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意见是二对二,李世民就问秦远,“你最了解异人盟,便说说你同意哪一方的想法?”
秦远拱手,还未及说话,就从他袖子里掉出了一本册子。
册子封面上赫然写着五个字:四野秘戏图。
秦远淡定将书拾起,对李世民道:“臣正想把此书呈给陛下。”
第72章 相看与来使
李世民:“……”
长孙无忌:“……”
房玄龄:“……”
魏征:“……”
片刻后, 大殿内才响起李世民一声疑惑的回应。
“哦?”
李世民目光凝聚在秦远身上,前所未有地注意力集中,他倒想看看秦远会怎样解释。
魏征此刻已经黑脸了,腹内瞬间就攒了满叱责秦远的教化之言。他暂且忍着,且看秦远的说法, 最好能有合理的解释, 不然今日他定要挫一挫秦远的锐气,令他好生领会为官者要知行慎独的道理。
长孙无忌正漠然一张脸, 等着看戏。这可不能怪他无情, 他早就提醒秦远注意,奈何这厮胆大包天,竟然敢把这种书随身携带进宫。既然是他自己做的选择, 他就活该受教训。
房玄龄则对秦远的说法深信不疑, 他与李世民一样好奇,这种书里到底能藏什么秘密。
李世民将书拿来之后,随便翻阅了两页, 眼角微微上扬。他翻书的手顿了下,随即把书合上,丢在桌上。
“有何不同?”李世民质问秦远。
秦远张嘴想解释,但发现自己光用嘴似乎解释不了,笑着对李世民行了下礼, 请求到否到李世民身边亲自拿书进行解说。
长孙无忌听到秦远一本正经的要求后, 心中忍不住哼笑两声。这厮真是越来越胆子大了, 居然敢在圣人跟前如此嚣张。
李世民耐着心思点了头, 他倒想看看秦远怎么解释。
秦远上前后,翻开书,指着第一页所绘制的俩人‘交合’的部分,指给李世民看。
李世民看眼秦远,隐忍着嘴角的笑意,故作皱眉看他,表示自己还是不理解。
秦远接着翻第二页,第三页,图里的场景变换,图画上的一男一女所处的背景和所在书页内的具体位置,每一页都各有不同,秦远依旧同样指着图中两个人‘交合’的部分。接连翻了数页之后,秦远手指不停地在书页上来回移动,但指向的内容不变,依旧是两人‘交合’处的那个特殊位置。
李世民再怎么有耐心,也耐不住秦远在两仪殿内,当着三位重臣的面,这样一页一页指着‘那种地方’。若是平常男人之间的心得交流,在不严肃的地方,他倒是可以不苛责。但现在,显然非常非常不合适。
“秦远!”李世民直点秦远的名讳,严肃叱问他到底想说什么。
“陛下有没有发现臣刚刚所指的位置都不一样?”秦远解释道,“而且这本书的用纸很薄,透的,与普通纸张不同。”
秦远立起一页纸,举高给李世民看这一页的厚度。
在殿中央站着的房玄龄、魏征和长孙无忌都明明白白地看清楚了,秦远举高的那页纸上所绘制的劲爆内容。
在庄严肃穆帝王办公之所,居然有臣子能大方地晾出这种书,还展开来给臣子们看。只是怕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独此一份儿了。
李世民皱眉:“你到底何意?”
秦远让人取来一根长针,在书册下方垫了一根软木,然后从第一页开始,在他之前所指位置用长针扎一下,一直扎透书册,扎到软木板上。接下来每一页都如此,软木板上就排布了无数个针眼。针眼的分布不重复,而且距离分布均匀,
秦远用笔先将外面的一圈针眼链接,是一块不规则的区域。再将此区域内的针眼连接,有高有低,竟像是山脉。
待秦远画完之后,再纵观软木上勾勒的图画,怎么看怎么像是一幅地图。
房玄龄、魏征和长孙无忌皆凑上前来观看。
“这好像是平阳县地域?”房玄龄率先认出来。
长孙无忌不太确定地点头,他也觉得像。
李世民随即命人取来地图比对,果然是平阳县。图上的几座山刚好也对应平阳县的仙坛山、斯罗山和鸣山南麓
“这书中竟真有玄机。”长孙无忌惊叹。
房玄龄确认看了两遍地图后,赞许地点点头,拱手对秦远表示:“世人都说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秦少卿查案之时,不管遇到何等情况,竟都能做到心无旁骛,专心致志,实在令人佩服。”
房玄龄的意思,一般的官员看到这种书,肯定会有所避讳,不会深究,但秦远却没有。也正因为他这份心正不怕邪的心思,才能做到没有忽略掉一本春宫图中的重要线索。
魏征点头,“臣在这点上万不如秦少卿,以此谨记。”
长孙无忌没说话了,他想叹秦远是瞎猫碰死耗子,但显然人家不仅仅是靠运气。秦远能一次一次查到案件的关键,足以证明他的实力。但是长孙无忌有私心,就是不想承认秦远的实力。
李世民点了点头,也赞许秦远厉害。他竟能做到从内容如此不雅甚至有些疯狂的秘戏图中,精准地查看到端倪,而不被图中的内容所影响,实在太难了。反正他做不到,虽然人人都称他圣人,但他到底是男人,有凡尘之心。
“陛下,臣以为庄掌柜秘密藏匿此图,一定有阴谋,奈何臣终于隐约悟出这画册里的玄机后,再去问庄掌柜却已经晚了。”秦远遗憾道。
“以庄掌柜在异人盟中的地位,应该还不至于掌握重要机密。我看他八成也不知道这图有什么用,但却知道这书册的重要,所以将其小心地将此图藏在衣柜的暗格之中。”长孙无忌说出自己的推断。
房玄龄附和:“极有这个可能。”
“也就是说,这画册很可能是庄掌柜从别处得来的。”秦远也差不多认同长孙无忌的说法。
李世民冷笑,“看来这个异人盟藏了不少的秘密啊。”
“但这图并没有标记位置,只是画了平阳县和三座山。”魏征叹道,“这图到底什么意思?”
