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想,跟他说:“要不,你跟我讲讲早些年那件事吧,侯爷是怎么伤着的。”
许嘉玄没想到她居然会突然提起这个,脚步一顿,侧头看到她仰着下巴看自己。此时正值夕阳西下,她身后是柔和的霞光,一双动人的眼眸有着期盼,如同那霞光一样美好。
他一时有了犹豫,知道自己该拒绝,可又不想打破此时这片美好。
梓妤又说:“你现在不说,以后也不会跟我说吗?我们现在是夫妻,你是准备一直这么别扭着过日子?”
她是存了好好扭转他性子的心,可从这几日来看,她发现他本质还是不坏的,并不是真那么冷漠。
可能是跟他早年丧母有关。
当年他哭得惨兮兮的眼泡她还记得清楚,如果两人间能坦诚,他除了脾气臭一点,也没有什么不好。
许嘉玄神色却一点点沉了下去,像是慢慢将大地笼罩的暗色。
梓妤细细看着,心中有失望,知道他是不会说了。她叹息一声,轻轻挣开他手说:“回吧,该用晚饭了。”
许嘉玄掌心的温度抽离,他在这瞬间又去将人拽了回来,梓妤毫无准备地被他捧着脸吻住。
她抬手锤了他几下,他不松开,反而更加霸道,扣住她的手将她舌头都吮麻了。
不知过了多久,梓妤才气喘吁吁被松开,在他唇离开前,她气得狠狠咬他一口。
一下就让许嘉玄尝到血腥味儿,他反手一抹嘴唇,果然见到手背上有血丝。
梓妤冷冷盯着他看,以为他是要生气的,结果他只是抬头望着天边一颗星子嗤笑,又拉住她手回屋。强硬得她甩了几回没甩开,索性懒得跟他生气。
两人沉默的用过晚饭,梓妤先去沐浴,也没再逗小东西,直接上床睡觉。上床前还去衣柜里翻出一床被子,自己裹着那床锦被缩到一边。
许嘉玄沐浴出来后就看到这样一幕,他知道她下午生气了,默不作声掀开自己那床被子也躺下。躺着躺着,他心里又烦躁得很,特意是她下午那句我们现在是夫妻,说得好像以后就不会是夫妻了一样。
他别扭,她不也矫情!
可越是这么想,他越是难入眠,猛地又坐起身,直接掀了梓妤的被子挤过去。
梓妤正迷迷糊糊要睡着,他突然挤进来,还压在她身上,她瞬间就睁开眼。
昏暗的帐内他一双眼灼亮,似有火苗在里头跳动着。
她以为他要再吻下来,做好他敢就狠狠咬他的准备,他也确实是低了头,那个吻却是轻轻落在眉心。
昏暗中,她听到他说:“当年的事情有一半该怪我,不是为了救我,父亲不会被那条毒蛇咬了腿,要断肢保命。”
梓妤心神皆是一震,可是他说到这里,就又不说了,从她身上起来,是要下床。
她坐起身,看他穿鞋子的背影,此时心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她觉得当年事情可能会有误会,但从他嘴里却又听到她没想过的另一种真相。
威武侯受伤居然还与他有关,所以他心里一直过不去,是因为他也是害父亲受伤的一方。如果这么说,说他不能原谅二舅舅,或者是说他一直没能原谅自己?
许嘉玄已经穿了鞋子往外走,她喊住他:“你要上哪里。”
“去睡书房,省得让你堵心。”
这人……梓妤能被他气笑。
“谁堵心了,你能好好话说,我能生气吗?”
许嘉玄充耳不闻,仍旧往外走,梓妤冷哼一声,朝他再喊:“去吧去吧,去了明儿满府都知道你怕我,和我吵一句嘴,就只能睡书房了。”
许嘉玄果然停下了脚步,回头冷着脸看她。
她挑眉:“不走就躺好。”
一点也不怕他冷脸。
许嘉玄也被气笑了,陈家这个表姑娘向来是胆大的,初初约她见面,她二话不说就来了。
他怕她?
