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前任他叔冲喜——绿药
时间:2019-02-26 11:07:37

  他嘴上这般说着,心里却有些不忿,觉得憋屈得很。想你顾敬元昔日威风,如今竟然还敢做出昔日的做派?
  广平伯想拿出皇家宗亲的头面来,可是他抬头对上顾敬元想要杀人的表情,愣是没硬气得起来。他只是说:“你今日是来做客?”
  “带小女回家!”顾敬元握住顾见骊的手腕。
  广平伯被顾敬元的态度气得脱口而出:“她已经嫁了过来,是我们家的人了!”
  顾敬元口气坚决:“两姓姻好首遵父母之命,这婚事本王从未答允过,便不作数了!不管是没什么用的姬绍,还是要死不活的老怪物稽昭都配不上本王的女儿!”
  “你……”广平伯气得吹胡子瞪眼。
  顾敬元看也不看他,拉着顾见骊就走。
  顾见骊微怔,略犹豫了一瞬。
  顾敬元觉察到了,他回头看向顾见骊。顾见骊抿唇,神色有些迷茫慌乱,她讷讷道:“我、我去收拾东西。”
  “不必收拾了!”
  “有些东西是要带走的……”顾见骊声音低下去。
  顾敬元深看了女儿一眼,松手,道:“快去快回!”
  “嗯!”顾见骊应了一声,转身小步往回跑。
  其实父亲说的没错,的确没什么可收拾的。回去之后,顾见骊吩咐季夏将陶氏亲手给她做的衣裳收起,其他的东西都不必带了。
  顾见骊立在原地,低着头,望着脚下花花绿绿的地毯,略犹豫了一瞬,推门进了里间。比起外面的晴空万里,里间永远都是灰暗的。
  姬无镜已经起来了,他低着头,靠坐在床头。听见顾见骊进来的声音,他沙哑着嗓子问:“外面又吵什么?”
  “是我父亲来了……”顾见骊停下脚步,没有再往前走。
  姬无镜惊讶挑眉:“那老东西活过来了?”
  顾见骊蹙眉,不喜他这样说,在心里默默回了一句——你都能活过来我父亲怎地不能?
  姬无镜撩起眼皮瞧立在远处的顾见骊,问:“他过来做什么?”
  顾见骊藏在袖子里的手微微攥紧,声音小小:“父亲要带我回家……”
  姬无镜目光重新扫过顾见骊的脸,看见了她眼角的湿意,也看见了她眼里少有的星辰亮色泛着微微欢喜。
  他口气随意地“哦”了一声,说:“走就走呗。”
  他懒散打了个哈欠,接了一句:“走了好,可真是少了个大麻烦。”
  顾见骊安静立了半天,轻轻“哦”了一声。
  “砰砰砰——”顾川在外面敲门,“阿姊!季夏已经把东西收好了,快走了!”
  顾见骊转身,只走了三五步,就到了门口打开房门。她一手扶在门上,一手提裙迈过门槛,下意识地回头望去。
  顾川抓住她的手腕,迫不及待地拽着她走:“父亲说了,要快点离开这破地方!”
  别看顾川年纪小,力气倒是不小,顾见骊被他拽得身形晃了晃,她那回头一瞥,只来得及看见姬无镜衣襟一角。
  顾见骊被顾川拉着跑出小院,迎面遇见从外面玩回来的姬星澜。姬星澜被林嬷嬷抱在怀里,她眨了眨眼,问:“你要去哪儿呀?”
  顾见骊弯起眼睛来,说:“回我自己的家。”
  姬星澜不懂,糯糯地问:“这里不是你的家吗?”
  顾见骊微笑摇头。
  “哦……”姬星澜拉着长音点头,认真地说:“那你要多穿些,别再着凉。”
  “阿姊,我们快走,父亲还等着咱们呢!”顾川又拽顾见骊。
  顾见骊胡乱点头,任由顾川拽着离开。
  被林嬷嬷抱在怀里的姬星澜忽然扭过头,伸长的脖子,朝顾见骊的背影,奶声奶气地大声喊:“要早点回来呀!”
  顾见骊的脚步微顿,狠了狠心,没回头。她一步一步朝前走,耳边是自己和弟弟的脚步声。可是她有些迷茫,脚步也有些虚,像是没踩在实地上似的。
  这一切都是真的?她真的要跟父亲回家去了?分明她从进府之日起便盼着这一日,可当这一日到来时,却觉得不甚真切。
  姬星澜让林嬷嬷把她放下来,不管林嬷嬷的追问,她小跑着进屋,躲在里屋门口探头探脑地朝里张望。
  “鬼鬼祟祟做什么?”姬无镜问。
  姬星澜扭着小身子跑到姬无镜面前,一脸天真地问:“爹爹,你不陪她回门吗?”
  “回门?”姬无镜古怪地看着小姑娘。
  “嗯嗯!”姬星澜重重点头,“我听嬷嬷说初二回娘家。咦,可是今天初一呀……”
  小姑娘眉头揪起来,想不明白了。她也不再纠结,去拉姬无镜的手:“爹爹,你不能陪她回去,可一定要接她回来哦!”
