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宜宁侯笑容一僵。
糟糕,不小心说漏嘴了。
“啊,我还有急事,回来再说。”
老宜宁侯带着鹦鹉一溜烟跑了,剩下宜宁侯老夫人嘴唇直抖。
似儿的事已经让她够忧心了,老头子还败家!
这么一想,宜宁侯老夫人就有一种破罐子破摔把秘密都抖落出来的冲动。
姜似从宜宁侯老夫人这里没有探到什么,倒也不气馁,暗暗想着过些日子再跑一趟,水磨工夫久了,说不准何时外祖母就松了口。
日子流水过,眼看着太后寿辰就要到了。
这一日,齐王约了湘王在府中喝茶。
“皇祖母寿辰,八弟准备好寿礼了么?”
湘王笑笑:“就和去年差不多,反正我送什么也就那个样儿。”
想一想与皇后之子失之交臂,这些日子湘王心情就没好过,哪还有心思琢磨太后寿礼。
第739章 太后寿宴
有所求才会汲汲营营,千方百计讨上位者欢喜。
在湘王看来,他与那个位子是半点缘分都没有了,以后不过是齐王的跟班而已。将来能不能过得潇洒,全看齐王会不会成为最后的胜利者,现在讨好太后意义不大。
听湘王这么说,齐王暗暗欢喜。
老八遭了老七的算计,对他来说未尝不是好事。
如果说以前他还会提防着老八,怕老八心怀奢望,不知哪天看到机会反咬他一口,现在则彻底放心了。
老八明显因为错失皇后之子的身份彻底泄了气。
这样一来,老八以后就是他最信得过的帮手。
齐王指尖轻扣白瓷茶盏,劝道:“给皇祖母的寿礼八弟还是上心些,不求出彩,至少别垫底惹得皇祖母不快。”
湘王不以为然点了点头:“这个我知道。倒是四哥可要好好准备着,莫要老七那个混账给比了下去。”
一提起郁谨,湘王就恨得牙痒。
这些日子他夜夜失眠,想起那日被老七忽悠着进宫找父皇胡说八道就心口疼。
他无数次想,当时若老老实实回了府,皇后之子到底是他还是老七可不一定。
不,父皇分明更倾向他一些。
可怜他什么都不知道,转日就得到了老七被记在皇后名下的噩耗。
更可悲的是其他兄弟还能进宫找各自母妃一探究竟,而他呢,除了在府中借酒浇愁什么都不能做。
他的母妃不过一个舞姬,因为生了他才有了嫔的名分,他就算进宫去问也问不到什么。
湘王已经记不清最近一次见到丽嫔是什么时候了。
对他来说,这样的生母能不见便不见,见了不过是提醒他卑贱的母族血脉而已。
齐王把茶蛊往桌上一放,淡淡道:“老七确实出乎我意料。他从南疆回来不过短短三两年就由父皇都不认识的落魄皇子成为皇后之子,假以时日,我都不敢想象他会走到哪一步——”
“四哥,你什么意思?”
齐王再把茶蛊拿起,啜了一口茶后自嘲一笑:“八弟难道不觉得老七是集大运于一身者么?”
湘王眼神一缩,失声道:“四哥,你认为老七有可能当太子?”
齐王眼神闪烁:“八弟觉得不可能?”
湘王情绪有些激动:“可他凭什么——”
“凭他现在是皇后之子。”齐王把茶蛊重重往桌几上一放,眼神如冰,“郁琅乃元后之子,父皇唯一的嫡子,最后却落得被废身死的下场。既然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老七为何不可能成为太子?”
湘王沉默了。
齐王亦沉默着,等那茶蛊中的茶水凉透了,叹道:“假如老七成了储君,甚至更进一步,八弟可甘心?”
湘王重重一捶桌子,嘶声道:“他休想!”
断送了他龙翔九天的路还要青云直上,只要一想他就要呕死了。
这也是他一心要助老四的原因。
盯着震出来在桌面蔓延的茶水,齐王声音转轻,呢喃道:“是啊,怎么能甘心。”
“四哥,你有什么应对之策?”湘王稍稍恢复了冷静,脸色却十分难看。
齐王瞧在眼中自是满意。
老八越恨老七,他的计划就越容易实现。
齐王伸手入怀掏出一个小瓷瓶推了过去。
“这是——”
齐王抬眼看着湘王,字字清晰:“一味药。”
湘王没有触碰小小的白瓷瓶,语气带了犹豫:“什么药?”
