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侯爷宠妻日常——沉琴绝酒
时间:2019-02-26 10:56:11

  几乎是在承圣帝刚刚处置完林涼,紧接着便有人站出来揭发林涧知法犯法,身为都察院副都御史却不能以身作则的罪行。
  揭发林涧的大臣拿出了林涧私下两次在都中散布传言的实证,证据当前,使得那些想为林涧说话的大臣踟蹰不前。早先好多次朝中有大臣攻讦林涧,还是有些人为林涧说话的,可那会儿多没有实证,如今实证就放在眼前,不管是旁人还是林涧,对此都是辩无可辩的。
  朝中众人面色各异,对林家素来不满者,自是觉得扬眉吐气暗暗兴奋,与林家和睦者自然是忧心忡忡了。那些希望林涧倒霉的人自然不会去多想,但那些与林家交好者,素知林涧为人者,心中却都在纳闷。
  依林涧这等性情,他既然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又怎会留下痕迹让人查到呢?
  可众人再纳闷,也没法子当庭询问林涧了。
  实证呈给承圣帝看过,承圣帝早同萧煜私下说过这事,见到有人将林涧散步传言的实证呈上来神情并不惊讶,只是在看过之后,便叫林涧出列,询问他是否知情是否做过此事。
  林涧对此事供认不讳,痛痛快快的就承认了于都中散步传言是他所为。
  不但如此,林涧还笑着认下了怂恿林涼弹劾沈峤之事。
  林涧笑道:“圣上,林知府写奏章弹劾沈将军,这并非林知府本意。实则也是臣撺掇林知府做下的。”
  他这话一出,众皆哗然。
  承圣帝更是皱起了眉头,他沉声问林涧:“你为何如此?”
  林涧笑了笑,道:“因为臣为十年前的旧事不忿。臣觉得,就因为臣父腿伤,西宁郡王在得以抢夺了本属于臣父的军功。之后臣又从林知府处得知,臣父从前之副将从十年前就没有好前程了。那些副将这十年间从无出头之日,沈将军接任岭南将军后,但凡跟随过臣父出战的人,从不得重用,臣心中不忿。遂撺掇林知府弹劾沈将军。”
  承圣帝道:“你既对沈峤不忿,为何不自己弹劾他?”
  林涧笑道:“圣上,臣是都察院副都御史,不好做这样的事情。臣与林知府是兄弟,臣之所忿之事,臣的兄弟也为此愤愤不平,臣在臣的兄弟面前抱怨了几句,林知府便愿替臣来做这件事了。”
  “但如今臣的罪证既然被找到了,臣也不愿林知府蒙受不白之冤,臣愿意揽下所有的罪责。臣一人做事一人当,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承圣帝闻言,又问林涼是否如林涧所说的那样。
  林涼出列,沉默片刻后,才平静道:“回圣上,事情确如林副都御史所言,臣是被林副都御史怂恿的。”
  身为朝廷命官,还是担负检查百官职责的都察院副都御史,不但知法犯法触犯律例,还撺掇怂恿地方封疆大吏对朝臣将军攻讦构陷,更是利用传言对当朝天子逼/迫利用以达到自己的目的,这等私心私利勾结的人,按律例是要重重惩处的。
  就算承圣帝有心袒护也没用,林涧都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承认了,承圣帝如若视而不见强行袒护,那就是徇私了。
  承圣帝咬了咬后槽牙,扫眼瞧见太子一撩衣摆像是要出列为林涧说情的模样,承圣帝当即轻咳一声,令人将林涧给带下去了。
  “林卿之事,着大理寺、刑部会同审理。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再来禀报朕,朕会秉公处理的。”
  有了林涼的处置在先,承圣帝的这个秉公处理,对众人还是十分有可信度的。
