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姑娘——谨鸢
时间:2019-03-04 09:32:33

  他身前便传来她身上的暖意,在纵马疾驰间耳边仍回响着她那句:我有说我不陪你去吗。
  一颗心也像被她体温暖着,滚烫滚烫的。
  两人在天要摸黑的时候回到陈家,把陈老夫人也惊了一下,听明来意,陈老夫人脸色并不太好。
  陈老太爷被皇帝软禁在宫中的事情她早得到消息,但她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更清楚陈老太爷不会犯下那样的错事,情绪一直都很平静。可见到许嘉玄,免不得是要迁怒的,给他一个白眼,拉着外孙女进屋。
  一边走再一边埋汰他:“我的乖乖,这么冷的天,居然让你跟着骑马过来。你在家里出个房门,都得要拢好斗篷,抱上手炉,我就怕把你冻着了。瞧瞧这手凉的,可心疼死我这老婆子了。”
  老人含沙射影骂许嘉玄不懂心疼人,梓妤想笑不敢笑,她可不能拆外祖母的台。
  许嘉玄尴尬地木着张脸跟在后头,难得一回心平气和地和陈二老爷说了许久的话。
  已经过了晚饭时间,梓妤算着时间,觉得两人也该说得差不多,就从外祖母房里出来准备跟他一起吃饭后再回府。
  后来的绿茵就在屋檐下站着,见到自家姑娘出来,忙上前问:“姑娘,那个郎中已经带过来了,是现在就让他到跟前来吗?”
  梓妤点点头:“喊他过来吧。”
  绿茵领命去了。
  陈二老爷避着嫌,没敢在宫里去见父亲,如今从许嘉玄那里得到详细的情况,亦有打算。见梓妤前来,正好挪出空来让他们先用饭。
  在丫鬟来摆饭前,绿茵把郎中也带过来了,许嘉玄一抬头,狠狠皱眉。
  ——这老头怎么跟过来了?!
  梓妤见着以为他又在闹脾气,语重心长地说:“我让绿茵把人请过来的,怕别的郎中不是你惯用,不知道你的病情。你不可讳疾忌医,身体是自己的。”
  许嘉玄绷紧的脸部肌肉就猛地抽搐一下,他是不是还得谢谢她的周到?!
  谁他妈就惯用了!
 
 
第29章 
  梓妤是被许嘉玄直接从陈家拽走的, 连跟陈家人告辞的时间都没有给。
  虽然她能理解许嘉玄的心情,可是……还是很好笑!
  梓妤这么想着,没忍住再度笑得直抖。
  许嘉玄顶着寒风策马回府,少女在他怀里笑得花枝乱颤, 他数着的, 已经是第五回了!
  在他极损颜面解释李妈妈请郎中的缘由后, 这是她第五回发笑!
  许嘉玄气得直磨后牙槽,一张脸在暗夜中更是阴沉得能滴水。
  梓妤知道自己这样很失态, 还会被人记恨,可是她就忍不住。谁知道李妈妈会误会他在房事上有毛病——
  于是许嘉玄在回府前听到她第六回忍俊不住的笑声。
  好不容易回到侯府,许嘉玄连下马都没扶梓妤, 自己把马鞭一摔给侍卫, 直接去了书房。
  梓妤温吞跳下马,慢慢回了住的院子, 见到李妈妈在茶房候着,把她喊了进来。
  绿茵还被丢在陈家, 李妈妈没看到人,疑惑地着小丫鬟给端热水伺候她净手净面,再把手炉脚炉送上来。
  “少夫人回来了, 怎么不见世子?”李妈妈心里奇怪,向眼里还有着满满笑意的梓妤打听。
  梓妤指尖摩挲着手炉的缠枝纹,强忍住笑意, 让自己神色看起来严肃一些说道:“世子有些生气了, 妈妈关心是好的, 却也该要问清楚才是。世子哪里就有你想的那些事,不过是是体量我,这些日子让我好生歇着,倒叫妈妈误会了。”
  李妈妈一愣,把她的话品了品,才明白被少夫人发现她请郎中的原由。
  是世子跟少夫人说的?