李世民再问秦远,凭他的感觉认为这幅图像是做什么用。
“臣觉得,跟地图扯关系的,八成都跟‘宝贝’有关。要么是什么圣传的器物,要么就是金银珠宝之类的东西。”秦远猜测道。
李世民觉得这不管是秦远所说的哪一种,这东西对异人盟的人来说一定很重要,不然不会藏得这么隐秘。异人盟本身就是个危险的组织,他们内部藏匿的秘密,也一定不会简单得了。
“查清楚!”李世民令秦远一定要先于异人盟那些反贼弄清楚这地图背后的秘密。
秦远领命。
魏征提醒道:“对于如何处置异人盟,秦少卿还没有说自己的看法。”
秦远:“臣附议房仆射的办法。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现在异人盟的具体情况我们并不知晓,不如暗中先查清楚,再作决断。臣以为,朝廷现在已然有了防备之心,倒不至于令他们肆意猖狂。再者奇人异士犯案手段特别,若被妖魔化传出去,恐怕会在百姓之中引起恐慌。关内大旱刚刚得以安抚,百姓们现今最需要的是休养生息,平静过日子。”
李世民:“罢了,就听你们三人之言。”
长孙无忌在心里暗暗撇嘴。怪他自己支持错了人,居然支持陛下,没想到陛下这么不坚定。
出了两仪殿后,长孙无忌就拍秦远的肩膀,感慨道:“你而今倒是越来越厉害了。”
“托长孙公洪福。”秦远笑道。
“确实托我洪福,若非当初我大力举荐你,令你从区区八品一跃升至四品,哪有你今天领事立功的机会。”长孙无忌感慨秦远应该设宴酬谢他。
“不是送长孙公菘菜了么?”秦远疑惑地反问。
“你这厮,两棵菘菜就想收买我,未免太便宜了些。”长孙无忌让秦远准备大宴席,再叫上秦琼、温彦博一起热闹。
“就怕我那寒酸的住处,让你们不舒坦,而今蛊毒还不知除尽没有。”秦远叹道。
“无碍的,就等你乔迁新居那日,刚好还有个由头。”长孙无忌告诉秦远,陛下已经在着手给他安排府邸了。他让他好生准备,可不准怠慢了他们,“这叫知恩图报,你若敢狼心狗肺,你后半辈子我都会使绊子收拾你。”
“佩服长孙公。”秦远听到长孙无忌的‘威胁’,没有反驳,反而恭敬行礼。
长孙无忌不解:“你佩服我什么?”
“佩服长孙公有自知之明,果然清楚自己是小人。”秦远叹毕就匆忙跟长孙无忌告辞,撒腿就跑。
长孙无忌气得指着秦远,痛骂令他站住,秦远哪会听,两条腿跑起来比撒鹰的兔子还快。
房玄龄和魏征随后赶来。魏征见秦远已经从马上马跑没影了,皱眉叹道:“成何体统,虽然出了宫,可现在仍在皇城之中,瞧他是改不了毛毛躁躁的毛病了。”
“魏仆射这就说错了,他从来就没有规矩过。怎么地,您还想为此事参他?有用么?圣人可不会听。他现在是朝中新贵,圣人跟前的大红人,连头发丝都是红的,你如何能奈何得了他。”长孙无忌‘挑唆’道。
魏征回看长孙无忌,一脸认真:“是么?”
