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这样看我,我给楚慕下蛊毒,若非因为你,我又怎会这般急着给他解毒?我就是怕你继续陷下去啊。齐妤,你清醒一点。”
齐妤挣脱开楚慕,往后退了一步:
“我很清醒自己在做什么。也感谢你告诉我解他蛊毒的方法,如今我已经知道了,你便是不给他解毒,我也能给他解。现在你面前的路已经不多了,要么杀了我,要么动作快些,在他没有为了找我把事情闹大之前,赶紧解了他的蛊毒,让他彻底忘了我。”
楚肖感觉自己被齐妤逼到了墙角。
可事情明明都是他一手算计和策划的,为什么现在反而是他受制于人?
齐妤把一切都看的太冷静,她仿佛有情,又仿佛无心,究竟她在想什么?
楚肖觉得自己对齐妤的了解今日被全然推翻,他甚至不能肯定齐妤对楚慕是否有情。
但有一点齐妤说的确实没错,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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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几天大雨,把人的心情都下的抑郁起来。
楚慕这两天都在忙着保护定宁师太,也就是福宁大长公主。
安国公府垮台之后,朝中流言四起,楚慕无意参与,若非齐妤要求,他根本就不会管大长公主手里什么劳什子诏书。
好不容易将大长公主平安送入宫中,与丞相等一干老臣汇合。这一路上,大长公主与楚慕说了很多,也表明她想推同为先先帝血脉的儒王楚策上位。
楚慕没意见。
骑马回到府里,在檐下脱了被水浸湿的蓑衣,一边擦身上的水,一边看着檐下玉珠般的水滴。
“这雨得下到什么时候?”楚慕一边嘀咕一边进门,问门房的人:“王妃在哪儿?”
门房的给楚慕打着伞,回禀道:
“回王爷,王妃这两天都住在国公府没回来。”
楚慕停下脚步:“两天没回来?”
“是。”
这齐妤,让他去出生入死的保护人,她倒好,连家都不待着等他,过分。
护卫们的都下马到屋檐下躲雨,连着两天在雨中奔波,有的年轻些的,都冻得脸色苍白了。
林钦持伞从王府走出,楚慕见他,讶然问:
“你怎么来了?”
林钦把手中的伞收起,掸了掸身上的雨水,笑道:
“原是来劝王爷的,可王爷不在府里,雨大我就在门房里间等了会儿。”
至于林钦来劝楚慕什么,楚慕自然知晓,刚要让他一起进门,就见几个厨娘各自抱着个木桶过来。
“姜汤来了。”
府里护卫们雨天出门,厨房就备着姜汤,等他们回来喝。
韩风接过一碗,说道:
“我们这也没通知,你们怎么知道熬姜汤的?”
厨娘一边派碗派姜汤,指了指楚慕身边的林钦,林钦说道:“自然是我让熬的。还给你们加了点板蓝根,趁热喝吧。”
说完,林钦走到厨娘面前,也给楚慕盛了一碗递过来:“王爷,趁热喝了,暖暖身子。”
楚慕接过红红的姜汤,奇怪的看了一眼林钦,嘀咕道:“你今日很奇怪。”
林钦一愣,随即笑道:“王爷,王妃在在国公府都两日了,您还是别管我奇不奇怪,赶紧喝了姜汤去国公府找找王妃吧。”
提起齐妤,楚慕自是巴不得见,把姜汤放到一边,说:
“我这身子骨,喝什么姜汤。你们喝吧,我去换衣服,让人准备马车去。”
林钦盯着被楚慕放在一旁的姜汤,正要说话,就见纪舒端着姜汤又给楚慕递去:
“王爷,您身子也不是铁打的,姜汤还是要喝的,您莫不是怕辣吧。”
纪舒话音落,屋檐下的护卫们全都笑了起来,楚慕脸一板,笑声戛然而止,又看了看姜汤,好像不喝就真是怕辣一般。
再次接过姜汤,仰头将一碗尽数饮下,然后果真辣红了眼:
“你这姜汤怎么跟平时喝的不一样?忒苦。”
说完之后,楚慕把碗丢给纪舒,头也不回的往府里走去,林钦看着楚慕离去的背影,便拿起伞要走,韩风问他:
“你不是来劝王爷的,王爷回来了,你怎的要走?”
