尴尬死了。
*
扶桑和傅希肩并肩走回客栈后,并没有多余的闲聊,她挠了挠头,借口说自己坐了一天的车,很累,想休息,拔腿就溜进了房间。
抱着江眠月哭唧唧地在倾述:“呜呜呜呜我刚刚为什么要问这么敏感的话题,我这么一问,不就明里暗里地在告诉他我对他有意思了吗?好了,人家这么说,明摆着是在拒绝我,告诉我他虽然单身但是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呀呜呜呜呜……”
江眠月听得耳朵快要出茧了。
但还是托腮认真思索了一阵,没忍住吐槽:“你哭得也太假了吧。”
扶桑:……
扶桑:???
继而,象征性地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没事没事,你想想啊,你以为你不问,人家傅警官就不清楚你那点女孩家家的小心思了吗?所以,问与不问,都是一样的,安心啦。”
扶桑:……
哪门子的安慰。
*
翌日。
志愿者和特战队依照昨日的座位上车,准备出发。
但这一次,傅希不开车,改由坐在副驾的战士来开,傅希则戴着一副墨镜,穿着合身的军装,一脚踩进车里,坐在副驾驶位上,对着一望无垠的荒漠,给战士指着路。
从始至终,扶桑都没给过他一个正眼。
仿佛两人不认识似的。
小姑娘双手托着下巴,趴在车窗边上,吹着外头清爽的风。
短趴趴的发尾随风飘起,她的侧脸被窗外刚升起的炽阳朝霞映得红彤彤一片,好看极了。
江眠月戳戳她的后背,小声提醒:“诶,快开车了,关窗吧。”
扶桑感觉背后有道视线在望着她,很强烈,她扭了扭身子:“不要。”
“这里遍地都是黄沙烟尘,一开车,你吃土了,别怪我没提醒啊。”江眠月秉着最后的纯良,又说了一句。
扶桑满脑子都是“很尴尬、很尴尬、很尴尬”那三个字。
根本没想那么多,还是不依。
自然也没动。
直到油门踩下,“呲……”的一声,装甲车后车轮翻滚转动,车窗外扬了一地的飞尘,扶桑吃了一脸的灰。
她“呸”了一声,立马关上车窗。
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吃土。
江眠月就料到会这样,内心翻个白眼无语了一下,但还是快速拎过一旁的矿泉水,递给扶桑,又拿了抽纸给她。
扶桑漱口,漱到第二遍的时候,前排副驾戴着墨镜的某人,修长的手指搭在紧闭的车窗边上敲,嘴巴很欠扁,冷不丁冒出一句——
“自作自受。”
扶桑气炸了,一个没忍住“噗呲——”一下把水全喷了出来。
正中斜前方的某人。
傅希:……
江眠月:……
男志愿者们:……
战士们:……
寂静。
从没这么寂静过。
尴尬的气氛渲染而起,连风沙轻轻刮过车窗的声音都显得格外明显。
傅希深呼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并且深刻反省,是他飘了,他就不该嘲讽她的。
他怎么就忘了,十年前这个女的是如何穿着一条短到腿根的裙子翻围墙,甚至乎还混在男孩堆里跟人打群架,她根本就是个女汉子!!!
“呲——”一下。
开车的战士踩了急刹车,扭过头来,看着队长湿了一个肩膀的上衣,问:“队…队长,要不要停下……”
傅希扫了他一眼,双眼藏不住的冷峻和威严:“开车!别管我。”
接而,才快速扯过江眠月为了帮扶桑这小祖宗弥补过错,颤巍巍从椅缝处伸过来的纸巾盒。
大老爷们,也不需要那么精致。
傅希随便意思意思,擦两下就算了。
再说,这水也不是别人的,他不嫌弃。
唯有扶桑,咬着矿泉水瓶的口子,呆呆地看着男人一系列的动作,晶莹的水珠挂在他的脖颈之间,落在他的喉结之处,再慢慢地滑落下来。
傅希喉结上下滚动,皱着眉扫了她一眼。
但也没说什么。
就这么算了。
经过这事儿,扶桑安分了不少,安安静静地蜷在椅内,不小心又歪过头,睡着了。
睡到中途,却被江眠月晃醒,告知:“快到了,扶桑,醒醒。”
“怎么……”扶桑拨开挡在脸颊上的发丝,睁着刚睡醒迷蒙的双眼,视线落在窗外,问,“确定是这里吗?”
