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鸾——云芨
时间:2019-03-01 11:17:35

  十年前,明三杀了庚三,这二魂四魄被庚三的凶魂牵扯出来,将庚三生生养成了凶煞。
  然后就是明三夫人身死,大约死时执念太重,紧随明三不离,于是魂魄也进了这块平安符。
  明三不是真正的玄士,半通不通的,并没有发现这点。
  找到了明三夫人魂魄下落,明微对明三失去了兴趣,挥挥手让侍卫带走,对杨殊道:“蒋大人已经将那些人控制住了吧?还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们去做?”
  杨殊往飞仙石的方向看了看,说道:“也不急。这一天经历这么多事,够累的。先回去休息吧,余下的事明天再说。”
  明微看他的动作,就知道他挂心藏经阁里的罪证。
  可那间屋子密布机关,没有行家,不好进去。
  “我又没动手,有什么可累的?走,先去破除机关。”
  杨殊便道:“那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被火烧的时候想的不是叫化鸡就是鱼汤,这又几个时辰过去了。”
  明微当然不会反对。
  今日浴佛节,宝灵寺里备了不少食材。一行人去香积厨,捡了些现成的素馅包子吃了,便又回到藏经阁。
  杨殊坐在地上,让侍卫给自己包扎伤口,问对面的人:“你在做什么?”
  明微也坐在地上,反正衣服已经脏得不像话了,用不着讲究。她的面前摆着数叠黄纸,旁边搁着朱砂墨和画笔,手里拿了张黄纸叠来叠去。
  听得问话,她抬头看了一眼,提笔沾墨,在叠好的纸人上面龙飞凤舞画了几个符文。
  “给你看点好玩的。”说罢,她朝纸人吹了口气,然后松了手。
  下一刻,就见这纸人活了一般,跳到地上,扭扭手脚,跨过门槛,进藏经阁去了。
  掉了一地的眼珠子。
  杨殊愣愣地看着那纸人扭腰摆胯地上了台阶,动作和真人没什么分别,忍不住问:“还有这样的玄术?我怎么没见过?”
  明微道:“见过驱物玄术吗?比如画张符贴在绳子上,那绳子就会活了一般,自己捆好。”
  杨殊点点头:“这个知道,但这种驱物玄术,只能做一些很简单的事。”
  “都是一回事。”明微道,“只是我这个更厉害些。”
  杨殊哑然,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应:“你还真是,逮着机会就夸自己啊!”
  说话间,那纸人已经跨过第一个转弯。
  但见墙壁忽然出现闪光,利箭激射出来,将它射成个蜂窝。
  纸人倒了下去,不动弹了。
  “这是死了?”杨殊问。
  “如果进去的是人,就真的死了。”明微随口答了句,放出第二只纸人。
  这只纸人同样没能通过第一道关卡。
  明微继续放纸人。
  前一只倒地,她就放下一只。
  用了五只,终于将第一道关卡的箭支用尽。
  接着是第二道关卡,第三道……
  厚厚一叠黄纸,迅速浅了下去。
  还好这里是佛寺,这东西到处都是。
  过了第五道关卡,纸人捡回了记录开锁之法的金属牌。
  “果然是天机阁的东西。”明微抚摸着暗银色的表面,感慨,“天机阁已经灭门,这玩意儿流传下来的太少了。”
  杨殊不以为意:“明三既然懂这些,可见得了天机阁的传承。回头去搜明府,给你翻出来就是。”
  明微抬头看了他一眼,笑着继续叠纸人。
  杨殊被她笑得汗毛直竖,更加摸不着头脑:“你笑什么?”
  “没什么。”她收敛笑意,认真画符。
  “……病得不轻。”
  明微心情好,不与他争执。
  她要收回自己先前的话。
  这位杨公子,心里或许有一只凶兽,但更有纯善的自我。
  朱砂墨都要画干的时候,纸人终于过了最后一个关卡,轻轻一跃,跳上吊顶。
  在这瞬间,不知哪里来的一道幽光,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冉冉升起。
  门外众人,不由自主屏住呼吸。
  “月亮……”杨殊喃喃道。
  这幽光亮起的模样,就像一轮弯月。
  他们终于明白,庚三忆及死亡,所说的月亮是什么意思了。
  他就是被这道机关杀死的。
  “咔嚓!”一只金属制的大手,从顶上垂下,猛地扣住纸人一扯。
  “嘶——”纸人轻轻松松,被撕成两半。
  明微又画了一个,这次跳上吊顶,没有触发任何机关。
  “行了。”她收起剩下的纸墨,“进去搬吧。”
  卫队长看了眼杨殊,当即点了几个侍卫出来,进入藏经阁,从吊顶小心翼翼搬下一只金属制的箱子。
  明微拔下金簪,对照着那块金属牌,慢慢拨动钥匙。
  不多时,她拨好了钥匙,就要插进锁孔。
  “等等。”
  她抬起头,以眼神询问。
  杨殊对卫队长道:“你来。”
  “是。”卫队长接过金簪钥匙,插进锁孔。
  “咔!”轻轻的机括声后,卫队长打开了箱子。
  看到杨殊松了口气的样子,明微笑意更深。
  这是担心里面有机关,她应对不来?
