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致没察觉到秦香莲来，也没察觉到秦香莲走。
他手无足措的一下一下轻抚着肖禾，心底的愧疚仿佛潮水一般淹没了他。
不知过了多久，他唇瓣贴在肖禾眼角，细细的吻着她眼角的泪痕，低声承诺：“等忙完这件事，我一定要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然后用整个余生，把你曾给我的爱全给赠还给你。”
第58章
肖禾被转移到VIP病房, 裴致全程陪在她身边。
秦香莲和易淑兰则是在边上看着小宝宝，慈爱的逗弄着这个对外界还没太多感触的小生命。
不知过了多久，安静的病房, 忽然响起持续不断的手机震动声。
来自裴致。
裴致恍若置闻，甚至没把手机拿出来。
他静静的陪着肖禾, 想等她醒来。
他没能陪着她进产房，至少该保证她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该是他。
可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急事,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又震, 一通结束接着一通, 像是永远不会止息。
二十分钟, 裴致的腿都被震的有些发麻。
那边，秦淑兰也听到了，她出声提醒裴致：“小裴，是不是你手机在响啊？响挺长时间了, 不接吗？”
裴致应了声, 迟疑两秒, 终于拿出来看了一眼。
本来是准备直接关机, 不吵着也许已经恢复意识的肖禾，不过打开手机的一瞬，恰好一条来自助理的信息发了进来。
还未点开，裴致隐约看到有人在ZA门口聚众闹事ZA已经乱成一团的字眼。
事情, 似乎跟他想象中的不一样。
好像, 又出现了逆转。
而且，还很严重。
裴致眉间一簇, 手里又是一震，屏幕上助理两字又开始闪烁。
顿了两秒，到底，他拿起手机，轻轻捏了一下肖禾的手，出外面接电话。
电话刚接通，就是助理激动到甚至有些破音的声音，好像是快哭出来了：“裴总，您总算肯接电话了！”
裴致没有看助理到底给他打了多少通电话，不过根据刚刚的震动来看，至少20通。
这个助理跟在他身边多年，大多时候遇事沉着镇定，而刚刚他的表现却是如此这般。
裴致心头一沉：“又出什么事了？”
“之前的热搜好不容易被撤下去，现在却有新的热搜被顶了上来，说是我们ZA有的地区分店不肯退款，下面还拍了视频，锤很实，之前好不容易稳住的局势再一次乱了，而且更加严重，很多人直接来ZA门口聚众闹事了，人多势众，保安也拦不住！”助理一口气说完，又有些无措的问裴致：“裴总，要报警吗？可是如果报警只怕更加落了那些人的口舌，说我们ZA毫不讲理，靠手段压人，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产房里，肖禾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来，公司偏偏又乱成了一团，这些年他在公司比较独断专权，手下真能担事的人没几个，更何况出了这么大事，也没人敢轻易下决断，都在等他发令。
可事情到底是个什么情况，那些人来者何意他并不清楚，也许一个失策，就能将整个公司拖入深不见底的泥潭。
ZA走到今天，都是他的心血，他不能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有人妄图抹黑瓦解它。
眸光在眼底剧烈颤抖，不知过了多久，裴致有些痛苦的闭了闭眼，再睁开眼，他眼含愧疚的走回病房。
肖禾还没醒来，他蹲在病房前，摸了摸她脸颊两侧有些汗湿的头发，哑声道：“我去去就回来，很快。”
昏迷中的肖禾手指动了一下，却并没醒来。
裴致没有注意到，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不敢再停留。
一路走到秦香莲和易淑兰面前，裴致微微颔首：“妈，公司有点急事，我可能需要过去一趟，小禾，就麻烦你们帮忙照顾一会儿。”
“很急的事吗？一定要去”
“很急，一定要去。”
易淑兰沉默，没再多说什么。
秦香莲不懂这些，但也知道这种大公司稍微出点事可能就要动辄损失几个亿，索性眼下肖禾还没醒，又有她和易淑兰守着。
心里虽然有点不是滋味，也点了点头：“去吧。”
离开之前，裴致终于抽空看了一眼小宝宝。
小家伙躺在襁褓中，眉眼也看不出像谁，小小的一只，轻轻乱动的模样很奇妙。
裴致不知道跟这样的小家伙怎么交流。
顿了半天，挤出一句：“我是你爸爸。”
小宝宝：......
几秒，裴致伸出手捏了一下那只小的不能再小的手：“等待会儿我再回来陪你和你妈，你乖乖的。”
小宝宝：......
