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沈斐收回视线,上了马车,“去将其他人叫起来,继续赶路。”
马夫连忙点头。
其他人只是晕了过去,并没有死,马夫花了些功夫一一弄醒,不多时马车又继续行了起来,入夜后赶到太保府。
太保是皇上的武师,沈斐虽然肩负着太师之责,按理来说要教元浱文和武,奈何他偷懒,只教了文,武这方面全靠太保。
太保教完,他有空便考查一番,没空便置之不理。
因着去了凤凰山个把月,皇上缺了许多课程,最近正在狂补,占去了皇上大把的时间,以至于皇上只有一两个时辰练武,还是在晚上和清晨,平时是没有机会的。
也因此与太保见面的次数少,并不代表关系不好,太保受袭,同朝为官,又都是皇上的师傅,于情于理他都要过来看看,聊表心意。
没有声张,偷偷走了小门,大理寺的人已经候在周围,新继任的少卿瞧见他带头行了一礼。
沈斐摆手,“起来吧,太保人怎么样?”
“凶手武艺高强,又擅使毒,太保大人受了伤,倒不严重,就是那毒着实有些诡异。”李安生实话实说道。
他与朝曦相识时已经考了会试,只差殿试,本以为得罪了摄政王,殿试没指望。
谁料出了些事情,摄政王离京,殿试变成了六部与小皇帝张罗,叫他投个巧,当了回探花郎。
新人前几年基本不受重视,只能去翰林院做个闲职,等熟悉了过程之后才会被委以重任,不过又沾了摄政王的光。
摄政王一走,带走了许多官员,朝廷大缺人才,也顾不上那么多,当即将他拉去大理寺,摸索着办案。
如此好运气该是用光,也就在大理寺抄抄笔录,审问个犯人之类的,谁知又出了意外。
摄政王曾经进他的家门,彻夜谈事情的消息不知怎么地传扬了出去。
这一传不得了,不小心传到小皇帝耳朵里,小皇帝对摄政王极是信任,只以为他是摄政王培养的人才,干脆果断的将他提拔上来,空降当了大理寺少卿。
这几乎是没有先例的,要知道从他中了探花郎,到走马上任大理寺少卿,不过几个月而已,虽然他确实学习很快,没用多长时间上手,可以称得上一代天骄,天生适合吃这碗饭,不过要是没有摄政王这张虎皮,任他再厉害,也跳不出朝廷的深坑来。
这迂腐陈旧的规矩延续了百年,千年,不是那么容易打破的,可以说他的一路高升都与摄政王息息相关。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其实人家也有脾气,先给你个下马威,但是一听说是摄政王的人,立马配合,叫他一路行来几乎没遇到困难。
太后的人为难他,小皇帝便会维护他,到了后来几乎与太后三天小吵,五天大吵,闹的太后对他罢手。
他的日子更加好过。
起初还有些担心,摄政王回来后查到他稀里糊涂扯了虎皮,会不会大怒?
已经做好了被人穿小鞋,排挤的准备,没成想竟连半点动静都没有。
许多官员还以为摄政王回来,他腰板可以挺直,比原来更加——巴结他,倒叫他发起愁来。
毕竟人家不在还好说,平时也打不着交际,突然回来,还活生生站在他面前,听他说了半天,表面看着平静似水,还不知心里怎么想。
如果说原来忘了他,或是压根没记起他,现在也该认出了吧?
他就是那个在京城收留朝曦,并且教朝曦识字念书的李安生。
“什么毒?”沈斐漠然问道。
“暂时还不清楚,倒是仵作说有可能是玉寒草,服下之后人会觉得体寒,最终活活冻死。”
沈斐蹙眉,“好解吗?”
李安生摇头,“此毒特殊,一般人还真解不了,我倒是认识一个……”
“她不会解。”沈斐一口回绝。
李安生愣了愣。
他还没说是谁,摄政王已经晓得,看来是认出了他,没发作罢了。
“你若还当她是朋友,便将她忘了,不要提关于她的一丝一毫。”沈斐深深看了他一眼,没再多说什么,抬脚进了里间。
太保躺在床上,双眼紧闭,胸口中了一剑,已经包扎完整,人却没醒,还隐约发着抖。
一摸身上,发现凉的似冰。
“再去宫里请几个太医过来。”沈斐来时带了太医,奈何被百寒子杀害。
百寒子的目的本来就是杀他,留了太医在身边,被救了怎么办?所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股脑全杀了,只留下昏睡的侍卫。
“另外张榜寻觅良医,谁若是能医好太保,本王做主,赏千两黄金。”沈斐坐在床边,低声吩咐他带来的侍卫办事。
那几人得了任务,单膝跪地,行了一礼后离开,屋里瞬间清静下来,掉跟针都能听见回声的程度。
李安生站在他身后,刻意压制住呼吸,多瞧了他一眼,心中不甚明了,明明有朝曦在,离的近,医术还好,为什么不用?偏偏要专门去请太医?还要多此一举去街上寻觅良医?
