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侯爷宠妻日常——沉琴绝酒
时间:2019-02-26 10:56:11

  他将纸张一一展开,抬眸看了贾母一眼,然后便垂眸看手中纸张,一字一句的念起来。
  贾母起先还是冷笑着不以为然的模样,甚至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看林涧又耍些什么花样,可随着林涧念完了手中的两页纸,贾母的神情就变了。
  她坐直了身子,神色渐渐凝重,眉头越皱越紧,双手紧紧握在一起,甚至连面色都在慢慢发白,她十分的紧张,在林涧越念越多的情况下,她甚至越来越恐惧。
  林涧将手里的四页纸张念完了,含笑起身往前走了两步,在贾母跟前站定,把手里的纸张展平放在贾母眼前,让她仔仔细细的看清楚。
  他眯着眼睛道:“老太太,这是都察院调查赦老的卷宗。现有卷宗十二页,当然了,事情还没有调查完,要等全部调查完了,这页数还得增加。”
  “赦老可真不愧是忠烈之后,他干的这些事情,可比王子腾厉害多了,就我拿来的这四页,便是其中最厉害的。老太太,你久居内宅,不问外事,只怕对赦老在外头干的这些事儿不全都知道吧?可你也不是傻/子,就这些事情,一旦刑部立案,不但赦老完了,你们荣国府百年名声也没了,那块匾额啊,到时候照旧保不住。”
  “老太太,你看看,就这四页纸,还有都察院剩下的卷宗,够不够让你改口啊?”
  贾母年纪大了,可老年人老眼昏花的毛病她倒是没有那么严重,原先在园子里逛的时候,大雪的天气,她坐着轿子隔着老远就能瞧见丫鬟婆子的脸谁是谁,林涧如今拿着都察院的卷宗这么近的放在她面前,她目光一扫,一眼就看出这的确是都察院的卷宗。
  可贾母心绪不宁,又听林涧念过一遍,正是心乱的时候,惶惶只看见卷宗上写着贾赦交通外官,依势凌弱,后头附上调查情况和实际证据,如某年某月某日在某地,贾赦与何人聚饮筹谋行/贿等等。
  贾母也不糊涂,她收回视线,定定望着林涧:“林侯爷,你这是在威胁老身。”
  林涧笑了,他收起手中卷宗,依原样放好,才抱臂居高临下的望着贾母道:“你说错了,我这是在警告你。”
  贾母冷道:“林侯爷以权谋私,就不怕圣上怪罪吗?”
  林涧又笑:“我怕不怕是我的事,与你何干。”
  “纵圣上怪罪我,我也不会如你们贾家一样会在事发后一无所有,我更不会从堂堂忠烈之后变成/人人得而诛之的罪人。”
  “老太太,你要考虑清楚,你是执意要如此,还是有心为你贾家未来考虑呢?”
  贾母此时心乱如麻,她原先觉得府里纵有些不规矩的地方,但贾家还是稳稳当当的,不会有什么大事发生。现下知道都察院不但在调查府里的事,还调查出了贾赦这么多的罪证,贾母终于发现,那稳定繁华不过是她眼中的幻象罢了,真实的情形是,贾家已经是岌岌可危摇摇欲坠了。
  “若老身改口,侯爷是否可保证销毁这些卷宗,保我贾家太平呢?”
  林涧却仿佛听到贾母说的是个天大的笑话似的,失笑片刻,林涧才望着贾母道:“老太太,我说了,我是在警告你,不是在跟你谈条件。你现在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
  “你要是执意不肯,将来你们府上事发,在你这位老封君的身上就会添上一条罪名。圣上那般看重林公,若知道你将他的遗女给了你那不争气的孙子,你说圣上他会放过你吗?赦老保不住,政老却还能保住,老太太,就算有一天你们贾府垮了一半,你跟着政老还凑合能过,何必要在圣上面前现眼呢?你强抢林姑娘的东西,又迫她跟令孙成婚,圣上只需给你一个治家不严教导无方贪图林家钱财之罪,你就万劫不复了。”
  “老太太,你现在要做的,是依从我的意思,不再干涉林姑娘的自由,不再不顾她的意愿强定她的婚事。好好教导你那大儿子,令他收敛谨慎,你们贾家或可有回旋之地。而不是在这里同我僵持。”
  “你要明白,都察院是圣上的眼睛,也是圣上的喉舌,你要好好的琢磨琢磨,今日我的这个警告,就真的单单是我林涧给你们的吗?”
