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满满啊,娇媚又惹人怜惜的满满,这辈子,真的是属于他的了。
那上辈子的事呢。
萧霖不会忘记,满满是死在了谢晋之儿子的周岁宴上,并且还是自杀的。
她现在过得这么快乐,原先的那些苦难,想必都不记得了。只是,不记得便可以当做没有发生吗?
好比他的死,莫非过去了的事情,真的就过去了吗?
萧霖微微眯起眼,将信纸贴身放好,极其平静地自己给左臂胳膊上了药。
既然他醒了,这大梁江山,他不能让它落在那些小人的手里。
过一时,沈策端了药来,萧霖很干脆地喝了。
他吩咐:“收拾下行李,五日后我们回京。”
“五日后,”沈策讶然,“鞑靼那边,王爷有对策了吗?”
萧霖冷哼:“那日我杀的鞑靼首领,是鞑靼的小王子,他们正在办丧事,一年内不会来袭。”
王爷说得那样肯定,好似手眼通天,在鞑靼那边已经埋了内奸一样。沈策惊惧地看着他,总觉得王爷醒来后,变得让人不太适应。
萧霖同样也在看沈策,对着这位跟了他有十年的下属,他艰难地张了张嘴:“阿策。”
忽然被这样称呼,沈策情不自禁跪地:“王爷。”
“你刚从军,就跟着我。本王自问,待你不薄。”萧霖对上他的眼睛,一字字道。
沈策道:“末将对王爷誓死效忠。”
萧霖一笑,他的眼里装着一些沉甸甸的东西,他伸出手,略过床畔,轻轻地拍了拍沈策的肩,低声道:“本王会永远记着你这句话,希望你也一样。”
他的声音沙哑,乍一听和平时有些差别,但再听时,似乎又与原来相同。
沈策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只是弄不清楚,这一切为何会忽然多了这么一个源头。
他叩首:“末将谨记。”
“行了,你下去收拾。”萧霖说。
看在十年的兄弟情上,看在沈策几次为他奋不顾身的拼命上,他给了他又一次机会。
而能不能抓住,就真的看沈策的命了。
沈策却不知王爷正在想这些,他拿着萧霖喝完的空药碗,边走边退。
不时打量王爷几眼,见王爷闭上眼开始小憩,他心里的疑惑,却变得更重了。
就在他快要退出房间时,萧霖忽然张开眼,想起了什么似的,说:“你把姜夫人寄来的下饭菜拿一部分给我,再拿一部分,分给将士们。”
他目光温柔,面带笑容,分明是十分享受的样子,与之前对待姜淮姻的态度相差无几。
沈策这才微微放下一些心——至少王爷脑子没烧坏。
也许是第一次收到夫人的信,所以才有些激动吧?沈策猜想,他连忙拿小碗,捧了一部分来。
萧霖直接干着吃了一些。
味道咸辣可口,甚至带点肉味儿,手艺确实胜过军中的厨子。
有女人关心真好,萧霖心满意足地想。
五日后,萧霖交给了慕容英一份新的布防图,同时嘱咐他加紧练兵,他们与鞑靼,迟早还有一战。
慕容英自然遵旨。
事后,萧霖便带着郭明礼和沈策几人,连日连夜地赶回了京城。
他从没有哪一刻这么归心似箭。
真想一口气飞回王府,将满满抱个满怀。
第33章 患得
萧霖回京的时候, 尚不到他与姜淮姻约定的一月之期。
他既没向京中传信,也没提前通知魏管家, 所以阖府上下真不知道他今天回。
不巧的是, 姜淮娡的商铺明日正式经营。
因此,淮姻刚约上了姜淮娡一起去鼓捣些绣品,导致萧霖到家的时候, 她正好去了大地街, 不在府上。
见不到佳人,满满的思念落了空, 不得不说,萧霖感到非常失落。
换下军装之后,按理,他要先进宫复命。
只好等见完了皇帝, 再将那活蹦乱跳的女人带回王府, 好好管束一下。
萧乾下午批完奏折,特地留出了时间来见萧霖。
丁荣杀民冒功的事情依旧给满朝文武造成了不小的震撼。
他们一是为丁荣的罪大恶极,二也是,为皇上和萧霖对此事太过严峻的处理方法。
萧乾叫了萧霖来,又将丁荣的事情细细过问一遍,萧霖一一答了。
“这事儿, 朕知道你没错,若是朕在那儿, 也会用与你一样的手段。”萧乾说。
萧霖也没觉得自己错了,他颔首:“谢皇上理解。”
萧乾顿了顿, 方道:“不过此事,可一不可二。为你私自处理八名大将的事情,朝上有不少御史弹劾你,朕弹压他们,费了许多功夫。”
萧霖皱眉说:“丁荣一事,是事出紧急。皇上的意思,臣明白。”
当日赵御史的话,在那时候确实没对萧乾造成多少影响。可是对丁荣恼怒过后,萧乾心里又是如何想的呢?
