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如,现代派诗人,翻译家朱生豪之妻,被施存蜇赞誉为诗才不下于冰心。1932年与朱生豪在大学相识,1942年于战火中的上海结婚,婚后放弃写作,支持丈夫译莎,1944年,朱生豪病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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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许你再叫我先生,否则我要从字典中查出世界上最肉麻的称呼来称呼你。特此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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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实在喜欢你那一身的诗劲儿,我爱你像爱一首诗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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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秘秘密密的告诉你,你不要告诉人家,我是很爱很爱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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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来不曾爱过一个人像爱你那样的,这是命定的缘法,我相信我并不是不曾见过女孩子。你真爱不爱我呢?你不爱我我要伤心的。我每天凄凄惶惶地想你。我讨厌和别人在一起,因为我如果不能和你在一起,我宁愿和自己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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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一在天明白你的平凡,同时却一天天愈更深切地爱你。你如照镜子,你不会看得见你特别好的所在,但你如走进我的心里来时,你一定能知道自己是怎样好法……
我真的非常想要看看你,怎么办?你一定要非常爱你自己,不要让她消瘦,否则我不依。我相信你是个乖。为什么我一想起你来,你总是那么小,小得可以藏在衣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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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冬天容易过,渴望着来信的时候,每一分钟都是一个世纪,每一点钟都是一个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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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你的信如望命一样,虽明知道你的信不会到得这样快。一两年之前,我还不曾十分感到离别的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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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宋清如仍旧不给信我,我很怨,但是不想骂她,因为没有骂她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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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心里说不出的恼,难过,真不想你这样不了解我。我不知道什么叫做配不配,人间贫富有阶级,地位身份有阶级,才智贤愚有阶级,难道心灵也有阶级吗?我不是漫然把好感给人的人,在校里同学的一年,虽然是那样喜欢你,也从不曾想到要你爱像自己生命一般,于今是这样觉得了。我并不要你也爱我,一切都出于自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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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作诗,写雨,写夜的相思,写你,写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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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要在茅亭里看雨,假山边看蚂蚁,看蝴蝶恋爱,看蜘蛛结网,看水,看船,看云,看瀑布,看宋清如甜甜地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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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诗人,否则一定要做一些可爱的梦,为着你的缘故。我不能写一首世间最美的抒情诗给你,这将是我终生抱憾的事。我多么愿意自己是个诗人,只是为了你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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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一切都是丑的,风、雨、太阳、都丑,人也丑,我也丑得很。只有你是青天一样可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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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愁老将至,你老了一定很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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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我是宋清如至上主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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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找到了你,便像找到了我真的自己。如果没有你,我即使我爱了一百个人,或有一百个人爱我,我的灵魂也扔将永远彷徨着。你是unique(独一无二)的。我将永远永远多么多么的欢喜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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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愿意舍弃一切,以想念你终此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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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后暂时别离,妻子回娘家,朱生豪写下的对妻子的相思——
心头像刀剖一样痛苦,十八天了,她还没有回来。
我知道我太不配接受她伟大而又纯真的爱,因此所享受的每一份幸福,必须付出十倍于此的痛苦做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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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点不乖,希望你回来骂我,爱你的打骂,也胜于爱别人的抚爱。要是我们现在还不曾结婚,我一定自己也不会知道我爱你是多么的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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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6年暑期,朱生豪探望宋清如归去之后,在信中写道:
要是我死了,好友请你亲手替我写一墓铭,因为我只爱你的那一手“孩子字”,不要写在什么碑版上,请写在你的心上,“这是一个古怪的孤独的孩子”……
二十世纪中国先后有多位莎士比亚译者,但朱生豪译本是第一部近于完整的莎氏译本,也被认为是迄今为止莎剧翻译的巅峰之作。
最后离别,他轻轻喊一声:“小青青,我要去了。”
1997年6月27日,宋清如离世,在她与朱生豪合葬的墓碑上,写着婚后那次她回娘家,朱生豪写给她的一段思念的话:“要是我们两人一同在雨声里做梦,那境界是如何不同,或者一同在雨声里失眠,那也是何等有味。”
第93章
无论多少的难舍难分,都到了离别的日子。
离开之前,章启越带着顾茗前去探望冯瞿。
他以前不知道两人关系,只觉得冯瞿对顾茗心怀企图,但现在知道了两人曾经有过的关系,便说:“我要找他谈一谈。”
顾茗:“……”她实在想象不出来他要跟冯瞿谈的内容。
“要不我陪你去?”
章启越在她颊上偷亲了一口,笑她:“你是担心我呢,还是担心他?”
