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媒崔姑姑——小春贤
时间:2019-03-13 10:00:28

  莫婉正要开口,崔世君抢先又道:“也是我的不是,分明知道莫姑娘这些日子忙着莫侯爷考学,还拿这些事来叫你烦心,横竖时日长着呢,姑娘再好生斟酌,宁国府那边且先不急着回话。”
  莫婉不愿答应宁国侯的求亲,崔世君只得先用一招缓兵之计,余下的事情,留给莫婉思量。
  “时辰不早了,莫姑娘,我这就告辞,姑娘平日闲了,倘若想找人说话,尽管打发人叫我到府里来。”崔世君这话是告诉她要是想通了,随时叫她过来。
  莫婉默默点头,吩咐家里的仆妇送崔世君出门,她怔了半日,复又拿出账本,只不过心里存着事,账本上的字一个也没看进。
  “我的好姑娘,你还要委屈自个儿到甚么时候呢?”莫婉的奶嬷嬷张氏进了屋,她见她还在看账,急得捶胸顿足,说道:“姑娘还有闲心看账,这么要紧的事,姑娘若是拿不定主意,不如问问族里长辈罢。”
  这个张嬷嬷,素日最反对莫婉与崔世君交往,今日她原本在外院与人闲聊,得知崔大姑来找她家姑娘,急急忙忙就赶了回来,当她在外间听说崔世君这回登门,是专程为她家姑娘说媒,那男方又是宁国府小侯爷,恨不得立时冲进屋里替姑娘应下。
  这会儿张嬷嬷倒不嫌弃崔世君身份低微,她望着从小奶到大的姑娘,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莫婉本就烦心,看到张嬷嬷在她面前落泪,心中更是发堵,当年为了争夺爵位,他们这一支,除非必要的往来,平日能不见就不见,谁知她这奶嬷嬷还叫她去问族里那些人的意思,族里的长辈巴不得她早些嫁人,好来趁机拿捏均哥儿呢。
  “嬷嬷,我自有打算,你老人家歇着去吧,我还要看账呢。”莫婉无奈的说道。
  张嬷嬷仗着奶大了莫婉,在她面前颇有几分体面,大着胆子说道:“崔姑姑说得没错,大爷已袭了爵位,宁国府与咱们家门当户对,听说那小侯爷与姑娘年龄也相当,要是错失良缘,难不成当真要做一辈子老姑娘?”
  当年莫婉守完孝期,并非没人上门求亲,只因莫少均年少,莫婉不忍心叫他一个人承担家业,因此就这么一拖再拖,后来岁数大了,提亲的人渐渐少了,即便有也都是填房侧室,莫婉本就心高气傲,她们莫家虽说不比从前,她也不肯轻易将就,眼下这个从天而降的宁国侯,叫张嬷嬷看来,简直就是天生来配她家姑娘的。
  张氏一边擦泪,一边哭诉道:“姑娘总说要等大爷成了亲,再来考虑终身大事,可是你瞧瞧咱们家大爷,心思全在读书上,等他开了窍,咱们再往哪里去找个宁国侯呢?”
  张氏干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从怀里掏出手帕捂着脸放声痛哭,嘴里还说道:“老爷太太啊,你们怎么恁得狠心,早早就撇下姑娘去了呢,但凡要是有个人能给姑娘做主,也不会把姑娘难到这个地步。”
  说到伤心之处,张氏更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便是莫婉,想起过世的爹娘,眼泪也在眼眶里打着转儿,不过她毕竟当家做主惯了,眼看奶嬷嬷越哭越大声,她唤来屋外的小丫头,沉着脸骂道:“一个个都耳聋了不成,听见嬷嬷哭了,还不进屋伺候着。”
  小丫头们一番忙乱,又是打水给张氏净脸,又是给她揉着胸口劝慰,直等张氏不哭了,莫婉抿着嘴唇,轻声说道:“嬷嬷,老爷和太太走得早,这是没法子的事,日后等我把家传给均哥儿媳妇,若能嫁人就嫁,不能嫁人,我就守着莫家过一辈子。”
  张嬷嬷眼见莫婉听不进她的话,瘪着嘴巴正要出声又嚎哭,莫婉身边的大丫鬟珍珠和几个小丫头,手忙脚乱的把张嬷嬷拽出屋子,就怕她老人家在姑娘面前说出甚么不合时宜的话。
  屋里恢复清静,莫婉无心再看账本。
  不提东郡侯府,只说崔世君出了莫家,先往衙门里去了一趟,这些日子她忙着给宁国侯说亲,衙门的差事积压了不少,足足整理大半日,总算是把差事交付上去,此刻早过了落衙的时辰,阿杏进屋催了几遍,崔世君只得收拾东西回家。
  她刚回崔宅,崔福家的迎上来,回道:“姑娘,宁国府派人过来了。”
  崔世君诧异的问道:“都这么晚了,莫非是有甚么急事?”
