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媒崔姑姑——小春贤
时间:2019-03-13 10:00:28

  眼下,宁国府正在筹备他和崔世君的婚事,从霍嘉夫妇到底下的仆妇,没有一个闲人,这事霍云倒好,他诸事不管,带着小孙子善哥儿隔三差五到琵琶巷找崔世君,崔世君温婉可亲,善哥儿很快和她混熟了。
  他祖孙二人亲近本是好事,莫婉只忧心一样儿,她这个公公闲云野鹤,不理世俗,若是带得善哥儿学他可怎生是好?莫婉踌躇几日,借口善哥儿大了,请宁国侯霍嘉请一个启蒙先生,将善哥儿拘在府里读书。
  她的提议霍嘉并未放在心上,只道:“善哥儿年龄小,恐是坐不住,等略大一些再请先生不迟。”
  接着,霍云说起他父亲对朝堂上的事不感兴趣,学问却是一等一的好,无论是科举文章,还是诗词歌赋,并连各种杂旁收,无一不有涉猎。又说他少年时,一时兴起去考学,连考几场都得第一,后来会试,因要在贡院一连关上三日不得出去,他父亲嫌苦,考了半场就要出去,那些考官也不敢认真拦他,只得收了卷子放他出去。
  霍嘉说道:“父亲这些年四处游历,见多识广,这些东西书本上是不教的,叫善哥儿跟着他长些见识,岂不比一味的圈在家里读书好?”
  他既说这话,莫婉只好笑着回道:“侯爷说得很是,是我想左了,原想着老侯爷喜爱清静,善哥儿又是个顽皮的孩子,只怕吵到他,他既然愿意带着善哥儿,我乐得轻松。”
  又几日,崔世君挑了一个好日子,在城里的临仙阁预定了两桌席面,请崔家的徐氏婆媳和两位妹妹们来做客,这日,霍云没来,莫婉特意打发陪房送来贺礼,先前交好的河阳侯夫人亦有贺礼。
  徐氏和陈氏婆媳离得近,二人来得最早,崔世君将她俩近进里屋,娘们儿几个闲聊时,徐氏忧心冲冲的说到崔海正偶感风寒,连着吃了几日药,病情皆未好转,崔世君问道:“可曾换个得用的郎中看看呢。”
  徐氏看她一眼,说道:“不中用,大夫说老爷忧虑过重,要他放宽心,我们劝了多少回,总不肯听劝。”
  她的意思是想请崔世君回家,也不必细究父女俩谁对谁错,家人们聚在一起吃一顿饭,借此和好也就完了,何必非得闹到父女反目的地步呢。
  崔世君并不接徐氏的话,她正色说道:“宁国府有一位华郎中,医术高超,我明日托老侯爷请华郎中到家里去给老爷看看,太太切莫着急,好生照顾老爷。”
  徐氏失望极了,本想再劝,陈氏冲她使了几个眼色,徐氏便讪讪的闭上嘴。
  不提崔海正,崔世君想起一事,她扭头看着陈氏,说道:“刚才我看到安哥儿,你跟他说了那事?”