  贾母闻言大惊:“你的意思是说圣上他——”
  贾母话未说完,林涧便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他含笑道:“老太太,有些话你心里明白就好,说出来就不妥当了。
  从林涧拿出都察院的卷宗开始,贾母便知道林涧手里有真家伙,并不是无的放矢在恐吓她的。
  她身上总有钦封的诰命,可她终究只是一个深宅老妇人,很多事情施展不开也做不得主,外头的许多事都是男人们的事情,她都得靠她的两个儿子去做,就连她身上现有的荣光也是她的丈夫给她带来的。
  她的儿子若不争气,将贾家败了,她又有何颜面去见她的丈夫呢?
  四王八公是一股势力,可四王八公发展数年,势力错综复杂,家族枝节庞大,虽然各有利益牵扯,但说穿了,还是得各家自己争气才能保住自家的命数。
  那王家与她贾家牵扯何其之深,可事发之时,他们还不是说舍弃就舍弃了吗?贾母不是没有想过要求助世交,可这样的事情,越是攀扯众多越是惹圣上震怒。
  当今圣上手里有实权,岭南皖南军中皆效忠圣上,林鸿这个前任大将军稳稳的在都中坐镇,四王八公纵有兵权在手上也不及早年了,甚至还逊圣上一筹,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们也不能跟圣上硬碰硬,否则,这百年积攒的忠烈之名岂不是要毁于一旦了么?
  贾母很清楚林涧要跟她单独谈这些的用意,林涧是在警告她,这些事不宜公诸于众,而她就算知道了,也只能把这些事情烂在肚子里,她没法儿同别人说。她确实只能私下规劝儿孙,要他们从此改过自新,否则将来,贾家就真的完了。
  跟贾家的未来相比,林黛玉的那些铺面庄子,还有她和贾宝玉的婚事就真的不算什么了。
  贾母惜命,她真的不想因为这等事情触怒承圣帝。她是有私心,她是贪图林黛玉手里的钱产,但是她还没有糊涂到一叶障目的地步。
  林涧很有耐心,他见贾母许久不讲话,他也并不催促,只是重新坐回去,静静等着贾母做决定。
  贾母最终改口了。
  “侯爷,老身答应你,林丫头的事情,老身再不干涉。林丫头同宝玉的婚事取消,日后林丫头若要成婚,老身会尊重她的意愿。只是侯爷,老身多嘴问一句,侯爷这般看顾林丫头,是有意想要娶林丫头为妻吗?”
  林涧淡淡一笑,他尚未开口,外头却响起小陈的声音:“少爷,北静郡王来了。郡王爷指名要见您。”
  林涧垂目笑了笑,再抬眸时,唇角勾起眼中却冷意如霜,他看着贾母道:“府上派人去请政老和赦老回来。政老规规矩矩赶回来,偏赦老心眼多,刚出衙门就推说有事走了。我就知道,他是去请北静郡王去了。”
  “府上出了这样的事情,谁都奈何不了我这个林家小侯爷,也就北静郡王能替你们撑腰了。”
  林涧起身,整了整衣摆,又伸了伸胳膊活动活动筋骨:“行了,老太太请回吧。请你记得你的话。林姑娘的事情不要多问,也别去管,好好约束你们府里的人,还有令孙。若我再知道他如此逼/迫欺辱林姑娘,下回,就不是挨一顿打这么简单了。其余的事,不必我说,你也该知道如何去做。”
  “我要去见北静郡王,就不远送了。”
  林涧出了门,站在门廊下等贾母走远了,才问小陈:“北静郡王在何处?”