  崔福家的回道:“是老侯爷的小厮,送来几支梅花,那孩子非要亲自交到你手里,这会儿还在正堂等着呢。”
  崔世君听了越发不解,起初她还以为是崔长松来了,不想竟是老侯爷的小厮,她想了一下,随着崔福家的走进堂屋,就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厮等在里面,那孩子长得虎头虎脑,穿着一身道袍,看到崔世君后,上前行了一礼,口中先问好,说道:“崔姑姑,我是老侯爷身边的小厮,名叫火华,老侯爷差我来给姑姑送梅花。”
  崔世君抬眼一望,只见他的脚边放着一只背篓,篓子里面插着三支梅花,黄色花蕊里吐出的幽香,充盈了整个屋子,崔世君只看了一眼,便认出几支梅花是从先皇栽的梅林里折下来的。
  火华开口说道:“老侯爷还说,天气一日比一日暖和,山里的腊梅也就开这三五日罢了,这几支梅花还算精神,用得插瓶正好合适。”
  火华传完霍云的话,就垂手立在一旁,等着崔世君问话,崔世君却并未看他,她看到送来的梅花很是纳闷,当日她与老侯爷霍云初次相见是在清华观后山的那片梅林,实则他二人并无私交,之后也是因小侯爷的亲事才见过几回,这无缘无故的,他特地差人送来几支梅花是何用意?
  崔世君这般想着,脸上却仍然是一片沉静,她问火华:“不知老侯爷可曾有别的话交待?”
  火华摇着头,他在崔宅等了大半日,把梅花亲手交给了崔世君,他也该回山,火华说道:“姑姑,老侯爷还等着我回去复命呢,我既然已把花交给你手上,也该告辞了。”
  外面夜色渐沉,崔世君听说他要回清华观,便道:“天色晚了,城门这个时辰只怕也关了,你不如留下住一宿,等明日再走。”
  火华回道:“不碍事,我有老侯爷给的令牌呢。”
  崔世君见此,没有多留,她对火华说道:“劳烦你回去替我多谢老侯爷。”
  火华答应一声,那崔福递给他一个荷包,又将他送出崔宅。
  屋里的崔世君看着那几支梅花深思不语,她身旁的阿杏问道:“姑娘,这梅花送回房里去吗?”
  崔世君回神,她道:“挑一支送给老姑姑,一支送给老爷,剩下的一支,找个土定瓶插上,放到东窗底下的架子上阁着。”
  阿杏道是,捧着梅花下去了。
 
 
第13章 
  宁国老侯爷送来的三支梅花,让一向平静的崔宅起了一阵不小的波澜,这要是放在那些规矩严谨的人家,一个私相授受的罪名安下来,女孩子家一辈子的名节就全毁了,崔海正急得抓心挠肝,偏又不敢明着去问崔世君,于是他暗自把丫鬟阿杏叫来,拐弯抹角的跟她打听,宁国老侯爷究竟为何要给她家姑娘送梅花。
  可惜这丫头一问三不知,崔海正急红了眼,他道:“你成日跟在姑娘身边,她做了甚么难道你还能不知道,那老侯爷究竟是几时和你们姑娘走得这么近的?”