他对萧霖,莫非就真的一点点的疑心都没有吗?
坐在帝位上的人,心思本就重,萧乾也一样。他不可能真的放下权柄给哪一个人,也受不了任何一个人的名声,在他之上。
对亲儿子如此,对亲弟也如此。
萧霖说:“还有一事,臣忘记禀报圣上。”
他微微抬头,看了眼萧乾的神色,方才继续道:“山儿那孩子,在臣出征前曾说,等他再大些,愿意追随臣战场杀敌。”
“山儿,”萧乾眉头一拧,他无声叹了口气,“山儿如今也大了,有十二岁了吧。”
“今年年初满的十二。”萧霖一板一眼答。
萧一山十二岁,证明那个女人走了也有十多年了。
萧乾沉默地靠在龙椅上,呼出一声长长的郁气:“是朕对不起他。”
“你与他相处时间最久,朕问你,”萧乾盯着台阶下站着的萧霖,沉声问,“他的性子和文武功夫,是更像朕,还是更像胡氏?”
“他生就寡言,即使在臣面前,话语也不多,这性子,更像胡氏些。”萧霖的声音清清朗朗从台下传来,“不过,他勤勉好学,文治武功都不差,这点,更像皇上。”
萧乾点了点头,似乎陷进一段久远的回忆里,他眼神飘得有些远了:“朕并不是看不上蛮族。你皇嫂独孤氏,身上也有鲜卑血统,朕一样允她入主中宫为后。”
“可胡氏……”萧乾的眉峰拢在一起,他淡道,“那女人,实在狠毒太过。让朕对山儿,不得不多生了戒心。”
“朕只能辜负他。”萧乾说。
做皇帝的,总要辜负一些人。萧乾算是明君,也算是慈父。
废太子以巫蛊诅咒生父,无论是真是假,这事儿放在别的君王身上,绝不是圈禁那么简单的,萧乾他其实,对自己的亲人都不差。
他唯一亏欠的,就是萧一山,那个才年满十二岁的孩子。
早早地被寄养在了叔父家里,没有母亲照护,也缺乏父亲的疼爱,更可怜的是,他连自己身世的真相都不知道。
萧霖说:“山儿本性纯良,臣私以为,他与胡氏不同。”
听到萧霖的声音,萧乾才从那段漫长的记忆中及时回神,他微微挑了挑眉:“你若觉得好,他随你在军中建功立业,也是应当的。名分上,他永远是你义子。”
萧霖:“那臣便斗胆做主了。”
“再有家宴,带他来宫里,让朕见见。”毕竟是自己儿子,萧乾温声说。
萧霖应声:“是。”
这头,萧霖在和萧乾讨论他的私生子,那头,淮姻正与姐姐一起挑选上好的蜀绣。
她们的母亲是蜀地人,两人从小耳濡目染,导致姐俩对蜀地的丝绸都有些研究,姜淮娡尤甚。
淮姻就不太正经了,她笑说:“阿衍哥一早就自请在商铺里帮忙,我瞧着他比付明,要好上太多。”
“满满,”姜淮娡轻捏了一下她的手,“这事儿你不提,我也要与你说道说道。”
“宋衍是三元出身,又得首辅看重。我是和离过的人,失了清白不说,还比他要大上一岁,”姜淮娡摇头喟叹,“若以前爹在,他做主,替我许了宋衍,也是无妨的。但如今,凭我的身份,哪里配得上他。”
“日后,你莫要跟着说这些胡话了,”姜淮娡苦笑,“我只希望他能早早断了念想,别将功夫,白花在我身上。”
姜淮娡思路清晰,又注重门阀之见,想的是一个和离女最该想的东西。只是淮姻听了,免不了要心疼。
她最温柔贤惠的姐姐,难道还是要找一个匹夫草草一生吗?