即便知道这是激将法,许嘉玄还是受了,回到床边,一把踢了鞋就躺回去。还把她身上的被子扯掉,丢到床下,仍旧一床大被盖住彼此。
梓妤觉得他可真是幼稚,生起气来跟小孩子一样,还得让人半哄着。
不过他重新躺下,她也没再气他,还往他那里挪了挪才闭上眼。许嘉玄再迟钝,也察觉到她的亲近,一翻身,就又将她压在身下,狠狠地吻住她的唇。
梓妤被堵了唇的时候心想,这人什么毛病,一生气就爱亲她,但还是安安静静的任他胡作非为。
毕竟她也不讨厌他。
许嘉玄的吻不知什么时候从她唇上慢慢游离在她耳后,他急促的呼吸声在耳边,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暧昧,催得梓妤心跳也在加速,脸颊烧得滚烫。
到后来,衣衫尽解,梓妤的腿被他挂到腰间。她知道接下来是什么,手轻轻搭在他肩头,摸到他身上都是汗。
许嘉玄此时不但身上都是汗,额头上亦是,掌心里的细滑让他手都在轻抖,最终指尖轻挑慢捻地在试探,听到她在耳边的呼吸亦变得不平稳。
他终于缓缓沉身,梓妤轻哼了一声:“疼——”
那样一声,是在颤抖,又似娇嗔,许嘉玄心神恍惚了一下。脑海里是她那双能勾人心神的眼眸,是她眼角微扬的风情。
他越发的激动,掐着她的腰没有再犹豫。
梓妤却因疼痛睁大了眼,湿润的眼角凝出泪珠,摇摇欲坠,咬牙在心里骂句莽夫!她想喊他慢一些,可话还没出口就被他重重撞得只能发出细碎咽呜。
她闭上眼,认命地再把唇咬上,他却俯身寻她的唇,含住不松开。
圆房这事上比她想得更难受,初识情滋味的许嘉玄却如同只蛮牛,眼角都红了。梓妤又疼得一缩,许嘉玄脑海在这瞬间紧跟着一片空白,比上回还让他控制不住的愉悦席卷着全身,他闷闷哼了声,再回神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交待了。
他停下来,梓妤终于找回一丝力气,再也忍受不住,一抬脚就将还为自己的不持久发懵的许嘉玄给踹开。
许嘉玄不措,竟被踹得直接滚到了床下,发出咚的一声重响,摔了个四仰八叉。
梓妤已经扯过被子包好自己,她疼得冷汗淋淋,使出那最后一点力气,她如今也只有喘气警惕盯着许嘉玄。
这个煞神!就不知道怜惜她一些,那册子他不是看过了吗?!
而许嘉玄坐在冰凉地上又是愣了半天,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被踹下床了!!
她难道是嫌弃自己?!
许嘉玄直想得眼前一黑,狼狈从地上爬起来,就看到她缩成一团,目光不善地防备着自己,他想说什么……甚至是想要再扑上去,证明自己不是不行,外头却传来护卫的高声禀报的声音:“世子,陛下有急召,东宫出事了!”
所有的旖旎想法在这瞬间都被一句话浇灭。
梓妤巴不得他这会快走,许嘉玄没错过她突然发亮的眼眸,脸色铁青去穿上衣裳,匆忙进宫。
梓妤在他走了后,掀开被子一看,发现自己腰间有几个快要发青的指印……她就不该心一软跟他圆房了!
这时的明德帝正气得在乾清宫砸了东西,连要给女儿册封世子夫人的圣旨都掉到地上。太子正坐在下边,脸色苍白,额头包了一圈的棉布,额角处还有一块殷红刺眼的血色。
不久前的东宫走水,太子在浓烟中居然被人暗中推了一把,直接磕到了头,好在太子没磕晕过去,不然怕就要葬身火海。但太医看过伤口,说磕得太深,多半是要留疤了。
第35章
东宫走水, 火势一直到许嘉玄进宫时才扑灭。
他穿着飞鱼服, 一手握着绣春刀柄,脚下走得飞快,刮在脸上的风夹杂着大火后灰烟味。
得到明德帝召见后, 他进了大殿。
太子扶着额坐在一边,皇后也在, 眼里都是焦急。
“臣参见陛下。”许嘉玄跪下见礼。
明德帝坐在御坐上脸色铁青, 沉声吩咐:“把东宫那些狗奴才都审一遍, 朕倒要看是哪个包藏祸心的敢推太子!”
东宫里伺候的有上百人,救火时又乱, 恐怕还有不少禁卫军在里面。
许嘉玄略一思索回道:“陛下,值守的禁卫也审?”
“审!”明德帝一拍桌面,桌上的茶杯跳了跳。
帝王雷霆之怒, 许嘉玄当然不会再傻傻继续问下去, 当即应喏退下办差。
他先去了东宫一趟,早有在宫中值守的锦衣卫把宫人都赶在一处。不少人烧伤了, 躺在地上痛苦哀嚎,东宫的正殿烧毁一间, 寝宫那边烧得连横梁都倒塌了。
经一个锦衣卫校尉的说明, 许嘉玄知道太子是在寝宫里头磕的头。
他凝眉下令:“把当时在寝殿里值守的宫人单独押一块,最先发现失火和在寝殿救火的宫人又另关一处。”
校尉领命,他却又把人喊回来问:“太子殿下的几位姬妾呢?”
“今晚并没有姬妾侍寝, 都受了惊吓, 被皇后娘娘安排到别的殿宇里歇着。”
许嘉玄这才点点头。
太子还没立正妃, 这些女人也只有吴皇后过问。
暂先处理关押的事,许嘉玄进去寝宫看了一圈,脚下都是水和烧过的物件,气味刺鼻。他到烧得最厉害一处查看,发现是离床最近的落地罩地方,断了的横梁正是上头那根。
他看得眉心一跳,太子被惊醒逃离时的画面浮现在脑海,再去看太子磕到的地方,是过了落地罩的一高几,如今烧得只剩下些许架子。
站在那堆焦黑的木头边上,他蹲下身伸手在湿漉漉的地面轻轻一摸,捻捻指尖,盯着上面厚厚的黑灰出神片刻。而后又看横梁倒下的地方,眉头皱起。
太子磕倒在这儿?