  他来得着急,还真没那个闲情逸致撑伞过来,他带着林家护卫一路纵马而来,身上都被雨水浇透了,这会儿在贾府里前后折腾了一个多时辰,这湿衣裳也穿干了。
  林涧出得门廊一瞧,外头的雨不知何时停了,他看看小陈身上的衣衫也干了,就唯有头发尖儿还有些湿/润,料想自己也是如此,伸手一摸才知道,他头发多,却连鬓边还都是湿/润的。
  小陈道:“北静郡王在东侧房。”
  小陈说,是贾赦领着水溶来的。贾赦回来的时候,林涧正同贾母在说话,贾赦知道荣禧堂这里乱成一团,也不敢把水溶安置在这里,便让到东侧房去了。
  贾赦方才来瞧过一回,给了话给守在外头的小陈,让林涧去东侧房见水溶,然后贾赦就回去陪着水溶去了。
  林涧去东侧房见水溶,口称郡王安,规规矩矩给水溶行礼。
  论爵位,水溶是郡王,自然比他的品级高;论职位,水溶是銮仪卫使,正正经经的正二品武职,也比林涧的品级高,林涧给他行礼自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林涧早已收起方才那副吊儿郎当漫不经心的模样,他在水溶面前很守规矩,但也不卑不亢,自有风骨。
  水溶坐着没起身,只轻轻抬了手,叫林涧不必多礼:“林御史,请坐吧。”
  水溶淡淡看了身侧的贾赦一眼,贾赦会意,亲自给水溶奉了新茶,又看着下人给林涧奉茶后,他便带着人退出了东侧房,让水溶与林涧两个在屋里单独说话。
 
 
第57章 
  林涧在水溶的左手边坐下。
  外头雨停了, 乌云散去,天色比方才亮了许多。东侧房的窗格开着, 天光从窗格里漏进来, 在穿着天水蓝常服的水溶身上打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水溶与林涧同岁, 要是细论起来, 林涧的年纪还要比水溶大上几个月。
  虽然两个人都是忠烈之后,出身上都是一样的,但因为两个人各自分属不同的势力阵营,所以两个人互相都知道对方的存在,但实际上并没有什么交集和往来。
  □□皇帝钦封的四位郡王,这一代南安郡王和西宁郡王才智平庸,在朝中官阶不如水溶,纵然身上也有武职,但也不过是个虚职, 至多还有个京畿守备营守将的名衔, 但地位肯定是比不上水溶的。
  东平郡王这些年家中子弟众多, 穆家一族倒是十分的兴旺,可偏偏年过五旬的东平郡王穆莳没有嫡子,庶子倒有一堆, 府里长成/人的庶子为了争世子之位明里暗里都在争斗,东平郡王不堪其扰, 他兼着兵部的差事,但为了府里的私事也是每日焦头烂额的,因此被拖累, 数年得不到升迁。
  四个郡王里水溶是最年轻的,与其余三位郡王相比又是晚辈,可他的官职最高,为人又谦和,府里又最是干净,没有什么事情拖累他,自办差以来屡屡做出实绩,入仕短短两年就做到了銮仪卫使,不得不说,他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
  如此一来,水溶就隐隐成了四王中的领袖人物。偏偏他又生得极好,是个面如美玉目似明星的秀丽人物,亦是都中声名远播的美男子。
  “本王上回见林御史,还是在三年前圣上年节下与宫中所办的宴席上。当时人多,本王也未能与林御史说话,只是远远见过林御史一眼。那时林御史尚未投军,谁能料想,与林御史再见时,竟是三年之后了。”
  林涧大大方方的与水溶对视,水溶也含笑坦然回视于他。
  “本王一直都听说林家三少爷活得恣意任性凡事随心随性而为,这几年出入宫中,也常听得林御史从前旧闻。本王每每有心想要同林御史结交相识,但总寻不到机会,后来林御史往皖南一去便是三年,但不想这心思竟耽搁至今了。”
