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主“哦”了一声,又天真地问:“妹妹长得真漂亮,什么时候能长到了,我好想跟妹妹玩儿。”
张充容冲她招招手,道:“徽娟,到姨姨这里来。”
大公主先看了一眼梅婕妤的眼色,见她点点头,于是走到张充容面前,细声细气地说:“徽娟给充容娘娘请安。”
“乖,真是个好孩子!”张充容从身上解下一块玉佩系在徽娟的衣带上,半开玩笑地说,“论起来,徽娟是陛下亲封的清平公主,身份贵重,我等真说起来,都不敢受她的礼。”
梅婕妤忙说:“应该的,您是徽娟的庶母,于情于理,都受得住这个礼。”
张充容笑道:“梅婕妤还是一样知礼,把徽娟教的很好,难怪讨了陛下与娘娘的喜爱。”
梅婕妤诚惶诚恐地说:“陛下与皇后娘娘大恩,妾是粉身碎骨也难报。”
王沅看着天真不知世事的大公主在逗着三公主玩,心里很有些怜惜这个孩子,拉拉张充容的袖子,暗示她不要再说出一些难听的话。
张充容做了一个无奈的表情,然后道:“陛下是徽娟的生父,皇后是她的嫡母,这些徽娟受得起。你只需要好好照顾徽娟就行了。”
梅婕妤答应了下来,又说了几句闲话,梅婕妤与戎美人就打算告辞了。大公主拉着张充容的袖子,怯生生地说:“张娘娘,我以后可以常常来跟三妹妹玩吗?”
张充容拉着她的手,问道:“当然可以呀,徽娟,你这么喜欢三妹,那你喜欢二妹吗?”
大公主嘟起嘴巴,“我也喜欢二妹,但是二妹她……”
“徽娟!”梅婕妤适时喊了一声,大公主看了看母亲的脸色,不吭声了。梅婕妤行礼后,带着众人离开了。
张充容看着她们的背影,淡淡地说:“你们也猜到了?”
匈奴遣使者来长安的事情,王沅是听李湛说的,再联想到以前和亲的惯例,因此才有猜测,至于公孙柔嘉,她的信息来源应该会更准确,两人点点头。
张充容冷笑道:“咱们皇后娘娘在未雨绸缪呢!你们看那梅婕妤一身正三品的宫装,一脸的喜气挡都挡不住,哼,卖女求荣,拿着女儿去换荣华富贵,这种人也配当母亲,若不是徽娟在,我看见她就想骂!”
王沅哂笑,想起自己在昭阳殿偷听的冯家人说话,张充容当时也有想法把孩子送给冯氏养,她可真是丈二的烛台,照得到别人,照不到自己呀。
若是张充容知道王沅所想,肯定会为自己辩护,她那是两回事,她打算把孩子送给冯氏养是奔着那个最高位去的,为的是孩子的前途,而梅婕妤则是为着自己的荣华富贵,这两者很不同。
……
自徽娟被封了清平公主,梅婕妤每日都带着徽娟去椒房殿,皇后特别喜欢徽娟,赏给她很多锦缎与首饰。梅婕妤也时常能遇到来请安的程婕妤,两人交流养育孩子的心得,很聊得来。只有大公主不太高兴,偷偷地说:“娘,徽娟不想去椒房殿,母后对徽娟很好,但是二妹妹她不喜欢徽娟,还打徽娟。”
梅婕妤哄她,“你二妹妹还小呢,她不懂事,徽娟不要跟她计较好不好,你再乖一点,得了你父皇与母后的疼爱,以后才会更有前途。”徽娟只能红着眼睛点头。
乐成侯夫人带着女儿时常进宫探望皇后,梅婕妤对皇后感恩戴德,于是对乐成侯夫人也恭恭敬敬的,程婕妤更是个会做人的,两人将余母恭维的很好。余母对女儿说:“这程氏凭着一副好歌喉取悦陛下,兼之运气好,生了二皇子,我本以为她会越发的轻浮,没想到见了这几面,看她恭敬有礼,丝毫没有骄躁之心,看着不错。”
余蕴秀道:“她是个不错,谦卑柔和,对待宫人更是和善,从来不依仗身份惩罚奴婢,宫里人人都说她好。”
余母道:“嗯,她若是真的老实,以后二皇子也可以辅助顼儿。对了,那个梅婕妤,怎么成日往你这里跑,我是实在不喜她。”梅婕妤本是椒房殿的侍女,这种爬主人床的丫头,余母简直是深恶痛绝。
