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姑娘——谨鸢
时间:2019-03-04 09:32:33

  李妈妈一脸苦相看着她,嘴唇动了动,到底没再说什么。话是这个理,这只能让世子来跟少夫人解释吧。
  用过早饭,绿茵把一张小字条递到梓妤手里,她靠着大迎枕闲闲拆开。
  “太子也穿了那种绸缎的衣裳?这些人为了赚银子,可真是不择手段了,先前陛下穿过一回,尝到甜头,如今就借太子的名儿。”
  绿茵是认同的,说:“所以那个绸缎才居高不下,来路亦查清了,是江南那边流出来的。是暗中私制,借着织造厂的名头,掺在好的一批货里,让不少商人都上了当。”
  正是如此才会连她二舅母都不曾太过细致验货,毕竟织造厂的绸缎都是进贡为多,能放出来的大家都抢。
  梓妤捏着字条,思索了片刻说:“我想想用什么由头。”
  绿茵就在边上不作声,不打扰她思索。
  北镇抚司。
  许嘉玄从户部出来,那些帐本都要被他们锦衣卫翻烂了,并没有新证,接下来只能是让首辅到御前去解释。
  陛下要怎么再往下查,他们到时听令。
  而在他回来后,留在户部再重新翻一遍的鲁兵面有喜色拿着一本账到他跟前。
  “副使,你看看这本账上的字页,似乎能找出来做手脚的地方了。”
  许嘉玄接过翻了翻。
  从纸张上来看,确实能看出是被插页了,纸的新旧程度不一。他又看了看装订的线,却找不着痕迹。
  他盯着手上的账页思索。这页帐刚好是其中的烂账一笔,替换了的纸张上是有首辅的批令,如若这个作假,那这件案子起码有了疑点。这也可以是为首辅证明清白的一个重要证据。
  鲁兵说:“我们都翻了好几遍了,只有这一本看似可疑。但副使你确定要帮着陈家呈上这个吗?”
  许嘉玄来回看手中的账问:“这本账你们怎么发现的。”
  “您在担心什么?这是我们亲自封的封条,上面有着属下做的印记,如若您担心,我觉得也别呈上去了。让首辅自己想办法吧。”
  周锦成那头也在拼命找证据,狗腿子想帮首辅的忙,现在还气得在户部要发飙呢。
  许嘉玄握着账,脸一肃说:“你那几鞭子又忘记了?!”
  鲁兵直直打了个哆嗦,想起自已苦哈哈趴了七天跟只乌龟不能翻身一样,闭上嘴。
  “走,进宫去!”
  许嘉玄拿着账本,想到昨天在陈家砸在脚下的杯子,还有梓妤说的那些话,他还是决定呈上去。
  陈老太爷为了避嫌,这几日都没有再上朝和去内阁,大臣有事就往陈府去寻他,但多半都被他以一个戴罪之身给推掉。让他们自己再去找明德帝拿主意。
  今日明德帝见到许嘉玄递上来的东西心中是高兴的。
  没有了首辅在,好些大臣没事就到他耳边嗡嗡地,鸡皮蒜毛的事情都得反复说上几遍,明德帝都有点心疼首辅了。
  但没有一点证据证明首辅是含冤的,他想徇私也没突破口,如今有了这个账,明德帝一拍桌子说道:“让刑部和都察院的人来验验看。”
  ***
  许嘉玄从早上出去,一直到过了午饭也没回府,梓妤倒是乐得自在。
  昨儿若不是见过玄真子,让她觉得其实在许家过其实也无妨,她也不会说圆房的事情。
  她觉得他那个别扭性子,不好好让他难受一回,两人以后都别过了。陈家与许家的事情,她另外找办法去解决。
  吃过午饭,梓妤坐到炕上,看到自己绣了一半的香囊,一点也没有兴趣再接着绣了。索性喊来小丫鬟把小几搬走,准备在这儿午歇一会,下午找刘氏说说话去。
  许嘉恒挺可爱的,比他哥哥可爱得多!
  正是要躺下,绿茵脸色不好从外头进来,跟她说:“姑娘,不好了。姑爷把户部的一本账逞到御前,现在那本账成了首辅与那噎死的户部侍郎贪墨的铁证!”
  梓妤蹭一下就站起身:“你说什么?”
  绿茵再重复一遍:“如今已经有不少官员都知道了。”
  “不可能!”
  她心一沉,自己的那个猜测清晰无比浮现在心头。
  许嘉玄还是被人算计了!这回再明白不过,就是有人挑拨许陈两家,只是这于他有什么利处?!
  “姑爷呢?”