话落，裴致起身，匆匆离开病房。
ZA。
裴致抵达时，果然看到外面围了一圈人，手里扯着横幅，拿着纸板，上面是红黑色的加粗字体——无良商家，还我钱财！
在叫警察彻底撕破脸之前，裴致原本想出面好生安慰，看看能不能和这些人达成协议，也算是保住ZA的形象。
可这些人根本没有要讲道理的意思。
裴致刚刚在手无足措的众员工面前站定，提了嗓子吐出一句：“你们好，我是ZA的总裁，有什么问题你们可以跟我......”
话音还未落，就不知道从哪儿冲出几个人来，手里竟然提着油漆，劈头盖脸的朝裴致泼了过来。
旁边的助理吓得心跳都停了一下，飞快的挡在了裴致的面前。
可到底还是晚了，一半的油漆洒到了裴致的衬衫上，连脸上都溅了几滴。
那几个人泼完油漆还挑事，冲着后面的人高喊：“不要被这不要脸的无良商家哄骗，我们要钱！不要虚假的安抚！”
裴致拿了方巾擦了下脸上的油漆，闻着鼻尖似有若无的油漆味，他抬眸看向被这几人挑的重新沸腾起来的人群，眯起了眼。
他看出来了，这些人，根本不是来跟ZA求一个结果的。
这只是一群有组织有预谋的乌合之众，意图激怒他，败坏ZA形象。
不过，没用。
真相永远不会迟到。
既然这些人收了钱上赶着送死，他不介意送他们去局子里喝个茶。
几秒，裴致把方巾抓在手里，面色恢复漠然：“报警，立刻，马上。”
说完，他准过身走回公司大厅。
助理匆忙跟上。
裴致把方巾往过路的垃圾桶里一扔，沉声道：“现在立刻召集所有高层开会。”
会议室，气氛凝重。
裴致开门见山，直接看向副总：“我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公司生产部经理确实在前段时间和我们的对手公司有过联系，不过他做的很隐秘，消除了一切可能继续往下查的线索，再想找出什么，只能是通过他本人，可是，他本人，在昨天就消失了。”
“给我找，就算是翻遍整个地界也得给我找出来。”
脸色难堪的下令后，裴致把目光转向公关部：“你们怎么回事？屡次三番的犯这种错误？”
“裴总，是这样，我们怀疑，是有人在买热搜，很有可能正是对手公司。”
“既然他们这么急着跳脚，把自己暴露出来，你们就顺着这条线往下查，还有现在的这条，想办法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他在ZA向来说一不二，无人敢忤逆他的意思，饶是分公司都不可能犯这种错，只怕其中有什么猫腻。
“还有其他部门，不要闲着，按着原先的计划来，春季新品继续研发，这段危机，不会持续太久。”
“好的，裴总。”
一个会议结束，裴致径直走向电梯，准备直接回医院。
身后，却传来助理的声音：“裴总，有几个合作因为这次的事情产生了一些波折，合作商那边想要见您，王家，柳家......还有其他几家，都约了您好多次，如果继续拖着，可能对我们不利。”
王家，柳家，都是ZA重要的合作伙伴。
眼下，好像根本无法脱身。
裴致在原地顿了几秒，眸光颤了颤，用力掐了下眉心：“回电话给最重要的合作商，按着顺序约见。”
病房。
肖禾从一片漆黑中睁开眼。
有些刺眼。
她眯着眼，好一会儿，才能睁开眼直视天花板。
雪白的天花板，没有强烈而冷白的灯光，这里，不是手术室。
肖禾虚弱偏头，环顾一圈。
这里，确实不是手术室。
她还活着，没有死在手术台上。
欣喜，庆幸，后怕，所有的情绪都汇成眼泪，在眼眶模糊成一片。
模糊的视线中，肖禾看到了抱着小宝宝的秦香莲，还有边上的易淑兰。
眼泪顺着眼角滑落，肖禾低低出声，声音沙哑的几乎要变成气音：“妈......”