余蕴秀把南匈奴遣使者要来长安的事情对余母说了一遍,然后道:“陛下并不喜欢梅儿。只是大公主现下养在我名下,以后可能会和亲匈奴,就算是看在大公主的份上,也要给梅儿几分面子。”
她这一说,余母脸上的鄙夷之色更浓了,“这梅儿又背主,还卖女求荣,这样的人真是……”
余蕴秀挽着余母的胳膊,道:“娘,您就看女儿的面子,多担待下,梅儿是陛下的妃嫔,您也常常进宫,以后见面的机会也多,您就给她几分面子吧。”
余母道:“好好,我知道了。”
余母又推着余少儿出来,道:“少儿,快给你姐姐赔礼认错。”
余蕴秀收缴了余少儿进宫的令牌后,余少儿好不容易求着母亲带她进宫,当下利索的给姐姐认错,又是撒娇又是发誓,余蕴秀自小就疼爱这个妹妹,无奈之下,只能原谅她了。
这天,梅婕妤带着大公主过来请安,余蕴秀见大公主乖巧可爱,让人带着她去椒房殿的后花园去玩。余蕴秀与梅婕妤说了几句话,满珠过来禀告:“娘娘,大长秋有要事与您商议。”
余蕴秀让梅婕妤坐着喝喝茶,然后去了椒房殿书房见孟昭姬。
第57章
余蕴秀带着满珠等人走后, 梅婕妤独自坐了一会儿,不见女儿回来,于是对屋里服侍的宫女说:“我去后花园找清平公主,若是皇后来了, 烦请你告知一声。”
宫女福身,“奴婢知道了。”
梅婕妤带着随身的侍女杏花往后花园行去,椒房殿的花园并不太大, 梅婕妤各处都找了一遍却没有看见徽娟,心下着急,担忧道:“徽娟这是去哪里了, 怎么到处都看不到人?”
杏花眼尖,指着前面, 道:“婕妤,您看,那边好像有个小亭子, 可能公主在那里玩。”
梅婕妤看了一眼, 不远处是一片开得灿烂紫藤花, 再仔细瞧紫藤花密密麻麻的垂下来, 仿佛是花帘子, 微风吹动花帘,隐隐看到那头似乎有人。
两人走过去, 杏花上前一步, 正要掀开紫藤花帘 ,突然听到里面传来声音, “娘,夫君已经找好了道长,但是这事儿我可不敢跟姐姐说。”
杏花的手已经放在紫藤花上了,硬生生地停下来,回头对梅婕妤说:“婕妤,里面有人,听声音是乐成侯夫人与陆夫人。”
梅婕妤打了个手势,示意她小点声音,然后附耳去听。
只听余母叹气,“陛下也不知是怎么想的,这后宫里谁都可以有孩子,偏偏这冯氏就不行,当年冯氏就差点要抢了你姐姐的后位,如今又要生儿子抢顼儿的位置。”
分明是春日,暖和的阳光照在身上应该很暖和,可是杏花身上一阵冰凉,颤抖着声音说:“婕妤,公主应该不在里面,咱们再去别的地方找找看吧。”
梅婕妤好奇心起来,摆摆手,让她禁声,扶着花帘细细地听。
余母道:“少儿,我看你就是想得太多了,陛下已经立了顼儿为太子,又大力提拔咱们余家,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陛下的父亲也曾经是太子,结果如何,还有那昌乐王,当了三个月的皇帝,冯熙说撸就撸下去了,你找的那个道长行不行啊?”这是余少儿的声音。
她继续说:“夫君说他很厉害,由他施法,向鬼神祈告,行祝诅之术,很灵验。”
余母说:“那就好,我们也不是想伤人心命,只要冯氏肚子里的孩子生不出来就行了。”
梅婕妤脸上刷的一下白了,“祝诅”、“冯氏”,她明白自己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杏花吓得已经快哭了。梅婕妤拉着她,道:“咱们快走。”
慌乱之中,两人弄出了一点声音,不敢再多想,匆匆离去。
余母与余少儿听到声音,立刻道:“是什么声音?”余少儿喊了一声“红枣”,侍女红枣掀开花帘进来。余少儿眼睛一眯,问道:“你去哪里了?”
