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上有善良,当然就有恶意。
有公平,当然就有不公。
只是,你要相信,在你看不见的角落,任何一个角落,一定潜伏着一只巨大的手,它会无形的操控秤盘,维持正义。
最后,一切如旧,天下太平。
只是舒觅没有想到,这起点,来得也太快了。
那天,四人正在食堂吃饭,舒觅刚夹起一块糖醋里脊,就看见田艺气势汹汹地朝她们走来,察觉情况有些不妙,她连忙放下筷子。
田艺走过来,将手上的学生会聘书往桌上重重一扔,刚好覆盖住了整盘糖醋里脊,舒觅微微皱眉,有些心疼。
“你至于吗,不就是个文化部部长吗?你那么想当我他妈就让你当啊!”
安冉一脸惊愕,一时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简娅一把拿起沾了糖醋里脊汁水的聘书,扔回给田艺:“谁稀罕那个什么破部长,你要当就自己当呗,跑来跟我们发什么疯!”
汁水溅到田艺雪白的连衣裙上,印下丑陋的痕迹,就如同她此刻的嘴脸,开口嘲讽:“不想当?不想当干嘛跑到罗彤那儿嚼舌根,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
罗彤是负责学生会工作的行政老师,平时只有开学和期末会露面,其神龙见首不见尾程度堪比大学辅导员。
安冉一脸无辜,反驳道:“我没去过啊。”
“去没去过你自己心里清楚。”
倪霜霜刚才一直在咬一块排骨,待全部咽下后,腰一挺,才霸气开口:“去没去过又怎么样?怎么,某些人做了什么事不敢让别人说出来啊!”
田艺显然挑错了时机,竟然选在这个“人多势众”的时候来挑事儿,若她找安冉落单的时候下手,绝对能把安冉吃得死死的。可惜,在简娅和倪霜霜这两座大山面前,她也不得不认栽。
显然,她也察觉到处境不妙,小声嘀咕了一句:“怎么?仗着人多就欺负人啊?谁稀罕和你们吵。”
话毕,正当她准备偃旗息鼓,择日再战时,舒觅突然叫住她:“那个,你看你胸上的那块污渍多奇怪,要不一起弄上吧,看起来不会那么突兀。”说着,幽幽地端起了那盘可怜的糖醋里脊。
田艺听见这话,离开的脚步越加急促。
倪霜霜狂笑:“觅觅,你好坏,人家要拿小拳拳捶你的小胸口。”
简娅听不下去了:“你还是拿千斤顶捶你自己的大胸吧!”
倪霜霜目光望向食堂门口:“诶,那不是沈帅哥吗?”
简娅一听这话,拿起包就走,连饭也顾不上吃。
安冉:“霜霜,你好坏,沈帅哥根本没来好不好!”
倪霜霜笑得张狂:“他来没来不是重点,重点是我终于找到了简娅的弱点,哈哈哈哈哈!”
“......”
后来才知道,去罗老师那里“反映情况”的人,正是上一届文化部部长,这个结果也算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总之,安冉最后成功当上了文化部的部长,而田艺则主动退出了学生会,大家纷纷猜测她退出的原因,刨根究底也不过是因为“心比天高”四个字。
可是舒觅觉得,安冉这两天总是一副心不在焉,失魂落魄的样子。
趁着简娅和倪霜霜在寝室打闹,舒觅去找在阳台上吹风的安冉。
“最近有什么烦心事吗?”
安冉回头,展眉一笑:“也没什么。”只是语气突然沉下来,带着几分困惑几分失落,“觅觅,你说我到底该不该留下?”
“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这几天我一直在想,如果我们前部长没有被田艺甩,他就不会怀恨在心,也不会去罗老师那里告状,田艺就会是下一任的部长,那么这样的学生会对我而言,还有什么意义呢?”
“为什么不换一个角度来想呢?如果田艺没有和你们部长分手,和徐子萧在一起,她又怎么会被选为下一任部长?无论她选择哪条路,结果都是一样的。对你而言,只是过程比较曲折罢了,却绝对不是最终的结局。”
安冉敛眉,舒觅知道,虽然她表面上看起来温柔安静,骨子里却是个固执的人。有些事情,只能让她一个人想明白。
舒觅望着渺茫的夜空,淡声道:“你现在想不通也没关系,过一段时间再想……你就想不起来了。”
安冉笑出声,目光温柔,一如她往常。
只是她做的决定却与她平时的作风大相径庭,她最终还是选择退出学生会,旁人无法评定对错,因为她们都不是她,不知道她的感受。
或许,只有退出,才能让安冉感到内心平和。
而我们做那么多事,做所有的事,不都是为了求一个内心平和吗?
