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月色总是伴随着丝丝缕缕的雾气,出了神侯府的别院,外面的天色已经全然黑了下来。
西门吹雪和叶长然在前面并肩走着,陆小凤则十分有眼色的拉住了想要跟着叶长然的司空摘星,两个人落后了西门吹雪和叶长然十多步,看起来就像是两路人。
叶长然望了望天边的月色,忽然轻声问西门吹雪道:“西门,杀人是什么感觉?”
这个问题让西门吹雪顿了顿,不过却很快明白了——是了,她的剑很好,这一点毋庸置疑,但是她没有杀过人,她的剑上凛然如水,还没有染上一丝一毫的鲜血。
西门吹雪不打算敷衍叶长然,他认认真真的想了一会儿,才缓缓道:“很好。濒临死境,剑在心中才会越发清晰。”
“那就好。”叶长然也笑了起来,她拍了拍西门吹雪的肩膀,浑然不觉方才对方的这一番言论多么像是杀人如麻的歪门邪道。
叶长然只是笑着,望着天边的那一轮圆月,她对西门吹雪道:“明年我们再打一场吧。”
“或许不用明年。”西门吹雪低头看着叶长然,唇畔恍惚绽开一抹温柔。
作者有话要说: 忽然想到,西门聚聚以后成为秀秀的夫君,也算是……和亲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西门·和亲公主·聚聚神马的,笑cry有木有!
第17章 花开时。
苏梦枕还不知道这个叶家的小姑娘一来就做出了这样的“丰功伟绩”,虽然这白玉魔丐是一个名叫西门吹雪的少年人动手杀的,可是江湖之中哪里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呢?至少金风细雨楼已经知晓叶长然曾经和西门吹雪对战,而且还将人打到河里的这件事情了。
他披着厚厚的毛裘,手中端着一盏温热的药一饮而尽,听完了诸葛神侯跟他得意洋洋叙述的一切,终于轻笑一声才对诸葛神侯说道:“看样子神侯挺喜欢这个叶家的小丫头,不然何至于巴巴的跑到我这里来?”
“丐帮虽然也在追杀这白玉魔丐,不过任慈那家伙最是糊涂,还喜欢瞎护短,保不齐是要找那几个年轻人麻烦的。”诸葛神侯捋了捋自己的胡子,面上并没有什么被戳破目的的窘迫。
苏梦枕笑了起来,声音舒朗:“叶小姐是为了苏某而来,自然就是苏某的客人。在金风细雨楼的地界,自然不能让她被人欺负了去,不然我又有何颜面去见公孙先生?”
诸葛神侯也笑了起来:“那没有其他事情了,老夫先回去了。”说着,诸葛神侯也起身,沿着他来时的路缓缓走了回去。
不管诸葛神侯多么忧心忡忡,杀了白玉魔丐的第二日对于西门吹雪和叶长然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同。
大约是那两千两给了司空摘星底气,也大约是真的被叶长然揍怕了,终归这一日的清晨,叶长然一推开门的时候并没有如同之前的几日一样看见笑的一脸谄媚的司空摘星。
她舒了一口气,转而提着自己的双剑走了出去。
江南楼阁精致,他们下榻的这一间酒楼已经号称是江南最好的酒楼,不过哪怕是如此,想要在这里寻一块空地练剑却也是很困难的事情。
有这个烦恼的显然并不只有叶长然一人,看着对面屋中走出来的西门吹雪,两人对视了一眼,叶长然无奈道:“西门,你也要去练剑?”
今日的叶长然的打扮和以往格外不同,她穿了一身雪白长袍,袖口和腰际被牢牢的束住,一头长发被挽了起来,倒是显得十分利落。
十几岁的小姑娘新嫩宛若枝头豆蔻,这样穿戴起来,就更是显得她的腰不盈一握。
西门吹雪的视线从叶长然身上掠过,最终落在她的脸上。他发现这姑娘的确很爱打扮,即使是要去练剑,她也在唇上润开了一抹胭脂。少女本就就是唇珠饱满,此刻那一抹水润的红,更是让她的唇像极了某种水果。
樱桃还是荔枝?西门吹雪面上没有一丝波澜,心中却已经开始思索叶长然唇上到底是谁家哪种胭脂了。
嗯,有些人看着浓眉大眼仿佛钢铁直男丝毫不解风情,可是私底下却是能一眼看出那盒胭脂是谁家的、这根金簪是谁的手笔还有这块衣料上的绣花是什么针法的妇女之友呢。
看出了叶长然的烦恼,西门吹雪对她微微点了点头,继而只说了一声“走吧”,便率先往客栈外面走去。
叶长然也不疑有他,就这样跟着西门吹雪走了出去。
倒不是她这个人没有防范意识,主要是……西门吹雪根本也打不过她啊。
西门吹雪带着叶长然一路走出了城门,直往西郊的一处而去。他们落脚的这座江南城镇很大,不过对于叶长然和西门吹雪这样的习武之人来说,从客栈到城门的距离刚好可以让他们两个热身。
西门吹雪的步伐很快,可是每一步却都仿佛拿尺子量过,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叶长然的步伐没有西门吹雪那么大,可是却也能不紧不慢的缀在西门吹雪身后。
早春的江南是一种浓厚的灰白色,不过出了城镇,却也能看见星星点点的碧绿,西门吹雪带着叶长然一路向西,不期然便看见一片竹林。那竹林正中是一片空地,两个人练剑已经很是足够了。