车子开进了一个村庄的街道,这儿仿佛连街道都算不上,废墟一片,成排的房屋,没有一处是完好的,均倒塌在地。
不少穿着民族服饰的汉子在搬运砖头或泥土,妇女也没闲着,倒是小孩笑得乐呵呵的。
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家一夜之间成了一堆残骸。
甚至还有胆大点儿的小孩,拿起石头砸防爆车的车窗,万一砸中就聚一团抱着肚子哈哈大笑,砸不中就使劲地在周围找石子,继续扔。
“大家也看到了,这里前几日发生过地震,但好在是无人区,村民也只有寥寥几个,没有人员伤亡。可这意味着,我们的任务会变得很重,条件也更艰苦。我希望我们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记住,我们是以帮助别人的身份过来的,不是来旅游的,待会儿到了下车后,大家少抱怨,多做事。”
傅希的话还未说完,坐江眠月旁边的两个男生就开始皱眉抱怨起来,声音不小,不像是吐槽更像是挑事:“不是吧?我们就是来混个西部志愿者的荣誉而已,这里还会不会有余震,会不会有危险啊?我们可是大学生,可不能在这儿出事,死了啊。羌塘那么大,就没有别的地方还需要志愿者?”
男生的话一说完,车厢内寂静得可怕。
傅希脸色沉了几分,从没这么严肃过:“大学生?你以为这车里读过大学的就只有你们两个吗?还混志愿者荣誉,女生还没说话,你们倒怂了?”
突然被提及,扶桑和江眠月抿紧了唇,选择不说什么。
其实,她们觉得傅希说得很对,即便来参加志愿活动的目的各有不同,既然来了,就要做好分内的事,尽自己的所能去帮助别人。
而不是还没下车,就在那儿抱怨来抱怨去的,尽想着哪儿舒服,挑着去哪儿当志愿者。
扶桑指尖点着下巴,望着傅希线条冷硬的侧脸,忽而觉得那两个男生挺不是男人的。
“梁栋,特战队副队长,军校硕士精英,每年跟着我们利比亚伊拉克不要命地跑,他就该死了?国家没了他,比没了我们这里任何一个人更值得惋惜。这里所有人,没有谁比谁高贵,也没有谁该死,既然来了,就别在我面前提什么混荣誉,大学生。下了车,就给我好好干!你们的安危,特战队自然会保护好,但也希望你们别给我作妖。”
两个男生志愿者瞬间萎得低下了头,看都不敢看旁边的两个女生一眼。
觉得丢人极了。
*
车子在一栋还算平整的楼房面前停下,保护站提前知道会有人前来协助恢复无人区的工作。
早早就在门口等着了。
傅希摘掉墨镜,长腿一迈,下车跟老站长打了招呼。
站内的男人除了站长,都不在,全去了几里外的村子帮忙复建。
老站长颇为不好意思地笑着说:“真是不凑巧,前几日给你们准备好了宿舍,想着能好好招待一下,这不,天灾一来,挡也挡不住,一塌就全没了。但保护站刚好有几个空房间,我们改成了宿舍,只能这么将就着了。”
傅希似乎根本不关心住的问题,他叉着腰,望了眼周围,问:“受损的村子有多少?”
老站长被傅希的答非所问整懵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如实答:“这里本身村子就不多,在我们管辖之内,只有两个。”
“那村民住哪?”
“远一点的村民,自行搭建了帐篷,就是下雨有点麻烦;邻近的村子男丁住帐篷,妇女孩子都住在保护站的仓库里。”
“特战队全员住仓库,六位女生住楼上房间,你们呢?”傅希侧了侧身,询问的语气问身后那两位男志愿者。
“我……我们……”男志愿者双手抓着行李箱的拉杆,根本不知道该怎么答,但那么多人看着,他们迫于脸面和无奈,还是吐了两个字出来,“仓……仓库……”
“行,就这么办。”傅希道。
作者有话要说:
工作中的男人贼他妈帅呜呜呜
第12章 12
老站长太久没出过无人区,这么多年除了来捕杀野生动物的外来人外,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有外面的人进来,只想把他们当作客人,便有点儿不好意思:“这,这不太好吧……毕竟……”
“没有什么不好的,把仓库里的一些老人孩子换上去,我们住哪里都行。”
安排好住宿后。
傅希和梁栋跟老站长进了办公室讨论问题。
侦察战士挠着头,上前主动帮扶桑和江眠月提行李。
扶桑和江眠月的寝室在三楼。
行走的途中,扶桑问他:“你叫什么呀?出发那天,你自我介绍的时候说话有点儿大声,语速又快,把我吓了一跳,没怎么听清。”
侦察战士又挠了挠头,说:“我叫刑野,队里最小的那个,他们都叫我小野,你也可以这么叫我。”
江眠月“咻”地一下跳出来:“那我就不行呀?”