谁知林钦根本不理他,头也不回的冲进雨中,似乎急着去什么地方。
“哎哎哎。“韩风在后面喊也没把他喊回来。
“他怎么了?”纪舒边喝姜汤边问。
韩风摇头:“不知道,确实怪怪的。”
楚慕回到自己的院子,准备洗个热水澡换身衣服清清爽爽的去国公府接人。
进到热水里,楚慕靠着澡盆边上,忽然一股麻麻的感觉在指尖回绕,慢慢的向上蔓延,楚慕将手抬起,只觉得那股子麻意越来越大,从指尖到胳膊,然后汇聚成一股强大的冲击向他心房冲去。
楚慕蓦的瞪起双眼,四肢百骸都被那股子麻意席卷,有什么东西在渐渐抽离,楚慕缓缓沉下身子,让热水没过头顶,久久未曾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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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肖坐在床沿,掌心紧紧的将一只手抓在手中。
齐妤脸色苍白躺在那里,昏迷不醒,手上也没什么温度,楚肖弯下腰在她手上哈了两口热气也不见好转。
对外喊道:
“林钦呢?还没回来吗?”
林钦取了血以后,就去找楚慕去了,如果算时间的话,现在楚慕应该已经喝下解药了,林钦也该回来看看齐妤了。
知更进来禀告:
“王爷,据闻大长公主已经回到宫里,咱们是不是也该出现了,要是再等下去,只怕大局就要定了。”
楚肖看着齐妤,自嘲一笑,事情完全按照你的意思在走,你要知道了,应该会很满意吧。
“等到林钦回来,我就去。”楚肖说。
知更还想再说什么,就见一个护卫跑过来在知更耳旁说了些什么,知更走进楚肖,说道:
“王爷,不好了。探子说,国公府的大批人马往这里来了。”
楚肖拧眉:“什么?”
国公府的人马怎会过来?
楚肖脸色一变,伸手拉开齐妤的半截衣襟看了看,见她内里好好的缠绕着绷带,林钦先前急急忙忙出来,说是要趁新鲜出去送药,让人帮齐妤稍微包扎了一下,等他回来再重新包扎。
可现在看齐妤身上的绷带,整整齐齐,哪里是稍微包扎的样子。
林钦说谎。
他根本不会再回来!
国公府的人,必然是他背地里去通知的。
他在帮齐妤取血的时候,齐妤究竟应承了他什么?难道说服他去帮楚慕了?
不会,若是那样,齐妤不会由着他取血,林钦既然已经背叛过楚慕,那就绝对不会再留在楚慕身边,所以,他还是会给楚慕吃下解药。
“王爷,是国公亲自来了,等不及了,咱们若再不撤退,与国公打过照面的话,就要暴|露身份了。”知更见楚肖仍在齐妤床前一动不动,慌忙提醒。
楚肖放开了齐妤的手,凝眉思虑片刻,道:
“带她一起走。”
楚肖下令,知更上前劝道:
“王爷,国公便是冲着大小姐来的,若带她走,咱们只怕没那么容易脱身,更何况,大小姐还受了重伤,昏迷不醒啊。”
楚肖听后,纠结的看向齐妤,见她脸色比先前还要苍白些,此时若颠簸,必然加重伤势,他……到底于心不忍。
把心一横,下令:
“所有人立即撤离,莫留下任何痕迹。”
随着楚肖一声令下,所有护卫集合,以最快的速度撤离,齐振南亲自领着人过来营救女儿,闯入院门后,一间间搜寻过去,在柴房里找到了被人捆绑着的琥珀和明珠,又在一间房中找到了奄奄一息的齐妤。
齐振南小心翼翼的把齐妤抱上加过厚厚软垫的马车,火速带她回了国公府。
不远处的山丘上,楚肖坐在马背,拉住缰绳,看着齐国公府的车队绝尘而去之后,才回转马头,策马而去。
齐妤啊齐妤,又让你算准了一回,不过事情……还没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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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慕是被韩风和纪舒两人从水里捞出来的。
两人在外面等了楚慕好长时间,都没见他出来,门外喊了几声也听不见回应,最后韩风做主,两人闯进了楚慕的浴房,就看见楚慕沉在水里。
“王爷,王爷,快醒醒。”韩风怕楚慕呛水,把他平房在软塌上,按压着他的心房。
可他们按了老半天,楚慕也不见醒,纪舒说道:
“王爷是不是溺水啊。咱们要不要,要不要给王爷渡点气?”
韩风觉得纪舒说的有理:“好,你来。”
“我?”纪舒指着自己的鼻子,很难相信韩风居然跟自己提这个要求。
纪舒机械般转头去看满脸水气,昏迷不醒的楚慕,艰难的咽了下口水。
“快点啊。”韩风还在一旁催促。
纪舒这个时候自然不能拒绝,一来是自己提议,二来王爷性命攸关。
舔了舔干干的嘴唇,纪舒把心一横,深吸一口气,噘着嘴就要往楚慕的嘴贴去。
楚慕像是突然感觉到了危险般,猛然睁开双眼,就看见一张大脸马上就要亲上自己,下意识抬手就是一拳上去,‘啪’一声,打的那张大脸直接飞了出去……
何方妖孽,也敢偷袭本王?
