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京城一路过来,处处需要钱,所以那些人身上都带足了银子,不缺钱,要追踪沈斐,根本没空打平安的主意。
最重要的是那天早上刚将平安赶去外头捕猎。
冬天了,食物不好找,它现在每次出去都要走出自己的狩猎范围,去别的地方抢食,一来一回没有两三天回不来。
没有朝曦拖累,它性子更野,通常走走停停,最少三五天才会老实回来,跟那些人根本撞不了头。
即便撞了头也没关系,从悬崖上下来的是沈斐的家属,没有伤害沈斐,反而叫他‘公子’,语气中满满都是怀念和惊喜,还有几分尊重,沈斐是好人,那些人应该也是好人,没道理伤害平安。
平安的性子温和,只要不主动攻击它,它瞧见这么多人带着武器,自己就会避开。
不用操心它,该操心的是沈斐。
不知出了什么问题,朝曦以为最先找来的应该是他的家人,毕竟那天见到他的人明显是友,但是昨天来的居然是刺杀他的人,说不通啊,那天那个小厮明明已经跟到了山下,只需拐个弯,再走些路程就能找到她。
根本不需要三五天,除非他没有瞧见朝曦。
朝曦是背后下手,那人根本没有机会转身。
之所以能跟下来,是因为轮椅碾过的痕迹,十分明显,恰好朝曦停了一会儿,被他追了上来,还没来得及相认就被朝曦打晕。
山崖特殊,又高,从悬崖上下来,必须系着绳子,好几百斤,能弄来一条就不错了,所以肯定不是一起下来的,一次只能下来一个,那小厮先下来,自己到山谷里搜查,恰好瞧见了小屋,发现里面有人住过的痕迹。
沈斐的东西都被朝曦收走,里面都是她的,她个子太高,买不着女孩子的衣裳,平常穿的都是奇丑无比的男装,如果所料不差,应该被误以为是男子,忽略了她,先跑去隔壁村寻找差不多年纪,个头的男大夫。
附近还真有不少男大夫,女大夫只有朝曦一个,下了山的路经常被人踩踏,轮子碾压,十分结实,除非是那种压了很多货物的轮子,亦或者刚下过雨,路过时才能留下痕迹。
那天真的很巧,既没有下雨,沈斐也很轻,下了山后轮子的痕迹消失,那小厮找不着踪迹,才会拖这么久,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来。
原来朝曦不想让他们找来,是怕他们把沈斐带走,现在这种情况倒是十分希望他们能帮把手,保护沈斐免得他再被刺杀。
她只有一个人,除非吃饭喝水上茅房,时时刻刻守在沈斐身边,一步不离,否则还真顾不过来,稍微出点意外,沈斐就没了。
朝曦打起精神,一刻不敢放松,手里拿了一根竹子,两米多长,正好可以将沈斐完全护住,如果有人偷袭或者射箭,她可以靠这根杆子及时做出反应。
今时不同往日,朝曦将自己的银针尽数涂了毒,见血封喉的那种,以备不时之需。
就这样还是担心,怀里揣了很多药粉,等着关键时刻用上。
和她预料中的不一样,这一路倒是挺平静,只时不时冒出一条毒蛇,亦或是几只毒蜘蛛,蜈蚣,等等毒·物,到客栈歇息的时候发现饭菜里有毒,她不停的换,不停的换,换到没毒为止,其它倒是没什么问题。
反正朝曦最不怕的就是这些玩意儿,遇见成色好的逮两只,正好她的存货没了,雪中送炭似的,不停的给她送来新鲜玩意儿。
最好对付的是蛇,素来便有打草惊蛇的说法,成色差的朝曦便不断敲打地面,将之赶走,成色好的驱了棍子打去。
木棍打蛇,蛇随棍上,朝曦车都不用下,一会儿一条,一会儿又一条,逮了不少。
进了城后瞧见药铺卖掉,好几条着实卖了不少银子。
昨个儿还身无分文,今个儿有种腰缠万贯的感觉,朝曦腰板都挺直了些,买衣裳,吃饭,抓药价钱都不看,只管拿。
不出意外的话还会这样持续很久,不断有人送银钱过来,不担心这个。
朝曦原来一直以为自己很穷,等买了别人的药材之后才发现自己一点不穷,冬虫夏草她卖的时候一根才一两银子,转眼变成了十两,二十年的人参百两银子,贵的离谱。
朝曦那根十八年的人参买给人家才得了十几两,相差了好多。
然而即便再多,她还是要买,沈斐身体不好,一直吃着补品,小补可以,大补伤身,他现在虚不受补,五百年的人参用不上,只能另外买,才出来两天,十三张银票被她用的差不多,钱像流水似的,花出去都不带声响。
朝曦倒开始期待那些人快些袭击,再不袭击她就要没钱了,城里生活当真是贵,随便住个好点的房间,再加上吃吃喝喝,要十两银子,朝曦交了三天的,已经住了两天,最后一天退房才能拿到钱,不退房要继续交,怕客人打坏房里的东西,那钱是押金。