小战士又害臊了:“都可以。”
“那你们队长平日里对你们凶吗?”他们上了楼层,扶桑仔仔细细地找着老站长所说的房间位置,时不时冲刑野好奇几句。
一谈到队长,刑野就来劲儿,两眼发光:“不凶啊,我们队长对我们可好了。其实他对我们要求严格也是为了我们好,但一到执行任务的时候,他时时刻刻想的都是我们,每一次任务几乎都是他第一个冲上去的。”
扶桑瞄了眼刑野谈到傅希时那真诚的脸,冲他笑笑。
但也没打断。
“队长还老对我们说,你们呐,都是有文化又会拿枪的知识分子,是国家的精英人才,国家培养一个不容易,死了多可惜,不像他,读完高中就辍学了,没认真读过什么书,就一脑子的干劲。其实吧,我觉得我们队长才是最厉害最出色的那一个,恐怕天底下再也难找到这么一个孤勇执着,能让敌方闻风丧胆的兵了。”
房间找到了,刑野帮扶桑和江眠月把行李箱推进去,扶桑走至阳台往外呼吸了一下高原稀薄的氧气,正好瞧见其他的特战队成员背着军绿色的双肩包,“吱”一声,推开仓库的门。
哇塞!
原来傅希就住在她的下面。
搬完行李,刑野跟江眠月告别,准备离开。
扶桑叫住了他,其实她也没大他几岁,偏偏还装出一副大姐姐的模样,摸了摸刑野的头,笑着道:“你们都很棒,特战队里的每一个人,包括队长,我都很喜欢。”
小战士脸红得一坨一坨的,这下是真的忍不住笑了。
笑得真诚、开朗。
*
收拾完行李,一下楼,特战队的成员和那两个男志愿者都不见了。
扶桑和江眠月顺便拐去隔壁的房间看看居住在本地的老人孩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就这么忙活了一阵。
太阳下山的时候。
扶桑踱步到保护站的后场,望着一望无际的方格状沙障旁,一只耗牛腿架在木枝上烧着,烟雾滚滚,肥硕的皮肉发出滋滋的声响,一滴热油顺着饱满的纹路慢慢滑下。
“嘿,你喜欢吃牛肉吗?”平刘海软妹把头发扎起,圆圆的脸蛋被掺着黄沙的风吹得泛了点儿黄,手上拎着一支细木棍和几颗土豆,蹲在火堆旁笑着看向扶桑。
扶桑冲她挑眉笑笑,笑意有些慵懒:“不常吃。”
“那……讨厌吗?”
“还行。”
“那就好。站长说体谅我们走了两天的路都没怎么吃过东西,拿了一只牛腿过来。这里是高原,不像我们北京,这里煮菜都不怎么会熟,就只能用火烧着来吃。”平刘海软妹似乎闷坏了,在这儿捣鼓了半天,可算有个人来陪她解闷。
扶桑顺势蹲下,问她:“你朋友呢?”
“她好像感冒了,在房间休息。”
“感冒?有药吗?在高原感冒可不是一件小事,分分钟都会没命的。”
平刘海软妹笑了下:“放心,有药。我跟你说哦,她感冒这件事,我只对你说了,她让我不要告诉别人,免得别人担心,你别说出去呀。你朋友呢?”
“在楼上跟小孩玩着呢。”
两人聊得甚欢。
突然,扶桑玩心大起,盯着平刘海软妹手里的土豆,一直想跃跃欲试。
便也学着的动作,把土豆串进细木棍里,举到火堆上烤,她转一下,扶桑也跟着转一下,她把土豆拿到牛腿底下缓慢滴落的热油上滚了滚,扶桑也照做。
直到手都举酸了,扶桑缩回来,用手指轻轻碰了碰,立马烫得她咬了一下指尖,哼哧哼哧地甩着手。
最后洒上盐巴,就大功告成了。
临走前,扶桑红唇勾起,朝她露出一个微笑:“谢啦,小曦?”
隐隐约约记得她名字貌似有个“曦”字,扶桑又装了回大姐姐。
“不用不用,这么简单的事谁不会啊,不用谢的。”
平刘海软妹眼眸弯起。
她的笑容很纯粹,没有一丝阴霾。
“不啊,这可是我学会并亲自做的第一道菜呀。”
叶梓曦:……
*
夜幕降下,无际的荒漠更显得荒芜、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