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我是遇小人了。”薛成立手握着个小酒盏, 腿上的伤还没好全呢,在家呆不住,又到酒坊里来了。
范理看着他,欲言又止,等了会儿后实在是忍不住, 提醒他道:“你想想, 这都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生的。”
“上月啊!”薛成立怎么都不会忘了那日子, 马车半道不能走了,害的他错过了与那几位美娘子的相约,这会儿他中意的那个已经让赵无应纳回家做小妾了,可惜。
范理见他还没意识到:“从你家去林家提亲开始啊!”
“对啊。”薛成立这才意会过来,看着他,神情顿时有些凶狠,“我知道,一定是有人知道了这件事,想故意阻挠,所以才暗中下绊子,我说最近怎么这么倒霉,别让我知道是谁,否则要他好看!”
范理有些急了:“你就没想是那林家二姑娘不想嫁给你的缘故!”
薛成立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前几日林家的商船才回来的。”说罢,他又往后想了起来,“你说她做生意如此了得,往后进了门,我岂不什么都不用管。”
范理瞪大着眼看着他,犹如是看异类:你疯了么!
林家都拒绝了他竟然还想娶!
“薛兄,那林楚蝉,怎么看都与别人不一样,她都能跟着商船出海,我劝你还是不要再动她的心思。”范理拿起酒杯喝了一口,感觉今天的酒都不是滋味了,薛成立果真是疯了,林楚蝉又不是个好惹的,她人前一套人后又是一套,他是亲眼看她对自己阴恻恻笑过,她还没回来呢,薛成立就一连被人整了好几次,她现在回来了,他还不是要被整惨了。
“哪里不一样,我看她挺温柔的。”薛成立想到她关切的眼神,微笑的神容,整个人就忘了疼。
“噗。”范理一口酒噎在喉咙里,擦了擦,“那你准备怎么办。”
“先查出是谁在背后捣鬼,你倒是提醒了我,何来这么多的巧合。”薛成立眼中闪着戾气,素来都是他招惹别人,偌大的金陵城中,还没人敢来招惹他的。
“林家那边呢。”
“不就是个姑娘,既然他们不肯,那就让他们不得不将林楚蝉亲自送到我薛家来。”薛成立这一笑,眼角都带了邪,“你妹妹不是与林家三小姐很熟,就叫她邀请她们三日后去凤仪园赏菊。”
“这恐怕不妥,要是让林家人知道,这……”范理平日里再混,那他也是嘴上调侃,怎么都不敢这样去坑害别人。
“有什么不妥的,你要不愿意做,明年你家那生意就不要再来找我帮忙。”薛成立站起来,拿起酒壶与他对撞了下,心情舒畅,“你也不想想,我在大哥那儿说了你们家多少好话。”
薛成立越想心里越高兴,几壶酒下肚,就想去花楼里走走,拉扯了范理往外走,这才走到酒坊外,迎面飞过来一只偌大的麻布袋子,直接将薛成立给砸在了门框上。
麻袋松开时,薛成立怔在那儿,鼻头两管血往下淌。
后边走出来的范理吓得又退了回去,他望向街上,那边摆着一辆装麻袋的推车,可这车上没有人啊,来往的行人都看着这边,谁也不知道这事儿是怎么发生的。
两个随从赶忙将薛成立扶起来,那袋子里也不知装了什么,把人砸的鼻青脸肿,薛成立用力抹了下鼻子,看着手上的血,咬牙呵斥:“还不快去追!!!”
……
薛家三少爷在酒坊前被沙袋砸了鼻青脸肿的事很快传到了安芝的耳朵里,她正在看书,准备这几日就到乡下去找人种带回来的番麦种:“第几回了?”
宝珠伸手数了数:“第四回了,小姐,这薛家三少爷可真倒霉。”
安芝呵了声:“他那不是倒霉,是被人给整治了。”安芝放下书,笑道,“也不知道是谁下的手。”真是痛快。
“听闻他那几个随从满大街找人,就是没找着人。”
“薛家的生意是不是也让人截了,那是存心要他难堪。”安芝对薛家这个二世祖的遭遇半点都不惊讶,他那做派,不姓薛早让人打死了,也亏的薛家在金陵城中的地位,许多受他欺负的人敢怒不敢言,“就是不知道他这回是招惹了谁。”接二连三的被整治。
“该。”宝珠气哼哼,竟然想让小姐去做平妻,亏薛家也是读书人的,说出这种不要颜面的话。
“沈家的东西可送去了?”