想不通啊想不通,这位把持朝政的摄政王心思难猜。
和他同样想不通的还有朝曦和小皇帝,沈斐要进宫找太医,肯定要经过小皇帝的同意。
小皇帝知道了,等同于朝曦知道。
朝曦很纳闷,“沈斐为什么不干脆叫我过去?”
十分不解,“还特意叮嘱我不准去是怎么回事?”
第128章 加一千字
小皇帝摇摇头, “你是皇叔的贴身侍卫,你都不知道的话, 我更不知道了。”
朝曦望他,“我只是贴身侍卫,沈斐从来不跟我讲这些,你是他的徒弟, 他肯定教过你,你大概猜猜看, 他是什么用意?不准也没关系,就是尝试一下。”
小皇帝坐下, 当真开始认认真真盘算起来, “你虽然是皇叔的贴身侍卫,可皇叔对你是不一样的, 我看的出来, 叫你不要去肯定不是害你的, 既然不是害你的,那必是帮你的吧?”
他也不能确定, “皇叔一向城府极深, 旁人很难猜透他的心思,母后说她虽不如皇叔,可在后宫久了, 多少精些算计, 谁想要什么?藏了多少野心和欲望, 她都能看出一二, 唯独皇叔。”
“她说皇叔这种人才是最可怕的,没有弱点,无法拿捏,甚至你连他想要什么都不知道。”
朝曦眨眨眼,有不一样的看法,“我倒觉得他很好懂,有吃有喝有书看能一整天待着不动,懒得要死,叫他把菜择了,就真的只择菜,旁边胡萝卜和茄子一点不动,你知道他最喜欢吃什么菜吗?”
“什么菜?”
“虾啊,蟹啊,平时从来没见过他吃对不对?”
小皇帝点头。
“那是因为懒得剥壳,要没有人给他剥,打死不吃,还挑三拣四,指定人给他剥,毛病老多了。”
小皇帝瞪大了眼,一脸不可置信,“皇叔真的这般……”
“自然是真的。”朝曦叉腰,“我可是他的贴身侍卫,跟他睡过一张床,还能骗你不成?”
小皇帝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毕竟皇叔在他心中地位极高,隐隐还高过了母后,朝曦嘴里的皇叔,仿佛与他心中的皇叔不是一个人。
朝曦也不解释,毕竟沈斐表面一套,内里一套已经不是一天两天,很多人被他骗了,只以为这人不苟言笑,严谨苛刻,就连镜花姐姐看沈斐都带一层光辉,还有她师傅,一直觉得这人谪仙一般,至今不太相信他居然跟凡人一样,还会出恭。
朝曦开始也被他哄的一愣一愣,后来逐渐识破这人的伪装,看到他的真面目,其实就是个长得一表人才,身材极好的普通人。
会疼会受伤,也会被人算计,还不止一次,可以说他这辈子的狼狈事几乎都被朝曦瞧见。
尿都把过了,澡也洗了,不知道看了沈斐多少旁人不晓得的一面,算是最了解沈斐的人。
沈斐说喜欢一个人就是她没有利用价值,你依旧喜欢她,那就是喜欢。
朝曦有不一样的见解,如果你看了他最坏最狼狈的一面还喜欢他,那才是喜欢。
“回头沈斐回来问问他吧。”其实朝曦心里隐隐有答案,毕竟刚出了银针入天灵盖的事。
这事搞不好也是敌人的陷阱,如果她去救人,等于暴露了自己鬼谷传人的身份,无论是银针入天灵盖,还是小皇帝被魔曲催眠,或是太保中毒,都跟鬼谷有关,她鬼谷传人的身份一暴露,别人自然而然会将帽子往她头上扣。
好烦!
朝曦有种束手束脚的感觉,同时发现那黑衣人对付不了沈斐,开始对付起她来。
如果光明正大与她打一场还好,老是这样祸害无辜,真想把他揪出来碎尸万段。
朝曦急的在养心殿走来走去,小皇帝也很心烦,奏折看不下去,撑着下巴瞧她走来走去。
“朝侍卫不用担心,我会保护你的。”小皇帝安慰她,“我再怎么说也是皇上,母后都没我大。”
说起母后,他突然站起来,“这事不知道跟母后有没有关系,不行,我要去问问她!”