在练剑的时候,哪怕是叶长然都很不习惯多话,而西门吹雪也并非聒噪之人,因此两人各自占据一边,很快就各自练习了起来。
叶长然所学乃是剑舞,练习的时候也是错落纷繁,好看得紧。相比之下西门吹雪那边就要枯燥许多,他面色如水,手中的剑也是丝毫不打折扣的“刺、挑、劈、抹”。随便哪个初次学剑的稚童练剑之时也不过就是这些招式而已,而西门吹雪这样一练,就是数千个寒暑。
只是,无论是西门吹雪还是叶长然,他们两个练剑的时候,心中眼中就只有自己的剑,就连身旁让他们敬佩的对手,也无法分得他们丝毫的目光。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清早的晨光终于破开了层叠的云幕,洒落在了叶长然和西门吹雪脸上的时候,他们两个人才同时还剑入鞘。
西门吹雪的额上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珠,叶长然见了便递给他一方洁白的手帕。西门吹雪微微一愣,刚想要说“不必”,可是对方却已经收回了手,转而提着自己的双剑便要往回走了。
西门吹雪看着那在一角用银线绣了一朵六瓣雪花的素帕,抿了抿唇,终究没有说话。
叶长然看着他那别扭样子,直接从他手中抽回了帕子,转而抬手按在他的额头上。小姑娘笑弯了眉眼:“昨天收拾行李的时候发现的,是我小时候吵嚷着要看看雪然后我娘绣了哄我玩的,没想到现在倒是应景。”
白云城终年无雪,叶长然小时候听管家伯伯说塞北狂沙、风雪如骤的时候便心向往之,因此吵嚷着想要看雪,只是终归没有得偿夙愿。那个时候她却也没有想到,自己十几岁的时候出了白云城,还没有见过真正的雪,却先遇见一个名字里带着“雪”的少年,因此才说是应景。
西门吹雪按住在自己额头上胡乱蹭着的那只小手,只能无奈道:“我自己来。”
他掌心是和他这个人不相符的温热,肌肤相帖的时候叶长然觉得挺舒服的,于是就蹭了蹭,一边蹭还一边笑:“我家人的手全都冰冰凉的,娘是这样,小舅舅也是这样,我也是这样。师父第一次牵我手的时候,她手心好烫,吓得我以为师父生病了,当时还哭鼻子了呢。”
叶长然这样浑不在意的和西门吹雪分享着童年的窘事,西门吹雪认认真真的听。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此时的嘴角是怎样微微上扬的弧度。
“呦,你们这两个小孩儿还挺郎情妾意的啊。”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突兀的男声从竹林外面传来。叶长然和西门吹雪皱了皱眉头,一道回身。
西门吹雪递给了叶长然一个眼神,示意她先呆在竹林里面不要出来,他去看看外面来的人是谁——西门吹雪就是再没有江湖经验,可是对方来势汹汹,怎么想都是来寻仇的。而他们两个之中,显然刚杀了一个丐帮长老的他被人寻仇的几率大一些。
叶长然接到了西门吹雪的眼神,然后……她直接提剑冲了出去。
西门吹雪:……???
叶长然:不是你让我先上、你殿后的么?
默契的小船说翻就翻,西门吹雪有了片刻的无语,却只得提剑跟上。
只是他终归慢了一步,等到他冲出竹林的时候,叶长然已经和一个手持绿色棍子的人战在了一处。
那人手里的棍子足有手腕粗,上面还十分辣眼睛的镶嵌了一圈的黄金,西门吹雪仔细看了半晌才发现那棍子其实本来也没有那么粗的,只是被一层一层的裹上了黄金,到了如今就宛若中年发福的暴发户,要从金色之中仔细搜索才能看见星星点点的绿色了。
闻说丐帮打狗棍法轻灵,可是那人使出来却是大开大合,颇有一些要一棍子把人敲成肉泥的气势。只是这种刚猛在叶长然面前却毫无用处,若说那一日和西门吹雪比试的时候,少女的剑势如海般滂沱,那么这一会儿,她的剑就更像是无孔不入的风。
须臾功夫,那持棍之人已有力竭之相,但是叶长然的身法却越发的快。她的剑屡屡割破那人的衣物,十三招剑招,招招绝不落空。然而长剑贴过皮肉,可是那持棍之人除却衣衫破碎之外却并没有丝毫的流血。
第十四招,叶长然双剑交叉回到她身后剑鞘,而她本人便站在那人的棍上。足下用力,叶长然脚下站着的棍子碧绿的部分骤然断开,唯有黄金的部分哪怕变了形却也还顽强的仍为一体。
好吧,西门吹雪忽然明白这人为什么要用黄金将那碧绿棍子层层包裹了。
叶长然翩然落地,对那持棍之人道:“承让。”
持棍之人抹了一把自己额上的汗,并没有因为自己打不过一个小姑娘而气急败坏,他哈哈一笑,也对着叶长然抱拳:“果然英雄出少年,老夫任慈,这次来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想会一会击杀我丐帮叛徒之人。”
叶长然耸了耸肩,退后一步到西门吹雪后面:“他在这,你要会就会吧。”
任慈:搞了半天搞错了?!!!我打狗棒白折了?!!!
