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吃,没有喝,不被困死淹死,也得先饿死!
梓妤犹豫了片刻,转身去拿了上药,一股脑的包好,塞到他怀里:“你去,但是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我和道长一块往前再走走,要是离洪水近了,我们自然会掉头走,你不要担心。”
他转身,想要让她回去,可是看到她坚定的眼神,还有她方才担忧却还是一句相劝的话都没有。他不知怎么想起前世她毅然进入皇城的样子。
他抬手去摸了摸她脸颊:“好,但是你记得你说的,遇到危险要转身就跑。”
既然相劝没有用,那唯有让她知道自保。
说着,他手慢慢落到她小腹:“我们先前有胡闹,所以,你一定要保重自己。”
梓妤一愣,手贴上他温热的手背,笑了:“好,你也记住了,不能跟之前一样逞强。”
两人正说着,外头传来阵阵马蹄声。
听着动静,他们对视一眼,当即手牵手走出屋。
暗夜中有人疾驰,看到这边的火光减了速度,侯府的侍卫和锦衣卫都拔刀警惕,等看到领头的人一身盔甲,都纷纷松了口气。
“范总兵!”
梓妤欢喜的喊了一声。
许嘉玄沉重的心情总算是轻松一些。
此时前来的不但是范总兵,连带着陈大老爷都来了。
见到自己这个任性的外甥女好好的,这才算是松了眉头。
“我们半途就收到你派人来送的消息了。”陈大老爷先上前把重要的事情说来,许嘉玄便说道:“我还在寿昌那里遇到一些事情,还请总兵和陈大人借一步说话。”
众人就进了屋,商议此次救灾一系列的章程。
而在众人都在为洪水的事情奔波时,被派去淮安的货郎袁青和一名锦衣卫正在淮安,站在衙门对面的一个巷子暗处抬头看河道衙门那块大匾。
他们两个要怎么才能将东西给取出来啊,已经好几天了,他们硬是没有想到招完成这个任务。
良久,袁青一咬牙:“不能再等了,我们还是按着今天商量的说,我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你灭灯上梁!”
那个锦衣卫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发抖的双腿。
靠谱吗?!
***
京城实在一天半后收到炸堤的消息。
明德帝震怒,将内阁和一应大臣都喊到了乾清宫。
“如今先要赈灾!浙江总兵已经想尽办法去堵住决口或者分洪,户部要将赈灾的粮食先给运过去!”
即便是有人要作乱,明德帝亦十分清楚眼下当急的是什么,浙江是要地,能通南京徐州一应要地,那是朝廷绝对不能丢的地方。必须先要稳住民心和地方,遇上内乱之前,还有虎视眈眈的倭寇!
陈老太爷附议,身为四皇子一党的顾阁老却是在这个时候提出:“陛下,赈灾要紧,但是祸乱源头也要紧。这边说是炸堤坝,但是堤坝是如何能被炸掉的,当地的几个衙门,卫所是怎么让对方拿到了火|药?臣记得前些日子锦衣卫许通知遇刺,浙直总兵就正好调兵到了扬州除水寇,结果这又被炸了堤坝……”
他话说一半,留一半,还拿眼去看了看首辅,意思再明显不过。
浙江的布政使是首辅的长子,那个总兵也是首辅的人,堤坝是太子修的,说炸就炸?难道不是他们这些人的自导自演?!
陈老太爷眼神凌厉地看了过去。
姓顾的居然在这个时候往太子身上泼脏水!
这里头不但有顾阁老这个四皇子的人,自然还有其他二皇子三皇子的。二皇子一派的直想给顾阁老喝彩,这祸引东流实在是妙!