  林涧在被送入刑部大牢候审之前,承圣帝叫人将林涧送至勤政殿中,他单独见了林涧一面。
  作为将去刑部候审的犯人,林涧已然被剥去了官服,他身上只穿着深色内衫。
  可他这人形貌出众,便是沦为阶下囚,只穿着内衫跪在那里,也有自成一派的风流潇洒。
  承圣帝望着眼前站着的青年,瞧着他含笑的模样,承圣帝摆了摆手,将五种人全部遣退,又摆了摆手示意林涧站起来说话。
  待林涧站起来后,承圣帝望着林涧那灿如繁星的眼眸,没来由的就想起四年前,白毅将林涧领到他跟前来时的情景。
  他又想起小时候的林涧,承圣帝想起一幕幕往事,才忽然发觉,无论何时,他见到林涧,无论他是年幼还是长大了,他的眸子永如天上的星子般明亮。
  他的眸中没有杂质,通透的放入能一眼望进他的心。可是,这样的清澈,却并不能叫人一眼看透他的想法。
  承圣帝是真惜才,也是真疑惑,更是真心愿意给林涧一个机会,他觉得林涧是有苦衷才会如此,待屋中只剩下他同林涧,他便问林涧为何要如此行/事,又问林涧此番作为究竟是意欲何为。
  林涧洒然笑道:“圣上,事已至此,圣上不必再问了。该说的话,臣都在殿上说完了。”
  “待事情查清楚,罪名定下后,要杀要剐,罪臣全凭圣上裁夺。罪臣绝无二话。”
  承圣帝问了半天什么都没问出来,又听得林涧这似是破罐子破摔的,心里越发不痛快,语气中都带了几分薄怒:“云溪,你究竟想做什么?”
  “你当初回都中时,同朕说的好好的,朕如今还记着你的一字一句,你自己怎么倒变卦了?你是何等聪明的人,朕一直这般信重你看好你,你就是这般回报朕的吗?”
  林涧又笑:“圣上生气,是为着罪臣没有完成对圣上的承诺,没有遵守圣上的嘱托?还是为着罪臣自己作死,断送了自己的前程,圣上为罪臣痛惜呢?”
  林涧是真敢说,他笑嘻嘻的望着承圣帝,眼底却蕴蓄着冷冽寒凉,“圣上,若罪臣对圣上来说已无利用价值,又或者圣上能够找到代替罪臣继续为圣上做事,继续为圣上清理四王八公势力之人,那圣上应是不会再见罪臣这一回了吧?”
  承圣帝被这话激怒,怒斥林涧放肆。
  林涧还是笑:“圣上,罪臣本就是个横行无忌不顾规矩的人,从小到大,也没少顶撞过您。您从来都对罪臣宽仁包容,如今这样生气,是因为罪臣说中了您的心意,还是因为罪臣的父亲不再是废人,林家得了封赏,所以圣上就容不下罪臣的放肆了呢?”
 
 
第131章 
  承圣帝怒极, 狠狠瞪了林涧半晌,忍住了想要上前踹他一脚的冲动, 移开视线饮了一口热茶, 眯着眼瞅了林涧半晌, 情绪倒慢慢平静下来了。
  几番言语往来, 林涧字字句句都是尖锐难听的话,到了这会儿承圣帝也听出来了,这混小子怕是故意在激怒他。
  承圣帝冷静下来,望着林涧挑眉道:“原来你还知道,朕对你一直宽仁包容。”
  “这天底下,敢这么对朕说话的,就只有你一个。要是换了旁人,早就拖出去砍了。便是朕的儿子们,那也是先要打一顿再说的。”
  说到这里, 承圣帝眸中浮现几分感慨, “你爹一路拼杀, 从寂寂无名到天下尽知,用了数年时间。朕也是在他做了领兵主将之后,才逐渐关注到他的。等到朕与他君臣投契时, 你大哥二哥都已经长成半大小子了。也就是你,是朕切切实实看着出生的。”
  “你出生的时候你爹不在都中, 他在岭南为朕收服江山,朕知道他心中惦念你/娘和你,只是军中通信不便, 战事激烈,他们已许久没有通过家信了。所以朕亲自去了你们府上,看过你/娘和你,在送往岭南的公文中另附纸张,写了你/娘同你的状况,也是为了叫你爹安心。”
  承圣帝望着林涧微微笑了笑,“朕去瞧你的时候还抱过你。你刚生下来的时候很健康,朕抱着你的时候你也没哭,朕才说了你乖,你就当场尿了朕一身,末了还咧着没牙的嘴笑。朕是天子,帝王之身,便是抱朕的儿子们,也没弄成这样,这天底下,也就只有你这样过。”