  “少夫人,这事……这事真是老奴误会吗?”李妈妈想到许嘉玄闷葫芦的样子,不敢确定。
  梓妤见李妈妈居然还继续怀疑,估计八成还把自己当成是许嘉玄维护面子的说客,没忍住,再度发笑。直笑得倚着椅子扶手,半天都没能收住。
  李妈妈在她笑声中脸色青了白,白了青,最后一张老脸火辣辣的。
  少夫人在她跟前都能笑成这样,在世子跟前……她打了个激灵,不敢再往下想,看来这事八成是自己误会,世子是真生气了!
  梓妤最后是喘着气,揉着肚子交待李妈妈:“世子没用晚饭,你去给他送过去。”
  更多的话,她就不用再说了,李妈妈感激地朝她一福礼,不知是羞还是愧,头都快要埋到胸口了。
  当晚,梓妤等到二更天也没等到许嘉玄回屋,她知道他今晚多半不回来了。心想他怎么跟个姑娘家似的,有那么臊吗,就值当他躲着自己。
  此时,许嘉玄在书房里伏在桌案上写什么。书房的窗户大开着,明月当空,幽幽的月光投落在窗柩上,把这个寒夜显得冷意深重。
  六顺走上前,想去给关窗子,他却在这个时候抬头,看了眼外头。
  庭院里极安静,对面走廊上的灯笼正在风中打转,显得有些孤零零的。
  他说:“别关了,不冷。”
  六顺犹豫了一下:“世子,都过二更天了,您该回去歇着了。”
  回屋……许嘉玄脑海里浮现梓妤那张巧笑嫣然的面容,把唇线抿得直笔,好一会才说道:“我还有事情没处理完,你且下去歇着吧。”
  这边话才落,外头传来脚步声,许嘉玄快速转头看向窗外,却是看到他的侍卫武子石。
  他心里头莫名觉得失落,武子石已经敲门进来,禀道:“世子,鲁千户送了信来。”
  许嘉玄神色当即一敛,看到上面几个人名,抓起搭在椅子上的斗篷就往外走。
  六顺忙问:“世子这又是要外出?”
  “对。”许嘉玄头也不回,六顺站在原地,心想他是不是该给少夫人那头说一声。
  世子以前也常半夜出去办差,一呆一宿或小半月未归家都有的。
  六顺正想着,许嘉玄那淡淡的声线就又传到他耳中:“去告诉夫人一声,我有要事出去了。”
  许嘉玄去而复返,差点没把六顺吓得要叫出声,见他终于远去,六顺才拍着胸口嘴里唠叨着人吓人要吓死人的。一边给自己压惊,一边往新房的方向去了。
  越夜,寒风越发的凉,刮在脸上,生生的刺疼。许嘉玄策马直接去了北镇抚司,鲁兵在当值,见到他又把事情都说一遍。
  “上封时就那么几个人在属下身边,开封时仍是这几人,如若真有叛徒,也就只在这个几人身上!”
  “你把他们都关起来了?”
  鲁兵点点头,眼里是一股子的戾气:“敢吃里扒外,就得扒了他们的皮!”
  许嘉玄却是一抬手说:“要这样说,你也是他们当中的一个,我是不是也该先把你扒了皮地审。”
  鲁兵脸色当即十分精彩,但又一咬牙说:“那副使就跟着把属下和他们绑一起,一起审!”
  “没脑子。”
  许嘉玄骂了一句,鲁兵被骂得莫名奇妙,见他不去大牢,而是进了班房,只能乖乖地跟上。
  “现在你就带人去做一件事,闹得动静越大越好!”
