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叔是我老公——漫步长安
时间:2019-03-01 11:11:18

  顾安发了话,周月上看了他一眼。
  他依旧是苍白的脸色,瘦弱的身躯,靠在床头上。简陋的屋子,灰扑的家具还有暗色的被褥,都掩不住他那一身的贵气和皎如明月的容颜。
  “这样,我倒是省了事。”
  她走到床边,耿今来见她过来,端着药碗出去。
  “你这病,还有多久能好?”
  病?
  顾安眼眸低垂,自己这可不是病,而是毒。
  “多则几年,少则一年半载。”
  “那还得仔细养着。”
  也就是说,他们的近期是不可能回京的。她暗思着,不知现在的恭仁帝在干什么?大概是成日无所事事地逗鸟溜狗吧。
  而自己曾穿越的那个女子,也不知道是如何光景,是不是还在嫡母手底下讨生活,还是已嫁给古今第一无用的皇子,也就是后来的恭仁帝。
  曾经的身份,她并没有多大的留恋。
  如今换个活法,倒是没什么可挂怀的。
  她顺势坐在床边,眼睛瞥到床边的书,竟是一本医书。难怪耿小子说药方都是他开的,原来真的在日日研究药方。
  被褥下的腿伸得笔直,她不由想到昨天早上的事。这屋子虽然简陋,可收拾得很干净,而且也没有什么杂物,怎么会有老鼠?
  她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
  前天夜里,自己好像在半睡半醒间啃猪蹄子来着。
  莫不是…
  好哇。
  竟然敢骂自己是老鼠,她“呼”地站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我长得可像老鼠?”
  顾安眼一抬,眸光晦涩。
  她昂着头,“我竟不知在相公的心中,我居然归类为一只老鼠。你病成这样,嘴上却还不留德,可见还是病得太轻了。”
  那晦涩的目光猛然幽深,暗露杀机。杀机来得快,自然去得也快,须臾间已消散无踪,只余阴沉。
  能以残疾之身号令天下,这样的男子岂是太平年月中长大的周月上能直视的?
  她大眼骇得发直,不由自主倒退一步。
  心“咚咚”地跳着,自己真是大意,错把老虎当病猫。虎再生病,也是百兽之王,岂是温顺的猫儿。
  “好了,我大人有大量,就算被人说成老鼠也不与人一般见识。”
  她“腾腾”退几步,假装搬个凳子要去外面晒太阳。
  坐在太阳底下,看着外面忙活的耿今来。这个耿小子,以后可是百万军中之首,她还是少惹些的好。
  耿今来不时偷瞄着她,觉得她难得乖巧。现在看着,倒还有几分淑静。他想着,这女子若能在少爷身边呆个几年,必然不比京中一般的小姐差。
  周月上哪里知道这小子的想法,若是知道少不得轻啐一声,谁稀罕。
  有了中午的交锋,晚上的饭菜都好了不少。菜还是两个,其中一个放了肉,另外周月上的饭是三碗。
  耿今来取饭时,隐约听到厨房婆子咬牙切齿的低咒声:撑死你。
  他心道,怕是要让这些人失望,少夫人兴许还不够。
  周月上够倒是够,就是没那么饱。想着晚上少吃些也行,就着中午吃剩的肉菜把盘底都吃得干干净净。
  或许是油水足些,倒没有昨天那种令人心慌的饥饿感。
  一个女子,太能吃总归有些不好意思。但周月上自来对生活的要求只有两个字:自在,她是怎么自在怎么来,哪里会在意别人的眼光。
  有了白天那档子事,她不敢再找顾安搭话。夜里和昨天一样蜷在床尾,冲着那双形状完美的脚翻了一个白眼。
  一夜好眠,没被饿醒。
  用过早饭后,秦氏身边的婆子来唤她,说是秦氏找她。秦氏找她能有什么事,不会是因为她吃多了饭菜,秦氏心里不舒坦故意要为难她吧?
  跟着婆子过去,进到主屋。屋子除了秦氏,顾鸾也在。
  秦氏眼皮子不抬,自顾地抿着茶水,视她如无物。
  她心下好笑,看来秦氏是想给自己下马威。要是以前的她,还真不好当场拆穿。可是如今的身份不过是个没见识的乡下丫头,就算是看不懂秦氏的做派别人也挑不出什么理。
  “婶娘,你找我有事?”
  顾鸾一个白眼过来,娘真是对牛弹琴。这么个乡下粗野丫头,哪里知道什么是察言观色,什么叫敲打。
  秦氏作势半天,不想做给瞎子看,心里有些憋火。
  “四丫,你来了。”
  这不是废话吗?你把人喊来,人都站了半天,现在还假装刚看到的样子。周月上心道,眼睛看着她。
  她是画虎不成反类犬,之前那样的做派在世家大族夫人们中极易看到,但效果明显不一样。秦氏的出身谈不上多高,不过是秀才之女,自是学不来真正的精髓。
  “嗯,是婶娘派人叫我来的。”
  秦氏掀起眼皮,凌厉看一眼。
  “你可知我找你来有何事?”