第119章 鬼宿
  蒋文峰到了大门,焦志正和东宁驻军对峙。
  只听焦志大喊:“你个小千总,有什么资格与爷爷说话?叫屠大虎过来!”
  蒋文峰转头问:“果然是袁坤?”
  “是。皇城司的人晚到一步,叫吴宽鼓动他杀了屠大虎,夺了兵权。”
  蒋文峰眉头一皱。
  杀了上官,这可麻烦了。
  若是没杀,还可以徐徐图之。既然杀了,说明对方没了退路,只有一条道走到黑了。
  “大人。”雷鸿提议,“不如属下拼一拼,擒贼先擒王。”
  蒋文峰摆手:“你武功虽高,但在弓弩之下,占不着便宜,何必浪费性命?”
  “可是……”
  蒋文峰沉思:“这袁坤,我记得是建安侯袁氏子孙?”
  “是,他的祖父便是建安侯袁啸。”
  蒋文峰点点头,出了大门。
  “大人!”
  “蒋大人!”
  衙外,因为他的出现而起了骚乱。
  围衙的东宁军士,看到这位巡按御史竟然真的现身了,不免有些胆怯。
  非是蒋文峰多厉害,而是他代表了至高无上的天子之尊。
  不管先前喊得多起劲,真正面对权威,多数人还是会露出畏惧的心理。
  蒋文峰向己方守卫的军士颔首,排众而出。
  焦志手一挥,立刻有一排持盾的兵丁冲上前,围成一圈。
  蒋文峰笑着摆手:“焦将军,叫他们退下吧,我相信他们不会对我动手的。”
  “大人……”焦志面露难色。刚才他已经知道,屠大虎被杀的消息。既然对方敢杀屠大虎,再杀一个蒋文峰又怎样?事都已经犯了,不在乎再严重一点。
  蒋文峰道:“我相信建安侯的后人。当年太祖深感黎民之苦,愤而起兵反抗暴政,建安侯舍弃家财,托付老母,生死相随。这等忠义之士,其后人怎能与暴徒相提并论?”
  围衙的军士没想到会听到这番话,气氛为之一静。
  蒋文峰神态自若,转身面对叛军,含笑问:“不知哪位是建安侯的后人?”
  一位骑在马上的高大军汉沉声道:“某就是。”
  听蒋文峰对自家先祖大加褒奖,袁坤却没有半点喜意,目光沉沉,警惕中而透着淡淡的厌恶。
  “阁下以为,夸先祖几句,就能安然脱身么?先祖高义,何需你来肯定?青史自有公论!”
  “好个青史自有公论,将军果然好气魄。”蒋文峰抬手轻轻拍了拍掌,笑问,“那么将军现在在做什么呢?建安侯追随太祖起兵,为的是民生疾苦,将军为何为他人私心驱策?”
  ……
  箱子里摆放着一叠叠整理的书册。
  杨殊随手拿起一本翻了翻,搁到一边,再拿起一本。
  如此看了三五本,他的神色逐渐凝重起来。
  明微伸手在箱子里点了点:“这么多的产业,居然都是柳阳郡王备下的,这么多年,得有多少出息?这位要谋反,果然不是说说而已。”
  “柳阳郡王,跟祈东郡王可不一样。”杨殊道,“我那位晋王舅公,论能力及不上另两位,倒是他的儿子,当年很是得宠,便是皇长孙都要排到他后面。”
  皇长孙是思怀太子的嫡子,也死在了那场动乱里。
  明微又捡出一本册子,发现里面写的是各种奇奇怪怪的暗记。
  “这是什么?”
