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前任他叔冲喜——绿药
时间:2019-02-26 11:07:37

  温静姗一夜辗转未能成眠,一想到天亮就能与姬星漏相见,枕巾湿了又湿。不论是睁着眼睛还是合上眼,姬崇的音容笑貌始终在前面。
  “静姗,我原先瞧着父皇的妃子们每每害喜都闹得厉害,把人都搞得憔悴不堪。当初你刚怀上这孩子我还担心他太闹你。没想到是个懂事的,一点不折腾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姬崇将耳朵贴在她高高隆起的肚子上,笑着又说,“这么乖,一定是个女儿,香香软软的乖女儿。”
  她温柔笑着,说:“殿下难道不希望是个嫡子?”
  “都喜欢。儿子女儿都捧在手心里疼着。不过若真是个女儿,再过两年,你养好身子了,还是得给我生个儿子。毕竟是皇家。”他想了想,又勉为其难地说,“算了,女子生产一回不易,那这一胎还是生个儿子算了。日后也不必让你再遭这个罪,我也不必再怕一回。”
  她笑得连连摇头:“原来殿下也是有怕的。”
  她见他最后一面的场景更是历历在目。
  他像往常一样轻手轻脚地早起,给她拢好被子,轻吻落在她额角。她忽然醒过来,望着他的眉眼,温柔抿唇。
  “把你吵醒了?时辰还在,再睡一会儿。今日回来给你带枣泥酥和茯苓夹饼。”他说。
  她轻轻拉住他的手,说:“那要早些回家。”
  “好,忙完便归。我还要陪着你给我们的孩子选新衣。”
  她睡得迷迷糊糊,掀开床幔一角,望着姬崇离开。瞧着他一步步走远,心里忽然不舍。她看着他迈出门槛,突然想喊住他。
  可是他是太子,事物繁忙,着实不应该再扰了他。
  她将噙在舌尖的一声轻唤咽了回去。
  反正,他说今日会早归。
  姬崇转身关门,隔着远远地距离望向她,冲她温柔笑着。双扇雕花门逐渐关合,此间一瞥,便是永别。
  温静姗还记得那双雕花门上镂着代表吉祥的团云、代表夫妻恩爱的比翼鸟,水波横斜间映着团圆的满月。
  “咚咚咚——”小荷在外面轻轻叩门。
  “夫人,您可醒了?”
  温静姗睁开泪眼,才恍惚发觉已经天亮了。
  一夜过去,担忧也好紧张无措也罢,竟也都消散了,她心里莫名宁静下来。她起身喊小荷进来伺候,仔细梳洗。
  不以生母身份相见是温静姗自己的意思。
  “知道他好就成了,不能扰了他的生活。就说……就说我是他生母家里的亲戚,是、是他姨母……”
  姬星漏昨夜临睡前还与妹妹说今日一早就要跑去找顾见骊,跟她讨礼物。可没想到今儿个一早起来,妹妹可以跑去找顾见骊,他也被拦下来要去见什么亲戚?
  烦死了!
  温静姗忐忑地迈进屋子里,握着拐杖的手微微发抖。她停在门口,望向坐在椅子上晃荡着一双小短腿的姬星漏。
  不过是一瞬间,她的眼底便红了。她努力克制着压下眼底的泪,喉间被哽咽堵满。
  “姨母?什么姨母?”姬星漏不耐烦地瞥了她一眼,“我姨母好好在王府里待着呢!”
  温静姗怔了怔。
  “星漏,过来。”姬无镜开口。
  姬星漏看了姬无镜一眼,有些心虚地从椅子上跳下来,不情不愿地挪过去。他也不看温静姗,立在姬无镜面前,问:“顾见骊醒了没有?我要去找她!不要理这个瘸子!”
  姬无镜的脸色有些冷:“把你这臭脾气收回去,好好说话!”
  姬星漏眼珠子转了转,忽然撒腿就跑,擦过温静姗的身子冲出去。温静姗腿脚不便,踉跄了一下,幸好被小荷扶住。
  “星漏。”姬无镜脸色更沉。
  姬星漏回过头来,古怪地看了温静姗一眼,可是他脚步只是停了一下,又继续往前院跑去。
  姬星漏一阵风似地跑到顾见骊房间里。
  顾见骊正和姬星澜坐在罗汉床上,两个人之间的小几上摆着一盘棋。顾见骊在教姬星澜下棋。
  “哥哥?”姬星澜扭过头来望向他。
  姬星漏气冲冲地跑过去,跳上罗汉床,生气地弄乱了棋局,黑白棋子纷纷落了一地,清脆响声不绝,扯着尾音。
  姬星漏生气地瞪着顾见骊,大喊大叫:“顾见骊!我恨你!”
  顾见骊有些懵。这孩子是怎么了?
  顾见骊还没来得及说话,姬无镜已经大步走了进来,他直接拎着姬星漏的后衣领,将他拎了起来,转身往外走。
  姬星漏拼命挣扎起来,大声囔囔:“我不要见那个瘸子!我才不要什么生母姨母!我母亲就在这里!”
