健康。”
黎池懂他爷爷和家人的朴素愿望。
他们黎家以前只是普通的耕读之家,和那些世家大族不同,对于家族权势和威望如何没有执念,他们只求一家人安康无忧而已。再不济,就是重新回到当初的耕读之家罢了。
“是,孙儿我谨记爷爷的教诲。为官但求无愧于心,为人子孙但求平安健康!”
说完黎池后,就该轮到最小的才十岁的黎溏了。在黎镖的目光落到他身上时,他不自觉地挺高了胸膛。
对于这个和他亲哥性格迥异的六孙子,黎镖也是喜欢的,“小溏子,目前看着可能有你哥哥的五六分读书天赋,在读书一途上以后或许能有些成绩。
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但可以肯定的是,你这脾性可是没你哥哥的半分温和沉稳……”
在黎溏又要炸毛时,黎池提前就安抚了,“小溏子,爷爷说的对。你的读书天赋比哥哥我不差什么,但这脾性要注意些,读书最忌心性浮躁,如果你能沉下心来读书……哥哥还是很看好你的!”
“嗯。”黎溏正想耍小脾气时,就想起他哥刚说的,又只好乖巧地答道。“我知道了。”
黎池拍拍弟弟的肩膀,“哥哥相信你。”
饭后说了这一阵话,黎池他们三人在外奔波十多天才到家,吃饱喝足后就全身疲累犯起困来。
苏氏发现后赶紧又去把黎池的房间收拾一遍,然后就让他们去睡上一觉。
黎池确实累了,于是在与爷爷奶奶等长辈告辞后,也就依言回房,然后倒头就睡过去了。
第74章
黎池到家后的第二天,就开始有各路人前来恭贺拜访。
有与黎家关系较为亲厚,直接登门祝贺的。如家中大伯母二伯母的妻家,一直都有人情往来、关系也还处得和睦,黎池六元及第这样的大喜事,没有道理不登门道贺的。
也有与黎家以往没多少往来,但在浯阳县有名有姓有脸面的人家。比如上次黎池考中举人后送过礼、没送过礼的人家,很多都遣家中仆人或后辈送来拜帖,或请求来黎家拜访、或邀请黎池赴宴。
黎池在家接待了登门祝贺的亲朋好友,也接下了递来的拜帖,只是在回复送拜帖的人时说:
—‘黎水村路远地偏,来往不方便,不若待四五日之后,黎某走一趟县城,到时再会面结识一番。‘
黎池是返乡祭祖的,将他高中的喜讯祭告先人。是他这次回乡三个月假期间,两件主要要办的事情之一。
于是在黎池在接待前来拜访的客人时,族里的族长和族老们,已经在着手准备祭祖事宜了。同时在筹备的还有黎池的亲事,这是黎池在这次三个月假期间,要办的另一件主要事情。
先筹备着,等黎池这阵忙过之后,事情也差不多已经筹备好,到时就正好就能办了这事。
黎池待在家中三四天,将直接登门祝贺的人家,接待得差不多了;又将应该由他亲自携礼上门拜访的人家,也去拜访了。
然后,就也差不多到了与那些送拜帖人家约定的,在县城会面结识的时间。
不过在此之前值得一提的是,苏氏的娘家即黎池的外家和舅家,终于久违地踏了黎家的门。连黎池出生、黎溏出生、黎池中秀才中举人等重大节点,都没有亲自登过黎家门的人,这次终于登了黎家的门。
来者是客,那几天每天来黎家的客都有好多波,恰好苏家人与其他来拜访的客人撞到了一起,于是黎池就一起招待了他们。
黎池他们没有冷待苏家人,当然也没有格外招待,就与接待其他拜访的客人一样:周到而礼貌。
……
黎池这次去县城,依旧是由黎湖陪他。
两人到达县城后,依旧选择入住熟悉的袁家客栈。
