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的课也越来越少，毕竟离院试越来越近，大多数学子都在自学，因为能教的夫子几乎都教了, 如今真的全靠自己了。
院试对于书院来说，可以说是最重要的考试了，因为一个书院里, 最多也就出两三个举人，这已经是烧了高香的，但秀才却能够出很多，因为院试的题确实比乡试的简单了太多。
所以每个书院出来的秀才人数, 就代表着这个书院的能力。
由于寒山书院如今处于青黄不接的阶段, 所以每年考上秀才的人真的越来越少，这就导致了一年更比一年少, 直到去年，整个寒山书院，只有五人考上了秀才。
这跟曾经整个书院半数人都考上秀才的盛况相比，简直萧索到一定地步。
今年又有大批学子即将下场，而从这一个一个的状态来看, 估计今年又得崩。
楼寒虽然感觉到了，但他也确实做不了什么，毕竟能不能考上，真的不太看书院，真的是看自己，自己对自己都放弃了，能考上就怪了。
虽然楼寒这样学，但他依旧能感受到浓浓的危机感，这个危机感不来自别人，而是来自那个不久前还在一古街卖书的某人。
在现代吧，楼寒虽然称不上什么学霸，但凭着聪明的脑袋瓜，也能在小圈子里叱咤。
但如今他身边来了一只真学霸，楼寒前所未有的体会到了危机感这三个字。
比如楼寒吃饭的时候都在看书，这已经很勤劳了，但何云山不止吃饭的时候看，他就连上厕所的时候嘴里都在念叨着，时不时再来个通宵，楼寒跟他一比瞬间从非常刻苦的学霸，下降为刻苦的学霸。
这人真的是玩了命的再学，好像今天不学满，明天就再也没机会学了一样。
楼寒毕竟不是真的从泥地里生长出来的，他还是没那么明白何为知识改变命运，但是何云山懂，他知道，如果他这回没考上，那么等着他的将是一个又一个坏消息，所以，他必须用命去拼，用自己去搏。
拼一个出人头地，搏一个锦绣前程。
此时正是午饭的时间，楼寒、秦志和何云山坐在一起，正吃着饭。
今天楼寒没在吃饭的时候看书，自从他在几天前吃饭看书噎到后，他就再也不这么干了，简直是得不偿失。
但是另外两个人却还保持着这个优良传统。
本来秦志不是这个样子的，他虽然是个小书呆，也刻苦，但却从没说刻苦的连吃饭都在看书。
他最近完全是被何云山刺激到了，这人给人的压力实在太大了，连楼寒这样心智坚定的都受影响了，更别提秦志这个单纯的小书呆子了。
楼寒可不知道秦志的想法，他以前觉得自己挺聪明的，至少在他们村里，他没见过一个比他聪明的，来寒山书院后也没觉得自己笨，就算有一些聪明的，也没让他感觉到丝毫压力。
但此时却不一样，他见证着楼寒两个时辰翻完一本书，之后就差倒背如流的样子，也见证着何云山两个时辰看完一本书，真的倒背如流的样子。
他惊恐了，感觉整个人生都被这两个人刷新了。
他突然发现，他不仅没有这两个人聪明，甚至还不如两人努力。
这样下去，他岂不是就要脱离楼兄的圈子了？
所以他为了不让自己落下两人太多，他也开始了玩命读书学习。
但这不学不知道，一学吓一跳，他在用了半天的时间看完一本书后，想看看自己能记住多少，结果却发现只能背下来最后一页，他瞬间就哭了，这一瞬间，他深刻明白了自己的智商，跟另两个人比几乎等同于弱智一样。
当他接受了这个残酷的现实之后，他开始了反思。
反思的结果就是，他要更加拼命学习，他坚信勤能补拙，笨鸟先飞。
所以就出现了如今这种情况。
来这里吃饭的可不止学生，连夫子也是在这里吃饭的，只不过跟他们吃饭的位置不一样而已。
夫子们一般都是在一个专门的小隔间里吃饭的，有着些许的私密性。
几位夫子每次来吃饭都能看见三人一边吃饭一边看书，只觉三个孩子努力，简直老怀甚慰。
慢慢的各位夫子也记住了三人，不，准确的说是记住了另外两个。
毕竟楼寒，真的是没有人不知道他了。
寒山书院的五年里，他们都可以说自己是看着楼寒长大的了。
他们不像一些学子，有的读着读着就退了，每年都有新生进来，老生走，所以他们对于楼寒也不算太了解，只能看见他的那张脸和他平时的所作所为，离开书院也就再也没有接触了。
但是寒山书院的夫子们却不一样了，不管学生换了多少人，他们都他们一直在。
所以楼寒的五年，他们都是见证人，楼寒的烂泥扶不上墙，他们也看在了眼里。