  “多半还在宫里,首辅估计也进宫了。”
  梓妤脸色略显出青白色,缓缓又坐下。
  现在不能着急,她要知道的,应该是那本账的由来,和怎么会变成铁证的。
  她等许嘉玄回来,只有问他本人,才最清楚。
  “绿茵,你去跟六顺说,我着急等世子回府,让他派人去送消息。”
  绿茵嗳一声,急急忙地走了。
  临近傍晚,许嘉玄终于回府,寒着一张脸。
  李妈妈心里记挂着今早的那些事,直接就在前头先把人拦住了,跟他说:“世子爷,那个芷姑娘……”
  他皱眉:“喊少夫人。”什么梓姑娘。
  啊?李妈妈一愣。
  “不是,世子,老奴说的是北院的芷姑娘,陛下两年前赏的那个。”
  “谁现在有空管她!”
  他不耐烦地丢下一句,快步往里走,边走边想,陈首辅的事情要怎么跟梓妤开口。
  居然被她一语成谶。对首辅有利的证据呈上去反倒成了首辅的罪证,有人在后面推动这件事情,确实是在借他手来陷害陈家,虽然交上去的时候他已经有心理准备。她的嘴真和玄真子有得一拼!
  他人高步子大,李妈妈在后头喊他又不应,追又追不上,气得李妈妈直想跺脚。她请的郎中也还在等着他呢!
  许嘉玄匆忙回到院子,谁问安都没理会,直接进屋。
  可在掀起帘子后,他在屋里看见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等人转过身的时候,他怔愣了一下。
  这人怎么在梓妤跟前?!
  梓妤见他回来,站起身,在他看过来的时候也直直看了过去。
  芷儿已经朝他福一礼,轻声细语地说:“见过世子。”
  “芷、姑娘?”他被她的声音恶寒了一下,然后一个激灵,抬头再看向神色淡淡地梓妤,想到今天早上她生气的样子还有首辅的事,不知怎么脱口而出:“夫人,我有要事与你说。”
 
 
第28章 (小修)
  夫人。
  一个许嘉玄觉得陌生, 梓妤也觉得陌生的称呼,清晰落入彼此耳中。
  许嘉玄喊出来后自己还愣了愣, 倒是梓妤唇角微扬,似笑非笑地睨他一眼,并没有接腔。
  丝毫没给面子。
  一片寂静中,许嘉玄:“……”
  芷儿杵在当中,不动声色看了眼梓妤, 仍轻声细语地说:“世子有事与夫人商议,奴婢这就告退。”
  说罢朝两人福礼, 轻摆柳腰要往外走。
  许嘉玄就看到梓妤脸上那种打趣的笑更甚,在芷儿走过自己的时候,扬声:“站住。”
  芷儿当即停下, 疑惑地看向他。
  他又看一眼梓妤,冷着脸说:“你从今天起把名字改了。”
  “改名?”芷儿揉着手中的帕子, 请示道,“是因为芷字吗?还请世子赐名。”
  “随便你改什么, 退下,以后没事少来扰夫人。”
  他仍旧板着脸,一副不耐烦。
  芷儿似乎是觉得委屈,期期艾艾地去看梓妤, 见她微不可见点点头, 转身快步离开。
  绿茵见还站着的两位主, 自觉出了屋。
  许嘉玄上前两步, 左右已经在她面前退让了, 虽是冷着脸,语气却变得轻柔许多:“她是陛下赐的,你不要多想。”
  梓妤终于忍不住扑哧一下就笑出声:“我没多想啊,你逼着人改名字做什么?”
  她笑弯了眼,许嘉玄意识到自己可能是再一次表错情,脸上当即跟开了染缸一样,神色变来变去,好不精彩。
  她过足眼瘾,觉得他就只有吃瘪的时候有趣,敛笑又说:“世子即便有通房也正常,哪怕是婚前有的,那也没有什么。”
  她轻描淡写地表示大度,许嘉玄的脸彻底黑了,有种自己根本不被重视的不爽,皮笑肉不笑道:“夫人贤惠。”
  梓妤谦虚笑着:“当不得世子夸奖。”
  许嘉玄真要被她给噎死,连连深呼吸,才没被气得失了理智。
  他直接就到桌前坐下,解开腰间的佩刀说:“陛下把首辅软禁在宫中,这事与我有关。”
  他坦白道来,梓妤也坐下,问道:“是怎么回事。”
  她听到外祖父出事居然很冷静,出乎许嘉玄的意料,侧头看了她几眼,慢慢把事情前后说清楚。
  原来他把账本呈上去后,都察院和刑部的人前来查验,刑部尚书查出账页纸确实是有问题,可是有问题并不是那首辅签章的那一页,而是看着已经泛黄的其它页目。
  那些页目才是动过手脚,伪造成老旧的样子,整本账其实是新抄录的,首辅签批的字迹也没有伪造的痕迹。
  这样的反转,就成了有首辅批签的那页纸才是实证,伪造新账企图混淆视听洗清贪墨罪名的实证!
