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需多礼。”
“城主可知我今日所为何事?”在简单的寒暄之后,皇帝笑眯眯的直接对叶孤城抛出了他此次谈话的目的。
叶孤城微微皱了眉,一向没有什么表情的面上忽然浮现出了一种尤为复杂的神色——那就像是他有一件宝贝在家中养了许多年,然后忽然有一天被人夺走了,可是他却没有办法将之抢回来的感觉一样。
就连皇帝都有些惊诧于自己居然可以从叶孤城的脸上解读出这么多的复杂心思。
可是换位思考一下,他真的很庆幸自己家的是个儿子。否则若他也有一个那样又乖又软又像他家阿姐的小闺女的话,恐怕也会如今日的叶孤城一般万般不舍的谈及自家女孩的亲事。
皇帝执掌大安江山这么多年,自然不可能如同面上的那般傻白甜。他其实有很多种办法可以哄得叶孤城松口同意叶长然与西门吹雪的婚事,可是偏偏皇帝却并不想对着叶长然的亲人施展这种手段。
因为皇帝心如明镜,知道叶长然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小姑娘,也知道自己的外甥此生非叶长然不可。他也明白,两个孩子分明是心悦彼此,只差有人捅破这一层窗户纸。
既然已经是两情相悦,那么多余的手段只会让这一段感情平白出现一些裂痕。皇帝殿下对人心的把握已经到了极致,他是真的心疼西门吹雪,所以不会在他和叶长然的感情之中徒增这种间隙。
因此没有过多的词藻,也没有很多的人心的弯弯绕绕,对着叶孤城,皇帝只说出了一句话:“阿雪会对小叶好的。”
——这是一个承诺,更是阐述一种事实。
皇帝预料的不错,比起人心的博弈,这种简单朴素的话语其实才更加动人。至少在听见了皇帝的这句话之后,叶孤城的表情终于渐渐的缓和了下来。
他也不是没有见过西门吹雪,所以自然知道西门吹雪待他家小外甥女如何。只是婚姻之事并非关系到两个人,更多的是关系到两个家庭,既然他小外甥女并不讨厌西门吹雪,那么这对于西门吹雪的家庭的试探和了解,就少不得要他这个做舅舅的出马了。
大概每家的长辈的就总是要有这样那样的担心,更何况叶长然的身份那样的复杂,叶孤城担心她会被人利用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如今在见过了皇帝之后,叶孤城终于稍稍放心。因为他在大安的这位皇帝身上看到了和自己一般的特质——他们两个都是操心的舅舅,却唯独只希望自己家的孩子可以过得开心和快乐。
叶孤城最终缓缓的点了一下头。他抬起了一只手,比了一个手势。很快,白云城之中的暗卫便领命出去,动作整齐有序的将那些搬来皇宫之中的箱子又重新的搬了回去。
这些箱子是半个月之前从皇宫与万梅山庄山庄分别出发,不远万里抵达白云城的。
如果说这两批装满了各种常人不敢想象的奇珍异宝箱子的含义还不明显的话,那随队的几个说亲的媒婆就已经足够证明西门吹雪的心思了。
他是倾城以聘,求的也是白云城中最璀璨的那一颗明珠。因为他所求之物太过贵重,所以就连那些寻常人一辈子可能见都没见过的奇珍异宝也就都只沦为寻常而已。
幸好,除了这些金银,他还有一颗真心与满心热血。真心予叶氏长然,而那热血用以护她走过此后的每一个寒夜与凌冬。
叶孤城此来中原,之所以将西门吹雪的这些聘礼带了过来,就说明他还没有下决定。而如今他将这些箱子又让人搬了回去,其中的意味就已经很明显了。
而叶孤城的决定便是他的姐姐和公孙先生的决定。
他们三个都是这样的关心叶长然,而叶倾阁和公孙先生又是这样的信任叶孤城。所以最终,这个在叶孤城身侧长大的小姑娘的终身大事的决定权,便还是落在了叶孤城的手中。
