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你当弟弟——古木架
时间:2019-03-12 09:19:01

“哦。”少年听完,垂下眸子,有些意兴阑珊的样子。顿了顿,又问一句:“若出身皇室,上阵杀敌、保家卫国可否?”
“可以啊。”江婺想起电视里身披铠甲、威风凛凛的各种王爷将军,点点头,“要真能保家卫国,可比做闲散王爷好多了。而且手里有兵权,也能有底气些。但有一个不好,就是可能引起皇帝的忌惮和戒备吧,他可能要想方设法地收回兵权甚至杀人了。不过话说回来,皇帝要真是这么没有肚量,肯定不是什么好皇帝,一举率兵反了算了。”
江婺后面这句本来是玩笑话,哪知道少年听得心中一震,如醍醐灌顶,眼神透出一抹深意来——自此一颗种子种在了心里。
讨论告一段落,江婺见他脸色严肃,不由得多想了点,心里一咯噔,“这该不是……要打仗了?”
无殃眉间一直轻轻皱眉,没有松开过,闻言微微颔首。
看得江婺也皱了眉。
不管什么朝代什么地方,打仗都是伤亡惨重的事情,上关系到国家兴衰,下影响了百姓安居乐业。不过她毕竟不是这个朝代的人,国家百姓都离她很远,她唯一担忧的就是无殃了。
她就皱着眉头问:“此地离交战的地方可近?会不会受到泼及?”又赶紧建议:“要是离得近,还是想办法到平静的地方去吧。”
无殃闻言却误会了,以为她担心,忙摇头,“你放心,这里远着呢,好好的。”顿了顿,他又突然说了一句:“若是此地也危急,天下便没有平静的地方了。”
江婺听到了,有些疑惑,“难道,你这里是京畿重地?”
无殃不答,抬眼看她,反问:“江婺,你家在何处?”
江婺一愣,眨了眨眼睛,“我,是天上的仙女啊。”从小说到他大的谎话,不管他信不信,她还是要坚持这么说。反正时代不同,她的来历说也说不清楚。
果然,他黑漆漆的眼里露出些不满来,“我不是小孩子了,江婺不许再这样骗我。”
江婺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继而想到他也没告诉自己他哪里啊,就板了脸拍拍桌子,理直气壮道:“你问人家家里哪里的时候,应该先报上自己家门,这样才礼貌,就跟想知道人家名字,就要先道出自己姓名一样。”
不过她也不是非知道不可,完了自己倒先笑了笑,开了句玩笑:“不过你如今越长越大了,又长得比女子还好看些,你不用自报家门,自有一堆女子来迁就你了。”
原先还好好的,突然听到这个,无殃顿时脸色有点不对,皱眉道:“我比女子好看?”
江婺含笑点点头,“对啊,你瞧瞧自己玉肌雪肤的,可不是比姑娘家都漂亮?”又忍不住叹一口气,“你不是一直跟着广常练武吗,怎么他长得高大阳刚,你还是精致漂亮地跟个小姑娘一样的。”
无殃听完,抿紧了薄唇,颇有些恼怒的样子。
江婺有点懵,“怎么又不高兴了啊,开个玩笑啦,你还小嘛,再长大一点就跟广常一样有男子汉气概了。”
她不说还好,一说这话,少年的脸色更不好看了。
好吧,江婺又不想理他了。这个弟弟,就是有时不时让她怄气的能力。
不过想想他十三四岁豆蔻年华……哦不,正是青春发育、情绪敏感的时候,她也就不跟他计较那么多了。她仍坐回窗边无聊地啃干粮,一边看着透过半开的窗户看着外面的情景。
那边无殃兀自恼了一会儿,见她不理自己了,不由得有些挫败,突然说了一句:“没有一堆女子。”
这一句没头没脑的,江婺茫然回头,“什么?”
无殃看她一眼,见她忘了就没说下去,只在心里默默道:没有那么多女子来迁就他,就算有了,他也不在乎她们。他想要的是她自报家门,奈何她不。
他转而关注起了她一直握在手里细细啃的灰白色固体,“那是什么?”
“压缩干粮。”
江婺并不饿,她只是拿来磨牙罢了。就是在超市看到,她不知道怎么想的,就想到了无殃长大了背着书箱带着干粮上京赶考的画面——可能是电视剧看多了——然后她想,无殃没吃过现代的压缩饼干诶,可以带给他尝尝,然后她就买了两大袋。现在见他问起,她就拿出来给他看。
少年玉白修长的手指拿起一小包干粮,仔细看了看,又问了江婺一些问题,若有所思。沉默半晌,突抬起黑眸看她:“江婺,这些干粮,你下次可方便多带些过来?”
江婺好久没听到他要东西了,这么多钱放她那都不好意思,闻言忙点头:“行啊,不过这个可不好吃,你要这么多干什么。”
他默然片刻,低声道:“虽不好吃,但胜在能饱腹、好携带,江婺能多带便多带些。”
江婺点点头表示没问题。再看了看窗外,终于忍不住问他:“月亮门那里,怎么有两个美丽的少女徘徊不去,似乎想进来——”
她回头以一种“我家弟弟终于有女孩子追了”的欣慰眼光看着他,笑眯眯问:“那是仰慕你的少女吗,无殃?”