齐王嘴角弯起,噙了笑意:“这种药无色无味,可溶于酒中,而喝下此酒的人最多一刻钟后就会失态,做出令人匪夷所思之举……”
湘王盯着白瓷瓶,久久沉默着。
齐王干脆把话挑明:“八弟,老七是你我的心腹大患,自然要趁他羽翼未丰之前把他打落尘埃才好,而这就要拜托你了。”
“我?”
“是啊。此药能令人失态,还有什么比皇祖母寿辰更好的场合呢?”
湘王剑眉拧紧:“在那样的场合让老七失态当然好,可哪有机会给老七下毒?”
齐王闻言笑了:“我之所以找八弟而不是亲自动手,并不是想置身事外,而是八弟比我有机会。”
湘王微抿薄唇,等齐王给出解释。
齐王把玩着小小的白瓷瓶,不疾不徐道:“八弟也看到了,老七平日对我根本不怎么理会,我若给他敬酒,说不得就被他推了去。而八弟只要稍微提起那日与他一同进宫之事,想来这杯安慰酒老七是愿意与你喝的,毕竟老七就是那种把人踩下去后还要插刀显摆的人……”
湘王眼神闪烁,有些意动。
假若给老七下毒之后能全身而退,他不介意试一试。
毕竟什么事都有风险,老四需要的可不是只想坐享其成的帮手。
可要是失手了——
齐王心知湘王的顾虑,笑道:“这药能瞬间溶于酒中,八弟只要借着敬酒之时悄悄下药就行。之后我也会给老七敬酒,再有其他人跟上,老七发疯也不会查到这杯酒上面去,八弟尽管放心就是。”
见湘王迟迟不语,齐王叹道:“若是八弟觉得为难就算了,咱们来日方长再找机会。只怕父皇今日能突然把老七记在皇后名下,明日就能突然把储君之位给了老七,到那时再想撼动老七就不太容易了……”
齐王这话终于促使湘王下了决心,咬牙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就这么办吧。”
他帮老四也是帮自己,只要成了,以后就可以高枕无忧。
太后寿辰那种场合大家都敬来敬去,谁能查到他那杯酒上头。
再者说,老七到时候一失态,以父皇对皇祖母的在意恐怕直接就把老七轰出去了,连解释的机会都不会有,能查什么?
齐王笑着拍拍湘王肩头:“那就拜托八弟了,等事成了哥哥定会好生谢你。”
湘王咧嘴一笑:“四哥说这话就见外了,咱们兄弟间还用说这个。”
二人握手,相视一笑。
眨眼就到了太后寿辰那日,郁谨与姜似坐上马车,一道赶往皇宫。
车上,郁谨懒懒靠着车壁,笑问:“阿似,你说今日寿宴会不会出幺蛾子?”
第740章 赴宴的还是那批人
马车缓缓行着,看似低调的青帷马车,内里布置却极舒适。
郁谨伸手拿起摆在小几上的果子咬了一口,笑看着姜似。
这一趟进宫显然不会太平,对他来说却丝毫不惧,反有种跃跃欲试之感。
他从不是瞻前顾后瞎矫情的人,既然瞄准了那个位子,一路上的绊脚石越早滚出来越好,都收拾完,目标差不多就实现了。
郁谨眼底的雀跃令姜似摇头失笑:“知道有可能出幺蛾子,我怎么觉得你还挺期待的?”
郁谨把果子往盘中一抛,笑道:“怎么是期待呢,明明是迫不及待。”
姜似忍不住笑出声来。
夺嫡之争,前路一片荆棘,阿谨的好心态让她觉得轻松多了。
“还是要注意些,莫要大意了。”
“放心就是,你也要小心。”
二人说着话,皇城就到了。
太后寿辰本是仅次于皇帝寿辰的盛事,但太后多年来不喜大办,今年更以身体不佳为名只在长生殿设下家宴,参加的全是宗室子弟。
郁谨先下了马车,伸出手扶姜似下车。
姜似才刚站定,就听一道声音传来:“这么巧,碰到了七弟与七娣妹。”
二人回眸,就见齐王站在不远处,面上挂着淡淡笑意。
齐王很快走上前来:“七弟,一起进去吧。”
郁谨深深看他一眼,忽然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四哥还真是执着地拿热脸贴别人冷屁股。”
“你——”齐王涵养再好,听了这样的话亦不由怒发冲冠,当场险些失态。
郁谨反而挂上了温润的笑:“四哥不是要一起进去嘛,你是兄长,先请——”
他声音微扬,立刻把赶到的一些皇亲贵胄的目光吸引过来。
齐王的怒火登时发泄不出来了。
这么多人看着,老七不要脸他还要脸呢。太后的寿辰两兄弟若是吵起来,传到父皇耳中还能有好?