*
六月翩翩而至,持续了小半个月的高温后,编导系的同学们又迎来了全校最早的期末考试。
这学期没有系主任老高的课,大家都比较放松。只是新安的表演课也使得同学们无比疯狂,表演课的期末考试是演一出小品,舒觅寝室四人和同班另外两名男同学为一组,上演一出宫斗大剧。
表演考试安排在最后一门,大家表演完小品就可以各回各家。只不过舒觅还得留下来在省政府实习,演完后直接去那边安排的住所。
之前跟席遇说过这件事,他说来接她。
这就意味着,他会看到舒觅“精彩”的表演,这使舒觅感到很惆怅,她在他面前,还没那么放得开。
和她们一组的其中一个男同学正是倪霜霜的老乡张天,倪霜霜演最受宠的贵妃,而他演贵妃身边最受宠的太监。
对此,张天同学非常不满:“你看你那个样子像最受宠的妃子吗?”
倪霜霜翘起兰花指:“我是不像,但你倒是挺像太监的。”
“你......”
“行了,你说得过她吗,省省吧。”另一位男同学已经看不下去了,他饰演的角色是风流多情的皇上,看上了由安冉饰演的温柔善良的宫女,却被贵妃百般阻挠,命令身边的太监多次毒害宫女。幸好宫女身边有一炮灰好友多次相救,最终还牺牲了生命,换来了宫女的平安,此人由简娅饰演。
那么问题来了,舒觅扮演什么角色呢?
答案就是皇帝的亲妈——太后娘娘。
表演进行到一大半,舒觅刚说了一句台词,就看见席遇从后门走进来,顿觉尴尬不已。
席遇进来后,在表演厅最后一排坐下,单手支着下颚,专注的看着台上,似在观看一出精彩绝伦的大戏。前排的同学们都若有所思地回头张望着,窃窃私语。
舒觅在台上故作镇静,万分煎熬地等待着说她的最后一句台词。
表演完后下了台,换了衣服,舒觅绕到最后一排坐在席遇身边,问:“怎么来得这么早?”
对方眉眼舒展:“不来这么早怎么看你表演?”
舒觅无言以对,环视一圈,附在他耳边低声道:“大家都在看你……”
席遇也压低声音:“你,是害羞了吗?”
舒觅一脸茫然:“该害羞的人不应该是你吗?”
席遇偏头看她,提议道:“那我们比比,谁先坐不住?”
舒觅略感惊讶,正巧有相熟的女同学从她们身边经过,故意咳嗽地很响,目露挪揄之色。
她终是面薄,匆忙拉着席遇离开了表演厅。
☆、缘分
舒觅没想到她竟会那么早的过上朝九晚五的日子, 不过她的适应能力一向还不错。
这次实习共有二十多人, 分成若干小组,下派到各个部门。舒觅所在的小组有两名女生,一名男生, 还算平衡。
平常也不用做什么体力活, 也就发放下文件,做做表格台账,打印些资料,主要是一整天都在空调屋里待着, 还算比较舒爽。
C市夏天的温度实在可怕,在室外呼一口气感觉都会立马被蒸发掉。不安和烦躁的气息在空气里弥漫开来,方圆十里, 千丝万缕,却终又随着夕阳西下而消散。
火烧云染红了半边天,一半绚烂,一半透亮, 红白分明, 灿若桃花。
街道两旁都是小巧精致的店铺,繁华如旧。在这使人慵懒烦闷的天气里, 依旧有打扮清凉的女孩子们手上拿着冷饮穿过街道,谈笑风生,一脸明媚。
“舒觅,一起去吃饭吗?”下班出来,同组的一个女孩子招呼她。
“不了, 你们去吃吧,我等人。”
“那好吧,拜拜。”
今天结束的比较早,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五分钟,舒觅提着包站在街道旁等席遇,莫名突然觉得这样的情景似曾相识,又好像是提前演练了未来的一幕。
席遇的车从拐角处开过来,在舒觅面前停下。
他走下来绕过车身,来到舒觅身边,问,“等了多久?”
“不是很久,上车吧。”
刚想上车,身后突然传来疑惑的一声:“席遇?”
