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见骊拧眉。她试探着迈出左脚,可仍旧不敢用力踩,又缩了回去。她堤防地望着姬无镜,小声说:“再等等吧,摔了可怎么好。”
“摔几次正常。”姬无镜道。
“那不行!”顾见骊忙说,“要是动了胎气怎么办!”
“什么?”姬无镜怔住。
顾见骊脸颊泛红:“我、我两个月没来过了,可能是怀了……”
第80章
顾见骊声音越来越低, 说到最后几不可闻。她低下头, 尴尬地捏着衣角,觉得将两个月没来月事说出来很不好意思。
姬无镜沉默了很久很久, 终于开口问:“请大夫诊断过了?”
“还、还没有……”顾见骊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发颤。
可是为什么要发颤害怕呢?她又没做错什么事情。她这样心虚的样子若是让姬无镜误会她怀了别人的孩子可就大不好了!
顾见骊鼓起勇气抬起头来,微微仰着小下巴, 正视姬无镜,努力克制着声音里的发颤,用寻常的语气说:“我觉得还早些,就没请大夫。如果下个月还没有来月事再请……”
明明前面的语气还保持住了寻常,可到最后, 可能是因为放松了警惕,最后一个“请”字, 拐了弯念成了“挺”。
好不容易撑住的表情顿时有些崩, 顾见骊悄悄咬唇,尴尬地移开了目光。
姬无镜立在原地, 向来懒散的他难得立得笔直了些。他目光略复杂地打量了一眼顾见骊,然后一步步朝顾见骊走过去。他在椅子里坐下,拉着顾见骊的手, 将她拉到他腿上坐着。
姬无镜问:“有感觉吗?有没有感觉过胎动?”
顾见骊侧过脸来,惊奇地望着姬无镜,说:“才两个月怎么会动呢?”
姬无镜点头。哦,原来还知道这个。
姬无镜望着顾见骊澄澈动人的潋滟眸,忽然来了兴致,问:“顾见骊, 你想不想要一对双胞胎?”
“双胞胎?”顾见骊还没想过这个。肚子里的小家伙是一个还是两个,是姑娘家还是小郎君,她都还没想过呢。
姬无镜步步引诱:“对,双胞胎。两个小东西会长得一模一样。”
顾见骊想到了姬星澜和姬星漏,她疑惑地说:“可是星澜和星漏五官不是一模一样的,他们两个长得一点都不像呢。”
“嗯……龙凤胎可能会长得不像,但是如果是两个小姑娘或者两个小郎君就会长得一模一样。”
“哦……”顾见骊点点头,有些疑惑,“可是,是不是双胞胎又不能由着我们来呀。”
“嗯——”姬无镜拖长了腔调,“可以试一试,有十之二三的几率。”
顾见骊惊奇地望着姬无镜。她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说法。
姬无镜将顾见骊鬓角的一绺儿碎发掖到她而后,慢悠悠地说:“在受孕的前三个月如果补上一回,就有可能是双生子。”
顾见骊怀疑地看着姬无镜,她脸上的表情显然是不太信的。
姬无镜任由她审视的目光打量着,面无表情地继续说:“当然了,我也说了可能性只有十之二三。”
顾见骊仍旧半信半疑。她忽然想到姬星漏和姬星澜就是双胞胎,或许姬无镜说的是真的?
姬无镜扯起一侧嘴角,凑过去吻顾见骊的唇。已经不算陌生的湿软感觉袭来,顾见骊的身子下意识地紧绷了一瞬,她迷茫的眼中亦浮现了犹豫。
姬无镜近距离地望着她的眼睛,咬了她的舌尖儿。
“你骗人!”顾见骊忽然使劲儿将姬无镜推开,“这样又不会怀孕……”
顾见骊用手背抹去唇上的湿润,迅速不好意思地侧过脸移开视线。即使不是第一次被他亲吻,可是顾见骊莫名觉得害怕。那种心跳过快,将理智暂封的感觉让她很不安。
哦,原来她还知道亲亲不会怀孕。
姬无镜低下头,动作干净利落地解下裤带。
顾见骊瞧着他的动作,顿时慌了起来。他该不会真的要补上一次吧?好脏……
“不要了!”顾见骊迅速将双手背在身后。
哦,原来是以为那样就会怀孕。
姬无镜装出惋惜的样子来,问:“真的不想试试要一对双胞胎?”