齐王为了压抑怒火一时没有动作,郁谨笑吟吟道:“四哥还真是客气,那弟弟就厚颜先进去了。”
等齐王反应过来,郁谨已经拉着姜似走远了。
晚到一步的湘王凑过来:“四哥,怎么回事?”
齐王神色恢复如常,眼底却结了一层寒冰,淡淡道:“没什么。八弟,咱们也进去吧。”
湘王望那道挺拔的背影一眼,随着齐王一边往内走一边小声问:“四哥,那混账是不是又挑衅了?”
齐王眼角余光扫量左右一眼,压低声音道:“八弟说话注意分寸。”
眼下人多,让人听见老八对老七喊混账可不合适。
湘王摇摇头:“四哥就是好脾气,能忍。”
齐王眼睛微眯,低不可闻道:“忍一时算什么?”
他现在忍一时,只要成功了就无须再忍,用一时隐忍换一世尊荣当然值得。
老七的嚣张在他看来就是幼稚,早晚有为现在的愚蠢还债的那一天。
齐王这般想着,那些翻腾的怒火就渐渐消了。
恰在这时,郁谨回眸一瞥,对上齐王那张脸,嘴角闪过讥笑。
齐王脚步一顿,刚刚压下去的怒火险些又失控。
“阿似,我发现老四还真是个人才。”
姜似侧头看向郁谨:“怎么?”
郁谨低笑一声:“刚刚我那样说,他都把怒火给压下去了,你说是不是个特别会自我安慰的人才?”
那怂货想什么他还不知道嘛,无非是隐忍一时等着以后算账,却不知忍习惯了就只适合当缩头乌龟了,还妄想龙翔九天不成?
“你看着吧,今日即便要出幺蛾子,老四那孬种也不敢自己上。”
姜似噗嗤一笑,小声道:“你倒是把齐王了解透彻。”
郁谨冷笑:“这种人我见多了。”
“阿谨,这样的话你就要小心湘王。”姜似靠近了些,声音极轻。
郁谨微微点头:“放心,我知道。”
老八定然还因为皇后养子的事憋着一口气呢,被老四稍加挑拨,很可能会选在今日出手。
想到这里,郁谨嘴角微勾,噙着冷笑。
一个屁股都没擦干净的蠢货竟也上蹿下跳,这是唯恐他日子太无聊给找点乐子?
他还真拭目以待。
“王爷与王妃真是一对恩爱璧人。”不远处一位男子笑着搭话。
郁谨看男子一眼,认出对方身份。
说话的是康郡王嫡长子,人称康小王爷。
不熟,但对方如此会说话,那理一理也是可以的。
郁谨遂露出一丝笑意,与对方打起招呼。
长生殿中宴席已经设好,左侧坐男宾,右侧坐女宾,因都是同族,倒无须太避讳,只在中央留了丈宽的通道,方便过人。
至于给舞姬留下辗转腾挪之地——当初参加了贺福清公主眼睛复明那场宴席的人齐齐摇头。
这个就完全不必了,想起那次宴会他们至今心有余悸,害死十五公主的舞姬就是因为能在贵人们面前舞动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下毒的。
而宫中显然也吸取了那次宴席的教训,今日舞台只在大殿正前方。
帝后与太后所坐的高台之下铺有圆形锦毯,宫宴开始时那些舞姬就可以在此处跳舞助兴,而不许踏出锦毯之外。
不少人看着在锦毯上轻歌曼舞的美人儿,不由暗暗点头:嗯,这样很安全。
有不太清楚那次宴席变故的纨绔子小声嘀咕道:“这样多没趣儿。”
一旁的人低骂道:“你懂个屁!”
再没趣也比死人强啊。
先是宫中宴会上十五公主被毒杀,后是翠螺山上安郡王被刺杀,现在再参加皇家举办的宴会完全胆战心惊好嘛。
不过看今日这样的安排,应当会安稳度过了。再者说,这是太后寿宴,应该也不会有人胆大包天作死。
坐在高台上的景明帝打量着这一切,暗暗松了口气。
眼皮没跳,心也没慌,最重要的是舞姬不能随便乱晃了,今日定然会顺当的。
这般想着,景明帝就放松下来,侧头与坐在身边的皇后说笑两句。
“听说连那锦毯都是皇后亲自挑选的,皇后费心了。”
众目睽睽之下,皇后矜持浅笑:“妾应该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