当即就有人也小声说此事是根本。
他们当然是想先诛而后快。
太子冷冷看了顾阁老一眼,明德帝当然也听出了他们的意思,矛头一切都指向太子和首辅,就连身为锦衣卫的许嘉玄都逃脱不了干系。
因为所有消息许嘉玄都有参与汇报。
明德帝是相信太子的,这事情于他来说根本没有好处,他亦有心要维护太子,正要开口斥骂,却见太子冷着脸递上一份东西。
“父皇,儿臣这里有一份许同知从河道衙门取回来的东西,外头还有从浙江一路快马跟着回来的两个人证。可以说明炸堤坝的前后……”
此言一出,顾阁老险些被自己口水呛到,那里还有刚才威风凛凛要质疑当朝太子的样子,附议他的话两个大臣腿突然就一软瘫倒。
陈老太爷看着他们没有出息的样子,连鄙夷的神色都懒得给。
这怪不了太子,如若他们今日不提,太子绝对会先放他们一马,可是如今……
他看向那个连官员都说杀就杀的太子。
朝震惊看向自己这边的顾阁老露出个幸灾乐祸的笑。
已经吓个半死的顾阁老偷偷捂住心脏:“……”
第99章 (补更)
不过半日, 内阁两位阁老锒铛入狱, 朝野震惊。
那两位阁老代表哪一方势力众人心知肚明, 震惊之四下打听, 二皇子和四皇子得知消息的时候, 两人正在外边茶楼听书。
入门来的锦衣卫哗啦啦包围了两人。
四皇子手轻轻一抖, 很快就将脸上的慌乱隐藏,端出温文儒雅的那面。
二皇子向来是装得无害, 一对栗色的瞳孔此时光芒微闪, 面上是吃惊的温和笑容, 朝带队来的莫正清问道:“莫千户, 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二皇子相对于先前就被太子吓得不敢妄动的四皇子要镇定许多。
莫正清一身飞鱼服, 握着腰间绣春刀的刀柄,扫视一眼这雅间,公事公办地淡漠回话:“两位殿下,陛下有旨,请两位殿下回府待命。”
两人相视一眼,都看到自己眼里藏不住的吃惊。
四皇子上前一步,压着惶恐拱手问:“可否告知一声, 父皇下此命令是什么缘由?”
“等到两位殿下该知道的时候,自然就会有人告知。外头危险,为了殿下的安危,请!”
莫正清一丝口风不漏, 一个请字无比强硬, 已经是口头危险了。
他们是皇子, 在外头有着侍卫,哪里来的危险,最危险的不就是这些锦衣卫。分明是告诉他们,若是不从,那就直接不顾他们皇子的威仪,要动手了。
两人一口气被堵在胸口,但是他们是丝毫不敢在锦衣卫跟前放肆。
那样不管发生什么,都是在挑衅帝王,下场只有更惨。现在他们的三弟还被软禁在王府里!
两人只能尴尬笑笑,到底是自觉往外走。
好好的茶楼里来了锦衣卫封场,下边的普通百姓早就被赶走了,也没有人敢围观,唯独是陈家兄妹站在茶楼跟前等马车。
他们兄妹难得出来听书,哪里知道会遇上锦衣卫行事,但是给了他们一个方便。
陈莹玉带着帷帽,透过白纱看到了一个认识的身影。
她身边的丫鬟低声在她耳边说:“姑娘,这不是上回帮你追回钱袋子的四皇子!”
陈莹玉立刻伸手戳她:“这事不许再提了!”
原来前不久她和几个小姐妹上街的时候遭了贼儿,她自己的钱袋子被偷了去,那钱袋子上还有她的闺名,在她紧张的时候有一个华服男子就拿着钱袋子过来了。
那人正是四皇子!
一开始她是感激的,后来反复想想又觉得太过巧合了,此时让丫鬟压下,不许再提。
今儿碰巧看到四皇子,虽然两人没有见面……正是她这么想着的时候,她察觉到有人看了过来,她抬头,那么好就见到四皇子认出她来一样,朝自己微微一笑。
虽然只是一瞬间,却也叫陈莹玉心头发寒。
她蒙着面纱,一般人哪里就认得她是谁,还对她笑!
她惊得去抓住了丫鬟的手,丫鬟也被她冰凉的手心吓一跳:“姑娘,您手怎么那么凉,可是不舒服。”
陈家三位少爷一听,纷纷围着她。
“是不是被吓着了。”
“别怕,我们马上就回府。”
哥哥和弟弟的关切让她定了定神,将自己身形藏在三人中,再也不抬头。等到马车来了,陈大少爷直接将妹妹背上了马车,那个时候,陈莹玉那种仿佛被毒蛇盯上的冷意才稍稍缓解。
两位皇子被锦衣卫送回府,当即又掀起一阵阵的议论和猜测。
明德帝如今算成年能娶亲的就四位皇子,如今接连的被软禁,如何不叫群臣惶恐议论,更何况那些暗中和这些皇子有所勾结的官员,更是害怕得连坐都坐不住。
但是宫中却是将事因掩得严实,任他们几番打听,也不知道是因什么而起,反倒叫他们心中更加忐忑不安。
锦衣卫复命的时候,太子还在和陈老太爷一起。
陈老太爷坐在太子下手,看了看已经临近黄昏的天色,慢慢地吐出一口气:“如今走这样的险棋,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太子手里捏着一封信,上面是梓妤的笔迹,第一句话是替锦衣卫同知许嘉玄转告。
“我们如果再被动,只会更难过。平王世子太过善于布局,如今的局面本就该是朝廷大乱,不乱,那么他那里肯定知道我们有应对之法。许嘉玄说得没错,他以为他会渔翁得利,其实是我们在引蛇出洞。”
许嘉玄思来想去,平王世子的心思太过深沉,前世一个玄真子让他警惕,险些就杀了玄真子。梓妤当初不顾危险进宫,玄真子也是原因之一。
如若今世很多事情和前世不吻合了,平王世子那里绝对要对玄真子再下黑手,甚至可能猜到他们里面有和他一样重来的人。
虽然他不怕对方猜到自己,可从大局上来衡量,敌暗我明,本就是劣势。倒不如趁这个机会一举将大家的底牌都揭露出来。
平王世子前世隐忍那么久,是因为步步为营,必须要小心设计。因为他的预知,他今世的计划明显加快了很多。
没有太多的时间让他们去打拉锯战,最好的破局办法就是看清楚平王世子接下来的打算。
所以一改原本要压住朝中皇子内讧争斗的打算,迎面而上!