房玄龄则笑起来,“哪儿来的酸味。”
房玄龄说罢,就笑着跟二位告辞。
魏征反应过来了,这是长孙无忌吃味了。刚刚八成是长孙无忌欺负了秦远,人家才会跑那么快。魏征这下觉得自己错怪秦远了,他也是身不由己。
魏征赶紧也跟长孙无忌告辞。
“诶?”长孙无忌反应过来,冲魏征解释道,“我刚才可没有欺负他,魏仆射莫要误会了。”
魏征匆匆上车,马车已然向前行驶。铛铛的马蹄声似乎盖住了长孙无忌的解释,人家根本没听到。
长孙无忌原地缓缓吸口气。秦远八成就是老天爷派来克他的,罢了罢了,他要真跟这厮计较才是傻了 。
……
傍晚,秦远刚从大理寺放值出来,就看见门口停着秦琼的马车。
秦琼正坐在马车前头啃着杏子,见秦远出来了,他忙把手里没吃完的东西丢给随从,笑着一跃下马,直奔秦远跟前。
“作甚?”秦远疑惑打量秦琼。
“走,跟我回家,你嫂子准备了一桌好饭等你去吃。”秦琼说着就拉住秦远的胳膊。
秦远忍不住笑:“你们和好了?”
“可不是,我好一顿劝慰,磨破了嘴皮子才和好呢。”秦琼叹道,“说起来这事儿起因就在你,所以这顿饭你必须去,我们给你赔罪。”
“不去。”秦远吃不了东西,故意托辞道,“瞧你就没安好心,既然刚和好,你何不多陪嫂子一会儿,叫我做什么。我案子没查完,今天面圣,又得了一件难办的差事,更要慎重对待了。”
“这么难,难为你每天跑东跑西,家里都没个人照顾你。”秦琼还是硬拉秦远去,“你若不愿喝酒,怕耽误办事,就不喝酒,我们就聊几句。你歇着的工夫总有吧?”
秦远拗不过秦琼的热情,遂就去了。到了秦府见了张氏后,瞧见另有一位二十岁上下的曼妙女子站在张氏身边,穿着淡绿衫子,身姿袅娜纤巧,面若朝华,也用同样打量的目光观察秦远。
“这是我娘家小妹,排行老九。”张氏笑着给秦远引荐,又对张玉苏引荐秦远。
张玉苏见礼之后,便依旧站在张氏的身后,虽半垂着目,但毫无羞涩扭捏之态。
“我这妹子性子有些呆,不太会说话,秦兄弟莫要见怪。”张氏拉着张玉苏的手,笑着继续对秦远道,“说起来倒怪害臊的,闹出这样的误会来。今天将军跟我解释了,我才晓得,倒把秦兄弟掺和进来了,实在过意不去。”
“无碍。”秦远淡言道。
张氏笑着点点头,要命人准备酒菜,给秦远赔罪。
秦琼忙解释:“他还得处置案子,喝不得酒,让他去东院歇着就是了。”
张氏应承,立刻安排下去。
秦远便客气告辞,面目严肃,半句话都没有多说。
平常秦远什么样,秦琼和张氏夫妻都清楚。
张氏拉一下秦琼的衣襟,跟他叹道:“是不是我们擅自做主,他不高兴了?”
“就是不高兴了,人家不愿,你们还一厢情愿张罗,便是多管闲事。”张玉苏松了口气,找个地方坐下来,跟婢女要了一杯水喝。
“你——怎生这么不知好歹?你瞧瞧你都多大了,还赖在家里头,竟不知臊得慌。”张氏教训妹妹说话没规矩。
“我志不在此。”张玉苏冷静地端着水杯往嘴边送了一下,眼珠子转动,随即看向秦琼,“我也瞧得出姐夫这位秦兄弟,也志不在此。莫要张罗了,反倒招了嫌。”
“你这妹妹还是一如既往地厉害。”秦琼对张氏小声叹了句,随即笑着对张玉苏道,“我关心自家兄弟,能招什么嫌,就如你五姐关心你一般。”
“五姐夫别好心做坏事,人家那么大的人了,什么不懂?不管不顾人家的喜好,硬去关心,就是讨嫌。”张玉苏解释道,“早说我一心向道,心不在男女交欢上,你们也偏不信。”
“行了,快去歇着吧。”张氏打发道。
张玉苏心中还有些意难平,临走时特意撂下一句话:“早知道五姐叫我来是为这个,我断然不会来。”
“她——”秦琼一口老血闷堵在心头,接着不满地跟张氏感慨,“我们这图什么,瞧瞧她们都不领情,我们反倒吃力不讨好!”
“还别说,这俩人一个脾气,倒真像。”张氏并没有真生气,这会儿还笑起来。
秦琼问她何意。
“死马当活马医呗。”张氏拿起花绷子绣花,“你那兄弟我也看出来了,你一提议亲,他脸色丝毫不变,还有些厌烦。我九妹也这德行。给他们找平常人,八成不行地,倒不如让他们俩见见,指不定就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