  陈氏红着脸,满脸歉意的说道:“我本想等着大姐拿定主意,再跟夫君商议,谁知我这人藏不住心事,夫君见我有事瞒着他,再三追问,我只得跟他说了。”
  一旁的徐氏尚且不知儿媳妇的心思,她诧异的问道:“甚么事,我怎么不知道。”
  陈氏低着眉眼,向徐氏告了一声罪,一五一十将前因后果告诉她,徐氏脸色微沉,有些不自在,儿媳不先同她商量一声,就自作主张要儿子辞了差事,未免不把她这个婆婆放在眼里。
  陈氏心细,看到婆婆神色不对,她赔笑说道:“那日和大姐说了之后,我心里就后悔,到底是年轻不经事,做事顾头不顾尾,相公教导了我一番,我方才知道自己想得简单,以后有事,一定记得先向婆婆和相公请教。”
  她先行认错,徐氏性情柔软,并非不依不绕的性子,她摇头说道:“你是好心,只是太急燥,也是我无能的缘故,自打大姑娘走了这几年,铺子里的买卖就一年不如一年,家里十几口人,吃穿嚼用都得花一大笔钱。”
  徐氏这么说,陈氏越发惶恐不安,崔世君却道:“太太严重了,你年纪也大了,精力哪里还能同以前相比,依我说,家里的账本既然交给安哥儿媳妇儿,且让她先管着,你在一旁照看,她若有做得不妥的地方,还得你及时提点呢。”
  岁月催人老,由不得人争强好胜,徐氏也不是那贪权的人,她摇头叹惜:“她们年轻孩子识文断字,自然比我强,如今家里家外有安哥儿媳妇帮衬,我只专心伺候老爷就是。”
  崔世君笑了笑,说道:“等过一两年,家里添了孩子,太太又要忙了。”
  这正是徐氏期盼的事,她握着陈氏的手,温柔笑道:“听到没有,你大姐姐也在催你呢。”
  陈氏羞怯的低下头,这事就此轻轻揭开,崔世君也不再过问她夫妻二人的决定,陈氏暗自松了一口气。
  不久,阿杏来回话,说是崔世安请徐氏过去一趟有话要说,徐氏走后,崔世君说道:“是我大意了,没想到你只告诉了安哥儿,还不曾告诉太太,惹得太太心中不快,太太是个慈善的人,我寻空与她好好分说,她必不会真心恼你。”
  陈氏如何敢怪崔世君,她道:“本来是我想得不周全,怨不得大姐姐。”
  过了半日,徐氏从外面回来,一同进屋的还有崔世柔和崔世雅姐妹二人,孩子们也带来了。
  一时,屋里热闹极了,崔世君见到几个孩子,脸上喜笑颜开,她招呼姐妹们喝茶吃点心,歇了一阵,又和她们将宅院逛了一遍,崔世柔看着姐姐,笑着说道:“你如今可好了,自己的宅院也有了,往后打算怎么着呢,若是嫁进侯府,这宅子是空着,还是租出去?”
  崔世君说道:“这宅院我是越看越喜欢,怕租赁出去别人不爱惜,倒不舍得出租了。”
  “那就空着,横竖你嫁进宁国府,他们侯府还能短了你的吃穿用度不成?”崔世柔说道。
  横竖是自家姐妹,崔世君说起日后的准备,对她说道:“我和老侯爷成婚后,并不住在宁国侯府,到时仍旧要搬回介园,在介园住得腻了,我就回我这宅子小住几日。”
  徐氏欣喜她的终身大事有了着落,只不过听到她这话,忍不住嗔道:“大姑娘这话自己想想也罢了,万不能跟老侯爷说,否则他只当你不诚心跟他过日子呢。”
  崔世君笑眯眯的说道:“我听太太的。”
  娘们儿接着叙话,徐氏等人听说阿杏许了人家,叫阿杏出来,说了一番恭贺的话,她自小来到崔家,伺候崔世君多年,徐氏和崔家两位姐妹皆给了赏银,阿杏磕头答谢,收下赏银,这且不必一一细提。
 
 
第106章 
  隔日,宁国府的华郎中受到崔世君的委托,到崔宅给崔海正看诊,走时他重新开了药方,叮嘱几句,便回到宁国府,霍云听说他回了,叫他前来询问崔海正的病情,华郎中摇头叹息,他道:“这位崔老爷心思郁结,又数病缠身,前些日子风寒伤了心肺,只怕难好呢。”
  他说得委婉,霍云自是听出来了,生死由天,各人命里带的定数,他静默片刻,说道:“崔老爷的身子交给你,无论如何,务必要拖过今年夏天。”