陈老太爷心中还是有忧虑:“浙江那里还是要稳住。”
“此事就劳烦外祖父多费些心力,我那些不省心的弟弟那头,外孙会去解决。”
事到如今,陈老太爷也只能是尽人事。
**
杭州一场大雨连下了三天,让本来就要面对汹涌水势的几大县无疑是雪上加霜。
在决口要地,多少沙石泥土都堵不住,下流甚至已经用士兵组成的人墙前去抗洪,那些刚被堆起的沙包很快还是会被冲塌。
大家的希望一次又一次垒砌,再被摧毁。
范总兵站在岸上,看着自己的士兵绑着绳子义无反顾地往下跳,眼珠子通红,被泪水掩得快要睁不开。
“——我们请命!第三层稳住了!将军,我们再去几批,肯定就能垒住这个决口!!”
又一批士兵被水冲散,又一批士兵自愿请命,范总兵握拳的手都在抖。
“准。”
一个准字鲠了许久,如利刃一样割破他的喉咙冲出口中。
“沙包!”
“快,扛上!”
“绳子!都绑好了!”
“好了好了,你们磨磨唧唧做什么,我们自小就浪里飘的,快给我们弄好!”
要下水的士兵们催促着战友,脸上是灿烂的笑容。
范总兵看着一张张年轻的面容,心如刀割,突然跪倒,掩面泪流。
士兵们涌上去将他扶起来,谁也没有说话,眼神坚定。
不知这样往下跳了几波人,水流有了减小的趋势。
有人快马来报,带来了他们最新的希望:“——报!巡抚派人从采石场运的大石还有一天就能到上游!”
更多的士兵闻言扛着沙包,连绳子都不顾了冲上去,一层层的把沙包往外垒,不断加固河道口。
许嘉玄此时却是带着人在山林艰难前行,每个身上都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泥水,衣裳干了湿,湿了干,和着泥土树叶狼狈黏在身上。
他们于一天前终于发现了蛛丝马迹。
有人往着海边的方向走动,踩平了不少草地,但是有人特意善后折下带叶的树枝掩盖,一眼望去十分难发现那样的痕迹。
要不是许嘉玄来回的搜寻,认定那么多人最大可能就只有出海,否则就此要错过。
“副使,他们人数不少,我们应该要追上了。”
黄立伟张着干裂的唇喘气,看了看太阳的方向,体力有些到极限了。
许嘉玄回头,自己的人都是差不多的状态。
这样即便追上了,也无法战斗。
他没有犹豫:“原地休息一个时辰,看看干粮和水还有多少,分下去。”
他们进山本就不能负重太多,在山林里又走了那么几日,消耗很大。现在所谓的干粮,基本就是就地猎取的兔子野鸡一类的,也不敢生火,都是生嚼果脯。
众人坐下,狼吞虎咽几口,再喝了水就开始闭眼睡觉。
许嘉玄也闭着眼,却是警惕极高的不敢睡着,黄立伟守住边上,本来想要值守的,却是忍不住也打起瞌睡。
慢慢被暗色笼罩的山林静谧,偶时吹过一丝丝的风,许嘉玄在一阵风过后却是突然睁开眼,耳朵动了动。
除去沙沙的风声,还有别的声音。
似乎就脚步声,惨叫声……
“都起来!”
他当即站了起来,因为牵动伤口,脸上惨白。
黄立伟被吓得一个激灵,原地蹦了三尺高,还拔了刀。
许嘉玄看着正对自己的刀,冷着脸伸出一只指头慢慢移开。
黄立伟:“……”
等众人都清醒的时候,那些声音已经越来越近,许嘉玄看了眼四周的大树,众人会意纷纷爬上树找将自己的身形隐蔽。
很快,有几个衣衫褴褛的青年男子奔跑过来,后面有拿着武器追击的人,嘴里喊着站住。
许嘉玄在高点,看了看形势,发现追人一方人数也不多,更远的地方并没有别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