朝曦身上还有百两左右,付是可以付,但是付完沈斐的药就没了着落,想主动找那些人,又怕那些人趁机对沈斐下手,正纠结着,突然听到门外有轻轻走来的脚步声。
朝曦眼前一亮,终于来了。
这两天仅仅是各种试探,没有实际的,因为去城里的路上不断有人路过,不敢声张,只能暗中使绊子,发现不管用,才开始主动过来偷袭她。
她已经等在门口,手里拿着棍子,本以为会有人进来,没成想窗户上插了一根管子。
看来这两天的试探没有白费,知道她对毒·物有一些抗体,干脆弄来不和谐的药,这东西不属于毒·药,平常人也不会拿这个试毒。
朝曦平时有试毒的习惯,所以她的身子才能有抗体,所有的毒·药基本都沾过,唯独春·药。
拿捏住她的弱点了,知道她怕这个,但是并没有用,朝曦含住管子,用力一吹,门后传来激烈的咳嗽声,仿佛有人中招。
她推开门发现有人快速朝黑暗里潜去,朝曦棍子脱手而出,砰的一声击中那人后脊正中的骨头上。
她自小学医,人体的弱点和优势了如指掌,这一击打不死也能让他骨头断掉,人因为吃痛从空中摔了下来。
正待起身,一根银针插入他脖间。
那银针上抹了特殊的药,见血封喉,黑衣人当即便不行了,朝曦将他拖进屋,仔细翻了翻身上,比前头那几个人穷,身上只有一百多两。
许是拖了两天的缘故,这些人也要吃吃喝喝,而且他们花钱大手大脚,自个儿一个人花去了这么多银子。
前两天那些人身上一人两三张银票,如果当时这人也是,也就是说他在两天之内花去了两百两,吃银子吗?花这么多。
朝曦有些愤怒,狠狠踹了他一脚。
过后突然想到一件事,他们的银子快花完了,花完了会回去吗?还是找雇主要?
如果回去,说明派他们来的人在京城,走不开身,没人给他们银子,无奈只能回去。
如果没有回去,沈斐可能有大麻烦了,有个很厉害,又很有钱的雇主也来了这里。
他可以不断驱使人过来,想各种花招偷袭。
朝曦怂,惹不起,连夜溜了。
第33章 有多厉害
她从怡春院出来, 一时有些迷茫, 不知该去哪?
怕被那些人找到,特意躲在人特别多的怡春院,尽是姑娘和香粉味, 连被子都是香的, 是那种浓烈的香, 朝曦不喜欢, 叫人从头到尾换了一遍, 又放了两个火盆,一个浴桶,每天烧热水给沈斐洗澡, 据说都要算银子, 许是这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加一起, 她一天的房钱才那么贵。
贵有贵的好处, 怡春院的饭特别好吃,伙计也很热情,很多别家不肯做的事他都愿意跑腿, 只要给银子,方便了朝曦不少。
当然如果每晚没有姑娘敲门问她要不要睡一晚会更好, 朝曦自己都是女子,女孩子跟女孩子有什么好睡的?
但是她穿着男装,头发随意一绑, 加上胸前平坦, 别人都以为她是男的。
朝曦有了钱, 本以为可以买到心仪的衣裳,结果发现贵一些的衣裳还是短,没有她穿的,无奈只能继续买男装。
尽量挑颜色鲜亮的那种,裙摆很大,朝曦喜欢,只觉得跟女孩子的衣裳也差不多,但还是有人喊她公子。
反倒是沈斐,头发一散就有人喊他姑娘,这种不公平的待遇……心好痛。
朝曦低头瞧了瞧坐在轮椅上的沈斐,已经两天了,还没醒,吃饭还是喝药都是她硬灌进去的,有时候动作大了这人才会抗拒似的挣扎两下,很快又睡了回去。
他太能睡了,睡了好久。
朝曦推着轮椅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找不着家,也不知自己要去哪,突然有些失落。
天大地大,竟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如果沈斐醒着该多好,他一定知道现在该怎么办?
朝曦很少去闹市,连续在陌生的城里生活了两天,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怕去的近了被找到,特意挑了个远些的城,路她都不认识,时不时有人抄着异乡的话找她聊天,她一句都听不懂。
因为是外地人,买个东西或是吃个饭都有人宰她,朝曦还不会还价,吃了好大的亏,好在银子不是她的,倒也不心疼。
朝曦刚找到一个稍微有点人气的街上,突然感觉身后有个脚步声与她的同步,她抬脚,那人就抬脚,她停那人也停。
朝曦的耳朵灵敏,尤其是专心听的时候,很容易就在众多脚步声中分辨出来。
那些人又追上来了。
说也奇怪,无论她们去哪,最后都会被追上。
朝曦不信邪,推着轮椅进了一家古董铺。
许是太久没出来,人群中有人跟着进去,那人先是看了一圈,没找到人,又跑去问了掌柜,掌柜抬起眼皮瞧了一眼,“你去二楼看看有没有?”
