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有那么严重的。”
“谁知道呢,卫才人现在还在北宫养病,出来的可能性遥遥无期。”
过了几日便是樊太后的寿辰了,自先帝过世后,樊太后深居简出,极少踏出宣室殿。在樊太后的坚持下,并没有办寿宴,李湛与余蕴秀带着三个孩子及众嫔妃来宣室殿给太后拜寿。
众人拜过太后之后就坐下来,王沅留神看着,李湛谨守礼仪,为了避嫌,为太后祝寿后便不再多言,由着余蕴秀与太后寒暄。樊太后并不愁苦,神情温和,拉着大皇子与大公主说了好些话,最后感叹道:“陛下将这天下治理的很好,先帝若是泉下有知,定然可以安息了。”
最后,众人告辞,樊太后道:“陛下,让宸妃陪哀家说说话吧。”
李湛顿了一下,点点头,“宸妃,你留在宣室殿陪陪太后。”
冯宸妃留了下来,樊丽华站起来给她行了半礼,苦笑道:“你我之间确实不知该如何称呼,如何行礼。”
宸妃握着她的手,道:“丽华,我们是一家人,何必这么见外?”两人虽然是姨甥关系,但年纪相仿,从小一起长大,关系亲密,自樊丽华祖父、父亲被斩后,才渐渐淡了关系。
樊丽华挣脱她的手,淡淡地:“我姓樊,你姓冯,本是两姓之人,从来不是一家人。”
宸妃蹙眉,“丽华,你在这宫里这么久,只有比我了解的更清楚的。朝堂之争,哪有什么对错,只有技不如人,当年如果你的祖父不失败,那么死的就是我父亲了。而且,若不是因为你身上有冯氏血脉,你的皇后之位早就被废了。”
樊丽华冷笑道:“是,因为冯氏我才能继续风光的做我的皇后,以至太后,但我也报答过冯氏了,外祖父废除昌乐王,迎立皇太孙,都是打着我这太后的旗帜办事,我若不出面,外祖父就师出无名,是乱臣贼子。而今,我与冯家已经两清了!”
每当夜深人静时,她想起疼爱她祖父、父亲还有哥哥们时,就心痛难安,但是她却没办法替他们报仇,这种痛深深折磨着她。
冯宸妃读过史书,朝堂权势之争,历朝历代都是无比残酷,樊少夫既然不甘于被父亲压在头上,想要争夺权力,那就要承担失败的后果。在她看来樊丽华还算是幸运了,冯熙力保,她才没有被废除皇后之位。
但是看樊丽华这么痛苦,她心软了,安抚道:“丽华,大姐求了父亲,你若是同意,可以让你以为先帝守墓的名义出宫,出宫后,你可以选择重新嫁人。父亲已经同意了。”
“不,”樊丽华摇头,“我不出宫。”
冯宸妃面露不忍,“丽华,你才二十多岁,以后的日子还很长。”
樊丽华眼神迷茫,“我为什么要出宫?”
“留着这宫里过这种活死人的日子有什么意思?”冯宸妃反问道。
樊丽华眼神逐渐变得坚毅起来,“我是樊家的嫡长女,先帝的皇后,我绝不隐姓埋名,背叛先帝与我的姓氏。”
冯宸妃知道她的性子,再无寰转的余地,话不投机半句多,她打算离开宣室殿了。
樊丽华突然叫住她,“宸妃,恭喜你有孕了。”
“多谢。”
“告诉齐夫人,我早已不再插手后宫任何事,让她以后不要来找我了。”
第54章
时间如流水一般淌过, 这是王沅在宫里过得第二个年了。开了春,程姮娥顺利地生下了一个儿子,而张婕妤则生了个女儿。李湛大喜,晋封张充容为九嫔之一的充容, 晋封程姮娥为婕妤,并给二皇子取名李瑞,三公主取名徽妘, 在宫里大设宴饮,赏赐宫人,一时之间, 宫里热闹非凡。
这日,王沅与公孙柔嘉结伴去蕙草殿看望张充容。徽妘公主刚刚满月, 张充容满足地抱着女儿,在殿里走来走去,嘴里哼着小曲儿哄她。
见王沅与公孙柔嘉过来, 笑道:“生了妘儿后, 我身子就不太好, 我母亲非要我在屋里好好休养两个月。幸亏你们来看我, 不然我都快闷坏了。”
王沅拿着小拨浪鼓在徽妘眼前拨来拨去, 徽妘一双圆溜溜的眼睛转来转去的,“真是个机灵的孩子。”