  早年间,水溶的父亲,即先郡王还在的时候,才三十多岁就生了病,先郡王膝下只水溶一个嫡子,府中也没有庶子,水溶事父至诚至孝,那几年一直在先郡王病榻前伺候。
  后来先郡王去了,水溶承袭了郡王爵位,结果成为郡太妃的水溶母亲又病了,水溶又侍母两年,待郡太妃病好之后,他才出来办差,才有了之后的那些升迁。
  水溶这个人同贾宝玉一样,都有个喜欢亲近美人的毛病,尤其是有皮相又有内涵的美人,水溶便最是喜爱了。当然在水溶看来,这不是毛病,这是风雅。
  林涧从小给萧煜做伴读,他在宫里无法无天的瞎折腾,他的那些混蛋泼皮名声早就传遍都中了,可就算如此,也不能掩盖林涧生就一副好皮囊的事实。
  水溶平日里见多了温顺乖巧的美人,在见过林涧后,偏偏就对他那等潇洒风流的模样给戳中了心思,暗暗留心了好几年,只可惜一直没能接近林涧。
  他年纪轻轻就隐隐成为四王中的领袖人物,自然与他性格能力分不开,他和贾宝玉不一样。贾宝玉年纪小,又惯是府里宠着长大的,见了喜欢的人就不管不顾的缠上去,水溶却不会这样。
  他早早出来办差,早早支撑起整个郡王府,早早通过自己的努力得到如今的地位,他自然是最沉得住气的。
  纵然他有心结交林涧,也没有刻意接近。
  就算是现在同林涧见了面坐在一处说话,水溶也依旧是一副不疾不徐的模样。
  “前些时,本王听宝玉提起过,林御史回都中不久,就被林老将军差遣往荣国府探望林公遗女。过后你往扬州去,对林公遗女也是关爱有加,甚至抛下差事亲送她去姑苏。扬州盐课亏空案林御史办得很漂亮,在本王看来,林御史那些令朝臣们不满的作为倒是颇为重情重义,也是情有可原。圣上没有苛责林御史,可见圣上也是很欣赏林御史的。”
  林涧听水溶说这许多话神情也并未有太大的变化,听到这里时,才接口道:“我听说郡王爷曾在圣上面前替我说过话,往日我与郡王爷不得相见,今日相逢,自然要说一声多谢了。”
  当初他瞒天过海,以自己为饵诱得群臣争相指责他,让承圣帝处罚他,而那军饷则趁此机会悄悄运往皖南。这事一出,朝野上下就没几个向着他说话的人,这其中一个向着他说话的,便有北静郡王水溶。
  水溶微微一笑:“朝中有人诘问本王为你说话是何居心。本王曾答说,林御史一片为国之心,皖南军饷拖欠事大,本王也是为公理出头而已。既是为公,林御史也不必称谢。”
  “宝玉还曾提起过,你去荣国府当日,他兴冲冲邀你一同聚饮,你答应了,也按时赴约了。可当宝玉拿出林姑娘的诗作请众人赏鉴时,你却有些不高兴了,略说了两句话你就走了。之后再未去过。本王看你待林姑娘极好,知悉你私底下查过这件事后,更是什么都明白了。”
  “林御史,你今日在荣国府这样生气,毁了太/祖爷御赐的匾额,又令人痛打宝玉,都是为了林公遗女,是吗?”
  林涧微微眯了眯眼,直视着水溶的眼睛坦承道:“是。”
  水溶闻言却轻叹,片刻复又微笑道:“原来如此。那倒真是可惜了。”
  林涧问他可惜什么。
  水溶含笑缓缓道:“宝玉同林姑娘是从小的情分,在宝玉心里,林姑娘很重要。宝玉是赤子之心最为纯粹,他将林姑娘的诗作抄录出来私下给我等品鉴,也是不愿埋没了林姑娘的才情。林姑娘才情出众,但凡读过她的诗作,又领略过她诗情的人,又有几个不倾慕她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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