  “所以,你现在是相信有人在后面指使了?”梓妤没想到事情居然这样一波三折。
  许嘉玄确实不得不深思和承认:“指使是一定的,就是他目的是什么,是纯粹要借我手整治陈家,还是想看我们两败俱伤。陈家和许家有怨,没有共同利益,所以也没有共同的敌人,那个人指使的人想借此从哪里得益?他的动机十分诡异。”
  他心思慎密,剖析得十分透彻。
  梓妤沉吟着说:“外祖家的事情,你恐怕还得与我二舅舅商议,这样才最容易找出问题在哪里。”
  这就要去陈家。
  许嘉玄心里是抗拒的,说起自己的打算:“我们将计就计,或者直接就能直接把背后的人抓出来。账本是假造的,那必有经手的人,这个账本上回封存前并没有找出来,封条和印记是我这边的人做下的。”
  “你那里有叛徒?”
  叛徒二字很刺耳,可许嘉玄此时没法反驳。
  梓妤见他不说话,扯着嘴角笑了笑说:“你呈账本前既然考虑过各种后果,将计就计是不失为个好办法,可你想没想过,你这里抓不出来叛徒呢?我外祖父岂不是就一定要受冤枉?!”
  “我已经派人去查做账的纸张,和伪造所用的材料来源。让纸张变旧的方法很多,那账本近百页,这些做下来不可能没有蛛丝马迹!我也已经在排查当日跟我去过户部的人。”
  梓妤却站了起来:“这些话,你与我二舅舅说去。”
  她明艳的面容表情寡淡,让人有种疏离感。
  许嘉玄握了握拳,他就知道她肯定是先站在陈家的立场上。哪怕他交账本上去是有对陈家的善意在里头,但这善意如今被利用,她便忽略,只看到最坏的结果。即便他现在其实也站在陈家那边,有着详尽的计划去挽回局面,她心里仍是怪责。
  他闭了闭眼,眸光亦一点点冷下去,眼神变得冷酷,是平素人人都躲的那个凶相。
  他倏地站起身,拿上刀就要往外走。
  觉得自己可笑,何必巴巴跟她说这些。
  梓妤喊了他一声:“等等。”
  他脚下没停。梓妤咬牙,这煞神,别扭的脾气又上来了,朝他背影喊:“许嘉玄,我有说不陪你去吗,我有说不相信你吗?”
  简直跟头牛一样。
  她带着不满的话让他心脏重重一跳,迈开的步子也停顿在此刻。
  梓妤却什么都不说了,冷哼一声:“我去拿斗篷。”这就是个傻子!
  他就听到她朝里屋去的脚步声,很快又再出来,边走边穿斗篷,把小脸罩进兜帽里。
  许嘉玄望着越过自己的红色身影,眼神有一瞬间的复杂,快步跟上。
  两人才要从庭院间走过,李妈妈带着一个高瘦的老头气喘吁吁进院门,见到两人要外出的样子,惊道:“世子和少夫人那么晚是要上哪里去?”
  许嘉玄说有要事,李妈妈忙走到他身边小声说:“耽搁您一刻钟,不,就片刻。老奴好不容易才将郎中寻来。”
  郎中?
  许嘉玄去看那个瘦高的老头,老头正用一种古怪的神色也打量他,那样的眼神说不清是什么意思,让人十分不舒服。
  李妈妈还真给他找郎中!
  梓妤听得不太真切,但她长眼了,看到那个老头手里提着药箱。李妈妈又拉着许嘉玄,思索片刻后说:“可是世子哪里不舒服?公事重要,身子也重要,且让郎中把把脉,一会出门也不迟。”
  老郎中闻言看向梓妤,兜帽下的面容不太真切,依稀却也能看出相貌极佳,心中起了同情点头劝道:“这位夫人说得是,您可不能讳疾忌医。”不是可怜了这么个娇妻?
  许嘉玄:“……”
  见鬼的讳疾忌医!
  他拇指已经顶着刀柄,下刻一把拉过还想劝自己的梓妤,忍下要拔刀砍人的冲动,带着她快步往外走。
  “你到底哪儿不适?”梓妤被拉得踉踉跄跄,还不忘问他。
  许嘉玄恨不得把她嘴给堵上,准备回来再跟李妈妈算账。
  梓妤其实能甩开他,但见他是一点都不乐意看病,就想着不行到陈家再给他喊郎中也一样。这人不但性子别扭,连带着对自己身体都不知道珍惜。
  到了影壁那头,梓妤吩咐人去套马车,两人临时决定出门,都没来得及通知。吩咐过后,转身跟绿茵又低语几句什么。
  此间一个侍卫已经把许嘉玄的马牵过来,许嘉玄扫了眼自己的坐骑,扯过缰绳翻上去,居然又伸手在梓妤腰间一捞,把她也捞上了马。
  梓妤低呼一声,结果被他用黑色的斗篷罩头就拢得严严实实的,又是被他抱得侧坐着,下意识是先去抱住他的腰稳住自己。
  “——驾!”
  许嘉玄二话没说策马就走,梓妤只好更加用力抱紧他,免得被颠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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