  周月上没有回答,眼珠子一动不动。
  顾鸾“嗤”笑一声,道:“娘,您何必与她打哑谜,她哪里猜得出来,只怕还在想着中午吃什么菜,算计着要吃几碗饭?”
  “还是妹妹了解我,看妹妹肚子鼓鼓的样子,早上应该吃了两三碗吧。”
  “你…”顾鸾气呼呼地站起来,跺脚进了内屋。
  何必呢?就这么点战斗力,还整天不知死活地想挤兑别人。周月上心想,面上却是装出一脸茫然。
  “婶娘,妹妹可是生我的气?”
  秦氏憋气差点伤到肺,就差没吐血。女儿说得没错,和这么个朽木桩子掰扯什么,直接挑明说得了。
  “你妹妹是气你不通文墨,说话粗俗。你可知你嫁的男人是什么样的身份?”
  秦氏说着,脸上带出骄傲,满面与有荣焉。
  “我们顾家多年前曾出过一位大才,是景宏十五年的三甲,殿试后先帝亲点为状元。那就是安哥儿的父亲,你的公公。你公公一路官途平坦,直至尚书,位列一品。”
  这些周月上当然知道,顾安和其父一样有大才,后来也是尚书。
  她平静的样子,只把秦氏看得来气。一个乡下丫头,知道什么是三甲,什么是尚书,自己真是多此一举。
  “婶娘说这些,你肯定听不懂,你只要记住你公公是极大的官,就算是县令老爷见到他都要出城二百里跪地相迎。”
  “哦。”
  哦是什么意思?
  秦氏脸色不耐起来,“你不懂没关系,婶娘会教你。你可知道你婆婆是什么出身?那可是百家世家出来的嫡女。你的模样出身,说句难听的话,那是给她提鞋都不配。你想想看,将来安哥儿若是大好,必会回京,你要如何自处?京城的顾家岂能容你?”
  她说了半天,口都说干了,抿口茶水,留点时间给对方缓缓。
  哪知再抬头时,死丫头还是一脸的无波无澜。
  罢了,一根木头桩子,何必指望她能听懂自己话里的意思。
  “婶娘就跟你开门见山,以你现在的样子,是无论如何都入不了你公婆的眼,就算是安哥儿承认你也不行。可是婶娘不会不管你,你若是听话,婶娘自会站在你一边,替你美言。”
  周月上可算是明白这女人的打算,原来是拉拢自己。
  依靠百城王,还是靠拢顾家,她心里早有定论。
  “婶娘,你说的这些四丫听不懂。”
  秦氏说了半天,不想换来她这句话,当下杯子一放,冷脸下来。
  “四丫,婶娘不管你听不听得懂,可你若是以为有安哥儿护着你,就可以作天作天为所欲为,那真是大错特错。”
  身边的婆子递过来一物,秦氏用手抖开。
  “你是如何进的顾家,白纸黑字写得分明。那可是我用二两银子从你父母手上买过来的,说穿了,只要这东西在,你是人是奴还未可知,又从何谈做什么少夫人?”
  周月上大眼盯着那张纸,纸张有些泛黄,确实是卖身契,但却不是她的。
  敢情秦氏寻了他人的卖身契来唬她,是想逼她就范。
  “这东西只要在一天,你就是顾家买进来的奴才。倘若你听我的话,那婶娘自是当它不存在,让你和安哥儿夫妻和美。”
  “你看,这上面还你画的押。虽然那时你假死过去,但画的押是作数的。四丫,你想想看,婶娘哪里会害你,不过是想让你多劝劝安哥儿。他身子有病,日日耗着也不是个事。家里住得挤,与他病情无益。咱们顾家是在上河村发的家,那里还有祖宅。看风水的都说咱们顾家的风水极好,婶娘想着,安哥儿若是能到那里养病,必会大有益处。他病一好,你就能与他去京城,你说是不是?”
  周月上看着她,心里琢磨。她绕了一大圈子,原来是想让他们自己提出搬走。想想也是,顾家能有今天,顾安的父亲功不可没。
  这两口子心里想撵人,却又怕丢名声,所以才会想法子让他们自己主动提出。
  料准自己不识字,随便拿张身契就来唬弄。要她真是原主,兴许会被唬住。不过经由此事,她倒是放了心,看来秦氏的手中并没有原主的身契。
  能离开顾家,自己是愿意的。
  大大的眼睛眨了两下,像是才听明白对方说的话,“四丫明白了,这就去与相公商量。”
  秦氏这才露出笑意,把那张纸收好交给婆子。
  “婶娘就知道四丫是个懂事的,你放心,将来你若要进京,婶娘就将这张纸烧了,保你无后顾之忧。”
  周月上暗道,这女人是笃定顾安活不久,自己不可能有机会进京。以后顾家这两口子有的悔,想必肠子都要悔青。
  她笑笑,转身出了屋子,连个谢字都没有。
  “少教!”