黎池六元及第的喜讯,是最近县里最火爆的话题,那简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袁家掌柜的袁老板,一见两人像是准备进门入住,立即就快步迎了上去!之后亲自忙前忙后,将两人安排得妥妥帖帖的。
然后是说什么也不收黎池的预付房钱,推却着:‘我袁家客栈能得状元爷入住,已是天大的荣幸,哪还能收状元爷的钱!?‘
盛情难却,黎池只好同意‘白住‘。
事实上,其实黎池倒没让袁老板吃亏。这就好比在黎池前世时,大明星光临某家店一样,宣传带来的收益,可比他消费的账单金额要大得多。
在客栈休整一晚过后,第二日黎湖留在客栈看着他们带来的礼品,而黎池则携礼物和拜帖,去县衙拜访县令等人。
陆县令他们估摸着,黎池可能在最近几天就要到县城里,到时或许会前来拜访,于是就特意在县衙等着了。
黎池递上拜帖后,立即被请进官暑后供官员住宿的地方。县令等人也出门,在半道上迎了黎池一程。
双方见了面,互相一番见礼,接着又祝贺和寒暄一阵之后,才终于一起来到正厅,按主宾位坐下来。
黎池待人一向谦逊有礼,给足了县令、县丞和县尉三人体面。县令三人结交黎池还来不及,就更不会摆谱,待黎池热情有礼得很。
于是双方在这种状态下,谈话氛围也就很热烈而和谐了。
“当初三位予黎某的那一碗清水,让黎某每每想起来都要在心里感念一回。”黎池起身向县令三人的方向,拱手行了一礼。“若非三位心怀宽厚,体谅考生的失误,予黎某一碗清水,恐怕今日的黎某,就不是现在的这个我了。”
其实当初黎池请求赐予清水时,是向县丞和县尉两人请求的,也是他们向县令传达请求的。但县令是当时的县试主考官,官阶又比两人高,这恩情自然也应该有陆县令一份。
黎池能够惦念着当年的一碗清水之恩,陆县令他们就已经很高兴,现在黎池还郑重其事地行礼,三人立感受宠若惊!
就算只看目前的官阶,黎池就已经比在场官阶最高的县令高半品了,更何况黎池之后多半前途无量,他们哪敢真受他的礼!
三人连也站起身来,陆县令躬身扶起行礼的黎池,“可不敢当!区区举手之劳,当不起黎兄的这一礼!而且黎兄才学过人,即使当时未能通过,定也能在下次县试时一飞冲天,不过是时间早晚而已。”
黎池很满意县令三人没有挟恩以报。俗话说强摁牛头吃草、草不香,这报恩也是一个道理,挟恩以报可能就将‘恩‘变成‘仇‘了。
“依旧要谢过三位,是三位将黎某的时间向前提了三年。”
叙过恩情之后,四人又谈了些科举上的事。半个时辰后,黎池才告辞离开。
陆县令三人将黎池送出了大门外。
“这黎和周,确实了不得。”陆县令虽自当浯阳县令之后,就一直没挪过窝,但毕竟当了这么些年的官、活了这四五十年的时间,还是有一些识人眼光的。
“了不得啊……”县丞望着黎池远去的背影感叹,“听说临淮府知府已年老体迈,或许明年政绩考核之后就要致仕……”
县丞此话的言下之意,陆县令明白,他本人也是存着这个念想的。
如无意外,他明年应该是能动弹一下了的,“但愿……我们与黎和周未有积怨、且还交好,他该是不会阻碍我等的。若本官动了,你不也能动上一动?”
县丞和陆县令不同,陆县令是同进士出身,虽说‘同进士如夫人‘,但比举人出身的县丞要好很多。县丞如果能升到县令,那就算官运不错了。“也但愿,哈哈哈!”