公孙柔嘉也十分喜爱这个粉嫩嫩的小团子, 看她这么娇弱, 甚至不敢伸手去碰她,张充容将孩子往她怀里塞, “来,抱抱我们徽妘,沾沾喜气。”
公孙柔嘉抱住了孩子,动作僵硬,徽妘不舒服,嚎哭起来,张充容帮她调整了下位置,又轻轻的哄了哄,徽妘乖乖地躺在公孙柔嘉的怀里吐泡泡。
王沅打量张充容,生完孩子之后,她的身材还没有恢复过来,原来的尖下巴仍是圆圆的,身材臃肿。
张充容瞧见她的目光,自嘲道:“王婕妤,你上次说我胖了是真没说错,生了这个小家伙简直要了我半条命。不瞒你说,我直到现在都不敢照镜子。”
王沅笑道:“你还说我黑呢,不过就是开开玩笑罢了。”
公孙柔嘉也安慰道:“女人生了孩子都差不多是这个样子,找一些有经验的医婆看看有什么瘦身的法子,过几个月就好了。”
张充容羡慕道:“那程姮娥却不知怎么弄的,生完孩子后还是一副娇娇俏俏的样子,还运气那么好,生了个儿子。”
说起来,整个宫里的嫔妃中,最幸运的就是程姮娥了,承宠不久就生下皇子。
王沅摸摸三公主的粉红色的小鼻子,道:“我们三公主多可爱呀。”
“是啊,”公孙柔嘉低声道:“我也不要什么儿子,只要能生个女儿陪着我就心满意足了。”
张充容感慨:“怀妘儿时,我天天求神拜佛,就盼着能一举得子,知道妘儿时女孩的那一刻,心里很失望,但是见到了妘儿,就觉得她天生就该是我的女儿,倒把她不是儿子的遗憾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王沅看着她笑,张充容瞪了她一眼,“你看我做什么?”
王沅忍着笑,“你仿佛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废话,”张婕妤道,“我现在是一个母亲了,可不是变了么!来来来,你们都抱抱孩子,沾点喜气,听说抱了小孩子,自己也能够很快怀孕。”
公孙柔嘉把三公主小心翼翼地放在王沅怀里,王沅抱着这小团子,小团子张开嘴巴冲着她笑,她的心都快化了。
王沅送给三公主一块翠玉长命锁,公孙柔嘉则送个她一只温润透彻的白玉镯子。
张充容拉着女儿的小手作了一个揖,“徽妘,我们谢谢两位漂亮姨姨。”
三公主毕竟才刚满一个月,逗了一会儿就困了,王沅与公孙柔嘉二人告辞而去。
张充容一直将她们送出了蕙草殿外。杨花纳闷,“充容,你今日为何对王婕妤与公孙美人如此礼遇?”
张充容扶着她的手慢慢地往殿里走,“因为我觉得她们二人倒像是有良心的人。”
杨花不明白,张充容解释道:“我这暴躁脾气,在宫里不知得罪了多少人,这次我生了女儿,估计大家都看我笑话呢。”
杨花道:“充容,您是真性情……”
“什么真性情,”张充容不屑道,“我只知道若是我不厉害点,不去抢不去争,那么我就什么都得不到。”
杨花不解,“可是,这与王婕妤、公孙美人有什么关系?”
张充容道:“王婕妤虽然平时与我针锋相对,但彼此都知道这些只是无伤大雅的事情罢了,至于公孙美人端庄温和,她们颇得陛下的宠爱,总会生下孩子的。我这辈子只有妘儿这个孩子了,就希望她以后的弟弟们多多看顾她一些。”
杨花心酸,“充容,您养好了身体,一定还能再生下皇子的。”
张充容摆摆手,“我自己的情况自己知道,这宫里不缺美人,陛下已经很少踏进蕙草殿了。色衰爱驰,我只要好好把徽妘养大就行了。”
王沅与公孙柔嘉回殿的路上,道:“张充容以前多尖酸的一个人啊,生了孩子竟似整个人都柔和起来了。”
公孙柔嘉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回头,王沅提高声音唤了她的名字,“柔嘉!”