  顾见骊回过神来,急忙起身,连鞋子都没穿,光着脚追上去,抱住姬星漏的身子,急切说:“你别这样拎着星漏,把星漏脖子都勒红了!”
  顾见骊这才看清姬无镜眼底的阴翳还有努力克制的怒意。
  顾见骊将手搭在姬无镜的手腕轻轻拍了拍,试探着从他怀里把姬星漏抱过来。可是姬无镜没松手。
  姬星澜也从罗汉床上爬下来,拿了顾见骊的鞋子跑过去,悄悄把鞋子放在顾见骊身前。
  顾见骊望着姬无镜的眼睛,从他眼底的怒意里瞧出了他的无措来。她温声细语拿出几分温柔:“别这样,我与他说,我好好与他说说就是了。”
  姬无镜低头,瞥了一眼姬星澜放在身前的鞋子,这才松了手。
  顾见骊松了口气,把姬星漏抱进怀里,姬星漏瞪着她冷哼一声,不过胳膊却搂住了顾见骊的脖子。姬星漏比姬星澜高一些,也重一些。顾见骊抱着他有些吃力。
  她踩上鞋子,把姬星漏抱到罗汉床上,温声问他:“饿不饿呀”
  姬星漏扭头,生气地不理她。
  顾见骊喊来季夏,将她昨日给姬星漏买的小弓箭拿来。这是姬星漏早就想要的,顾见骊先前觉得太危险了,才始终没给他。
  “夫人?”小荷有些担忧地拽了拽温静姗的袖子。
  站在门外的温静姗回过神来。
  屋子里发生的一切她都看见了。
  难受吗?
  倒也没有。
  温静姗温柔笑着,轻声说:“殿下与我说他小时候很顽皮我总是不信,如今倒也信了。”
  生龙活虎的,多好啊。
  家破人亡病痛折磨,她还活着,不过凭着对千里之外的他那点子想念罢了。若他安好,她才敢苟活。
  
 
 
第160章 
  季夏脚步匆匆去了又回, 带来了精致的小弓箭。姬星漏把小弓箭抱在怀里,瞧了又瞧, 脸色才稍微好了一点。
  顾见骊摸了摸他的头, 给他整理了一下有些乱的衣领。
  姬星漏警惕地瞥了她一眼,重重“哼”了一声,嘟囔:“我还是生你的气, 休想拿一个破烂弓箭敷衍我!”
  “你要是觉得这弓箭破烂, 那还给我啊。”顾见骊朝他伸出手。
  姬星漏飞快将弓箭藏在了身后, 睁大了眼睛瞪着顾见骊。
  “你真讨厌!”他愤愤嚷着。
  顾见骊却笑得温柔。
  姬星漏偷偷去看她, 看着她的笑脸,心里的气竟也发不出来, 没好气地说:“我饿了,我要吃东西!”
  顾见骊看向季夏, 季夏便下去吩咐小丫鬟将早膳端上来。季夏刚走到门口又折回来,压低了声音, 有些不确定地问:“准备几双碗筷?”
  顾见骊望向门口的方向,望见立在庭院里的温静姗。她说:“多添一双就是了。”
  姬星漏竖着耳朵听见了,不高兴地又哼了一声。
  姬星澜爬上罗汉床,站在姬星漏的身后,给哥哥拍了拍后背, 让哥哥不要生气。
  顾见骊转头望向立在外面的温静姗。温静姗戴着面纱, 顾见骊看不清她的模样,又因为离得有些远,连她眉眼也看得不太真切。可是温静姗还是给顾见骊一种熟悉的感觉, 似乎曾经在哪里见过。
  顾见骊移开视线,看向姬无镜,姬无镜脸色沉沉地立在一旁,不发一言。顾见骊起身,走到他面前,将手搭在他的小臂上,小声絮絮说着:“对待小孩子急不得的。星漏性子拧巴,越是逼他,他越是不听话。我瞧着,星漏可能误会了什么。你们可与他说了些让他误会的话?”
  “什么也没说。”姬无镜烦躁道。
  “那我问你,那个人到底是他的生母还是姨母?”顾见骊问。
  姬无镜默了默,道:“生母。”
  顾见骊了然,与她所想也差不太多。她沉默了一会儿,再次开口:“星漏这边急不得,她既是他的生母定然也舍不得逼他。我去与她说说,免得她被星漏伤了心。”
  顾见骊顿了顿,又问:“不过你得告诉我星漏的父亲到底是谁,我该如何称呼她?”
  顾见骊转过头望向温静姗的背影,她被小荷搀扶着,正要回客房。
  “我哥。”
  顾见骊蹙了眉,嗔了姬无镜一眼:“又胡说八道,还要不要我帮忙了?”