  杨殊接过去看了眼,便道:“是密文,记的是一些地址。”
  他盯着密文眼睛发直,心中在飞快地计算,不一会儿,从另外那些书册里找出自己想要的,一本一本摊开,最后连成一句。
  “这记的应该是他的秘库。”抬头吩咐卫队长,“记下来。”
  “是。”
  能到他身边当差的,都是识文断字的。侍卫飞快地取了纸笔过来,卫队长听他说一句就记一句。
  明微撑着下巴,兴致勃勃地看。
  一边看,一边寻找其中的规律。
  听了一会儿,她忽然开口:“这说的应该是第三十四页吧?”
  杨殊怔了下,仔细再看一遍密文,翻到三十四页,果然……
  他狐疑地看着她:“你也懂密文?”
  明微回视:“刚才你教的呀!”
  大眼瞪小眼。
  “滚滚滚!”杨殊没好气,“你这种女人生来干什么的?叫男人都不用活是不是?”
  难得见他露出如此真实的情绪,明微哈哈一笑,不去打扰他了,低头继续翻看起其他东西来。
  数不清的产业,或许藏有兵甲物资的秘库,还有众多官员的把柄,遍及朝中文武……
  柳阳郡王的谋反,还像回事。当初如果没有及时端掉,还真是个大隐患。
  相比起来,祈东郡王的谋反简直就是过家家。
  一个假死的明三就是他的智囊,身边那位清客伍先生便是左右手,再加上东宁一些官员,宝灵寺的地下粮仓……
  就这些,离谋反成功可远着呢!
  真是奇怪,明三那样的人,难道看不出这点?投靠柳阳郡王还有说头,投靠祈东郡王简直是逗乐。
  他鼓动祈东郡王造反,难道不想成功?
  不想……成功?
  明微忽然想到什么。
  她拿出那枚阴沉木的平安符,翻过来,看到背面画着简陋的星图。
  “鬼金羊……”她喃喃道。
  杨殊的解读已经告一段落,听得声音,随口反问一句:“什么?”
  明微将那块平安符递过去:“你看。”
  杨殊的学识不包括这方面,只得问她:“有问题?”
  “这是鬼宿,”明微道,“二十八星宿中的南方第二宿,也就是鬼金羊。”
  杨殊模模糊糊意识到什么,但还不是很明确:“你的意思是……”
  “记得那个来救明三的玄士,叫他什么吗?”
  “老鬼!”
  明微点点头:“我先前还以为,只是一个称呼罢了,现在想想,或许是个特定的称谓。”
  鬼金羊,老鬼。
  明微想起前世,他们师徒三人被追杀时,曾经听到过两个人对话。
  他们互相称呼对方,斗木獬,壁水貐。
  同是二十八星宿。
  她的手有点发抖。
  前世,师徒三人一直弄不懂,那些人为何要追杀他们。
  现在,她来到了七十年前,难道会揭开这一切的真相吗?
  没等她再说什么,有侍卫急步而来:“公子!大事不妙,东宁驻军围衙,蒋大人正与他们对峙!”
第120章 圣谕
  衙门口,蒋文峰的声音在回荡:“令祖建安侯,昔年征战南北,立下汗马功劳。可惜在南征之时,功亏一篑,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袁将军,你以令祖为傲,为何今日却为人所驱,行此令人不齿之事!”
  听他喝骂,袁坤手下按捺不住,便要出阵,结果却被袁坤挡下。
  “大人如此夸奖先祖,袁坤深感荣幸。既如此,末将想问大人一个问题。”他的声音凝着寒霜,森然问,“先祖既有如此功绩,为何他却一点情面不留,叫我满门缟素?!”
  袁坤话里的他,指的是先帝。
  十九年前那桩惨事,牵涉进去的,不止太子与二王,还有许许多多功臣良将。
  建安侯袁啸战死,其爵位传给了长子。
  新任建安侯与晋王关系甚厚,便也搅了进去。
  案发,晋王自尽,太祖大怒。
  袁家获罪夺爵,涉案者伏诛。
  自此,袁家一蹶不振。
  袁坤这样的将门之后,本身颇有实力,又是三十来岁这样当打之年,只能窝在东宁当个千总。
  蒋文峰轻笑:“将军深夜围衙,便是因为心中这点不平?那我问你,当年袁家所行之事,是否有罪?”
  袁坤一顿。
  “既然有罪,为何不能问责?”
  袁坤眯起眼睛,看着他。
  蒋文峰毫不回避,问出下一个问题:“先帝感念建安侯功绩,只杀有罪之人,不及妻女后辈,难道不是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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