  阿杏回道:“姑娘通共就跟宁国老侯爷见了两三回,而且都是为了宁国侯的亲事,不信老爷去问姑娘。”
  崔海正只当她在替崔世君遮掩,虎着脸说道:“那他为何要无缘无故给你们姑娘送来三支梅花?”
  阿杏被问得摸不着头脑,她是姑娘的人,又不是宁国老侯爷的人,怎会得知宁国老侯爷的心事。
  “我和姑娘还想不通呢。”阿杏说道。
  崔海正没问出个所以然,气得干瞪眼,阿杏素来不怕家里这位老爷,她见崔海正气呼呼的不说话,说道:“老爷,你若是没事吩咐,我就下去了,姑娘屋里还等着我伺候呢。”
  崔海正摆了摆手,阿杏行了一礼,转身要走,谁知崔海正又喊住她,他道:“你好生服侍你们姑娘,外面有甚么事情,不许瞒着,一定要来回我。”
  “是。”阿杏点头,自是退下。
  阿杏走后,崔海正望着书桌上那支梅花,愁得长吁短叹,他这个女儿,自小就有主见的,如今他只巴望着她做好本份的差事,那些权贵人家,不远不近走着便是,太亲近了,惹出麻烦就坏了。
  这边崔海正在看梅,另一边的崔世君也在看梅,窗外明月高悬,崔世君披着乌油油的头发站在东窗底下,乳白色的土定瓶和这支腊梅并不相配,看起来怪模怪样,她着着不顺眼,起身从里间找出一只美人耸肩瓶换上。
  刚换好,阿杏端着一盆热水进屋,崔世君看了她一眼,嗔怪道:“叫你去打水,这会儿才回来。”
  阿杏撅嘴说道:“我有甚么办法呢,老爷叫我过去问话呢。”
  崔世君眉稍微微一挑,她道:“老爷问你甚么?”
  阿杏一五一十把崔海正说的话跟崔世君学了一遍,崔世君笑着摇头,他爹的心事,她也能猜出个七八分,不过有些事,也不是她能左右的,比如宁国老侯爷指定要她给霍家寻个儿媳妇,她能推得了么?
  阿杏放下手里的水盆,扭头看到插梅的花瓶换了,问道:“姑娘换了瓶子?”
  崔世君随口说道:“这个更相称。”
  阿杏仔细端祥半日,她不住的点着头,说道:“姑娘这么一说,好像是比先前那只土定瓶好看呢。”
  崔世君坐下来,她脱下鞋袜洗脚,阿杏一边给她梳头,一边好奇的问道:“我记得老侯爷说清华观的梅树林是先皇栽种的,这先皇种的梅花也是能随意折的?”
  “他是先皇的亲外孙,就是折几支梅花,谁又敢说甚么呢。”崔世君说道。
  阿杏手上的动作停下来,她又问:“老侯爷好端端的,到底为何特意给姑娘送几支梅花来呢?”
  听了她这话,崔世君笑眯眯的说道:“不知道,要不然下回见到老侯爷,你替我问问?”
  阿杏想起霍云那张脸,身上不禁打了几个寒战,她摆着手说道:“我可不敢,他只是轻飘飘的看我一眼,就吓得我说不出话来。”
  “没出息,这样就唬到你了?”崔世君失笑一声。
  阿杏理直气壮的回道:“哪里是我没出息,老侯爷修得跟个仙人似的,像我这样的凡人,还是老老实实的在远处看着就好?”