顾见骊使劲儿摇头。她背在身后的手在背后的衣料上蹭了蹭,只要一想起来那天晚上怀上孩子的经历,她就觉得手心好脏。
“行吧。”姬无镜拍了拍她的头,“那给叔叔系上。”
顾见骊怀疑地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小会儿,藏在背后的手伸到前面来,将姬无镜散开的裤带重新系上。她动作小心翼翼地避开不该碰的地方。
姬无镜长久凝望着顾见骊的侧脸。不管是从任何一个角度去看她,她都美得毫无瑕疵,几近完美。
“好啦。”顾见骊收回手,又悄悄地将双手背在身手,两手相握着。顾见骊曾经无意间听婆子说有了身孕是不能行房的。这样一想,接下来会有一年的时间不用提心吊胆,也不用担心再被姬无镜弄脏,倒也没什么不好。
她出嫁时情况特殊,没人给她讲过圆房到底是怎样的过程。在这个礼教森严的生活环境下,她自然没有别的渠道弄明白。前几个月,她好不容易鼓足勇气跟姐姐要了本小册子想学一学,偏偏只看了两页就被姬无镜抢了去……
“顾见骊。”姬无镜叫她。
“嗯?”顾见骊望向姬无镜,四目相望。
半晌,姬无镜一手揽在顾见骊的后腰抱着她,他俯下身来,侧耳贴在顾见骊的前腹。顾见骊不太习惯,想往后躲,后背紧紧贴着姬无镜的手臂。
姬无镜:“别动。”
顾见骊果真不动了,她疑惑地问:“可是应该什么都听不出来吧?”
姬无镜像真能听到胎动一样侧耳听了很久,才直起身来。他望着顾见骊的目光有些古怪,顾见骊看不太懂。
“顾见骊,生孩子很疼的。”他说。
顾见骊蹙起眉头,漂亮的五官也拧巴起来。
姬无镜微微屈着食指滑过顾见骊蹙起的眉心,漫不经心地说:“我都是快死了的人,给我生什么孩子。”
顾见骊带着执拗地反驳:“怎么能是给你生孩子?也是我的孩子呀。”
姬无镜慢悠悠地“嗯”了一声,拉过顾见骊的手,将她娇小白软的手放在掌中饶有趣味地揉捏把玩着。他说:“可是我死了,他就没了父亲,会被欺负的。”
“我会护好他,不让任何人欺负他。”顾见骊认真说。
姬无镜又不紧不慢地说:“可是你带着个拖油瓶嫁给别人,你下一个夫家不会准你将孩子带在身边。就算准你带着,也会打骂他。”
顾见骊犹豫了一会儿,她低下头,望着自己平坦的小腹,说:“如果不容他,我就去学着做生意自己来养活他,不再嫁就是了。”
姬无镜撩起眼皮,望向顾见骊,从她认真的眼眸逐渐望进她的眼底。
姬无镜轻笑了一声,向后倚靠着椅子的椅背。
“你笑什么?”顾见骊问。
姬无镜没吭声。他捏着顾见骊的纤纤素指,将她的手拉到唇前。她的手上有淡淡的香,说不清是什么味道,却让他觉得好闻得近。姬无镜轻轻吻了吻她的手背,然后又在她的手背温吞舔过,最后是微微用力地啃咬。
顾见骊安静地望着姬无镜,没有躲开。她在心里暗暗揣摩姬无镜的心情,他会不会是因为知道自己不能长寿而难过?
姬无镜松了手,重新换上嬉皮笑脸的表情来,敲了敲顾见骊的额头,道:“也不一定真的有了,明儿让大夫给你把把脉。”
“好。”顾见骊乖巧地点点头,低着头,目光落在自己的肚子上。
姬无镜指腹摸了摸下巴,有点一言难尽。他起身,把顾见骊打横抱起,一边抱着她往床榻走去,一边哄小孩子似地违心道:“我的小夫人最近可要好好安胎才行啊。”
顾见骊规规矩矩地躺在床上,认真点头:“嗯!”
第二天纪敬意就过来了,还带了他的徒弟罗慕歌。
“纪大夫,怎么样呀?”顾见骊紧张地询问。
“这……”
“咳。”姬无镜状若随意地咳嗦了一声。
纪敬意顿了顿,改口:“夫人暂且无孕,只是气血不足。”
顾见骊怔了怔,一时之间心里空了一下,她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松了口气还是别的情绪。她下意识地回头望向懒散坐在椅子里的姬无镜。姬无镜低着头在玩桌子上的茶盏,没怎么在意的样子。
顾见骊收回视线来。心想也是,姬无镜本来就不喜欢小孩子的。
“慕歌,给为师拿纸笔来。”纪敬意道。
“是。”罗慕歌将纸笔递给纪敬意写通气血的药方。
罗慕歌是姬无镜和陈河的师妹,却并非师从一门。她自幼拜纪敬意为师,专心医术。而之所以是姬无镜和陈河的师妹,是因为她的生父是姬无镜和陈河的师父,也就是上一任西厂督主。不过宦官的身份,不太方便让别人知道未净身前有个女儿。所以罗慕歌的身世没几个人知道。
罗慕歌前几个月在外地采买药材,最近才回京。她已听说姬无镜娶了妻,还是安京双骊中的一位。可她先前并没有见过顾见骊,此时不由细细打量起顾见骊来。
只一眼,她便知道安京双骊绝非浪得虚名。原来这世间真有女子让人一见惊鸿,再品惊赞。
感受到罗慕歌的目光,顾见骊回望,对上罗慕歌的目光,她浅浅笑了一下。
罗慕歌报之以友善的微笑,心里却在诧异。她总觉得眼前的顾见骊太过娇软。她实在难以想象这样柔软的小姑娘站在师兄身侧的样子。
不过罗慕歌并没有看见顾见骊站在姬无镜身侧的样子。因为,顾见骊起身的时候,姬无镜也跟着起身,他走过来,直接将手臂探过顾见骊膝下,将顾见骊打横抱起,往里屋走去。
罗慕歌不可思议地望着姬无镜,以为自己看错了。
第81章
被当着外人的面抱起, 顾见骊觉得不太得体。刚一进了里间,顾见骊压低了声音免得被外间的人听见,说:“你干嘛要抱我呢?我可以慢慢自己撑着拐杖走的,你搀扶着我也好。”
“慢。”
顾见骊不吭声了。是会慢一点, 可那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姬无镜垂眼瞧她不高兴的脸, 问:“没有身孕会不会松了口气?”