但如今却发现这个孩子突然变了，他们除了欣慰说不出任何别的话。
在课上，他们也总会提问三人，这样他们更加能发现三人的进步，简直是他们问了，就没有回答的令他们不满意的。
尤其是王夫子，他真的是越来越喜欢楼寒了，他总能说出一些令他都想赞叹一声的想法和策问方面的思路，此时楼寒俨然成为了他最看重的一个学生了。
今天不仅夫子们都在，就连院长韩然也在。
在午饭的时间，他们打算商量一件事。
院试快到了，所有的书院几乎都动作了起来。
他们寒山书院当然也不能落后，所以出现了如今的这一幕。
两张桌子上，一个坐了五个人，一个坐了六个人。
六个人的桌子上，韩然坐在了主位上，听着各位夫子各抒己见。
“要我说，咱们直接像其它书院一样，请知府大人吃一顿饭，或者送点礼，就直接解决了。”
“这每年礼收的都没地方放，你觉得知府能多放在心上？”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别人都在送，就我们不送，这不显得太不把人放在眼里了……”
“要我说，送也行，但必须给个准话，别像去年一样，让人当傻子糊弄了。”
……
韩然听得眉毛皱得更深了，这些夫子虽然学问都很好，但人情世故方面真的都不怎么开窍，这事看样子最后还是得他来办。
但去年，真的是令他现在想想都觉得自己十分无能。
院试不同于乡试，虽说严格，但能活动的地方却有很多。
比如，学子们考试的位置，再比如三餐的发放，再比如搜身的轻重……
总之这些方面都是由知府决定的，而每年因为这些事给知府送礼的简直是数不胜数。
他们寒山书院自从吃过一次亏后，就再也不敢小看了。
以前他们都是知府捧着的人物，毕竟朝中有很多从寒山书院出去的官员，知府都是得罪不起的，所以以前寒山书院从未做过这种事。
但自从那个连中三元的孽徒在圣上面前告了寒山书院一状后，一切就都变了。
如今他们寒山书院也不能免俗，礼是必须送的，但要看怎么送了。
去年，就因为他们的死对头送的比他们多，他们寒山书院却硬被卡了很多道，到最后居然是挨着臭号考得试，考试结果当然也不尽人意。
虽然不一定是这个影响的，但是只要有一点点可能，他们都要想办法阻止，毕竟，院试，是科考的敲门砖，院试过不了，其它一切就全都是空谈。
他们不能让这些寒窗苦读的学子，承担一点点风险。
所以，该做的，他们一项都不能少。
第五十八章
那边夫子们正在商量, 学子们这边也聚在了一起, 三五一伙的分散坐在那里一起吃饭。
看上去都在吃饭，但眼角的余光却没有离开过那边的三人。
半个月的时间，寒山书院的气氛好像变了。
无论是有钱的少爷, 还是贫家子都卯足了劲的在学。
院试就像一座大山压在他们身上, 那些商家的少爷公子们，谁家不想出落一个秀才公甚至举人呢，从此就再也不用对官场上的人卑躬屈膝，送礼打点。
而贫家子就更想在院试中取得名次了, 毕竟他们除了读书真的是无路可走，家里也没有诺大的家业需要他们继承，等着的只有寒门陋巷, 妻儿寡母。
尽管他们心里知道考上的概率不大，但万一考上了呢，那就是光宗耀祖，出人头地的事儿了。
谁不想去试试呢？万一呢？
抱着这个想法, 整个书院都进入了考前的复习状态。
这气愤搞得比现代的高三都要紧张。
尤其是这里还出现了两三个学起来不要命的, 他们就更加压力山大了。
“以前连书都不看，现在学起来是给谁看呢？切。”
“这人啊, 如果脑子不好使，就算再怎么学都是不行的，你说这人啊，怎么就那么没有自知之明呢？”
“就是，这秀才是说考上就考上的么？某个天才不也考了五年也没考上吗？”
“可不, 当时那个得意啊，如今打脸了吧。”
“书院给他那么好的老师，他都没考上，我看，八成真的是脑子出问题了。”
“这脑子出问题还好治，就怕这整个人都出问题了，是不是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啊？”
“诶，说什么呢？人家现在可是王夫子面前的大红人，咱们可惹不起！”
……
谁说男人不碎嘴呢，男人碎嘴起来那就没女的什么事了。
尤其是一帮书生在一起，鄙视人都能鄙视出一朵花来。
楼寒三人充耳不闻，该看书的看书，该吃饭的吃饭，手都没有停一下。