  崔世君不禁笑出声,阿杏胆小,看人倒是极准的,霍云的年龄算不上很老,偏生他总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就差腾云驾雾了,有时候就算是崔世君站在他面前,也会忍不住屏气凝神,就怕出气声太大,唐突了仙人。
  主仆二人闲话半日,崔世君催着阿杏去睡:“夜深了,你去洗漱歇息吧,明日还要早起呢。”
  阿杏嘴里答应着,她铺好床,一直等到崔世君躺下,这才回到外间安置。
  没过几日,坊间忽然都在传言宁国府与东郡府有意结亲,崔世君听到这些话,疑惑不已,莫婉没答应霍家的求亲,她治家有方,断然不可能是从莫府流传出来的,难不成是宁国府?崔世君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像,宁国府的规矩比莫府更大,亲事没有说定之前,宁国府应该也不会对外说起。
  为了此事,崔世君暗中打听,不久得知流言是从寿安侯夫人口中传出的,原来,寿安侯府的三姑娘,曾是崔世君心中的宁国侯夫人人选之一,只不过当日崔世君私下找寿安侯夫人提起此事时,被寿安侯夫人搪塞过去了,再者宁国老侯爷似乎也无意寿安侯府,结亲之事就此作罢,不想近日崔世君与莫婉走得近,那寿安侯夫人还不等正主发话,逢人就说他们两家要结成姻亲。
  最近,崔世君偶然遇到那些世家夫人,总要被问及此事,这桩亲事本就一波三折,成不成得了还未曾可知,崔世君只得打起太级,好在她习惯了这些事情,应付起来也算得心应手。
  三月,正是春暖花开,按照惯例,无论是平民百姓,亦或是王公贵族,都会结伴出城踏青,前几日,河阳侯夫人差人来传话,邀她一同外出游玩,崔世君想着好些时日没到河阳侯府走动,于是一口应下。
  到了这日,崔世君特地换上新裁的衣裙,带着阿杏便出了城,今日春光明媚,路上随处可见踏青的人群,沿路还有许多做买卖的摊贩,崔世君难得有这样空闲的时候,索性叫崔福慢些赶马,她一路观赏景色,最后竟比河阳侯夫人还晚到一刻。
  河阳侯夫人看到崔世君从马车里下来,笑着说道:“来迟了,快罚酒三杯。”
  赏春的不止河阳侯夫人一家,另有两家是她的亲戚,还有几位是其他府里的夫人,彼此都是认得的,崔世君口中告罪,还不及问安,就被河阳侯夫人灌下三杯酒,所幸这酒绵软可口,并不醉人,崔世君连饮三杯倒也无碍。
  京效十里桃花,花开时节,入目便是粉红云霞,侯府的下人在桃花树下铺着毯子,配上各色糕点,还有应景的桃花酿,诸位夫人们已开始商量等会儿要行哪个酒令。
  因是在外游玩,在座的夫人和姑娘们放下规矩,随意围坐成一圈,她们安置的地方离官道有一些距离,崔世君在河阳侯夫人身旁坐下,她四处看了一眼,笑着说道:“这里又清静又能赏花,夫人选的好地方。”
  河阳侯夫人说道:“这是来得早,要是晚一会儿,就占不到好位置了。”
  众位夫人们吃了一轮酒,气氛越发热烈,随同一起出来的姑娘们坐不住,说要去别处赏花,河阳侯夫人打发婆子丫鬟小心看护,由着她们去顽儿了。
  趁着姑娘们不在,河阳侯夫人想起这几日长安城的风言风语,她拉住崔世君悄声问道:“宁国府和东郡侯府究竟是怎么回事?”
  崔世君一笑,她道:“宁国老侯爷说了,慢慢儿来,不急。”
  这是崔世君借着霍云来打马虎眼儿,河阳侯夫人指着崔世君笑了几声,嘴上没有追问,心知两家恐怕还没谈成。
  在座的夫人都是人精,大家看破不说破,不再谈论宁国侯的婚姻大事,却不知如何说到莫婉身上,其中有个夫人摇头感叹:“莫姑娘是个能人,东郡侯夫妇死时,她不过才十几岁,硬是把莫公传下来的爵位保住。”
  侯门公府哪家没有旁支杂系,比如莫家,原本有正经的宗亲,莫公死后,只留下一个庶子,莫家的爵位,传给庶子或是传给嫡出的宗亲都算合乎常理。
  既然两边都有机会袭爵,莫家的宗族自是卯足了全力,那莫婉不肯将爵位拱手相送,只是她外祖家世并不显赫,况且又不是嫡亲的外孙,到头来,还得靠莫婉姐弟二人自己争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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