  姬无镜看着姬星澜攥着他的小胖手,没说话,嘴角勾起一道莫测的笑。
  先前老伯爷实在是被顾敬元的态度气糊涂了,才会说出“她已经嫁了过来,是我们家的人了”这般话。最初的冲动之后,他巴不得顾敬元赶紧带着顾见骊离开,巴不得和顾敬元撇清关系,免得年后被降罪牵连。
  广平伯府的人都躲开,任由顾敬元带顾见骊离开。
  今日的大年初一,拜年走动的人和车辆很多。广平伯府正门前不远处的积雪被车辕踩成一处烂泥。
  顾敬元往前迈出一步,在顾见骊面前蹲下来。
  顾见骊愣了一下,才慌忙摇头,说:“不用的,我能自己走。背弟弟就……”
  “我不用!”顾川跳进雪泥里,毫不在意,“我才不像阿姊那样怕脏!”
  顾见骊咬咬唇,像小时候那样趴在父亲的背上。
  顾敬元站了起来,背着女儿一步一步稳稳往前走。对着两个女儿向来寡言的他闷声开口:“囡囡,没能护着你,让你受委屈了。”
  “女儿很好,不委屈……”顾见骊忍了那么久的泪就这么落了下来,落在顾敬元的颈上,慢慢滑落至顾敬元的胸膛。女儿的泪让顾敬元胸口一阵灼热的炙痛。
  他停下来,转身望向广平伯府的方向,目光一片冷毅凶狠。
  欺女之仇不可忘,他早晚要平了陈家和广平伯府,鸡犬不留。管你什么皇亲国戚,他既能辅帝,亦能斩龙,改了国姓又如何!
 
 
第31章 
  父亲的背一点都不颠簸, 永远是那样稳稳当当, 像是永远不会倒下去的靠山依仗。顾见骊略抬头, 望着远处层叠的山峦, 望着天幕中的暖阳,她慢慢笑了起来。一切都在朝更好的方向走去,即使现在的处境仍旧不好, 可父亲已经醒过来了,他们一家人又可以在一起了。只要一家人在一起,便没有什么过不去坎儿。
  跨过了那一处雪泥脏乱之地,顾敬元也没有把小女儿放下来, 仍旧背着她, 稳步往前走。他昏迷时, 偶尔能听见身边的人与他说话。他听见他宠爱的小女儿贴在他耳边说她要嫁人了,还说有人抢了她的嫁衣。昏迷中的他气得不轻。
  想要醒来给女儿撑腰的念头支撑着他,他终于在除夕夜响彻整个夜晚的鞭炮声睁开了眼睛。他记得他的两个囡囡小时候都怕除夕夜的鞭炮声,要他陪着才会笑。
  当他醒来时,并不意外亲朋避散,也不意外一张张丑陋的嘴脸落井下石。可是当他得知两个女儿的经历时, 怒不可遏,恨不得立刻将这些人通通杀光!
  陶氏和顾在骊站在小院门口张望着,顾见骊几个人刚从小巷露头,两个人立刻迎了上去。
  顾见骊忙说:“父亲, 我自己走。”
  顾敬元没吭声, 继续背着顾见骊, 直接将她背到家中,才放下。
  顾在骊忙将顾见骊拉进怀里拥着,轻轻拍着妹妹的后背,温声细语:“都过去了,回家了,回家了就好,回家了就好……”
  “嗯。”顾见骊轻声应着,用脸蹭了蹭姐姐的肩。
  陶氏急忙去扶顾敬元,扶着他一瘸一拐地在一把太师椅中坐了下来。顾见骊惊讶地望着父亲一瘸一拐走路的样子。分明之前在外面的时候父亲每一步走得很稳啊,只是比以前步履慢了些……
  陶氏蹲在顾敬元面前,掀开他长衫前摆,又将他的裤腿挽起。顾见骊这才看见父亲腿上的伤痕。父亲定然是不想让外人瞧见他一瘸一拐的狼狈样子,才忍着腿上的伤痛……
  顾见骊心中一沉,忽得愧疚不已。父亲在狱中受尽折磨,身上的伤定然没有痊愈。她竟然让父亲背了一路,着实是太不懂事了。
  她心疼得不得了,可是她不能哭,她得笑。父亲喜欢她笑。
  顾敬元由着陶氏给他换药,抬头看向顾见骊,沉声问:“稽昭那个狗东西……”
  话说到一半,便没有再问下去了。顾敬元脸色微沉,将手中的长刀往桌上重重一放,震得桌上茶器一阵碰撞摇晃的脆响,杯盏中的茶水也溅出来一些。
  他不想问了,因为他认定了稽昭那狗东西定然会欺负他的女儿!稽昭这疯子从小和西厂的一群阉贼混在一起,染了一身疯病!不,根本不用欺负。他的女儿和稽昭那样的人共处一室,也足够吓坏了他的囡囡!