“送去了,按您的吩咐,是送到门房那儿,叫人通报,见到了李管事才交给他的。”宝珠将安芝的吩咐执行的一步不错,清早到了沈府后,请门房去外院找李管事,“果真如小姐您说的,那时辰李管事在外院,很快就出来了。”
“这时辰他正准备要去沈家大少爷那边,自然在府里。”
“小姐您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宝珠听着,感觉像是小姐在沈府呆过一样。
安芝摸了杯子,在手中轻轻转着:“想要和沈家合作,自然得了解清楚些,做生意也得对脾气不是。”沈家既然送了航图,她怎么也要帮义父促成与沈家的合作,钱谁不想赚呢。
宝珠见小姐说的一本正经,自己听着又觉得是那么回事儿,便点点头:“小姐说的对!”
安芝垂眸,放下杯子若无其事将书翻了页,这时外面传来了香秀的声音,宝珠过去开门,香秀拎了个食盒进来,笑眯眯道:“小姐新做了糕点,叫奴婢送来给二小姐尝尝。”
安芝看着那糕点,算了算她回家的天数,笑了:“她还说什么?”
“小姐还说,范家二小姐送了帖子来,三天后凤仪园赏菊,邀了您一块儿去。”
邀她去,而不是叫她陪着去,安芝想了下后十分痛快的答应下来,等香秀出去后问宝珠,“你刚刚说的,早上酒坊那儿与薛成立在一块儿的人是谁?”
“范家大少爷。”宝珠给她倒了茶,“范家与林家走得近,上回您不是见过,去风仪园走走也好,那儿可热闹着,寻常时候去的人就多。”
安芝轻轻摩着杯沿,看向窗外,傍晚的天色渐渐暗下,走廊里已经点了灯,光线昏黄:“是挺好。”
这厢沈府内,小团子团坐在桌上,正好奇看着匣子内的东西,凑上去闻了闻后,又兴趣缺缺的退了回来,黑豆儿眼睛看着主人,呜呜叫了声。
沈帧看着锦盒内的几样东西,嘴角够了笑意。
上好的苏合香,成色品质不错的珍珠,最后是一小簇的雀尾线。
这锦盒内的东西无一不在彰显其背后的林家商行的好,高于市面成色的香料和珍珠,还有罕见的织锦绣线,沈家以往是做丝绸锦缎发家的,如今这也占了很大的一部分,母亲的织坊中还养着不少绣娘,其中这绣线又极其关键。
这一小簇难寻的雀尾线,算是投准了沈家所需。
恍若是能看到她做打算时的模样,沈帧抬头:“还说了什么?”
李忱摇头,这位林家二小姐做派也是一如既往的直接,派个丫头过来,只说是回礼,谢谢大少爷。
沈帧捻起雀尾线,柔软舒适,其颜色是天然的,绣到衣服上后还会泛出十分独特的光来,这东西一年到头都寻不到多少,她既然敢放在这儿送过来,那是有十足的把握能拿得到。
“看来她这一趟走的挺远。”
李忱瞧出了少爷的意思:“我明日就去林家商行。”
锦盒内还放了一块沉香木雕刻的坠牌,上面刻了个招字,后边则是偌大的四个字:财源广进。
“再等上几日。”沈帧轻笑,将小团子拎到怀里,摸了摸它的耳朵,“可惜了,这回她没惦记着给你带些什么。”
“嗷呜~”小团子冲他叫了声,沈帧想到了什么,“张老爷那边怎么说?”
“张老爷说,他愿意压下手上那些棉花,就怕薛家不肯脱手,我已经回了他,之后的事无需他操心,不会叫他亏了买卖。”
沈帧轻轻嗯了声:“去把库里的簿子取来。”
李忱愣了愣,难道大少爷又要送?
可这一来一回的,也不叫回礼了啊。
第34章 设计
怀揣着那么点疑惑,疑惑中又感觉像是明白了什么, 李忱最后还是去库房内取了簿子。
长夜过去, 黎明到来, 十月里, 金陵城的天也是说冷就冷,安芝回来那几日还只是觉得凉, 一下气温骤降, 直至太阳升起时才有了暖意。
好天气的日子里, 清晨的秋寒并不影响人们的行程,十二这日,早食过后, 林楚芹便来找了安芝, 两个人一同出门,应邀前去凤仪园。
金陵城里大大小小的园子很多, 有些是私园, 不对外开放的,有些如乔园那样归大户人家所有, 偶尔会让百姓进去赏园,还有的就是如风仪园这般,随百姓出入, 除了休憩邀客之外的阁楼小院需付钱之外,其余都是的。
菊花傲秋风, 九十月里是赏菊的好时节, 满园的桂花香中, 花坛内尽是盛开的菊花。
“我说你怎么特意要叫上我们,原来是这儿新进了花种。”林楚芹看前边摆着的粉菊,开的甚是娇艳,围看的人也不少。
“不止呢,我听说还有三色的。”范家二姑娘范青惜亲昵挽了林楚芹,“好些时候没见着你了。”
都在待嫁的年纪,家里不许她们在外多走动,林楚芹也是被关了一阵子,安芝回来林夫人才松口让她们姐妹俩出来走走:“我还是托我二姐的福,要不然我娘不定答应。”
范青惜只见过安芝一回,话也没说上几句,看她带了丫鬟走到前面看花,便有些好奇:“我听大哥说,你这位二姐姐厉害的很,她还比你长呢,总是跟着出海去,你爹娘不打算为她许亲事了?”