  “您说。”
  “说我手上又有首辅贪墨的新证,明儿一早就给陛下送去,绝对能定首辅的罪。”
  鲁兵当即双眼发亮,激动道:“真的!侯爷的仇总算能报了!”可他却对上许嘉玄冰冷的眼神,心头一哆嗦。
  不对,他们副使不是这个意思,那是……鲁兵终于转动脑袋思考问题,神色几变,最后欲言又止,似乎是想相劝的样子,最终在许嘉玄极有威慑力的眼神中告退。
  他们副使这是打算引蛇出动,这明明就是给侯爷出气的好机会啊。鲁兵百思不得奇解,但他自打上回连累许嘉玄后,事事都不敢再私自拿主意,这会再疑惑,也只按命令行事。
  与此同时,大臣们收到一个消息,是陈二老爷连夜进了宫,然后就传出先前被许嘉玄送上断头台的户部王侍郎一案有疑点,陈二老爷要替王侍郎翻案!
  短短几个月,首辅管着的户部接连出事,还都是两个侍郎,一个牵连到首辅,如今另一个却反转矛头指向许嘉玄。
  那些大臣忍不住就猜测,恐怕还是因为首辅被皇帝如今软禁在宫中侯审,而事发就是在许嘉玄交了一个账本后。
  许家和陈家这是真的正面对上了!
  梓妤睡到半夜,就从绿茵那头听到这两个消息,大致猜到许嘉玄和二舅舅在做什么,抱着被子十分淡然地闭上眼说:“让他们也警醒点盯着,但不要靠太近,被世子的人发现了。”
  次日清晨,许嘉玄真的去了御前,然后有人就看到他又去了暂时关着首辅的屋子,还听见里面传出首辅的骂声。
  许嘉玄是沉着脸离开的,当日下午,大臣们又收到陈二老爷再度进宫面圣的消息,抱了一大堆的卷宗,还听说大理寺大牢里新关进了几个人。那都是陈二老爷着人抓进去的。
  于是,许陈两家交锋的事情就闹得沸沸扬扬,大家都睁大眼看是要鹿死谁手。在看热闹中,众人就又津津乐道起那个刚嫁进许家的表姑娘,说这以后,表姑娘的日子都不好过了,搞不好哪天许嘉玄就要再抬几个新人进府。那表姑娘自此只能坐冷板凳。
  此事传来传去,倒很快传到各宫娘娘耳中。
  吴皇后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宫中有几个妃嫔在,而消息是进宫来请安的惠和公主说的。
  吴皇后听闻时面色如常,等人离开后,当即焦急地吩咐身边的大宫女说:“你帮我带话,去陛下那头问问,许家有上折给梓妤请封诰命吗?”
  如果没有,搞不好真的会跟惠和说的一样,那样梓妤的日子该要怎么过!
  大宫女忙劝慰她:“您先不要着急,太医说过您不宜添神思,奴婢这就去。”
  吴皇后想了想,还是不放心,站起来要亲自去。大宫女跟在她身后,讨厌死惠和公主那张爱八卦的嘴,而且明明知道她们家娘娘与陈家有交情,待威武侯世子夫人也上心,还来嘴碎!肯定还是因为当年皇后娘娘没替她求皇上,记恨着专来添堵的!
  大宫女在心里把惠和公主骂了个狗血淋头,扶着皇后往乾清宫去。
  外头传言热闹得很,身为锦衣卫正使的周锦成巴不得再热闹一些,不管怎么样,陈家这回是死死咬住许嘉玄了。他真的恨不得许嘉玄因为这事情被弄出锦衣卫,这样他就能在皇帝跟前再得脸。
  他听着手下千户的禀报,冷笑:“许嘉玄那臭小子,居然自己去捅出那么个大篓子来,首辅在朝里几十年,他还真以自己能撼动?”