哪知道少年抬眼看去,脸色就阴沉下来了。
那是贤妃新送过来的两个宫女,一向被命令不能靠近内院的……他再看了看,没看到广常,不禁皱了眉。
 
第58章 嗷啊
 
若不是逼不得已, 广常绝不会在每月十五离开西宫的。
每月这一日他总要守在内院门口, 风雨无阻, 岿然不动,既是殿下的命令,也是他甘之如饴的。只是这次他将食盒送回御膳房,匆匆回来的路上, 就被人拦住了。
拦住他的, 若是十一公主那样胡搅蛮缠的便罢了, 在唐岚的帮助下,他尚有办法应付过去;若是福安倒也还好, 这位公公虽随侍在那位无情冷血的帝王身边,心下却还有几分善意。
偏偏拦下他的人是六皇子卫晋鸿。
年满十六的六皇子已出宫建府,被封了王, 婚事也定了下来,如今正在如火如荼地准备婚事。平日里没事是不能回宫来的。偏这日是中秋团圆之日,晚上宫里还有夜宴,他回宫来也不奇怪。
只是广常碰见了,就被他拦住了。
卫晋鸿穿着暗金色莽服,身材健壮有余, 高挑不足, 一身的气派倒是足足的。他一双阴郁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一圈广常,语气很是不善:“你, 便是卫晋衡身边的太监?”
广常知道他不怀好意, 心里提防, 脸上却不动声色,垂眼答道:“回六殿下,奴才确实是九殿下身边伺候的。”
卫晋鸿又阴阴地看了他一会儿,语气不明地说:“虽是个太监,长得倒挺出众,还有几分气概,跟其他阉人截然不同,倒也真是怪了……”
广常听到这里,心里一惊。
卫晋鸿是谁?从小到大,他对殿下明里暗里的动作,他再清楚不过了。此人性情暴虐,冷酷无情,若是真的知道了他的秘密,恐怕他下场不妙,还要连累殿下。
卫晋鸿却没有往那方面深思,他看着低眉顺眼也掩不住浓眉大眼的太监,突地冷笑了一声,话锋一转——
“怪不得高高在上的十一公主承曦……都整天围着你这个狗奴才打转了。”
听到此人,广常心下既厌且恨。原本他对卫承曦并不十分仇视,她年少时的蛮横暴戾,也只当时年少无知,兼皇上放任不管,将她宠坏。但是上次她把春雪害成那样,实在叫人胆寒。
当时事情发生地突然,他们知道的时候,春雪已被贤妃带回去救治了。余下能做的,不过是多送一些药罢了。
春雪于他有恩,于殿下也有恩,又是因为他,平白受了泼及,落得那样的下场。广常不可谓不恨那个十一公主卫承曦,恨到了听到她名字就不由得厌恶起来。
好在他没忘了如今自己的身份,忍住了心中的震惊愤恨,低着头,语气里带了几分惊惶道:“六殿下这话是哪里来的,奴才、奴才不敢当……”
“还跟我装糊涂?”卫晋鸿又冷笑了一声,“你心里难道不该沾沾自喜么,十一公主身份尊贵、美丽骄傲如同枝头盛放的牡丹,到了适婚年龄,不看那些名门勋爵的公子,偏偏看上你狗奴才。呵呵,一个公主恋上一个太监,闻所未闻,说出去也是皇室的惊天丑闻,你有什么不敢当的!”
卫晋鸿知道这事儿,倒不是卫承曦告诉他的。骄傲如她,怎么可能把这种心思,尤其还是对一个身份卑贱的太监的心思,宣之于口?他是自己琢磨出来的,从去年天热时节她央他弄出来的赛马,再结合她后来的举动。
卫承曦行事张扬惯了,从不知道掩饰,宫里有心人悄悄一琢磨,都知道这事儿了。只是谁能管她,谁又想管她?不若冷眼旁观,看个笑话罢。
想到此,卫晋鸿突然冷脸,命人将广常狠狠打了一顿。
广常不敢反抗,只一声不吭忍着,直被打得肿了脸、留了鼻血。
卫晋鸿眯着眼,语气阴沉地威胁道:“父皇如今担忧国事,无心追查罢了,你说要是这事儿被传了出去,知道你是他最宠爱的十一公主无心挑选驸马的由头……你说,你会是个什么死法呢?”