当然不过是玩笑话,冯瞿重伤倒卧路旁,顾茗从头至尾都不曾露出一点张惶失措的表情,也并不牵肠挂肚,想来他待顾茗必然很坏,让她一点情分都没有。
顾茗瞪他:“你猜。”
章启越又烦恼起来:“阿茗,我一面感谢他对你不好,让你伤透了心,才能对我敞开心胸;一面又心疼你受到的委屈,恨死了他,恨不得揍他一顿,我是不是很矛盾?”
顾茗摸摸他的狗头:“胡思乱想!你感激谁都不应该感激他!我能跟你在一起,不是被谁伤透了心,而是被你的诚挚与爱所感动;至于你想揍他,我其实并不反对,就怕你吃亏。你也知道的,他可是战场上练出来的,不是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实在是……”两者在武力差距上很大,冯瞿还有枪。
章启越从来不是争强好胜的人,况且听到“灭自己威风”,被顾茗归类为“自己人”,早都高兴的咧开了嘴巴,露出一口白牙,模样简直带了点傻气。
“对,我是自己人!”
顾茗不由自主就笑起来:“傻子!”扭头去看旁边,就是不肯再与章启越这傻子直视——两个人相对傻笑,可不像两个傻子吗?
一个傻子就够了,她还是……尽量保持冷静理智吧!
两人相偕是永安酒店,才进了套房客厅,胖佣人就迎了上来一顿抱怨,恨不得拿出以往数落章启越的劲头数落冯瞿,可惜其人有枪,憋的她这两日难受,总算是找到了可以告状的人,自然要将冯瞿的不法之事全部告之。
章启越涵养极好,被个啰嗦的佣人絮叨,他也微笑倾听,直到十五分钟之后,她言语渐稀,才说:“葛妈,要不你去厨房煲点汤来,我跟冯先生有话要谈。”
葛妈还当自己的告状很有效果,心满意足要离开,到了门口回头一笑:“阿越少爷,你的女朋友好漂亮!”
她出去之后,章启越笑的极为高兴:“葛妈眼神不错,她夸你好漂亮呢!”
卧房的门从里面拉开,冯瞿穿着睡衣站在门内,也不知道听到了多少,目光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扫过,漠然走了出来:“有事?”
章启越:“冯少帅伤势如何了?可有联系上你的属下?”
他一上来便是赶客的姿势,冯瞿却似乎听不出这言外之意,捂着伤处慢慢坐下来,又招呼两人:“二位坐。”浑似他是这间套房的主人。
章启越拉了顾茗一起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依旧坐的极近,还是牵着手的模样,恩爱之极,完全不避嫌。
冯瞿觉得刺目,有些恶质的说:“我暂时还不能离开此地,不知道章少爷肯不肯收留我在这里养伤?如果不能,那我也只能求顾小姐收留了,好歹……我也曾收留过顾小姐大半年。”
他原以为这话说出来,以章启越这副少爷派头,必定会跳起来质问两人的关系,或者对两人过去的事情质询,然而对面的年轻人不但没有松开顾茗的手,相反还担忧的侧头看了她一眼,似乎生怕她听到这话伤心难过,发现她只是沉默注视着他,才大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冯瞿很诧异。
章启越一经确认顾茗并没有被这句话伤到,便直视着他,很是笃定的说:“冯少帅,我想一个男人如果稍有胸襟,是不会拿一个女人的过去来为难她吧?何况那并不是她自愿的!”
冯瞿轻笑:“听起来,章少爷似乎知道些什么?”
他能知道什么呢?
或者此刻心中已经在怀疑他与顾茗的关系?
章启越是个直白到可爱的人,跟冯瞿这种在军政府跟一干官僚绕弯子打嘴仗斗心眼的人完全不同,他直接了当的说:“我什么都知道,阿茗的父亲为了自己当官,把她送给你做姨太太,不过后来你们分手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何况以冯少帅的为人,想来也从来没有觉得阿茗有多重要吧?”如果重要,又怎么会轻言分开?
冯瞿的脸色难看起来:“你怎么会觉得……不重要?”
章启越笑起来:“因为我爱阿茗如珍宝,无论她在冯少帅眼中是怎样的人,但在我心中却是无价之宝!就算是死……我也不会松开她的手!无论冯少帅觉得她重不重要,都无关紧要。如果一个男人想要获得一个女子的钟情,不是因为自己深爱着她,也同时让女子爱上了自己,而是想要通过权势压迫而得到了她,那真的是太让人瞧不起了!”