红枣道:“奴婢刚才内急去如厕了。”
余少儿道:“刚才仿佛有人在这里,你去看看。”
红枣忙在四周看了看,并没有看到什么人,禀告道:“夫人、小姐,可能是听错了,没有什么人。”
余少儿慢吞吞地走出来,目光落到地上的浅浅的脚印上,反手就给了红枣一个巴掌,红枣的脸上立刻出现了就肿了,眼里含着泪,跪在请罪。
余母也看到脚印了,道:“这可能是红枣的脚印。”
余少儿冷笑一声,“娘,您仔细看清楚,这个鞋印很明显是嫔妃所穿的鞋子。咱们刚才说的话,若是传出去了,都免不了一死,甚至可能会连累到姐姐。”
余母吓得脸色煞白,问:“少儿,这可怎么办呢?”
余少儿道:“查查看今日谁过来椒房殿请安了,就能知道刚才是谁在偷听了,先想办法找到人,再说吧。”
余母道:“这么大事情一定要告诉你姐姐了,不然真出了事情我们恐怕是兜不住的。”
余少儿忙道:“娘,夫君说有事情要和我商议,我今日就回家了。”
余母瞪了她一眼,“你就是怕你姐姐责备是吧?”
余少儿依靠在余母身上撒娇,“娘啊,我怕姐姐要说我,你让我回去吧。”
余母笑骂道:“小机灵鬼,你哪次闯祸不是我在你姐姐面前替你说好话,行了行了,你快家去吧,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
“谢谢娘,我就知道娘你对我最好了。”余少儿道。
……
梅婕妤找到了在偏厅吃东西的女儿,牵着女儿,匆匆离开了椒房殿。回到兴庆殿,把女儿交给乳娘,她浑身战栗,裹在被子里仍然发抖,好不容易缓过来了,吩咐道:“杏花,你去把戎美人请来。”
戎美人很快过来了,见到梅婕妤面色苍白,额头上冒着冷汗,关切地问:“梅姐姐,你是不是病了,我去帮你传御医?”
梅婕妤摇摇头,拉住戎美人的手,说道:“妹妹,我、我快不成了,我不在后,就麻烦你照顾徽娟了,”她的眼泪掉了下了,“你知道的,没有娘的孩子是多么苦,咱们曾经说过的,让徽娟认你做义母,求求你照料她,下辈子我结草衔环报答你。”
戎美人一脸不解,“梅姐姐,什么死不死的啊,你好不容易熬出头来,不要说这种丧气话。”
梅婕妤泣不成声,她不想连累戎美人,在椒房殿听到的话一个字也没有向戎美人吐露,只是说让戎美人照顾徽娟,最后戎美人答应下来。
待戎美人走后,她匆匆写了一张信笺,然后让兴庆殿一个做粗活,长得十分不起眼的丫头把信笺给蕙草殿的张充容送去,并再三嘱咐道:“千万不要被别人发现了。”
一切处理妥当后,梅婕妤把女儿抱在怀里,怎么也亲昵不够,徽娟懵懵懂懂地说:“母妃,你怎么啦?”
梅婕妤强作微笑,“母妃最疼爱徽娟呢,以后徽娟要好好听戎娘娘的话,要乖要懂事,知道吗?”
“徽娟,知道了。”
……
余母寻了一个机会,把上午发生的事情对余蕴秀说了。余蕴秀心头涩然,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余母小声地说道:“我与你妹妹明明让红枣这妮子守着,谁知道她突然去如厕,梅氏正好过来。”
“娘,女儿要被你害死了!”余蕴秀颓然,靠在了榻上。
余母嗫嚅道:“我们都是为了你好,你想想看,要是冯氏生下儿子,哪里还有顼儿的立足之地?”
余蕴秀心头火气,将桌子上的瓷器重重地扫到地上,道:“娘,陛下的生父哀思太子是怎么死的您可知道,是因为江不凝构陷哀思太子行祝诅之术,陛下是深恨这些。”
余母头一次见女儿发这么大的火,心虚道:“少儿找了道士,不过还没有行事,既然你说不行,那就不做了,别这么生气,没什么事的。可是,梅婕妤今天可能听到了我与少儿说的话,女儿啊,这该怎么办?”
余蕴秀对家人深深地感到失望,冷冷地说:“还能怎么办,我去向陛下请罪。”
“不能去!”余母皇后,立刻扯住她的袖子,“你若是去了,不但我们余家完了,连太子也会被连累。这事儿只有梅婕妤一人知道,她素来胆子小,我们只要……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