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不等舒觅回答,又接着说:“明早什么走,我送你。”
“明早简娅家的司机会送我们……你最近那么忙,睡眠时间不够怎么行?”
席遇沉默了半响,换了一只手拿手机,沉声道:“我忙是……”
舒觅趁这个空档又吃了一只虾,岂料席遇说了一半便不说了,吊人胃口的本事越发纯熟。
“那你明天到了跟我说一声。”
舒觅应了下来,挂电话后,只见另外三人一脸暧昧的看着自己。
“怎么了?”
“觅觅,你最近那么忙,都没时间陪我们了!”
舒觅无可奈何地笑笑,知道她们是在打趣自己。难道她刚才的语气很酸吗?可她是真的在关心他的身体啊!?
*
席遇将手机扔在副驾驶位上,倒向椅背,沉思了片刻。回头看了一眼后座上的一大袋东西,还有那袋刚出炉的糖炒栗子,有些无奈地勾了勾唇。
第二天一早出发,四个人在车上补觉,睡得颠三倒四,五花八门。
一个多小时后,终于到达山脚。
提着行李箱下了车,简娅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里的空气真是清冽甘甜,使我沉醉其中,流连忘返。”
舒觅先行一步:“清冽甘甜一般是形容水的。”
倪霜霜推开简娅:“别傻了,快上山吧,我保证你爬到一半这辈子都不会再想来了。”
安冉默默经过,同情的看了一眼简娅。
这条唯一的上山道路简直可以用羊肠小道来形容,路两边都是斜坡,稍有不慎,便很容易滚到坡下生长着的一些不知名的杂草和荆棘堆里。
爬到一半,简娅便开始哀嚎连连。
“这路也太难走了吧,有没有平一点的啊?”
“这是上山的唯一道路。”
“我鞋上沾了好多泥!”
“你可以脱了鞋走。”
“我行李箱好重啊!”
“那你扔了吧。”
在简娅一路的抱怨中,终于到达目的地。
和主人家打过招呼后,舒觅马上找到户外的水龙头开始洗鞋。
她的鞋不比简娅的好多少,上面全是泥。而她又对鞋的干净度有极其深的执念,就像她讨厌下雨的原因只是因为雨天会把她的鞋弄脏。
洗完后,提着行李到了主人家给她们腾出来的一件瓦房。屋子十分简陋,除了一张小小的单人床和一个老式衣箱外,什么都没有。
简单打扫了下,搭好帐篷,把吃的用的东西都放在单人床上。一切又是井井有条,随遇而安是舒觅一向的准则。更何况,只要朋友相聚,苦中作乐也是一大美事。
中午随便吃了点面包和水果,睡了午觉后,倪霜霜和安冉找到要进行采访的主人公,聊聊天唠唠嗑,提前和他交流下感情,交代些采访要注意的具体事项。
简娅在院子里和一群鸡鸭鹅大眼瞪小眼,后来转移了目标,改去逗弄主人家的两个小孙子。被他们一口一个漂亮姐姐叫得心旷神怡,把沈郗眠专门给她买的进口糖果分了些给两个小朋友,拿到糖的两个人高兴得流着鼻涕满院子乱窜。
舒觅一个人在屋子四周闲逛,寻找合适的拍摄景点。房子四周皆是竹林,再往深处走,便可以见到一个小作坊,里面有一些机器,详细的展示着纸的生产过程。
不得不佩服古人的智慧,而选择保留这些智慧的现代人也同样值得敬佩。
四个人在帐篷里挤了一夜,第二天早上起来腰酸背痛。
白天拍摄了一部分采访和纸的生产过程,下午时倪霜霜便寻思着下山去集会买些菜改善下伙食,毕竟也不可能天天吃她们自己带来的干粮。
跟主人家打听了一下具体的地址,四个人又浩浩荡荡的下了山。
舒觅小时候和奶奶逛过这种集会,倒也不陌生,还有几分“故景重游”的感慨。
简娅倒是从来没来过这种集会,一会儿跑去卖米糕的摊前瞧瞧,一会儿又跑去卖凉皮的摊前转转,玩得不亦乐乎。
“冉冉,不用买火锅底料,我带了两包。”倪霜霜跟正在买香油的安冉提醒道。
“你竟然带了火锅底料?”舒觅吃惊。
倪霜霜不好意思的挠头:“我原本是想用来煮泡面的。”
“你用火锅底料来煮泡面,你真奢侈。”舒觅更吃惊。
“我……”倪霜霜突然反应过来,“你觉得这样就能说明你勤俭持家吗?”