  “爱信不信。”姬无镜阴着脸转身往寝屋走去。
  顾见骊立在原地望着他进去,呆了呆,又望向远处罗汉床上的两个孩子。姬星漏和姬星澜都望着她。不同的是,顾见骊望过去的时候,姬星漏立刻别开了视线。
  红簪和绿钗端着早膳进来,姬无镜不吃,温静姗已经离开了。顾见骊也没什么胃口,让林嬷嬷好好看着两个孩子吃饭,带着季夏去见温静姗。
  一路上,顾见骊垂着眼,忧心忡忡。将心比心,她有些担心姬星漏今日的举动伤了生母的心。
  想着想着,她心里也烦了起来。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她也不知道,姬无镜也没有与她说清楚。她心里知道的那点不过是推测。她这般不清不楚地竟要跑去宽慰人。
  季夏也在一旁说:“夫人,您管这闲事做什么?做得好了不好了凭白惹了旁人埋怨。”
  “还是要去的。”顾见骊随口说。
  “我不懂。”季夏闷闷不乐。
  顾见骊没有解释,心里的烦躁却烟消云散了。自个儿乱想的时候容易心烦,可被季夏问出来,就像挑明了一般。
  她为什么走这一趟,是为了星漏,也不是为了星漏。
  她不想看见姬无镜闷闷不乐连饭都没心情吃的样子。她得帮他呀。
  顾见骊以为会见到委屈垂泪的温静姗,却不想温静姗正在整理着衣服,眉眼温柔,不见多少悲戚。
  丫鬟都退下去了,屋子里只顾见骊与温静姗两个。
  温静姗起身,含笑望着顾见骊:“给您添麻烦了。”
  她故意用毒熏哑的嗓子干涩刺耳,难听得很。
  温静姗笑笑,歉意道:“我声音粗鄙让您见笑了。”
  顾见骊慢慢皱起眉,目光死死凝在温静姗露在面纱外的眼睛上。顾见骊的眼中逐渐浮现不可思议,她试探地喊了一声:“静姗姐姐?”
  温静姗猛地抬头,震惊地望向顾见骊,脚步也踉跄着向后退了一步,直接跌坐了椅子里。她目光躲闪,这几年的东躲西藏让她本能得想否认,想逃走。
  不对啊,这里是姬无镜的家里。面前的女人是姬无镜的妻子。
  温静姗压下心里的慌张,重新抬起眼睛打量起顾见骊,待看清了顾见骊的眉眼,她犹豫了半晌,才不安地开口:“你是在骊的妹妹……”
  “是,我是她的妹妹。”顾见骊攥紧了帕子,心里忽然涌上了一股子酸涩。
  记忆里的静姗姐姐不是这个落魄样子的,甚至用“您”来称呼她。
  顾见骊从小就时常从姐姐口中听来温静姗的名字,她也见过几次温静姗来府中寻姐姐。彼时顾见骊还是个梳着丱发的小姑娘。
  姐姐是个高傲的性子,温静姗也是,旁人都说这两个人性格太像都太好强太耀目,虽亲如姐妹,可这份手帕情恐不长久。然而她们两个人就这么互不相让争奇斗艳地一路交好下去。
  顾见骊还记得温静姗大婚的那一日,整个京城铺满红妆。温静姗一身大红凤装,风华无疆,太子亲迎,为她扶裙,羡煞旁人。
  那一日顾见骊跟着姐姐送亲,温静姗塞了她一手糖。
  顾见骊压下心里的酸涩,说:“那时候你出事,姐姐很难过,哭了很久很久。”
  温静姗轻轻“啊”了一声,恍恍惚惚的。她离京五年,像是与过去切离开,那曾经繁华的京中过往都像上辈子的事情了。忽然提到了旧友,她心里有一种不真切的感觉。
  顾见骊心里忽然惊了一下,如果姬星漏是温静姗的孩子,那他的父亲就是……
  是了,姬无镜自幼与前太子相识本就不是秘密。
  顾见骊缓了缓,平复了一下心里的震惊和复杂,朝着温静姗走去,温声开口:“星漏和星澜年纪还小,还不懂事儿,姐姐不要因为他们童言无忌伤了心。”
  温静姗诧异问:“星澜是谁?”
  顾见骊愣住了,忙说:“星漏的妹妹呀!您的女儿呀……”
  顾见骊忽然顿住了。
  是了,温静姗找上门来自称星漏的母亲,那日姬无镜也是与她说星漏不是他的孩子。不管是温静姗还是姬无镜,都一直没提过星澜!
  “我只有星漏一个孩子。至于你说的那个孩子,我猜测大概是为了隐瞒星漏的身份,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顾见骊先不去想姬星澜,说:“您可千万不要因为星漏的言行难过,这孩子说话伤人,可是心里是极善的。”
  温静姗温柔笑着:“不会的。只要他好好的,我见了他心里只有欢喜,没有旁的难过。”
  顾见骊还想说什么,胭脂却匆匆赶来禀告纪敬意过来要见顾见骊。
  顾见骊便只好起身,先过去一趟。她刚迈出门槛,忽然停下来,慢慢皱起来,隐约想起了些旧事。她回过头,望向灰暗房间里的温静姗。温静姗垂着眼,温柔看着手中的小册子,那小册子是姬星漏平日练字所写。
  顾见骊视线下移,落在温静姗腿旁的拐杖上,眼前浮现的却是小时候记忆里判若两人的温静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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