第79章
楚慕从榻上坐起,觉得脑子昏沉沉的,腹中一阵犯恶心,对韩风指了指旁边的茶壶,韩风立刻去给他拿。楚慕嫌一杯杯的喝了麻烦,干脆就着壶嘴把一壶水都喝了。
纪舒给打出了鼻血,委屈的从地上爬起来,捂着鼻子,看着不住灌水的楚慕,说道:
“爷水还没喝够啊。”
楚慕喝完之后,才感觉翻涌的腹中稍微好受一点。
“什么时辰了?”楚慕问。
“申时一刻。”韩风答。
楚慕捏着眉心陷入沉思,韩风让纪舒去把衣裳拿过来伺候楚慕穿衣服,楚慕衣服穿完之后却愣在那里,想了好一会儿才问:
“我要干嘛来着?”
韩风和纪舒对望一眼,纪舒捏着鼻子说:“王爷不是说要去接王妃回府吗?”
“王妃……”楚慕晃了晃脑子,说道:“齐妤?”
“王爷您怎么了?”韩风见楚慕神色不太对的样子,忍不住问。
楚慕摇摇头,感觉腹内翻涌又上来一阵,十分汹涌,怎么都忍耐不住,拔腿便冲到外面大吐特吐起来。
开始吐的都是些清水,到后来居然吐的都是血水了,把韩风和纪舒两人吓的够呛,直呼来人,被楚慕给拉了回来。
楚慕撑着一棵树,平复了一会儿,对韩风他们摇摇手:
“不必喊人,没事。”
“王爷,您都吐血了,怎能没事,还是让林钦来看看吧。”韩风说。
楚慕看着地上的瘀血,并不感觉身体有哪里不舒服,非但没有不舒服,反而清爽了很多,就像多年沉珂一朝痊愈,地上的瘀血让他的神智更加清明了些。
“林钦人呢?”楚慕沉声问。
“先前还在外面,不过突然打着伞跑了,现在约莫回到药庐了吧。”韩风说。
楚慕没有说话,而是捂着腹部去到书房,树下吐出的瘀血以及不断闯入脑中的记忆让楚慕有种很微妙的感觉。
尤其是对齐妤,这个前阵子几乎占据了他所有心神的女人,楚慕的感觉十分复杂。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中情蛊之后,对齐妤的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些变化,有的像是鬼迷心窍,有的竟像是出自真心,有感而发,先前那一番呕吐,吐出了瘀血,他自己知道,该是那情蛊解了的。
可他这心为何空落落的,他不是应该高兴吗?
“我去喊林钦来。”韩风见楚慕脸色不济,说着便要转身,被楚慕扣住。
只听楚慕道:
“不必去了。他定已离京。你若想找他,发海捕公文可能还快些。”
韩风和纪舒对望两眼,都十分不解:
“王爷,您这话什么意思?林钦为何要跑?”
这个问题,楚慕现在没法全部回答他,林钦怎么会突然有了解药,给了他解药之后,他又为什么要跑?之前他说要想解蛊毒,需要齐妤的心头血才成……
齐妤在国公府,国公府戒备森严,怎么可能让他取到齐妤的心头血?定是还有其他解毒方法,上回林钦定是他为了诓骗他才说只能用齐妤的心头血。
“先前的姜汤你们喝着可有一股说不出的怪味?”楚慕问韩风。
两人想了想后,同时摇头:“就是普通的姜汤加了点板蓝根啊。”
楚慕冷笑:“那就是了。我的姜汤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突然想到一件事,楚慕问:“林钦是不是说过,他父母双亡,无兄无妹,却有个叔叔在他老家。”
“是,王爷怀疑林钦?”纪舒问。
“不是怀疑,是确定,他定有问题。”楚慕话音落下,纪舒便立刻反应过来,对楚慕拱手:“属下这便去把他抓回来。”
说完,见楚慕沉默,纪舒只当他是默许,转身便去了。
韩风继续跟在楚慕身后,一直将他送到了书房。
“王爷,那您还要去国公府接王妃吗?”
韩风不知道楚慕此时的感受,所以才这般问他。
楚慕撑着脑袋,只觉脑中还是很混乱,他和齐妤相处的那么多画面,说的那么多话,现在正一点一点的往他脑子里转动回忆,他现在想到的,不是自己在情蛊的影响下,居然说了那么多肉麻的话,做了那么多贻笑大方的蠢事,而是齐妤的笑颜,楚慕发现,在这些原本根本不可能发生的记忆中,他觉得最珍贵的,居然是那些少见的,他中蛊前从未见过的笑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