秦香莲猛地抬头。
看到肖禾睁开了眼，她把小宝宝交给易淑兰，一路走到了病床前，伸手握住肖禾的手，就红了眼眶：“丫头，你感觉怎么样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我好多了。”
“你真是吓死妈了，还好没事。”
“别担心了。”肖禾眼睛眨了眨：“宝宝呢？”
易淑兰把孩子抱到肖禾眼前：“孩子没事，八斤，男孩，长得也好看。”
肖禾有些吃力的仰了仰脖子，一张毫无血色的脸殷切的盯住宝宝的眉眼，细细的一寸一寸看过，觉得心里欣喜的好像开出花来。
看到这个活生生的生命，她就觉得之前所有受过的苦都值了。
这是她的宝宝。
她和裴致宝宝。
她终于生下了他。
往后，这个世界上，她和裴致终于有了最亲密的联系，一样融了两人骨血的联系。
她无声的咧开有些干裂的唇，笑着笑着，泪珠就大颗大颗从眼眶里滚落出来。
欣喜了好半天，她终于回神：“裴致呢？”
第59章
整个病房突然陷入一片死寂, 对上肖禾苍白的脸色，没人开口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易淑兰才满含歉意的抿了抿唇：“他, 去公司了，又发生了点急事。”
所以, 他不仅没陪着她一起进产房，现在, 连她差点为了生孩子死在手术台上, 他都可以在她昏迷的时候就这么抛下她离开？
在他的心里, 她到底, 是被放在这么不重要的位置吗？
肖禾怔怔的扭头看向窗外。
天已经完全漆黑，远处的霓虹和灯火一盏一盏亮起来，光怪陆离中，将这个城市衬得格外漠然冰冷。
不知道为什么, 这一瞬, 肖禾忽然觉得, 对这场婚姻有些失望, 对裴致有些失望。
然而这还只是个开始，往后的几天，裴致愈发的忙碌。
对手公司这场局不知布了多久，几乎抹掉了所有的蛛丝马迹, 将近十天的时间, 用了各种方法，都没查到什么结果。
时间越久, 所有的矛盾越发的尖锐。
公司股票持续下跌，各大股东纷纷威逼，公司不知收了多少退货，现屯的货全部堆在库房，一样都售不出去，业绩直线下降，公司资金周转不顺，连带着员工也受到波及，连日加工却得不到回报，积极性大打回扣，所有的一切，都在往着更加糟糕的方向而去。
各方面的压力，像是一座座大山，一座接一座的压在裴致的头上。
几乎日日忙的焦头烂额，回过神来，就已经是凌晨。
再赶到医院，已经是半夜。
肖禾早已因为疲惫而沉沉睡去。
自从生产后，肖禾已经记不清，有多少天她没再见过裴致。
生孩子难产大出血本来身体就已经元气大伤，再加上带孩子，每日疲惫不堪，偏偏，那个最想看到的人在这样的时候却不能陪着她，肖禾几乎身心俱疲。
开始的时候每天醒来她还会问秦香莲和易淑兰裴致在不在，有没有回来，可每次都是一样的回答，失望太多次，到后面再没期望。
肖禾不再过问，每天除却哄宝宝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盯着外面发呆。
一天又一天，情绪越发的低落。
拿了手机看过微博，热搜里有关ZA的话题早已被压下去，从只言片语中肖禾无法得知ZA到底发生了什么。
问易淑兰易淑兰似乎在刻意瞒着她，让她安心静养。
有时候想问问裴致，可又抓不住人。
到后来，除却对裴致的失望，又多了丝自己什么都帮不到忙的无力。
肖禾感觉自己整个人都陷入一汪自我怀疑的泥潭，挣扎不出来。
也许有半个月，黎明时分，肖禾被宝宝的哭声吵醒，竟意外看到趴在床头的裴致。
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身上的外套都没脱就趴在她床头睡着了，就连素来梳的一丝不苟的短发都有些凌乱。
鼻子一酸，心口猛然涌上一股难掩的酸涩。
顷刻间，肖禾红了眼睛。
再见裴致，居然有种恍然隔世的错觉。
明明心里委屈的要死，怪他不能陪着她甚至不给她打电话不抽空看她一眼，可看到他这幅模样，却又心软的一塌糊涂。
红着眼睛看了几秒，肖禾安抚了宝宝一下，轻手轻脚的拿了条小毯子给裴致盖在身上。
收回手时，指尖不经意擦到了裴致的耳朵。
裴致睡的不是很安稳，刚刚就隐约察觉周边有哭声，现在耳边倏然传来一股热度，他身体轻颤了一下，把头抬起来。
然后，他就对上一双红红的眼睛。
“怎么了这是？”裴致无措的看着肖禾。
肖禾擦擦泪：“没事，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不上床睡？”
“我怕吵着你。”
“我......”
肖禾正要说自己没关系，喊裴致上来睡，话音就被一道手里铃声打断。
裴致静了两秒，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等我一下。”
到眼下这个关头，离他跟股东会约定好的一个月之内解决不了这件事情就退位让贤的时间余下没多少天，裴致不敢松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