县令和县丞都有盼头,就县尉看着像是没什么好处,不过他也不在意,家中不指望、也不需要他高升。
……
黎水村的族人和家人,以后多半还要长久地生活在浯阳县这块土地上的。不管以后如何,县令他们现在还‘既是县官又是现管‘,所以黎池才亲自上门拜访。
当然,想谢过县令他们当初在县试场上的帮助,也是他到县城后就第一时间亲自上门拜访的原因之一。
县里那些有名有姓有些脸面的人家,风闻黎池已到县城后,就再次派人送上拜帖。
对于这些人,黎池没打算挨个面见结识。
一是因为时间紧迫,挨个面见结识太费时间。二也是因为没必要单独挨个面见结识,反正前来拜访的人,也不过是想要在他面前混个脸熟或耳熟而已。
于是黎池让来送拜帖人的带话回去:
—‘因黎某返乡祭祖时间窘迫,很是遗憾无法与每位都单独面见结识,可又不舍错失这结识的机会,不若两日后的中午,由黎某在袁家客栈做东,请诸位前来喝上一杯薄酒。‘
那些递上拜帖的人家收到回话,也都纷纷又回复黎池,都言到时一定准时赴宴。
浯阳县城太小,都没有一家稍微气派些的酒楼,于是黎池索性就决定在袁家客栈宴客。可袁家客栈主营住宿,提供给客人的饭食都是简单的早点或面食等。摆得上席面能宴客的酒席?那就无能为力了。
不过黎池本来也没指望袁家客栈能做出酒席来,他只是借个地方而已。
黎池去找了城里一个较知名的专给人做喜宴酒席的厨子,待厨子拟好菜色,就从外面购买食材,备上三桌酒席。
到约定好的时间,递过拜帖的人都携礼准时到达了袁家客栈。
黎池作为宴客的主人,招待来客周到无比,全无丝毫高中状元后可能会有的傲慢轻忽。
不过黎池也没失了他作为状元的气势,既让人倍感亲切,又让人感觉敬畏,不会让人生出可以轻忽逾矩的错觉。
“因黎某此次归乡时间着实不宽裕,只得如此局促地一起宴请诸位,黎某心中也实在惭愧,就先在此自罚一杯,还望诸位不要介意。不过诸位也可借今日这次共聚的机会,相互间叙叙旧。”
黎池确实谦逊,可在场的人也要知道:黎状元只是在谦逊而已。于是,众人纷纷表示不介意,并且跟着陪喝了一杯。
“哈哈,黎状元客气了!来来我们一起喝一杯!”
“喝一杯,一起喝一杯!黎状元今日能拨冗来盛情款待我们这些人,我们就已经倍感荣幸,哪还会介意?”
“是极是极!我等高兴还来不及,怎还会介意!黎状元也为我们这些人,提供了一个聚在一起叙叙旧的契机呢!”
城郊的张地主亦即是张瑱的父亲,在这些人中显得就有些拘谨了。因为张地主听他儿子说过他与黎池不合的事,并且他对黎池颇有微词。
没曾想黎状元未曾计较,还收了他的拜帖并同样邀他今日前来……想来是黎状元胸怀大度,未曾将与儿子张瑱那点不合记在心上。“不介意不介意,人多还更加热闹些!”
黎池的记性还算好,当然还记得张瑱,不过他倒确实未对他耿耿于怀。
如果说,就因为府试前在折桂楼里,以及当街退婚时的这两次口舌冒犯,黎池自此就与张瑱过不去了、要加倍报复回来,那他还真是没想过。
黎池不是那样小肚鸡肠的人,主要是他当场都已经怼了回去。若是还去计较那些小事,那他也就不用做其他事,一辈子就活在仇怨里去与人打脸计较了。
“诸位这样为黎某的不周之处开脱,真是劳烦诸位了,哈哈哈……”
黎池参加过太多次饭局,深谙营造饭桌气氛的诀窍,再加上他现在身份不同了,桌上众人又都敬着他、捧着他,于是这次宴席的气氛从头到尾都很好,可谓主宾尽欢。
约一个半时辰之后宴席就散了,将众人都送走之后,黎池和黎湖开始清点今日收到的礼物。
“天啊,收了这么多礼!这些加起来怕是能换三千多两银子!会不会不好啊……”黎湖帮着清点完,惊讶地感叹着,有些担忧。
“嗯,或许有那么多,不会有什么问题的。”黎池没在这个话题上和黎湖多讨论,让他就保有现在这份惊叹和敬畏之心。
既然堂弟说不会有问题,只要听他的就好。黎湖也没多问,只想着这次是因为堂弟中状元才收这么多礼,以后可不能收了。
黎池今天收到的这价值三千多两银子的礼物,是那些人之前在他中举人送礼那次,察觉到黎家不喜收厚礼之后,有所克制的结果。
三千多两,均分到今天来的二十来人的头上,人均约送了一百五十两左右的礼。一百五十两银,放在以前的黎家是一笔大钱,可对今日那些地主、乡绅或富商来说,只是随了一份稍微丰厚些的礼而已,就跟亲朋好友有喜事时随礼一样。
当一个人的权势和地位达到一定程度后,即使拒收不法收入,而且还再自我克制上几分,也依旧能聚集不少财富。这就是权势和地位的好处。
身在这个时代下,一人之力犹如蚍蜉撼树。黎池即使想不象征性地收一些礼都不行,否则那些送礼的人会以为他对他们不满、不想与他们扯上关系,长此以往就会阻碍渐起,以至于寸步难行。
黎池没有以一身之力,去改变一个时代社会的雄心。却也不想他自己或他的家人和族人,对送上门来的银钱礼物没有敬畏之心,从而招上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