事实上朝曦已经从后门走了,也是她告诉老掌柜,叫他这么说的,给了一锭银子那掌柜就答应了,很好说话。
朝曦知道轮椅太明显,干脆丢弃不要,直接在一家酒楼门口招到一辆马车,载着去远些的,能睡的地方,最好热闹一些。
马夫很热情,告诉她澡堂子可以睡,朝曦很惊喜,她还从来不知道澡堂子居然能睡。
“不过你带着个姑娘很危险。”
朝曦:“……”
她才是那个姑娘。
“那里都是男子,女孩子家家不安全。”
“没关系的师傅。”朝曦搂紧了沈斐,“我会保护好他。”
说着低头亲了沈斐一下,自从沈斐中毒,她想过亲自含着药喂沈斐,从此不能直视沈斐,总想亲亲他,啃啃他。
有一次夜里舔了舔无血色的薄唇,竟发现触觉意外的好,往后时不时啃一次,瞧他还不醒,气不过,咬他,咬重了这人便会微微皱眉。
“到了。”马夫拉住绳索,指了指不远处道,“那个就是澡堂子,公子带着妻子小心点。”
朝曦也没解释,直接给钱,然后抱沈斐下来,因为抱的轻轻松松,那马夫更不怀疑她是男子。
朝曦竟也不讨厌他喊她公子,因为她听到过沈斐的小厮喊沈斐公子,想跟沈斐有一样的称呼。
澡堂不大,朝曦交了钱后找了个地方躺着,就在地上,有地暖,屋里暖呼呼的,不用盖被子都行,当然为了保险起见,朝曦还是给沈斐要了一床被子,自己抱着沈斐睡。
四周都是人,席地而眠,朝曦找的位置是角落,将沈斐挤在墙和她之间,就怕有人对沈斐不利。
睡到半夜,依旧相安无事,朝曦有些放松警惕,丢下沈斐,自己一个人去上茅房。
她前脚刚进去,后脚躺在四周的人齐齐睁开眼,小心翼翼撑起身子,赤着脚,无声无息接近躺在角落里的沈斐。
墙上倒映出十几条扭曲的影子,像一个个恶魔似的,个个手里拿着匕首,朝安然昏睡的人刺去。
只虚虚用一面帆布挡住的茅房里突然射出无数根细针,穿过帆布,直直奔来,不得已那些人只能放弃目标,先护好自己,待银针打落,还未来得及做其它反应,一道鬼魅的影子不知何时近在眼前,两指并行点来。
被点过的位置一阵刺痛,人当即倒了下去。
咻!
几根银针射在燃起的蜡烛上,火绳颤了颤,被带起的风刮灭,四周陷入一片黑暗。
从小训练的杀手从来不怕黑暗,不仅不能阻碍他们的行动,还会成为他们的助力,让他们更加如鱼得水。
“主子。”那澡堂对面的酒楼里有人双膝跪地磕头,“丙火、癸水,乙木,戊土,庚金死了,咱们还有十二史,这回保证万无一失。”
雕花的屏风后坐了一个人,隔着一层屏风,瞧不清什么模样,只晓得此人是个女子。
“你最好说话算话,否则你这颗脑袋也别想要了,连个废物都杀不了,我养着你有什么用?”
跪着那人连忙擦了擦冷汗,“小瞧了他身边那个姑娘,此人身负绝学,一手指法着实了得,配合千手观音,再加上她的身法特殊,咱们的人竟不是对手,连轻功卓越的追风都败在她手上。”
并非是他们太弱,是朝曦太强,连赫赫有名的丙火、癸水,乙木,戊土,庚金都给杀了,还追上了轻功了得的追风,在他体内打入十八根针,日日承受钻心之痛,残忍至极。
那小姑娘瞧着天真无邪,下手极狠,偏偏武功高强,暂时无人是她的对手,不得已又从主子手里要人。
折损了她五名大将,还有一个直接废了,主子也恨透了这人,又给了他一次机会,天字号的十二史,听说从未失过手,一个乡下来的村姑,不信她还能全身而退。
“可打听到身世?”屏风后那人似乎对朝曦来了兴趣,懒洋洋问。
跪下之人摇头,“此人极为神秘,只知道是三年前来的,名唤朝曦,小懂医术,其它一概不知。”
“习的是什么功法?”
“很杂。”他实话实说,“少林寺的一指禅,千机阁的逍遥步,鬼谷门的千手观音,她皆有小成。”
“哦——”屏风后的人更加好奇,“你常年在外,就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惭愧。”他低头,“属下长期搜集情报,竟还真的从未听说过,一点关于她的信息都没找到。”
“一个突然冒出来的人?”
他当即回道,“主子别担心,她马上就会突然消失。”
“希望如此吧。”一声幽幽的叹息遥遥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