顾见骊瞧着姬无镜的脸色, 谨慎回答:“没有。”
“那有没有失望啊?”
“也没有。” 顾见骊这次实话实说了。
姬无镜将顾见骊抱到床上放下, 顺手给她盖了被子。
顾见骊别扭地说:“我现在又不用安胎了……”
“没事啊, 先演练着怎么安胎。咱们加把劲儿, 争取早日怀一个。” 姬无镜手掌抚过顾见骊的眼睛,“睡你的午觉。”
顾见骊听着姬无镜走出去,才睁开眼睛。她呆呆望着门口的方向好一会儿,慢慢开始犯困了。她打了个哈欠,重新合上眼睛。自从昨日姬无镜说过今日请大夫来诊胎, 她昨晚一晚没睡踏实,困得很。
姬无镜回到外间,纪敬意已经准备好了银针。罗慕歌拿着提前包好的药,正往厨房去煎熬。
“让长生去做就行了。” 姬无镜道。
刚走到门口的罗慕歌回过头来, 冲姬无镜微笑着说:“到底是懂医的人才能将火候掌握得刚刚好。”
姬无镜便也没再说什么。他坐下来, 将宽袖拉上去, 把手臂递给纪敬意。纪敬意捏着细细的银针, 密密麻麻刺入姬无镜小臂上的穴位。
罗慕歌到厨房时, 季夏正在煮粥、炒菜。见到罗慕歌,季夏问:“罗姑娘, 熬药的石锅都在这里,您看看用哪个?我可能帮上什么?”
“你忙你的就好,我应付得来。” 罗慕歌看着季夏往锅里撒盐,叮嘱了些,“夫人气血不顺,最近饮食清淡为主。五爷也吃不得重盐。尽量少放些油盐为好。”
“诶,记下了!”
罗慕歌挑了一口锅,抱出厨房,在厨房前面熬药。
季夏透过开着的厨房门打量着罗慕歌,心想这个罗姑娘和京中的贵女不太一样。虽然罗慕歌也是容貌出众,可季夏才不承认这天下有比顾见骊更貌美的女人。她只是觉得罗慕歌一身素雅的白裙,就像枝头丁香。可她又是淡淡的,甚至有点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意,更像是梅红枝头的那捧冷雪。
叶云月匆匆赶过来,立在罗慕歌面前,笑着说:“好久不见啊慕歌。”
罗慕歌轻晃扇子控制火候,抬眼看了叶云月一眼,又低下头去,口气随意:“是许久不见了。”
叶云月咬牙切齿:“你当年是不是故意的!”
“我不明白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罗慕歌的语气仍旧淡淡的。
当叶云月出现的那一瞬间,季夏便警惕起来,见叶云月直接去找罗慕歌,季夏更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站在门口,将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去听两个人的谈话。
“稽昭此人性情乖戾喜怒无常,喜杀人常虐待,死于他手中之人不计其数。剔骨剥皮,穿人皮衣、点人皮灯,家中摆满人骨雕品。对女子更是有施虐癖,强暴女子无数。今日带回家中的两个孩子乃奸生子,而且他在外面还有更多奸生子!身中剧毒实乃报应,不日将暴毙而亡!”
罗慕歌默默听她说完。她点头,淡淡道:“当年我好像是这样说过吧,记不太清了。”
“可是当年你没告诉我你是五爷的师妹!” 叶云月愤愤。
“我和他的关系有说的必要吗?” 罗慕歌抬眼看向叶云月,“那些事情也是我听来的,是你向我打听五爷的事情,我才好心说与你听。你若是不信,亲自去问他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