  并非霍云不盼着他好,实在是崔海正身患腿疾多年,三年前和女儿崔世君翻了脸,自此身子就每况愈下,名义上他二人断绝了父女关系,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崔世君迫于世俗,少不得要给他守孝,那他俩岂不是又要蹉跎三年。
  只因崔海正这病情,华郎中每日登门问诊,霍云还送了两支续命的人参,崔世安原要亲自向他道谢,霍云也没见他。
  崔世安心知老侯爷是看顾着她大姐崔世君的脸面,才会出手相助,于是特意跟她大姐说起此事,崔世君得知后并未多言,只吩咐他们不可轻慢华郎中,至于老侯爷送的东西,收下便是。
  暮春时节,饶是崔海正吃了多少人参保命丸,病情仍旧一日坏过一日,到了最后,已然不能下床起身,有时病得糊涂,嘴里一时喊崔世君的名字,一时又会骂她不孝女,徐氏在他病床前伺候,眼见他病到如此地步,心中不免辛酸苦涩,奈何她明里暗里劝了崔世君多少次,她总不肯松口。
  这日,徐氏带着小丫头到药铺抓药,经过琵琶巷,她正想顺路去瞧瞧崔世君,就见宁国老侯爷刚好从里面出来,徐氏见了霍云就发憷,原要躲开他,忽然又止住脚步。
  徐氏站在巷口的角落,心道,大姑娘铁了心不回崔家,如今谁也劝不住她,说不得请老侯爷从中调和,或许会有转机呢,眼看霍云即将离去,徐氏鼓起十足的勇气喊道:“老侯爷,请留步。”
  霍云回头,他出门时就已经看到徐氏,只是他和这妇人并无交际,因此也懒得停下脚步,这会儿她特意喊住他,霍云便问道:“你有何事?”
  徐氏似是没想到宁国老侯爷会搭理自己,楞楞的怔在原地,霍云皱起眉头,他对崔世君以外的妇人,惯常没甚么耐心,不过想到这人是崔家的太太,崔世君又一向敬重她,霍云勉强耐住性子。
  一旁的火华见此情形,问道:“崔太太,你叫住我们侯爷,可是有甚么话要说?”
  徐氏生怕老侯爷不耐烦听她说崔家的家常琐事,唯唯诺诺的说道:“是为了我们大姑娘。”
  听说事关崔世君,霍云果然满脸正色,他冲着火华看了一眼,火华机灵的上前接过徐氏手里的东西,说道:“既然是崔姑姑的事,咱们找个僻静的地方,还请徐太太细细的说给我们老侯爷听。”
  巷口不时有人来往的,确实不便说话,徐氏忙不跌的点头,随着老侯爷主仆二人出了琵琶巷,走了半条街,寻了一间干净的茶馆,火华又请店家开了二楼的雅间。
  霍云和徐氏坐下后,他问道:“你们崔老爷的病情可曾好些了?”
  在霍云面前,徐氏难免有些拘谨,她嘴里嗫嚅说道:“每日早晚一盏参茶,另有华郎中开得汤药,精气神儿瞧着倒比前几日好多了。”
  霍云微微颔首,徐氏看了他一眼,见他不语,说道:“我们也是沾了老侯爷的光,府上不仅派了华郎中来给我家老爷看诊,名贵的药材也白拿了不少,一直没机会向老侯爷道谢,还请老侯爷不要见怪。”
  她一边说一边留心霍云的神色,霍云却并不是为了崔海正,他道:“些许小事,不值得崔太太记在心里,道谢就不必了,你只叫你们老爷保重身子便是。”
  千万莫要在这时给他添乱。
  徐氏和霍云说了两句话,自以为传闻有误,老侯爷虽说不上亲切随和,但也绝不冷漠倨傲,因此她直言说道:“老侯爷,我有一桩事要求你。”
  霍云说道:“崔太太但说无妨。”
  徐氏说道:“我们家老爷是个狠心的人,当年亲口把大姑娘赶出家门,不提大姑娘,便是我们也跟着寒了心,眼下他病着,就算嘴上不说,我也知道他后悔当日做的太绝,只是大姑娘着实伤透了心,并不肯原谅我们老爷。”
  霍云听完徐氏这番话,心知她想请他劝崔世君,不过想到崔世君当日的遭遇,霍云脸色一沉,说道:“我要是记得没错,当日崔老爷找来地保,决意不认她这个女儿,她怎好再厚着脸皮上门?”