  “你爹若不从军,倒是可以去江湖上做个豪侠。你这个性子,比你爹还要不羁,倒是可以做个浪荡天涯的剑客。朕将这事说给你爹听,你爹笑了整整一个月,说你将来肯定有出息。朕没说什么,但朕的心里,也是这般想的。”
  承圣帝想要清剿四王八公之势力,想要他这个天子在朝堂上不受任何人的掣肘,想要那些清正廉明从不拉帮结派徇私勾结的臣子能够出头,真真正正的用自己的能力为朝廷为百姓做一点事情。
  先帝没能做到这一点,但是,先帝还是为承圣帝铺好了路,在承圣帝数年努力下,他的这个愿景在一点一点的实现。
  承圣帝心里很明白,如果想要彻底的做到这一点,那么下一任帝王,也就是他要选择的太子,必不能是四王八公家族里出来的嫔妃所生下的皇子。
  后宫嫔妃之中,承圣帝最为看重的便是余贵妃了。
  他看重余贵妃,并不仅仅是因为余贵妃的出身,还因为余贵妃自身的气质学识,也令承圣帝十分喜爱与欣赏。
  因此,余贵妃所生的九皇子萧煜,也成了承圣帝最宠爱的皇子。后来萧煜渐渐长大,承圣帝见余贵妃将儿子教养得很好,纵然萧煜不是中宫所生,但通身气派就是与别个皇子不同,就算是文官之女所生的皇子,萧煜的武艺在皇子之中也是非常出众的。
  基于种种考虑,早在萧煜到了去上书房读书的年纪时,承圣帝便已在心中定下萧煜为将来的太子了。
  余贵妃为丞相之女,余家是簪缨世家言情书网,历代文官之后,余丞相在承圣帝登基时便已经是丞相了,可大周素来重武轻文,文武官员之间地位不平等,即使是一朝丞相,地位也是屈居于将军之后的。
  定下文官之女所生的皇子为太子,就意味着失去四王八公及其附着势力的支持,而如此以来,也会令萧煜遭到其余皇子,尤其是那些四王八公及其附着势力支持皇子的嫉恨和算计。
  承圣帝必须要为萧煜选择一个他信重的能够保护萧煜支持萧煜辅佐萧煜的并且能够与四王八公及其附着势力相抗衡的人或家族。
  承圣帝几乎是毫不迟疑的就想到了林鸿。
  他与林鸿君臣投契相交莫逆,可自古都说帝王万岁,但他却知道,人生不过百年罢了,他和林鸿能将大周江山全都收服平定,但清剿四王八公势力这件事情,他和林鸿未必能够做完。
  他做不完做不了的事情,便希望萧煜能慢慢做到,他也希望萧煜与林鸿之子能像他和林鸿那样好。
  承圣帝心中对林涧期许甚深,他想为萧煜培养一个襄助他成就霸业的左右手出来,因此,对于林涧的性子,承圣帝从来都是宽仁容忍,对于林涧从小至大的横行无忌,他从不曾真正动过怒。
  相反的,从内心深处老实说,承圣帝是非常欣赏林涧这种性情的。
  他是横行无忌不顾规矩,可他不是纨绔无理不学无术。承圣帝很明白,只有林涧这样的性子,方能制得住四王八公那些各怀心思的人。
  但是这一回,林涧的行/事,越界了。
  承圣帝眼神深深望着林涧,他含/着温和浅笑的眸光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直直戳进林涧的眼睛里,仿佛要侵入他的思想,看一看他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
  承圣帝没再说什么,但他的眼中,明明白白写着对林涧的失望。
  林涧一直笑嘻嘻的望着承圣帝,可他的眸底始终带着冷冽寒霜的清醒与克制,在听到承圣帝说起他小时候的事情时,林涧的目光闪了闪,眼底的冷意退了几分,但在看见承圣帝眼中涌现的失望时,林涧微微垂了垂眼眸,睫毛在眼下打出一片阴影,等到他再抬眸时,他的眼眶居然有点红。
  林涧敛去所有情绪,他静静望着承圣帝,他红着眼眶轻声道:“圣上,您看过我爹的伤腿吗?”