“啊,你刚才说什么?”公孙柔嘉问。
王沅伸手摸摸她的额头,“怎么你一直魂不守舍的,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公孙柔嘉摇摇头,道:“我没事,我只是想起在蕙草殿,三公主真可爱。”
王沅道:“是啊,肥肥软软的,等以后会说话了,肯定更可爱。”
公孙柔嘉突然说:“沅儿,以后不管咱们两人谁先生孩子,其中一个就做孩子的义母,如何?”
“好啊,这样孩子就有两个母亲疼爱他。”
公孙柔嘉好似松了一口气,两人告辞后,王沅带着采青回到了明光殿。殿里众人都喜气洋洋,鼠尾笑着迎上来,“娘娘,陛下过来了,现下正在暖阁歇着。”
王沅解下披风,推开暖阁的门走了进来,李湛招手,“快过来坐下,听鼠尾说,你是去蕙草殿看望张充容了?”
王沅点点头,挨着他坐下,“三公主简直是一天一个样子,长得很漂亮,真让人爱不释手。”
“哦?”李湛放下手,“真有这么漂亮,比徽鸾还漂亮嘛?”
王沅想了想徽鸾的样子,七分似皇后,三分似李湛,模样还算可爱,但真比较起来,徽妘还是要好看一些,毕竟张充容曾经是个艳若桃李,颇得李湛宠爱的女子。但实话肯定不能说,只能委婉地说:“春兰秋菊,各有不同。”
李湛仿佛对这个答案不满意,于是,王沅问道:“那么妾问问陛下,妾与端娘妹子比,哪个要更好看些?”
李湛愣住了,无奈地笑了,“春兰秋菊。”
王沅扭过身子不理他,嘟嚷道:“我就知道是这个结果,陛下你这样糊弄人,是不是怕我跟端娘说了啊?”
李湛心里好笑,摇摇头,“朕才不怕。”
李湛今日似乎特别开心,用晚膳时,甚至提出要喝酒。平时他一般严格要求自己,轻易不喝酒。两人行酒令猜谜,王沅抢先说要文雅一些,她在姚家学过几年诗词,自然是远远胜于李湛,李湛一杯接一杯的喝,最后终于求饶。王沅笑道:“陛下可是输了,好吧,那就不用喝酒了,用钱来抵押吧。”然后把李湛身上值钱的玉佩扳指等物都给拿走了。
李湛指着她说:“你怎么就是个小财迷呢。”
洗漱过后,两人躺在床上,王沅问道:“陛下,你今日为何这么开心,难道是因为新添了一对小儿女吗?”
李湛笑道:“子孙满堂是值得开心的事情,不过还有更开心的事情。匈奴内部分裂,在卢将军的劝说下,南匈奴决定向我大周奉藩称臣,已经遣了使者来长安,不日就将到来,而且单于还将他的一个儿子送过来做质子。”
大周朝自高祖建国,自此与匈奴战争不断,直到太宗时期,出了冯家冠军侯这样的神将,彻底挫败了匈奴的元气,将匈奴人赶到塞外。如今,匈奴内乱,南匈奴向大周称臣,可说说大周边境匈奴外患大大减小。
李湛厉声道:“至于北匈奴,哼,再等上几年,朕必定彻底将其降服。”大周虽与匈奴开榷场互市,但这些都是暂时的,李湛骨子里留着太宗好战的血,他眼里燃烧着熊熊斗志。
王沅被他吓了一跳,李湛摸摸她的脸,“怎么了,被朕刚才的样子吓到了。”
王沅老实地点头,李湛道:“别怕。朕是太宗子孙,自然要继承太宗的遗志,将匈奴彻底灭掉,只是现在时机还未到,太宗朝末年,伤民太过,还需要修养生息,待恢复了民力,才有资本对待匈奴。”
王沅用崇拜的眼神看着李湛,道:“那么我祝陛下早日建立不世之功,到时候妾也可以沾陛下的光,在青史上小小的留下一笔。”
李湛道:“历朝历代,后妃都会有记载的,不沾朕的光,你也可以留名。”
王沅道:“王氏,婕妤,父王奉光,死于多少年,然后没了。”
李湛把她揽到怀里,道:“那你也要建功立业才能留名呀。”
“女子既不能在朝为官,又不能带兵打仗,该怎么建功立业”王沅问。
李湛想了想,说:“或许像孟女史一样,做天下女子之表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