  秦氏皱着眉道,面色沉着。
  “娘,你说她能说动那病痨鬼吗?”顾鸾一直在里屋的门背后听着她们说话,见周月上一走,立马跑出来。
  “你可别小看她,越是山里出来的人,越是刁钻。她想进京做大少夫人,就一定会听我的话,保不齐她还真能磨得动。”
  “女儿真替娘不值,以娘的身份,县里的哪家夫人不是高看一眼。娘何必与那起子粗野之人苦口婆心,她怕是真的开始痴心妄想着有朝一日进京做顾家的大少夫人。”
  秦氏讥笑一声,“让她想吧,不过是一场空,能不能活得过今年都未可知。大少夫人?那是做梦!”
  濒死之人突然大好,谁能保证不是回光返照。若真是回光返照,断气就是不久后的事情。上一次是来不及,这一次无论如何都得让人死在外面。
  “你放心,他们会搬出去的。”
  顾鸾欢喜起来,搂着秦氏的手臂,“还是娘好。”
  家里住着那么两个晦气的人,哪家的儿郎愿意娶她?父亲顾着兄弟之情,说什么也不肯让他们搬走,若是他们自己提的,想必爹也没有办法。
  秦氏拍拍她的手,母女二人相视一笑。
 
 
第7章 让位
  周月上回去后,耿今来不在,屋子里唯有顾安一人。
  顾安醒着,正在看书。
  她把秦氏说的话都说了一遍,隐去那卖身契的事情。这事问他没用,他那时都病得人事不知,要问得问耿小子。
  再说顾夫人明显是诳她,她连耿小子都不必去问。
  末了,她就那样看着他。
  以他的出身,应是不能忍受旁人的冷待。她想着,皇权斗争那么残酷,他一身病避居在此,图的就是能安心养病。
  或许这才是他一而再容忍顾氏夫妇的原因。
  他眼眸垂着,白到透明的脸上比前日看着有些生机。简单的青衣,无任何繁复的纹路,发仅用布带束着,背靠在床头。明明是病态的男子,眉宇间却是云淡风清,淡定优雅。
  许久,他都没有出声,不知在想些什么。
  “相公,这顾家呆着憋屈,于你养病确实无益,若不然咱们搬出去吧。”
  顾氏夫妇明显想撵他们走,顾夫人口中的那什么乡下祖宅在她看来,比呆在这里还自在些。
  闻言,他慢慢看过来。
  “暂缓几日。”
  “好,我听你的。”
  他说缓几日必是有他的道理,周月上自不会多问。
  两天后,周月上从早上吃过饭后就开始拉肚子,一个时辰能跑三回。请了大夫,大夫问明她最近的饮食,说她肠胃受不住重油水,是在闹肚子。
  还叮嘱她饮食清淡,并且开了方子。
  这大夫是县里同寿堂的,顾家看诊一向都是找他,他知道顾家的事。顾家此次替顾安安排冥婚,并未大张旗鼓。
  顾安夫妻二人活过来的事情,知道的人也不多。
  大户人家重面子,顾澹不愿别人指点,不想受别人议论,故而仅用一句因祸得福遮掩过去。至于周月上的事,那自是按照顾安的说辞,就说她溺水后一时闭气,被误当死人。
  大夫走后,耿今来替她煎了药。苦药下肚,一时药效还未起,她还是往茅房跑着,自己闻自己身上都有一股茅房的臭味。
  她扶着腰,靠在墙上,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
  垂花门那里,站着两个人。一个婆子一个丫头,婆子是厨房的,丫头有些眼生。两人似乎是一进一出,刚碰到。
  “穷酸就是穷酸,有那个命没那个福。这人吃糠咽菜惯了,掉进福窝里天天大鱼大肉,原以为从此可以享福,哪成想着。破簸箕就是破簸箕,当不成水桶,身子还是那个身子,穷肚盛不了油水。可怜见的,听说猫在茅房里差点出不来。”
  “可不是,也是咱们家夫人仁慈,怜她苦人家出身,吃食紧着她,却不想是个没福气的。依我看,还得是野菜疙瘩汤,吃了肚不慌。”
  “谁说不是呢。”
  两人相视挤眼,错开身。
  周月上从墙根现身,这两人明显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
  “你们站住。”
  那婆子丫头果真听话地停住脚步,齐齐看过来。
  “你们刚才说的,可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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