“不能。”舒觅笑着回答,“但能说明你不勤俭持家。”
“……”
买完香油出来,竟然下起了雨。雨点噼里啪啦的落到地上,声势浩大。
路上的大人小孩们一边大叫着“下雨啦”,一边纷纷闪躲,朝着自家屋檐下跑去,舒觅四人急忙跑到一户撑着雨棚的小吃摊下。
小吃摊主善意的宽慰她们:“这雨下一会儿就停的!”
舒觅回以笑容,买了几份摊上卖的狼牙土豆,毕竟是在人家的屋檐下躲雨。
小吃摊主将土豆送过来,问:“你们不是我们这儿的吧?”
安冉离得最近,回道:“不是。”
小吃摊主不好意思的笑:“我就说嘛,平时没见过长的这么俊的姑娘们。”
简娅拿起竹签插了一根土豆,闻言,笑道:“大叔还挺有眼光啊!”又悄悄附到小吃摊主的耳边,拿余光瞥了一眼倪霜霜,“不过,她可不是跟我们一起的啊!”
倪霜霜当即将手中的竹签扔到简娅身上,简娅不甘示弱,两人迅速交战。
小吃摊主见舒觅充耳不闻,淡定如初,一副早已见惯的样子,也就不打算多管闲事了,只是又砸锅卖铁地问到底:“那你们来这儿是做啥子的呀?”
舒觅一本正经,严肃认真:“我们吧,是来考古的。”
小吃摊主:“……”
大约十几分钟过后,雨势逐渐减弱,最终雨过天晴,空气里飘浮着一缕清新。
四人提着东西回程,走到山脚时,天色已经有些阴沉。
不得不加快步伐,还没到七点,天色已完全暗沉下来。
简娅不知怎么又触到倪霜霜的逆鳞了,两个人一路上都在打闹。
安冉依旧不厌其烦地劝导她们,还不停的提醒道:“你们别闹了,刚下了雨,地上这么滑,别摔倒了。”
话音刚落,简娅便打了一个踉跄,倪霜霜在一旁笑得幸灾乐祸。
两人又迅速的纠缠在一起。
舒觅开着手机的电筒,一个人走在后面,无奈的笑看着她们。
突然想到该提醒某人吃晚饭,于是拨通了席遇的电话。
岂料席遇那边也十分的吵,舒觅立在原地,侧过身,等前面打闹的二人走远,才稍微安静了些。
席遇显然也走到了一处安静的地方,缓慢开口,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隐约带了几丝沙哑。
舒觅有几分心疼:“吃饭了吗?”
“还没有,忙完了再去。”
舒觅微蹙眉,没有说话。
“舒觅。”席遇沉沉开口,语气里竟有几分掩不住的喜悦和急切,“我们的……”
舒觅等了半天也没下文,百无聊赖的用脚拨弄着脚边的野草:“你最近喜欢上了吊人胃口吗?”
席遇轻笑了一声:“我只喜欢吊你胃口。”
舒觅拨了拨头发,笑着应:“那我是不是该谢谢席公子的另眼相待?”
“那你打算怎么谢我?”
还得寸进尺了?舒觅正思索着如何回答,突然发现简娅她们三个人都已经走远,黑暗中已经看不见身影,只能听见倪霜霜愈来愈弱的笑声。
心中莫名生出几许慌乱,舒觅下意识地朝前走去。
席遇没等到舒觅的回答,便换了个问题:“今天的拍摄怎么样?”
伴随着他尾音落下的却是一声惊呼,在寂静的深夜里犹如划破天际的流星,转瞬即逝,铭刻于心。
☆、及时依靠
落山风拂过树梢, 带来雨夜过后独有的清凉。
四下一片寂静, 万籁无声,唯有泥泞路上的脚印暗显路人的踪迹。
舒觅从短暂的昏迷中转醒过来,想抬手揉揉头, 却被横生的荆棘缠绕, 难以移动。
脚上传来的疼痛感越发清晰,她微微动了一下腿,忍不住皱了皱眉,痛苦地低吟一声。
左右看看, 可四下漆黑一片,无法辨认,手机也不知道摔到哪儿去了。
她苦笑一声, 感叹自己连踩空滚下山坡这样的事都能遇到,也是够倒霉了。
身体动不了,只能等休养一下后,看能不能恢复些体力, 自己站起来。
舒觅静静地坐在黑暗中, 望着漆黑的天幕,空无一物, 连星星都隐去了踪迹。四下无人,呼吸也变得越加沉重。
手背上传来异样的酥麻感,可能是有什么虫子爬过。
她暗暗祈祷,是虫子就好,可千万别是什么毒蛇。
神经紧绷, 这种时候,意识就变得分外清明。一些零碎的片段纷纷涌入脑海中,汇成了那些不愿再想起的过往。
她想起自己初三时,因为突然转班的缘故,班上一个人都不认识。
每到下课时,她总是一个人安静地坐在位子上,看看课外书,或是撑着头望着窗外的大槐树发呆。
或许,她骨子里真的是冷漠的,不愿意主动去接近他人。
当时的班是寄宿制小班,每晚都要上晚自习。
那个晚上,她早早地做完了作业,便拿出一本小说开始看起来。
身旁的人纷纷离开,她看得太入神,以为她们是去办公室看刚出来的英语成绩。
那些人去了很久都没有回来,可身后不时地传来同班两个男生打游戏的声音,她也就没有在意。
后来,那两个男生打完了游戏准备离开时,才一脸诧异地看着舒觅:“下课这么久了你怎么还没走?”