朝曦拦住他,“你这么问她,她肯定不会说实话的。”
小皇帝咬牙,“即便问不出来,也能瞧出些端倪,看看她怎么说。”
他说着就要出去,朝曦一把将他抱回来,“这种事还是交给沈斐吧,你别打草惊蛇。”
小皇帝冷静了些,“如果是皇叔的话,说不准还真能看出什么。”
他确实不如皇叔,这是实话。
“什么时候学乖了?”身后突然响起声音,“竟老老实实待在殿里没胡作非为?”
朝曦一喜,“沈斐!宫门都下钥了,你怎么回来了?”
“有紧急情况向皇上汇报,当然要回来了。”沈斐面色一正,“皇上,微臣看过太保的伤,根据下人的描述,初步判断与宫中对你催眠的人是同一个。”
他继续道,“黑衣人屡屡作恶,宫门早已大锁,能自由出入皇宫为非作歹的人不多,微臣来时特意查了查,今日出宫的人除了微臣和朝曦,还有一个。”
“谁?”
“太后。”
小皇帝一拍桌子,“母后竟如此糊涂,这种时候不避嫌也就罢了,竟还大摇大摆出宫!”
“皇上稍安勿躁,太后是为皇上祈福,且时间对不上,还记得今日被袭击的宫女吗?不出意外和吹魔曲,给太保下毒的人都是同一个,太后一早便出了门,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先在宫里犯事,又跑去宫外。”
小皇帝冷笑,“她可以找人啊。哪日不祈福,偏偏今日祈福,恰好太保也在今日被人偷袭,哪能这么巧?”
“皇上若是不信,招来太安寺的大师进宫一问便知,暂时不要惊动太后。”
现在什么证据都没有,确实不好惊动母后,小皇帝想找母后讨个说法的心思熄下,当真按照皇叔的意思,先将太安寺的大师请进宫里问一问,如果母后真的一大早去了太安寺,且中间一直没出去过,人证物证俱在,那事情就变得棘手起来。
从时间上判断,此人肯定是先伤太保,因为太保离的远,等人汇报到宫里,最少半个时辰,随后才是宫女死去。
太保是武师,功夫也不一般,能伤得了他,功夫至少要在他之上,或是干脆使毒很厉害。
那么短的时间内不可能进出皇宫,除非他抄了近路,或者干脆有两个人。
前者肯定会有出宫记录,后者嘛,更加棘手。
“朝侍卫。”小皇帝回头看向朝曦,“你也去找你师傅问一问,这事她有没有参与?”
“不仅要问,还要盘查一下慈宁宫的所有人,微臣出宫时也遇了袭,此人手法阴毒,和在太保家,皇宫里杀害宫女的又是同一个人,或者说同出一脉的三个人。”
时间线应该是先太保,再皇宫宫女,最后是在宫外袭击他,一出,再回,再出,怎么都会有进出皇宫的记录,但是资料上显示没有,不仅如此,太后也是在宫门没下钥之前进的宫。
三者发生的时间线都是在她进了宫,已经安歇之后发生的。
不知道为什么,朝曦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同出一脉的三个人其实并非没有,黑衣人一个,师傅一个,她一个,正好三个人。
而且不巧的是那宫女死时,她一个人出来发泄精力,在屋顶上跑来跑去,除了脚步声,基本没人见过她,如果有人说她这段时间杀了宫女,那宫女的银针又是她惯用的手段,朝曦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烦躁啊!
她越是烦躁,心中越是有什么东西,仿佛要爆炸似的。
“也有可能就两个人。”沈斐看出了她的压力,解释道,“皇宫里一个人,皇宫外一个,先是伤了太保,后埋伏我。”
朝曦松了一口气。
沈斐这句话明显是为她说的,他相信她,这就够了。
“嗯。”小皇帝点头,“此人想离间我们的关系,千万不能上当。”
而且桩桩件件都是冲着朝侍卫,太保中毒又不杀,明显想让朝曦救人,不救人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太保死,救了人,大家必然怀疑他的身份,无需说别的,只需说他是鬼谷传人便是。
鬼谷恶名在外,门下的人定也不是好鸟,所有人大概都是这样想的。
给她一个进退两难的选择倒也罢了,还捏造出‘三个人’,将朝侍卫也算在其中,就是叫他不清不楚,让人怀疑,离间他们的关系。
“朝侍卫,你是怎么得罪了幕后那个人?”小皇帝不解,“为什么总是针对你?”
朝曦也是一脸懵逼,“你看我像是知道的人吗?”
“因为她对他威胁太大。”
朝曦有药蛊,药蛊是救人的,解毒的,偏偏那人是下毒的,害人的,正好克制了他,叫他的毒没地方发挥。
俩人一旦对起来,那人处处受制,所以一定要先除掉朝曦,他的事才能办成。
“这样啊。”小皇帝摸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斐抛开君臣的身份,探手摸了摸小皇帝的脑袋,“我们一定要保护好她,没了她,以后中毒只有等死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