  千户也笑:“他自己找死,我们正好看热闹。首辅那头知道我们帮着忙呢,只有许嘉玄在拆他台,以后更加不愁那煞神了。”
  “那我们就给这个煞神再添添喜才是,你去把许嘉玄得罪的人名单,想办法暗中交到陈少卿那头去,也省得陈少卿过于伤神。”
  千户点点头,垂头告退,眼中闪过一丝极怪异的迫不及待。
  外头似乎一夜间就要天翻地覆了,梓妤则安安静静在家中继续绣她的小猴子,绿茵来来回回送了几次消息,在傍晚时又有最新的。
  “姑娘,外头现在又在传您二舅舅在拼命找世子的把柄呢。然后周锦成这个时候凑热闹,让手下千户去您二舅舅跟前败坏世子去了。”
  周锦成……提起这个人,梓妤就忆起一些不高兴的事,扯了扯嘴角:“他倒是懂得钻计,恨不得就此把许嘉玄这对手挤出锦衣卫,他好收拢锦衣卫的权。”
  绿茵也不喜欢这个周指使挥,其实锦衣卫一直以来没有副使一称。锦衣卫同知虽形同副使,却是当年周锦成身为同知的时候,挑衅着威武侯,让自己手下的人喊自己副使,好像带了个‘使’字就提自己的地位,能与威武侯平起平坐了。
  这人虚荣又没脑子得很,但陛下对这事并没有过问,渐渐喊的人多了,锦衣卫同知就成了口头上的锦衣卫副使。后来许家失了指挥使之位,这个副使一称反倒成了膈应周锦成自己。
  绿茵就说道:“他那人没受点教训,真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梓妤微微一笑:“确实,世子哪里能由得别人说欺负就欺负。”
  ***
  是夜,许嘉玄仍旧没有回府,也没有给梓妤送信,梓妤第二天跟刘氏说了一声,便回了陈家。
  陈老夫人见她一个人回来,七分喜三分忧,拉着她说:“外头传得沸沸扬扬,说许家要苛待你了,你别怕,他不敢!”
  梓妤其实就是觉得在侯府呆得无聊,二来回陈家是想给现在正‘斗’得精彩的许嘉玄和二舅舅添点助力,让外人看着真以为是那么一回事。她都知道两家在演戏,要抓幕后人,她外祖母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老人就是心疼她,就是想要给她撑腰而已,她心头温暖,正想要和老人说什么,不想小东西在边上就喊:“煞神不敢!”
  它一出声,倒是先把陈老夫人逗乐,赏了它一堆吃的,只撑得它躺倒在老人的炕几上一动不动,懒洋洋地喊:“不吃了,不吃了。”
  但话落,又伸着个脖子,去把最后一颗瓜子叼嘴里了。
  梓妤真怕它撑个好歹,都不用许嘉玄动手了。
  这天晚上,梓妤顺应着外祖母的意思,留在了陈家过夜。许嘉玄忙了两日,事情在这晚终于有了眉目,鲁兵来报说:“周锦成在后头想给您使绊,让人给陈少卿送去东西,结果里头夹了一份这个。”
  许嘉玄接过,看到上面竟写的是他父亲当年办的一个案子,写抄家出来的十万两银子是他们家吞了,还造假了那份十万两的账目详情。
  可是当年这事,以及这些账早给到一个人。
  许嘉玄眸光闪了闪,心中是有疑惑的,当年这件事不应该有别人知道才对,这份账目还造得和真的一字不差。如若不是他见过原来的,他都要认为这就是真的。
  他正看着,有一个锦衣卫又匆匆送来一封匿名的信,他拆开一看,是陈二老爷的笔迹,写着已经顺藤摸瓜,暗中控制了着人送信的人!
  许嘉玄把那账目先收了起来,去跟陈二老爷汇合。见到那个人的时候,许嘉玄眯了眯眼,一点也不诧异,抱着刀朝那人笑笑:“谢千户,大家都是老相识了,还要我动手吗。”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