许嘉玄不动声色从东宫回来,出宫回到北镇抚司,着手审人的事。
宫女太监都面无人事,细细地哭泣声不绝耳,他猛然想起不久前梓妤在耳边喊疼的声音,心里莫名烦燥。
刚才走得急,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想到自己着急得没问上一声,不由得懊恼。这会也压不住脾气,沉着脸吩咐手下的人加快审讯。
威武侯府。
梓妤正泡在热水里,绿茵气红眼帮她洗身子,视线落在她腰上那圈发青的手印上,狠不得去咬许嘉玄两口。
“您怎么就依了那个煞神!他也不知道怜惜着您一些,这么些年来,您掉根头发,我们都得心疼半天,他可好!”
梓妤闭着眼听她唠叨骂人。其实腰上的指印还好,也不觉得疼,疼的是腿心,让她连动都没敢动。
也觉得自己这回太过心软了。
可怜那煞神心里有过不去坎,又小小年纪没了母亲,她娘亲也去世得早,免不得有些身同感受。而她一直觉得自己也挺对不住他,毕竟是皇帝硬生生把自己和他凑成一块,他才是憋屈的那方。
她想着幽幽叹气一声:“他是真鲁莽。”
绿茵倒没再骂了,小心翼翼扶她从浴桶中站起来,梓妤一动就疼得倒抽口气。
她们要水,惊动了李妈妈,许嘉玄又受召进宫,李妈妈便在外头给更换被褥,自有看到被上的几滴血迹,一时间惊疑不定。
绿茵听到梓妤抽气的声音,心疼得落泪了,急得直跺脚:“奴婢一会就给您找医婆看看!”
李妈妈进来净房,正好听见那么一句,脸色几变。
刚才看到那血滴,她就在想是不是少夫人受伤了,毕竟两人新婚夜就圆了房,除了受伤哪里会再出血?
李妈妈上前也帮着扶她跨出浴桶,见她动作缓慢,明艳的脸庞此时苍白一片,心跳得极快。垂头一看,还看到她腰间两侧的指印。
——世子真伤了少夫人?!
等到梓妤回到床上,绿茵要去叫医婆,李妈妈见她不说话,急得团团转。张嘴几回又不好问,好不容易熬到医婆来了,梓妤忍着臊给检查,医婆看得倒抽气。
“作孽啊,怎么就不知道疼惜些!”这都撕伤了。
医婆想到给看诊的是世子夫人,那个京城有名的煞神的夫人,说不出的同情。
“夫人这伤起码要养个四五日。您以后让他莫着急,两人间恐怕不太匹配,不然不能伤成这样。”
她看过了,这位世子夫人细嫩着呢,一般人可能还能应付,但那许煞神牛高马大的,哪里能受得住!
李妈妈在边上听得一愣一愣,梓妤初经人事,在不匹配三字上琢磨了片刻,脸颊升起红霞。
当时黑灯瞎火的,她也没瞅,若是见着了,恐怕就不会依他了。
医婆又再三交待,留下伤药,摇着头离开。
梓妤在上过药后总算好受些,抱着被子昏昏沉沉睡过去。李妈妈见绿茵固执守在边上,还对自己没好脸色,多少有些尴尬,看得出来绿茵怪世子连带怪上她。
但她也没想到夫妻二人洞房后首回叫水就闹出这种事来,站在床前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沉默着出了屋。
府里半夜叫来医婆,自有门房的人禀报给刘氏的丫鬟。
刘氏一早醒来听到此事第一反应是梓妤伤到不好说的地方,不然哪里会叫医婆,风寒一类的应该会喊郎中。
她伺候过威武侯用早饭后去了梓妤屋里一躺。
来到院子打听到许嘉玄当晚被急召进宫,脚下又走快两步。
许嘉玄不在,梓妤就坐在炕上用早饭。
刘氏进来就看到她穿着嫩绿色带毛领的小袄,像是湖岸边刚抽枝的柳条,娇嫩得惹人怜。
梓妤听到刘氏来探望,忙放下粥碗,要给她见礼。刘氏一下就伸手架住,把她又拉坐回到炕上:“一家人的,哪里来那么多的礼。”
说着上上下下打量她,见她脸色还好,只是坐下时动作略缓慢。刘氏是过来人,想到两人新婚,大约就猜到了,脸上都是笑。
“我听说昨儿你这边请了医婆,我已经吩咐厨房,给你熬着补气血的汤,一会就送过来。”
刘氏通透,只点个提要,怕梓妤脸皮薄臊着了。
昨晚最羞人的时候是被医婆看伤,梓妤这会倒是落落大方,抿唇笑着谢过。
刘氏前来,正好还有别的事,就一并与她说:“你的生辰是在二月二十六,我准备请几家相熟的过来,再叫上个戏班热闹一下。正好你也跟亲朋友好多熟悉,省得你总闷在房里。”
正院那头有威武侯,许嘉玄又不喜欢刘氏,刘氏自己心里明白,也尽量不往小夫妻俩这儿来。省得惹得继子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