今时今日,叶孤城已然有了决断。于是一切尘埃落定。
就连叶孤城都到了盛京,也就说明叶长然所有的亲属都已经抵达了京城。而叶长然朋友似乎也有默契一般,借助罗刹牌之事,他们都从四面八方汇聚在了一起。
这样的天时地利,直接导致叶长然恐怕是最后一个知道自己即将嫁人的人。
那一天,叶长然只是懵懵懂懂的被人拉着去试了一件红色的裙子,而这件红色的裙子和她平素穿的似乎有所不同。简单说来,便是就连她最繁复华丽的那条裙子都无法和这一身红的华贵夺目相比拟。
这一条裙子上绣满了繁复的花纹,每一针每一线都绣得那样仔细和精美,在叶长然穿上她出来的那一刻,她有些惊讶的看见自己的面前站满了秀坊女儿。
西门吹雪也难得的不再穿一身白衣,一身红衣的青年眉目都染上了几分温柔的颜色,那一张期霜赛雪的脸上恍惚之间映出了几许透粉。
西门吹雪定定的望着叶长然,而后缓缓的冲她伸出了一只手去。
他的唇边是暗含期许的笑意,叶长然并不是迟钝的人,在那么一瞬,叶长然忽然意识到了眼前的场景意味着什么。
抬起一双眸子向四周看去,除去那些和她关系甚好的秀坊女儿之外,叶长然的所有亲人朋友也都一一站在了她和她家阿雪的身边。就连一直了无音讯的万安长公主和太傅大人都不知道何时回到了京城。
叶长然的双剑还在他的身侧,而站在叶长然对面的西门吹雪的手中也依旧是那一柄乌鞘长剑。
缓缓的将乌鞘长剑举至自己面前,西门吹雪定定的望着叶长然,半晌之后才带着笑意与郑重的说道:“此路艰险,可愿与我同行?”
——曾几何时,叶长然甚至不肯承认自己是一个剑客,她说她执剑,学舞,学的是公孙大娘的剑舞。
——曾几何时,西门吹雪觉得自己并不需要什么感情,他以为自己的心中只有见他的剑、眼中只有他的剑,而他此后的漫漫长路,也依旧将只有他的剑。
可是他们一起走过了这么长的岁月,如今叶长然也知道了自己手中双剑的重量,她仿佛依稀明白了西门吹雪为何会对这三尺青峰这般执着。而这种明悟并不是西门吹雪告诉她的,而是叶长然自己悉心体会到的。
而西门吹雪,他也想要寻一个同路之人。有一天,他遇见一个人,然后他就觉得若是此后身边有一双温热的手,两个人可以携手同行的话,也未尝不是人间快意之事。
在所有的亲友的注视之下,叶长然坚定而又缓慢的将自己的手放在了西门吹雪的手心。
在接触到西门吹雪的手的那一刻,叶长然感受到了这个人手心的一层薄汗。不知怎的,叶长然忍不住就笑出了声来——她还以为他丝毫都不紧张,却没有想到原来阿雪这家伙也是在强装镇定。
眼前这个高大而又气质冷冽的青年,恍惚和叶长然记忆中的十四岁的那个少年重合了起来。旧日种种一一都浮现在了叶长然的面前。
他们一起相伴走过青葱岁月,见过江湖风波也见过肝胆义气。只是无论如何,此后余生,他们也定然要执手同行才好。
天长水阔,见君欢喜,如此甚好。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秀坊姑娘们:这嫁衣是我们绣给坊主成亲的时候穿哒~谁穿谁是坊主呦~
万安长公主:儿子甩锅愉快,终于摆脱成为七秀坊主的命运。撒花撒花。
叶长然:……忽然后悔了肿么破?想看阿雪穿红色的小裙子~
西门吹雪:……【默默扛走某只皮皮崽】
阶段性完结啦。番外或许有。要是没有小剧场就是番外啦(小声bb,飞快顶锅盖逃走怕被打死)。
下一本更《师兄们总和我争天下首富》,感谢姑娘们的支持。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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