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看到聚会的时间已经确定下来了,就在后天。
她回复了个“OK”的表情,把手机揿灭,放在膝上。
电影结束已经是将近下午一点。
周围的人纷纷站起来离开座位,带着观影之后轻微的疲倦。也有不少人留在座位上等彩蛋,书柔也在其中。
她是想等拥挤的人潮过后再走。
荧幕重新切回电影画面的时候,放映厅里走到半路的人纷纷停下来观看。有从位置上刚刚起身的,也有已经走到过道的。
大家三三两两地站着,有人重新戴上3D眼镜。
书柔影票买的晚,坐在靠走道的这边。
她听见边上两个男生在说话,下意识地朝那边看了一眼。
刚好其中一个男生也朝她看过来,先是一愣,然后不太确定地叫了声:“书柔?”
书柔摘下3D眼镜:“张一赫?”
“嘿,真的是你。”张一赫就是那个提议这次长假同学聚会的男生,读高中的时候,人缘就很不错,在班里很受欢迎,“刚才我看侧脸就觉得有点像,还没敢认。”
书柔笑了一下。刚好彩蛋在这时候结束,荧幕上开始滚动播放致谢名单。
她就站起身,跟张一赫他们一起出了放映厅。
“来来来,我介绍一下,这是我高中同学书柔。书画的书,温柔的柔。”三人一起出了放映厅,边往外走边说话,张一赫走在中间,“书柔,这是我大学好哥们,孙文昂,没文化的文,昂脑袋的昂……哎你打我干嘛?”
孙文昂:“打死你个龟孙。”
明显对这个介绍非常不满意。
张一赫躲开,还是坚持把话补充完:“……他这次跟我一块儿到桐城玩儿。”
书柔忍俊不禁,笑着打招呼:“你好。”
孙文昂跟张一赫性格蛮像的,两人都大大咧咧自来熟,听说书柔一个人,就邀请她跟他们一起吃饭。
顺便聊聊天。
书柔笑了下,说自己还有事。
张一赫也没有勉强,又问:“那同学会你要来的啊?”
“嗯,我在群里回了的。”书柔点头。
“好,那到时候见。”
跟他们告别之后,书柔到楼下必胜客点了份焗饭。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边上玻璃窗贴着白色广告纹饰,挺漂亮的。
大概有几天没擦了,微微蒙了层灰尘,隔着玻璃看出去,马路连带天空也有些淡灰色。
书柔发现天似乎阴下来了。
也可能是,太阳刚好藏到了云后面。
下午的时候,书柔去了方所看书。
全国统一的风格,店内总体光线不亮。靠书架那边,灯光才密集一点。深色木制的装修和暖色的灯光,楼梯和书架间,到处可以看到坐着看书的人们。
在桐城这座快节奏的现代化城市,似乎只有这样的地方,时间是停滞的。
书柔打算过来找找设计作业的灵感。
挑了一两本建筑和设计相关的书,去吧台那点了杯咖啡,坐着慢慢地看。
虽然说,安静和热闹的场合,她都能适应。
但要从本性来讲,她还是习惯安静。连气质也是。
坐在灯光幽雅的桌边,这么不说话静静地看着书,就已经美成了一幅画。
傍晚边,郁清言发微信过来,说自己现在出发来接她。
书柔回复说好。
她拿着本《艺术与视知觉》去结账。然后走出书店。
在封闭的环境里呆久了,再出来面对熙熙攘攘的人群,会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书柔眯了下眼,稍微适应了一点之后,继续往门外走。
大厦的玻璃门那边,有人陆陆续续地走进来,手里拿着湿淋淋的雨伞。边走边抖落上面的水珠。
下雨了?
而且还是暴雨。
书柔站在大厦门口,看着阴沉天幕下突如其来的大雨,有点点懵。
入秋的天,果然变得很快呀。
天色晦暗,偶尔席过来一蓬夹杂着雨丝的风,凉凉地扫过人的小腿。书柔不禁打了个冷颤,往后退了一步。
就在这时候,接到郁清言的电话:“我这里堵车,可能要晚点到。”
郁清言说完,抬眼看了下前方。
昏暗的天光下,前排车流一眼望不到头,尾灯都亮着,汇聚成一片红灯的海洋。
“好像前面出了事故。”他补充了一句。
书柔:“嗯,好,你慢慢来。”
挂了电话,她转身往里走去。
打算找个地方随便坐坐。
迎面却刚好走来一个人。她迫不得已脚步微顿。
那人刚从商场出来,单手掀着商场厚重的门帘,眸光恰好瞥往她这个方向。
书柔愣了下:“唐以衡?”