  徐氏红了眼圈儿,说道:“是我们老爷糊涂,听信外人的挑唆,眼看他不知还有几日好活,大姑娘是个通透的人,何必跟他置气呢。”
  说到动情处,徐氏流下眼泪,说道:“再则,我不光是为了老爷,大姑娘和老爷亲生的父女,当年闹得不愉快,是因老姑姑的福地起了争执,左右老姑姑仍是葬在崔家的祖坟,何苦非要不死不休呢,老话又说,子欲养而亲不在,倘若老爷真有一日去了,大姑娘连他最后一眼都没看到,岂不会终身遗憾?”
  霍云盯着她看了半晌,徐氏低下头,试泪说道:“老侯爷,我们劝不住大姑娘,你对她有恩,她定然肯听你的话,求你帮着劝劝大姑娘吧,不为他们父女亲情,就当是为了大姑娘吧。”
  她这句话让霍云陷入沉思,徐氏说得有理,崔海正他不管,但是崔海正日后去了,难保她不会后悔自责,她那样一个倔强性子,有事只会藏在心里,他如何肯见她闷闷不乐?
  徐氏眼巴巴等了半日,只听霍云沉声说道:“这事我记下了。”
  他只说记下此事,并未说是否会帮着劝和崔世君父女,徐氏也不敢追问,只得说道:“我先替他们父女二谢过老侯爷。”
  霍云瞟了她一眼,甚么话也没说,起身出了茶馆。
  徐氏送他出门,怔怔的在茶馆门口站了许久,最终也没去琵琶巷,直接回家去了。
  又过了两日,霍云带着小孙子善哥儿来看崔世君,恰巧这日绣纺的掌柜来送嫁衣,那掌柜接了宁国府的活计,不敢怠慢,绣纺里最好的几个绣娘一连绣了个把月,这才将喜服绣好。
  喜服送来后,崔世君进屋换上给霍云看,大红色的喜服衬得她格外娇嫩,霍云饶有兴致的打量,说道:“好看,就是有些太艳丽了。”
  崔世君的衣饰素净为主,这喜服用的是上等的锦缎,刺绣精致无比,等闲人家穿不起这样的喜服,她抿嘴笑道:“是么,我也觉得太奢华了。”
  掌柜凑趣:“成亲是一辈子的大事,喜服自是越喜庆越好,崔姑姑请看,这选的花样儿是富贵长春和三多九如,都是好寓意呢。”
  霍云扭头问善哥儿:“好看么?”
  一旁的善哥儿点头,还上手摸着喜服上的图案,说道:“好看,我回府叫母亲也给我照着这个样式裁一件来穿。”
  霍云被他可爱的模样儿逗笑了,就连掌柜也乐呵呵的说道:“小哥儿要穿喜服,现在太早,还要再等十几年呢。”
  善哥儿满脸失望,霍云又细细的看了几眼,说道:“就这件罢。”
  说完,他问掌柜:“我的呢?”
  掌柜躬着身子回道:“老侯爷的喜服还在赶工,这两日就能送到侯府。”
  崔世君的这件喜服,光是选衣料和样式就来回改了数次,自是比霍云的喜服费工夫,这会儿崔世君已经换下来,并叫阿杏收好,掌柜的见她喜欢,总算放下心来。
  送完喜服,绣纺掌柜走后,崔世君和霍云领着善哥儿到东屋喝茶,不一会儿,霍云叫来火华,让他领着善哥儿在外面玩耍,屋里只剩他和崔世君二人。
  崔世君见他端坐着,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自己,笑着问道:“老侯爷,你这是有话要告诉我?”
  霍云点头,说道:“我要是说了,你不许生气。”
  崔世君笑道:“这是怎么了,向来只有我求着你别生气,今日你话还未说出口,倒先要我不许生气?”
  霍云不作声,直盯着她,要她答应再说,崔世君无奈道:“放心吧,我必定不会生气。”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