“六殿下饶命……”
广常带着伤,不必装已是十分凄然惶恐。瞪大了眼睛抬眼看卫晋鸿一眼,马上意识到不妥一样,又赶紧低了头,带着几分着急畏惧,一副生怕被杀头而战战兢兢的模样。
卫晋鸿便笑了,“饶你也简单,只要你听我的话,我不仅不将这事儿捅到父皇跟前,反倒保你荣华富贵……”
广常听到这里,心里已经隐约有猜测了。果真,就听到他说:“你只要帮我把这玩意儿下到你主子的茶水里,你就立了大功了。”
广常看看那瓶子,心里又是一沉。
皇上寝食不安已有大半年之久,身体状况大不如前,已然初露老态了。正因此,皇子们蠢蠢欲动,都盯着那个皇位了,私底下的争斗只怕不少。而殿下的身份一直敏感,再如何深居简出也逃不脱他们的针对,如今,更是要下。毒了。
广常看看那瓷瓶,又看看一脸阴狠的六皇子,因为离开西宫太久心下已然焦急,便佯装答应,接下了药瓶。六皇子这才满意,将他放走了。
广常顶着满脸的伤痕回了西宫,有心想处理一下,可是伤在脸上,又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好的,索性也不遮掩了,低了头直往里边走。
到了内里,却见两个身段妖娆的宫女在月亮门处徘徊。他一惊,大步走过去,厉声喝道:“殿下有命,任何人不得靠近内院,你们何以在此!”
两个宫女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转眼看到他鼻青脸肿,又不禁笑了,对他笑嘻嘻地说两句,并不惧怕。她们是贤妃送过来伺候九皇子的。
宫里的皇子长到十三四岁,就该知道人事了。别的皇子到了这个年纪,自有母妃操心引导,还会送几个成熟貌美的宫女过来,专门伺候这档子事儿。皇子们身份尊贵,自然无所顾忌,荒唐些的,身边宫女尽皆淫。遍,也不是没有的。殿下没有母妃操心,又天生冷情,并不在意这事儿,偏贤妃娘娘考虑到这个,硬是送了两个宫女过来,专职“伺候”。
殿下推拒不得,人收是收下了,却并未多看一眼。她们从来进不得内院,更近不得殿下,所以这“伺候”,也成了院子里修剪扫洒了。只是没想到,他才走开一会儿,她们便探头探脑了,想来也是心思活泛的。
广常冷着脸将她们远远打发出去,再抬眼往里看去,那素丽温婉的女子,已开门走出来了。
“天啊广常,你这是怎么了?!”
江婺急急走下台阶,看见广常脸上被打出来的伤痕,十分震惊。一方面她第一次看见广常被打,另一方面她完全没想到,如今无殃待遇明显挺好,怎么他身边的人还会被打啊!难道他们的处境还是不太妙?
广常看到她眼里的担忧,想起那只被摔碎了的锦鲤,一时心里不知道该欢喜还是失落,只轻说一句:“皮外伤罢了,您不用担心。”
“都鼻青脸肿了,还不担心!”
江婺想拉他进去上药,可是广常摇头说不用,只垂眼在月亮门站定了,岿然不动的。江婺要去拉他,他还后退了一步。
最后没办法,她只好回去拿药,准备出来给他上药。
一开始她带过来的东西都塞在无殃床下两个大箱子,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家具,那张拔步床内有玄关,把一些药啊书啊的,都藏在里面了。江婺曾经还惊叹过这机关的设计工艺。
无殃原与她一同站在窗边,看见广常脸上挂彩时,他便微微皱了眉。后面看她一脸焦急担忧,忙活着取了药,又亲自拿出去,动作轻柔地给广常治伤。
他默然无语的看着,脸色有些沉沉的,眉头拧得越发紧了。
***
却说六皇子卫晋鸿把广常放了后,倒是直奔明曦殿,去找十一公主卫承曦了。
在这个不冷不热的天气,不知怎得,她竟感染了风寒,卧床不起,咳嗽不休,脸颊苍白瘦削地惊人。
他皱了眉头,“怎么会弄成了这样。”
十一公主一脸的病态,并没有什么精神,见他便翻了个白眼:“你来做什么。”
六皇子道:“今日是中秋,你忘了?我进来看看我母妃,晚上要留在宫中用膳。”
“哦,那你不去找你母妃,来明曦殿做什么。”十一公主这段时间事事不顺,脸色并不好,语气里已经是逐客的意思了。
六皇子也不生气,反而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承曦,你可知道我方才遇上了谁?”
她眼皮一翻,没好气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少跟我卖关子!”
六皇子笑了,笑里带着几分恶劣,“是那个勾了你满副心思的太监,广常。”
十一公主一听,脸上乍青乍白,竟不知该反驳他还是该骂他,气急攻心,又咳嗽起来。
六皇子又笑道:“你该不是为他病成这个样子的吧?要真是的话,我可给你出气了,我刚让人打了他一顿。”
十一公主咳嗽着,反手扔了一个枕头过去。六皇子偏头躲过,也不生气,摇头笑道:“我替你出气,你倒还恼了,要知道那个卫晋鸿每到十五,便缩头乌龟一样整日里窝在西宫,要遇上那个太监也不容易啊!”
十一公主听见这话,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勉强顺了气,哑声问他:“你说得对,我好似从来没有见他十五的时候出来过,每年的中秋、元宵,他都雷打不动,不曾出过西宫。”
六皇子也一顿,眯眼道:“莫非,他每月十五在西宫脱不得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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