  “他是被人用大刀齐根斩去膝盖骨的。刀刃沿着骨缝将骨肉分离,那种剧痛,非亲历不能明白。”
  “我爹自诩男子汉大丈夫,不会对任何人细说这种痛苦,圣上身系大周安危,这天底下不会有任何人让您去冒险,更不可能让您受伤。戍守江山的将军们,没有谁是不曾经历过险象环生的险境的。我爹他成了废人,可是他还活着。可是这断腿之痛,他只能自己承受,谁也代替不了他。”
  “我爹从岭南回来时,我同圣上一样,见到的是心灰意冷的前任大将军,见到的是一个将伤腿裹起来的沉默男人。可是在岭南,我娘、我大哥,还有追随我爹的副将们,他们都见过我爹的伤腿。后来,我也见过了。我爹装上机括练习站立行走,日日夜夜的努力我都看在眼里的。”
  林涧定定望着承圣帝,又轻声问他,“圣上,哪怕一次也行,您有真真切切的看过我爹的伤腿吗?”
  林涧似乎对这个问题非常的执着。
  他的这些话,缓缓说出来,竟令承圣帝也生出伤感来。
  承圣帝沉默了一会儿,才答道:“朕,没有见过你爹的伤腿。”
  在一室的沉默中,承圣帝的声音很轻,“从你爹回都中后,朕每旬与你爹见面,从不在他面前提及他的伤势。朕知道,他骤然受伤,不得不从战场上退下来,心中一定难受。朕是不愿他沉溺过去过分悲伤,于他的伤情不利。朕每旬派太医为他诊治为他请脉,也是为知道他的身体如何。但要说看他的伤腿,朕是万万不愿的。”
  “你方才也说了,这是剧痛之殇,朕岂能当着他的面再揭他的伤疤呢?”
  承圣帝说完,似乎因为林涧提起这些旧事,承圣帝久久不能回神,林涧将承圣帝这模样尽收眼底,他抿了抿唇,又咬了咬后槽牙,将眼眶中的红逼退,而后又跪下来,默不作声给承圣帝磕了个头。
  等到承圣帝回过神来时,殿中早已不见了林涧的踪迹。
  承圣帝皱了眉头,扬声叫了人进来,德平闻声连忙进来。
  承圣帝皱眉问他:“林涧人呢?”
  德平忙回话道:“圣上,林大人走了。林大人说,不敢让圣上太过劳神,该说的话他都已经说了。他也不敢劳刑部主事在外久候,他给圣上磕了个头便跪安走了。”
  承圣帝闻言倒也没说什么,摆了摆手示意德平出去候着,他还有事情需要一个人静静的想一想。
  林涧纵在朝会上承认了他的所作所为,但承圣帝命大理寺刑部一同审理此案,林涧便不曾定罪,还要等事情查清楚之后,再请承圣帝圣裁,到了那时,才会对他有决断。
  林涧被关入刑部大牢中。
  被狱卒带到牢房中锁起来后,林涧瞧着自己手上脚上的镣铐,又望着这潮/湿阴暗不见天日的牢房,唇角慢慢勾起一抹笑了。
  活了二十年,他这倒是头一回被关起来。
  这地方的环境确实恶劣,但他也不是没见过比这更差的,林涧倒也不将这些看在眼中,自己在牢中站了一会儿,打量完了整个牢房,又侧耳听了听外头的动静,他便撩起衣摆席地而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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