唐以衡穿着件白T黑色外套,气质利落清隽。他从门里走出来,手也顺势落下,微微偏了下头问她,“一个人?”
声线不轻不重。
风恰好在这时候,从两人中间席卷而过,将他的声音吹散。
书柔看见淡金色的门帘在他身后撞在一起。
周围雨声渐大,她却只感觉时间好像静止。不知道从哪里,发出轻轻的、怦的一声。
第22章 予木
书柔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后肩处掠过一阵凉丝丝的风。
唐以衡微微皱了下眉, 淡声提醒了一句, “下雨了。”
她再往后退,就要淋湿了。
书柔反应过来,有点不好意思地走进来几步。
“我等人来接。”她问,“你自己开车来的吗?”
唐以衡凝眸看了她一会儿,似乎在思索自己开没开车似的。忽然勾起嘴角:“又要带我回家?”
“……”
比上次说这话时候的漫不经心,他眼中又多了层笑意。
那双桃花眼眼尾弧度弯得更厉害,带着淡淡的调笑意味。
琢磨不清他的意思。
书柔只好按照自己的理解, 小声道:“嗯…听妈妈说我们住在一个小区。”
“是吗?”唐以衡微微挑了下眉,看来事先也不知道,然后他很快笑了下, “嗯,我也没开车。”
刚好在这时候, 有人从他身后出来。他很快往边上迈开一步,那人望着满天雨帘,嘴里愤愤骂了一句, 转而掏出手机给谁打电话。
书柔指指大厦里面:“我们进去等吧。”
两人走到最近的星巴克坐下。
临窗的位置,可以看到天幕阴沉沉地下着雨, 雨珠噼里啪啦地砸在地上。大厦檐下站着等车或是避雨的人, 也有人收了长柄伞走进来, 伞尖在地上停留了下,立刻洇开一圈水渍。
看来,一时半会没有停的意思。
书柔靠着沙发,目光从外面移回来, 就听见唐以衡问:“脚踝,不疼了?”
书柔点点头:“好多了。”
就是走路的时候有点扯着疼。
忍一下也习惯了。
“晚上记得热敷。”他再次提醒。
无论是高中时代,还是现在系里的传闻,都说唐以衡是个冷淡话少,对什么事都漫不经心的人。
接触几次,书柔发现其实不是这样。
有时候,其实他还有点小小的,让人觉得很温暖的啰嗦。
书柔忍不住笑了。
想想又不是很合适,连忙敛住笑意。
店里有点点冷。
不是冷风呼啸的那种,而是不知不觉中泛起的凉意。
慢慢侵入人的肌肤。
上午出门的时候,还是那么好的天气。忽然一下变成大雨,而且不是盛夏那种闷热的雷雨。
气温一下就降下来了。
书柔上身只穿了件单薄的短袖衬衣。肩膀处被风吹上了点淡淡的雨迹,很快就干了。
干了以后更冷。
凉意慢慢爬上肌肤。
她下意识地抚了下胳膊。
就在这时,唐以衡问她:“要喝什么吗?”
书柔摇摇头:“不太想喝。”
“那我去点一杯。”他视线在书柔身上停了半秒,站起身。
从他的位置出来,要经过书柔这边。她稍稍往里挪了点,让道。
谁知唐以衡经过的时候,脚步微顿,转而把外套脱了下来。
“穿上吧,挺冷的。”
他说完就松了手。
外套直接落进了书柔的怀里。
有点不容抗拒的感觉,却又蛮温柔。
书柔怔了下。
指尖摸到他外套的里衬。感觉到了不属于自己的一点温度。
脸瞬间泛起一层薄红-
唐以衡点完单,随意靠着吧台等。
穿着绿色围裙的服务员拿着杯子来来去去。咖啡机里溢出浓香。
他拿出手机,给程驰发消息:[到了?]
他这个小长假住在唐家,有专职的司机,不怎么用自己的车。程驰假期要出去玩,那天把他的车开回家之后,就多问他借了几天。
今天刚好程驰回来,唐以衡又在市中心办事。
所以两个人说好程驰开车过来还。
“快了。”程驰直接发的语音,“衡哥你事情办完了?”