“二姐是个有主意的。”林楚芹没有详说,直接将这话题给越了过去,“你不是说柒柒她们也要来?”
“临出门派人来说,闹了肚子疼不来了。”范青惜还邀了两个朋友,也不知道怎么的,起初答应好好的,临出门才有事。
“下回让她去醉花楼给我们赔不是。”林楚芹笑着,两个人朝前走去,安芝带着宝珠,正在看今年凤仪园摆出来的新菊。
园子是进的,里面的花若是瞧得上眼,都是能买回家去的,安芝对眼前的红菊有了些兴致,不似大红那般鲜艳,它红中还透了些粉,颜色看起来更舒服些。
这样的花色捣碎成浆,染出来的花簪色泽会比大红的耐看。
“姑娘您喜欢这个。”一旁的妇人瞧她喜欢,将那花盆朝安芝这儿挪了挪,“这还算开的最好的。”
“这些是您自己种的?”安芝对她说的另外几株都不感兴趣。
“自家种的,也就开这短短一两月。”
安芝指了面前的这一盆:“这颜色的可多?”
“多。”妇人今天前来,带的都是些出俏的花色,这样普遍的红色黄色,她带的并不多,眼下安芝也是第一个问她这颜色的,所以她依旧是锲而不舍的介绍卖的最好的,“姑娘看看这些,这可都是今年最讨人喜欢的。”
“您家的花圃在哪儿?”安芝让宝珠将这一株买下,她对颜色挑剔的很,倘若她种的花中有不少是这样的,安芝就打算去一趟瞧瞧,趁着落花前买回来捣浆染色。
听出些意思,妇人顿时笑逐颜开:“就在城外的九里乡,村口进去就是。”
林楚芹上前一听,拉着她叹气:“二姐,带你出来逛园子,你怎么又起心思了。”
安芝跟她到花坛边上,失笑:“正好瞧见了。”
“出来就出来,你就不能不想那些。”林楚芹看她心思全在生意上,不免想到范青惜刚刚说的话,爹娘是不会替二姐拿主意,可早晚的出嫁不是,按着这架势,爹娘不帮的话,二姐什么时候会开窍啊。
“好好好。”安芝无奈,“我不想。”
“我可不信。”林楚芹一本正经的看着她,“那你告诉我,现在想什么?”
安芝哭笑不得,林楚芹挽了她跟上范青惜的脚步,低声问:“喏,你还没告诉我,那日上船时,沈家少爷派人送来的锦盒里放的是什么?”
“是一张航图,我想林家应该能去沈家合作,这回在岭西,我还特意去了滇州,回来就叫人把雀尾线送去沈家了。”
“原来是为了这个。”林楚芹的神情带了些遗憾,她原还想着,或许是有她不知道的事呢。
“我在里面订了阁楼,咱们去那儿坐坐,还临着半边湖呢。”范青惜领着她们往里走,过了回廊,这儿清净了些,说是临着湖,其实就挨了些边,经过时附近的亭子里有人在聊天,下了台阶往阁楼走去,迎面的,遇上了几个人。
“大哥!”
范青惜的声音传来,与林楚芹说着话的安芝抬起头,看到前边的人时,脸上的笑意浓了几分,似是而非答了她一句:“嗯,我也觉得不错。”
“是,我觉得那成色好归好,又欠了些,倒是前些天你挑的正好。”林楚芹跟着抬起头,看到是范理,神情微变,“怎么是他们。”
“这里谁都能来,遇见认识的也不奇怪。”安芝与她走过去,与范青惜说话的正是范理和薛成立,他们身后还跟了两个小厮,几天前被沙袋撞了鼻青脸肿的薛成立,好的倒是挺快,这会儿端着温和的笑意,从范青惜这儿看到安芝,手执扇子,微微晃着。
“真巧啊,两位林姑娘也在这里。”
林楚芹微瘪了瘪嘴,她与青惜关系是不错,可从没待见过她的这位大哥。
安芝坦坦然看着他们,脸上噙着淡淡的笑意:“是挺巧。”
范理原来还冲着自己妹妹笑的,在接触到安芝的目光后,脸上的笑意忽然一滞,背后无端冒气一股寒意来,再回神去看时,安芝并没有在看她,而是与自己妹妹说笑。
“发什么楞,记住我刚刚说的没有。”人都已经往阁楼那儿走了,薛成立看他还在发呆,低声,“等会儿你先过去,挨着你妹妹,我叫人过去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