舒觅抬起头,环视四周,空荡荡的教室,只剩她们三个人,连走廊的灯都已经灭了,一片漆黑。
她惊慌失措地收拾好东西,跟上那两个男生的步伐。可那两个男生并没有等她的打算,在前面走的很快,一会儿便没了踪迹。
整栋教学楼都已经熄了灯,没有丝毫光亮。
舒觅把书包抱在怀里,抓着楼梯的扶手凭着直觉小心翼翼地一步步踩下去。终于到了底楼,通往宿舍的后门却已经锁住了。
她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穿过底楼那阴森狭长的走廊,两旁有几间教室的门并未合上,室内空旷阴暗。阴冷的月光透过玻璃窗投射在地表,窗外斑驳的树影张牙舞爪。她刻意走得很慢,因为以往看过的恐怖片里都是如此,越是紧张便越是自己吓自己。
来到正大门时,保安正好在锁门,看到她,一脸诧异:“我已经看过楼上没人了啊?”侧身让她出去后,又提醒道,“下次别那么晚了啊!”
舒觅点点头,出了大门突然跑了起来,她怕寝室的大门也被锁住。
风声在耳边呼啸,像极了以往和同学一起骑车回家时的触感。
只是,夜晚的风,真的好冷。
一路跑回寝室,那个拥挤的十人间,每个人都洗漱好了。
有人问她:“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她笑笑:“看书忘了时间。”
一个人端着盆子去公共的池子洗漱,没有往日的拥挤,真好。
躺在床上的那一刻,她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整个人都窝在被子里,只睁着一双眼睛看着天花板。
原来,即使身处黑暗,也能有不同的感受。
就像此刻,明明身处险境,她却没有多么恐惧。因为她知道,他会找到她的。
手机铃声一直响着,可是她动不了,也够不到,只能依稀分辨出是在自己的右侧。
时光在黑暗中流逝的异常缓慢,不知道过了多久,舒觅终于听见一声熟悉的呼喊。
那声音宛如天籁,就像那个阴森狭长的走廊里陡然出现的光亮,就像他第一次叫她名字时那般美妙动听,她周身的温度渐渐回暖。
舒觅动了动僵硬的手指:“我在这里!”
有急促的脚步声赶来,接着是电筒的光亮。舒觅抬起头,看见席遇的脸。高挺的鼻梁和额头上布满汗珠,渐渐隐入颈脖中,脸色有些苍白,一只手紧紧捏着手机放在耳边,鞋上满是泥泞。
舒觅知道,他洁癖的程度不亚于自己。突然无可奈何地勾了勾嘴角,都这种时候了,还在想这种事?
“我没事。”她轻声道。
席遇闭上眼,喉头哽咽了一下,又睁开,语带颤抖:“别怕。”
“嗯。”舒觅微笑,“我不怕。”
说话间,席遇已经沿着坡道下来。他来到舒觅身边,小心翼翼地擦了擦她的脸,然后紧紧地抱住她。
“腿还能动吗?”
“好像不能。”
席遇放开舒觅,握住她的手从荆棘中脱离,他的手背上却留下一道道痕迹。
他将舒觅抱起来,正要背起她时,舒觅小声提醒道:“手机。”
席遇又摸出手机拨打舒觅的号码,在一堆杂草中找到她的手机。
他背着舒觅绕了远路走回到小道上,朝着下山的方向走去。舒觅拿着电筒照着前方的路,头靠在他的的肩上。
席遇轻声说:“给简娅她们打个电话吧,她们在上半段路找你。”
舒觅这才想起来自己忘了的事情是什么,连忙拿出手机。
“觅觅你在哪儿啊?你没事吧?”电话一接通,简娅的声音便迫不及待地传来。
“我没事,就是腿有点疼,现在正在下山的路上。”
手机被倪霜霜一把抢过,她语带哭腔:“觅觅你知不知道我们都快急死了!还以为你在跟席帅哥浓情蜜意,煮好了火锅在屋里等你,结果你竟然失踪了,把冉冉都吓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