  顾见骊悄悄拉了拉斗篷的领子,遮去脖子上的伤口,然后拿了帕子去擦桌上的茶渍,一边擦,一边温声说:“父亲,您别太担心见骊。您也瞧见了,女儿现在好好的呢。”
  顾敬元审视地上上下下打量着顾见骊,没吭声。
  顾见骊了解父亲,知道父亲不会因为她几句解释就相信了的。她蹲下来,从陶氏手里接过伤药,说:“母亲,我来吧。”
  顾敬元惊讶地看着顾见骊和陶氏,对顾见骊称呼陶氏母亲这事儿大为意外。意外之余,他没有太多欢喜,甚至想起了顾见骊和顾在骊的生母。
  在骊,顾在骊,她在哪儿,他便在哪儿。
  见骊,今生却再不得见。
  夜里,顾见骊像小时候那样钻进了姐姐的被子里。姐妹两个手拉手着,谁也没睡,望着床顶的幔帐发呆。
  “父亲……”
  “父亲……”
  姐妹两个同时开口,又同时住了口,相视一笑。
  “姐姐,你可问过父亲了?”顾见骊问。
  顾在骊摇头:“没有。不仅我没问,陶氏也没问。父亲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就算我们问了他也什么都不会说的。”
  顾敬元虽然宠爱两个女儿,可他的确是严父。面对两个女儿的时候十分寡言。更何况,这次他的犯的罪的奸淫之罪。这样的罪名,身为两个女儿也不太方便问。
  顾见骊转过身来,抱着姐姐的胳膊,眉宇之间露出几分愁态来,低声说:“父亲不希望我们管他的事情,可是我替父亲委屈。想替父亲洗去冤屈,查出陷害父亲的人。”
  “从小到大总是觉得父亲是无所不能的,如今才知道……”顾在骊叹了口气,“见骊,你有没有想过陷害父亲的人兴许是我们动不得的人。”
  顾见骊没反驳,她沉默着听姐姐说。家里没出事前,她藏身闺中,对朝堂的事情知晓得不多。可顾在骊出嫁三年,见到的人和事多些。
  顾在骊也侧转过身来,动作轻柔地将妹妹鬓边柔软的头发掖到耳后,继续说:“君心难测,父亲手中兵权太重。前太子篡位,几位皇子争权的事儿已经发生四五年了,那时候你还小,不知道。”
  顾见骊说:“我知道的。前太子篡位,谋杀陛下,被二皇子亲手斩杀。后来二皇子和三皇子又争权,如今都被陛下除去了实权……可这和父亲什么关系?唔,姐姐是说父亲的事情和几位皇子争权有关?”
  “其实我也只是猜测。”
  两姐妹沉默起来。
  许久之后,顾在骊说:“别想了,先睡吧。”
  顾见骊却忽然说:“我想见见姨母。姨母一定知道到底怎么回事。父亲是一定不会欺负姨母的。”
  顾在骊知道妹妹又犯了拗劲儿,也不劝她,只是说:“如今今非昔比,我们哪里还能进宫。”
  顾见骊不再说话了,可是她没有睡着,胡思乱想了许多。至于后来睡着了,也做了好些乱七八糟的梦。
  梦见昔日舒心的日子,梦见这段时日遭遇的冷眼,梦见了未来的沉冤得雪,也梦见了阴森森的姬无镜。
  睡梦中的顾见骊迷迷糊糊地用枕头压在头上,使劲儿闭着眼睛,才不想看见姬无镜呢。她回家啦,再也不要和他有关系啦。
  接下来的日子,顾见骊能和家人在一起,很是开心。只是偶尔想到父亲的冤情还是觉得心烦。
  顾在骊买下了一处酒楼,到了正月初八这一日,酒楼正式开业。
  顾敬元是不会阻着两个女儿抛头露面的,顾见骊和姐姐、陶氏也的确花了好些心思。只是到了真正开业的时候,她们聘用了一些人手,并没有太操劳。
  顾见骊坐在二楼的窗边,望向楼下满满登登的大厅,不由翘起了嘴角。虽不是曾经王府里的锦衣玉食,可如今这般和家人一起忙碌的日子也开心得很。
  “听说了吗?稽昭又没死。”
  顾见骊听见隔壁有人提到姬无镜,她怔了怔,忍不住挪了挪椅子,向后靠了些去听隔壁的议论。
  “嗤。这人的命可真硬啊。宫里头的太医几次诊脉说什么只能活到哪天,最后不还是没死?不过也没什么可意外的。他身上中的可是无药可救的毒,早死晚死的事儿罢了。你怎么想起提到这人?”
  “我也就是顺嘴一说。我有个亲戚在广平伯府当差,听说前天宫里来了帖子,每年十五的元宵宫宴请了稽昭。我这才知道他又没死。”
  另一人笑了笑,口气随意:“去年不是也请了?去了吗?”
  “那不记得了。他那身体应该也去不了吧?啧,可惜了,中了那么厉害的毒。想当初,多受陛下器重啊……”
  后来两个人又说了两句,就转了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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