舒觅回头,发现是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说话的是为首的中年男子,这个人......好眼熟,好像是哪个部门的领导。
席遇看清来人后,微微颔首,礼貌道:“齐叔叔。”
中年男子上前两步拍了下席遇的肩,笑着说道:“好啊,真是你小子,我还以为我老眼昏花认错人了!”
“不排除这个可能,您不是近视吗。”
中年男子继续笑着:“你小子说话还是那么毒啊。”说着,目光移到舒觅身上,“这位是?”
“我女朋友。”席遇淡淡开口。
舒觅微扯嘴角:“您好。”
中年男子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舒觅,似乎在消化着“女朋友”这三个字。
而后一脸赞赏,不住地点头道:“好,好啊!”
席遇勾了勾嘴角,接着说:“齐叔叔,时间不早了,不打扰你办事了。”
中年男子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你是忙着跟女朋友吃饭吧!好了好了,不妨碍你们年轻人了,跟你父亲说我过段时间再去拜访他,找他下棋!”
“一定转告。”
上了车,舒觅还没问出口,席遇已经解释道:“那是我父亲以前的秘书。”
秘书?舒觅想到席遇说过他父亲希望他从政,反应过来:“原来你是官二代啊。”
“我看起来不像吗?”
“有那么一点不像。”
他身上清冷绝尘的气质像是从书香人家里出来的,官场里的凌厉圆滑实在不适合他。
席遇不自觉地勾了勾嘴角,没再答话。
晚餐吃了牛排后,舒觅陪席遇去商场负一楼的进口超市采购东西。对于逛超市这件事,她一向是乐此不疲。
买完之后,席遇开了大约二十分钟的车,到了一栋公寓楼下。
舒觅隐约意识到什么,在座位上稳坐不动。
席遇解开安全带,道:“先把东西放上去,我再送你回去?”
“嗯,好,你去吧。”舒觅冷静答复。
席遇沉吟片刻,突然将手肘横在她的椅背上,看着舒觅,勾了勾嘴角,眼神含笑:“你不想去我家看看吗?”
舒觅咬唇道:“这个......我......”
席遇笑容愈发灿烂,轻声说道:“放心,我一个人住。”
就是你一个人住才不放心啊……
舒觅思索再三,觉得一味的拒绝会显得自己想太多了,而且,她也很想看看席遇住的地方是什么样的。
两人下了车,舒觅心中突然生出莫名的紧张,但现在再反悔显然是不太可能了。
上了楼,席遇拿出钥匙开门,然后侧身让舒觅先进去。
舒觅进门后,环视了一圈,心里默默发出赞叹。整个房子不大不小,大概有六七十平,一居室,半开放式厨房,以黑白蓝三个色为主调,风格很随意,却决不随便,仔细品味可以琢磨出主人的细致与用心,舒觅喜欢这样的风格。
情不自禁朝前走了几步,回头看时才发现背后的一整面装饰柜上竟然全都摆放了各式各样的模型:洗车模型,飞机模型,宫殿模型,各种模型,应接不暇。
舒觅突然想起遇见他的第一天时,倪霜霜打听来的八卦。看来那些八卦也不全都是空穴来风的,想到这儿,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也有些感慨。
房子有一个十分大的阳台,采光很好,阳台上置一个白色的竹质吊椅,让人觉得莫名惬意。
“先坐吧。”席遇进屋后,将空调和电视打开,才慢慢说道,“我还有几张图要画,你可以先看看电视,冰箱里有果汁,弄完了我送你回去。”
难道不是放了东西就走吗?舒觅内心诧异,却并没有过多深究:“好,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舒觅一个人看了一会儿电视,觉得有些无聊,便从冰箱里倒了一杯果汁喝。喝了一半,想起什么,又倒了一杯,端去书房给席遇。
到了门口,突然又怕打扰到他,一时之间有些犹豫不决,便顿在了那里。
结果席遇却突然打开门,二人四目相对。
“怎么不进来?”
“你怎么出来了?”
两人同时开口,席遇低头看见舒觅手上的果汁,接过去后,才说:“我想你一个人在外面会无聊,不如进来吧。”
“会不会打扰到你?”
席遇直接揽着舒觅的腰将她带进屋里:“你在外面才会打扰到我。
进了书房,席遇从书架上拿下几本书,递给舒觅:“我这儿只有建筑方面的书,要不要看?”
舒觅颔首,接过那几本书,坐到一边的椅子上去专心研读。
但席遇书架上的书太偏实践性,舒觅也看不懂那些生僻词汇,浏览完一遍配图后便又开始无所事事。
“舒觅?”
“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