冯瞿额头的青筋跳了几下,被他极力控制住了,他冷笑着结束了这场谈话:“谈什么可笑的爱情?你也太小看我了!况且多少女人前赴后继,不过是我弃如蔽履的一个女人,章少爷又何必带到我眼前来示威呢?”
上次见面,他几乎恨不得三顾茅庐请顾茗前往容城大学教书,这次见面救了他的命,他竟然还恶语相向,人品之恶劣让章启越都不由侧目。
他侧头笑起来:“阿茗,我终于知道你为何没有爱上冯瞿了!”
顾茗无语:“你胡思乱想什么呢?”
两个人似乎都对冯瞿话中那句“我弃如蔽履的一个女人”充耳不闻,或者听到了他们也不在乎,他们互相注视的目光里只有对方,根本容不下第三个人。
章启越:“因为我比他要好太多啊,他这么恶劣的人,你怎么可能爱上他?!”
顾茗实在忍不住喷笑,轻触了下他的脸颊:“启越,你真可爱!咱们走吧,我想跟你两个人在一起。”
冯瞿气的肺子都快要炸开了,再想不到他扔过去的石头在对方看来还抵不上一片雪花的重量,他们这完全是在嘲弄他。
房门打开,章启越牵着顾茗的手到门口,最后说:“冯少帅尽可以住到伤愈再离开,葛妈会照顾你的。不过希望你永远记得自己今天说过的话,将来无论何时,不会以权势压人,来逼迫阿茗!”
冯瞿:“滚!”
两个人没有再多做停留,房门关上之前,听到顾茗的轻笑声,似乎在说:“启越,你可把他气的不轻……”似乎是幸灾乐祸的口吻。
冯瞿恨不得把这小子房间里的所有东西都砸掉。
他一肚子燥火,伤口恢复的速度却仍是惊人,德国大夫来过好几次替他换药,等到最后一次来换药的时候,检查完了伤口便说:“先生,你可以出门走动了,只要近期不要用大力,不要再崩裂伤口,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德国医生走了之后,葛妈端了鸡汤馄饨回来侍候他吃,还拿手绢擦眼角,与他唠叨:“我家可怜的太太哟,阿越少爷去北平之后,她最近心情真是太糟糕了,我今天回去她还掉眼泪呢,再哭下去可不得伤了眼睛?”
这是老佣人近期头一次提起章启越,自从那天他们两人来过之后便失踪了,再也没有出现过。
“章少爷已经去北平了?”
葛妈露出哀戚的神色长吁短叹:“可不是嘛,走了好些日子了,上次来过酒店的第二天就走了。那么漂亮的女朋友都撇下了,真是年轻人……”
冯瞿神色复杂起来,不知道章启越离开之时,顾茗有没有伤心流泪。
不过那个绝情的女人在离开他的时候可是很坚决,头也不回的走了。
尽管对顾茗一肚子不满,还有些恨的牙根痒痒,冯瞿能走动之后还是不由自主去她住的地方,傍晚站在她家门口往里张望,看到夜暮四合,她房间的灯亮了起来,听到小丫头的声音:“顾小姐吃饭了——”
她轻快的声音响起来:“来了来了,写完这一段就来。”
片刻之后,她站了起来,窗帘上映照出她的身影,她伸了个懒腰,抻着脖子做了几个怪模怪样的动作,然后消失不见了。
冯瞿惆然若失,站了好一会儿,直到天色彻底黑透,才离开。
他寻了一家咖啡馆联系唐平,电话那头的人也不知道守了多久,听到他打过来的电话几乎要热泪盈眶:“少帅,您总算出现了,再不出现容城就要天翻地覆了!大帅知道您失踪之后大怒,派了不少人来泸上找您,还开始在军政府内部自查。不过那位军械师的地址没错,提供情报的人已经失踪了,但之前那位军械师确实是住在那儿,不过提前半个月搬家了。”
冯瞿:“务必要找到他,不管他在谁手中。”人才难得,军械师更是筹建军工厂的关键人物。
唐平很是忧心他的伤势:“少帅,属下……能来看看你吗?或者留下来近身保护您?”
冯瞿还是不肯回去:“有人已经生出了想要我死的念头,我可不能坐以待毙,要想办法找到背后主谋。再拖一段时间,父亲总有应对的,说不定他会对外公布我的死讯。”
唐平愣住了:“大帅会公布少帅的死讯?”
冯伯祥英明一世,怎么能糊涂至此:“少帅,不会的!大帅怎么可能随意公布呢?”
冯瞿在电话这头笑起来:“唐平,你太不了解我父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