那些人看没人理他们，说着说着也就停了，毕竟独角戏唱起来也是没什么意思的。
三人吃完饭又去个干个的了。
楼寒今天没有和另两人一起看书，他拎着些吃食去了街尾的那处小院子。
他先是敲了敲门，发现没人应，正奇怪呢，这时对门出来了两个小朋友，正疯玩着。
楼寒叫住两人，一人塞了一块买来的豆沙糕。
“你们知道这院子里的人去哪里了吗？”
两个小朋友看见漂亮哥哥问他们话，还给他们糕点吃，马上把知道的全说了。
“院子里的姐姐走了。”小孩一边咬着糕一边模糊道。
“走了？走去哪儿？”楼寒一愣。
“不知道，反正已经好多天没看见了。”另一个小孩倒是没有把糕吃了，而是小心的捧在手里。
楼寒听完两个小孩说的话，脑海中闪过一个想法。
他试着推了下门，发现门被锁上了。
或许是出门了，还没回来吧，楼寒想道。
本来想走，但刚刚那两个小孩，其中一个又回来了，手里还拿着钥匙。
跑到楼寒面前，把钥匙递给楼寒道“哥哥，娘说是姐姐让留给你的。”
“哦？你怎么知道是给我的？”楼寒摸着小孩的脑袋瓜笑着问道。
“娘说，要给一个最好看的哥哥，哥哥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哥哥了，哥哥还有糕糕……”
楼寒又拿出两块桂花糕塞进小孩手里，这才摸摸头把小孩打发走了。
楼寒用钥匙开了门，发现整个院子都是井井有条的样子。
楼寒往屋里去，想看看甜糕有没有给他留下什么东西。
侧间没有，寝室也没有，最后楼寒在正堂的桌子上，找到了一张折起来的纸。
他展开一看，是甜糕写给他的。
大意就是她家里人来接，她跟着走了，十分感谢他的照顾，有机会一定回来找他，报答他的恩情。
楼寒摸了摸鼻子，看了这个小院子一圈后，最后决定这里先租着。
他打算不在书院住了，搬到这里来，这里不吵，而且离书院还近，人也没那么多，楼寒感觉自己八百辈子没有过过集体生活了，这乍一穿过了还有点不适应这么多人。
正好这院子应该还剩五个多月，放着也是放着，不如住过来，他们更加静下心来学习。
房子到期那天，估计院试的成绩也下来了。
到时候这房子也没有租的必要了，无论他到底考没考上秀才，都用不上了。
就一次，考上了就继续往上考，考不上，他还是回归他的老本行经商吧。
就是应该没有有功名的方便而已，但他也有信子，就算没功名，他也能靠自己在这里混得风生水起。
不过到底还是有功名好，毕竟，经商中的道道太多，功名在身，就好像一路开了绿灯一样，通顺的不行，所以能考得上的话，楼寒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这院子，应该能住两三个人，到时候可以把她的两个姐姐暂时接过来。
在城里，他也能方便教教他俩，或者给两人物色个好的对象。
他还是有点放心不下，两个姐姐的，毕竟他娘为了他真的什么都能做，他生怕再次出现了上次那种事情，他可没那么多时间去处理这些，只能从根源上杜绝。
女儿都不在身边了，看她能把谁嫁出去。
书院那边也正好让何云山和秦志一屋，这样说不定两人会更加有斗志。
明天他打算和夫子请个假，回家一趟，说说这件事，顺便把两个姐姐接过来。
他父亲应该也已经打短工回来了，正好和父亲商量一下，以后的事情。
稻花村虽然山清水秀，但到底是在乡下，买东西十分不方便。
而且离他太远，真的出了什么事他也顾不到。
所以他打算让一家人全部都来苏城，在这里给他们买个房子。
以后，苏城就是他的大本营了，这里也算是楼寒的老家了。
把父母接到苏城是必然的。
正好趁着这个机会，他直接跟家里商量一下。
第五十九章
而周得与那边, 半个月的时间几乎是已经赔的血本无归了。
虽然货是好货, 但奈何没人认啊，而且还受到了以冯家为首的一些家族的打击，可以说是一路惨败了。
书院里如今已经快要看不到周得与的身影了, 估计此时正在焦头烂额中。
只能说这小子太过年轻了, 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别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