作者有话要说: 噗……秀秀啊,你有本事撩雪雪,你有本事“雪语”八级啊?
感受到西门聚聚示意秀秀呆在原地,而秀秀在给他一个肯定的眼神之后冲了出去的懵逼了没有?哈哈哈哈简直要笑死。
第18章 听雪来。
任慈的确在追杀白玉魔丐。
丐帮也算是天下有名有号的大帮派,如今到了他这一代,丐帮虽然式微,再不复往日荣光,但是却也不许门下弟子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来。而他的那位曾经的长老的所做所为,已然违背了丐帮的形式准则,甚至已经不配被称作是“人”了。
江湖人快意恩仇,可以不把别人的命或者自己的命当做一回事,可是对于妇孺,这些江湖人却总是有着天然的保护欲的,所有残害妇孺之人,都会被归为十恶不赦的邪魔歪道。
白玉魔丐残害十多个少女,丐帮显然不能容他。只是江湖自然有江湖的规矩,任慈出面追杀白姓长老这有情可原,然而若是朝廷插手这件事,就难免有些损害丐帮的颜面了。
在神侯府对白玉魔丐下了通缉令开始,任慈就派了一队人马盯紧神侯府,生怕神侯府的人先他们一步捉拿白玉魔丐。
只是任慈没有想到,居然还真的有人比他更快一步的杀了白玉魔丐,而且还堂而皇之的带着人的尸体去神侯府领赏去了。
任慈简直要捶胸顿足——他们丐帮虽然是一群乞丐吧,但是不代表着他们没有钱啊,两千两什么的,和他们丐帮的声比起来算什么,这钱他也愿意出的啊QAQ
为了挽回丐帮可怜的名声,任慈最终只能去找杀了白玉魔丐的人切磋一番,好说明他们丐帮不是无人,只是这几个人运气比较好的先遇见了白玉魔丐而已。
他手底下的小乞丐言之灼灼,说是一个手持双剑的姑娘的随从得了悬赏,因此任慈理所应当的觉得是叶长然出手杀了白玉魔丐。一联想自己那位长老是何等德行,任慈心中很快认定是那白玉魔丐见色起意调弄人家小姑娘,孰料这一次却踢到了铁板,让人家几剑就解决了。
这位任慈任帮主的脑内剧场虽然不中,但是当真相差不远了。这白玉魔丐当真是折损在一个“色”上,不过这让他不要命了的倾城绝色却另有其人罢了。
任慈也算得上是当今武林之中的高手,他如今三十有七,正是鼎盛之年,而叶长然初出茅庐,能够赢他也实属侥幸。究其根本,不过是叶长然轻灵飘逸的武功路数恰好克制任慈,外加这人也只是为了找回面子,并没有想跟叶长然动真格的缘故了。
叶长然虽然对自己的功夫很有信心,不过她从小到大都是被师父和小舅舅压着打的,后来有了师弟师妹们才模模糊糊的知道自己应该还是挺强的。只是输赢之事她并不十分看重,因此即使胜过了任慈一招半式,可是叶长然面上却也没有太多骄矜之色。
这一点落在了任慈和丐帮的其他长老眼中,反倒显得叶长然谦逊有礼了。
不过挡在这小姑娘面前的面色冷峻的青年……
任慈稍微停顿了一下,最终扯出了一抹属于长辈的笑,闭着眼睛点了点头:“小伙子也不错。”却没有了和他要再打一场的意思。
因为任慈很轻易就能看出西门吹雪和叶长然之间的不同,他又没有想跟人家不死不休,所以就很是没有必要去和这个一板一眼的少年人较真了。
西门吹雪微微点头,道:“那妖人残害无辜,人人得而诛之。”
这话……真让人没法往下接了。
好歹那白玉魔丐也算是当过丐帮长老的人,阿雪雪你这么当着人家老大的面去骂人家前小弟真的好咩?叶长然感受了一下周遭骤然冷下来的空气,只能干咳一声,替西门·语直噎死人·吹雪把话圆回来:“想来任帮主也正有此意,只不过我这个朋友性子稍急躁些,遇见那白玉魔丐之后恐他逃脱,还来不及知会任帮主一声便先行动了手。”
这话也算是给足了丐帮面子,立即就有丐帮长老接话道:“小姑娘客气了,知会我等一声固然是你知礼,但若是因此让那人跑了继续为祸乡里,却是我丐帮的万般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