唐以衡:[嗯]
程驰又来一条语音:“你还别说,今天真巧。晚上我去我小姨家吃饭,她家刚好在恒河那边。你到三号门这边来,我把车给你了就直接走。”
唐以衡抬起修长的手指回复:[不用了,你开走吧]
那边发了三个大大的问号过来。
唐以衡简略地回:[有事]
程驰一头雾水:“行吧……那我什么时候还你?”
唐以衡沉吟了下:[返校]
程驰的消息很快过来:
[……]
[我能采访下你们有钱人买车是干什么用的吗?]-
唐以衡接过服务员递来的咖啡,转身往窗边走。
一眼看到书柔的背影。
乌黑的头发被她拢起来放在一侧,穿着偏大的外套,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
侧着脸看雨,微微咬着唇瓣,似乎在纠结着什么。
看起来有点乖。
他把杯子放在她这侧的时候,书柔像吓了一跳似的,立即转过头来。
“给你的。”他低声说。
书柔愣了下:“我不喝呀。”
“我不喝甜。”他迈开长腿走到对面坐下,眸光落在她白皙的手上,“暖手。”
书柔的目光随他一起,落到自己泛白的指尖。
原来是这个意思。
她双手捧着杯子,眼里流露出一丝笑意:“谢谢。”
从唐以衡的角度,可以看到她整个人被罩在纯黑色的外套下,显得分外娇小。头发拢起,随着她微微前倾的动作滑下来,松松搭在白皙的脸庞边。
显得极端沉静,又透露出一股隐隐约约的欲。
很勾人。
尤其那件外套还是他的。
唐以衡喉间微微一紧,声音也跟着沙哑几分:“不用谢。”
一时静默无言。
书柔把杯子往自己这边移了一点点。
借由这个动作偷看了唐以衡一眼。
她想起自己读高中的时候有个朋友,外号叫做糖糖,男朋友是校队的特招生,练跳远和短跑。
十一月初,学校举办运动会的时候,学生们已经穿上了秋装校服。
操场上干燥闷热。
大多数人都把外套脱了,放在座位或者系在腰间。
不过,有女朋友的男生就不一样。
他们会把衣服放在女朋友这里保管。尤其是有比赛的男生,比完之后一脸洋溢地到女朋友这里取衣服,好像骑士戴上勋章被加冕。
那个时候,大家心照不宣地知道,一件外套,俨然可以表明男女生十分暧昧了。
还会起哄一下的那种。
书柔跟糖糖坐在一起看比赛。
就看到她把男朋友的校服披在头顶遮阳,过了会儿拿下来抱在身前,一脸幸福的样子。
问她为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她说,因为那衣服上有荷尔蒙的味道。
书柔不是很能理解。
糖糖就耐心地解释,穿男孩子的衣服,是一件非常浪漫的事情。尤其是这种青春热血的场合,闻到那种运动过后的、带点阳刚之气的味道,就好像实实在在地拥抱到了这个人。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当时仍旧没能有所感触,书柔对这几句话印象挺深。
现在换了个场景。
不是骄阳似火的初秋,而是朦胧纷杂的雨天。
一层玻璃将杂乱的雨挡在外面,更显室内的安静。店里飘着淡淡的香氛。
唐以衡的衣服上,没有那种运动过后、燥热的气息。相反,十分清冽干净。
是很温柔疏淡的,属于男生的味道。
但穿着他的衣服,思绪却不知道怎么地沸腾起来。比站在骄阳下还要热烈。
连带着心跳也很不安分。
书柔想。
自己大概已经理解了…荷尔蒙的味道-
又等了半个小时,喻期言到了恒河大厦门口。
他给书柔打来电话,告诉她车牌号。
从家里出发过来的时候,书柔没怎么注意。在大厦门口找到车,却发现他今天出门换了辆车,大排量的SUV。
一下就给这个人增添了好几分野性。
从商场上的翩翩公子,转眼变成带了几分不羁的青年。
书柔走到车侧,轻声说:“期言哥,我还有个同学…和我们住一个小区的。”
“嗯,上车吧。”喻期言的笑容依然温和,指了指后座:“要麻烦你们坐后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