“姐姐,外人的看法并不重要,”淮姻柔声劝说,“我也是罪臣之女,莫非我就配得上王爷吗?依我的身份,连妾都当不了。日子是过给自己看的,只要你我心里舒坦,不就好了吗。”
淮姻毕竟有两世的智慧,待事看物,自然更豁达。
只是,某些已经深入骨髓的看法,也很难在一时间改变。
姜淮娡不欲与她争这些,她说:“你心性开阔,是我比不上你。”
对宋衍的事情,仍然不愿意松口。
淮姻知道,姐姐是外柔内刚的性子。
别看姜淮娡表面无害,内里,其实有韧性得很。她一旦认定一个死理,并不容易像谁屈服。
她当初死了心要和离,荣丰伯府的人耐她不得。如今,她不愿与宋衍有过多牵扯,淮姻一样手无足措。
两人共同选了些上好的蜀缎回店里,对此事,谁也没再多提了。
宋衍正如一尊佛样守在门口。
他长相出挑,即便就这么坐着,便有不少闺秀频频驻足,暗地里偷着瞧他,宋衍却像长了一双直眼睛,除了那个碧绿衣裙的女孩儿,目光里再没有别人。
淮姻见状,笑说:“明天开张,阿衍哥可一样要来,能带来不少生意呢。”
她心直口快,姜淮娡不由虚虚瞪她一眼。
宋衍自然应道:“一定。”
姜淮娡淡道:“听说王大人十分欣赏你,你每日不用功习书,反而来学这些女儿家的东西,给王大人知道,心里,想必也会有看法。”
自从宋衍表达过自己心意后,姜淮娡为了避嫌,便很少与他主动说话了。
难得她柔声开口,宋衍不禁多看了她几眼,见她面带梨涡,俏似牡丹一样,宋衍温声说:“我不在乎别人看法,只在乎我看重的人,如何看我。”
毕竟是读过书的人,不必多用心,口中的甜言蜜语就是一套一套的。淮姻捂着嘴,偷偷地笑,笑着笑着,她不经意便想起萧霖。
萧霖嘴笨,不像宋衍。
可他给她的安全感,却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来得深切。
只有在他身边时,她才敢相信,那些邪祟的东西,是真的不敢近她的身。
淮姻边心不在焉地缠着蜀绣,边盘算萧霖走之后,总共去了日子,连正主什么时候到她身边了都没发现。
萧霖从宫里出来后,径直来了大地街。
本以为会有一番好找,没想到马车刚驾进这儿,他就见到有个小女人,守在商铺门口不远的位置,手缠五颜六色的丝绣,好不秀气的模样。
她面颊姣红,不知是想到什么,时不时便笑弯了嘴角。
这微微的一弯,霎时让萧霖钢硬似铁的一颗心变得绵绵软化了。
“在想什么,嗯?”萧霖走过去,低头注视着她,沉声地问。
姜淮娡猛地怔住,手中的丝线差点跌落在地上,她杏眼明亮,呆立地看着眼前的人:“王爷……”
萧霖挑眉:“本王会吃掉你吗,怎么话都说不利索了?”
姜淮姻微红了脸,咬着唇不答。
萧霖伸长手臂,足尖轻轻一勾,与他隔着小半距离的姜淮姻顿时落到了他怀里。
她的一头青丝上,有很轻的皂角香味,萧霖不由低下头,埋首进了她的发间。
“王爷。”淮姻忙小幅度地开始挣扎,她小声说,“青天白日的,还没回府呢。”
自从多了上辈子的记忆,萧霖对满满,便有些患得患失了。他牢牢扣着她的腰身:“我这便带你回去。”
淮姻羞答答地被他拥着,一张小脸红透顶,早不敢继续看外人。
姜淮娡是嫁过人的姑娘,自然察觉得出萧霖和小妹之间的猫腻。何况她也清楚“非礼勿视”的道理,所以她紧紧低着头,脸红心跳地,完全没随意乱看。
萧霖拥着淮姻走到她身边:“我先带满满回府,你若想她,王府的门,随时为你敞开。”
姜淮娡福身,很是礼貌道:“王爷心宽。小妹不懂事,淮娡替她谢过王爷的抬爱。”
“一家人,”萧霖的声音平静,“何谈谢不谢。”
一家人,便是萧霖宠爱淮姻的证明了。她一个妾室,只是名头好听些,其实也不过是奴婢而已,有什么资格论家人呢。
王爷虽位高权重,但确实是个可托付的良人。
再次亲眼见证这点,姜淮娡是真的为小妹放下心了。
淮姻缩在萧霖怀里,小声地与姐姐和宋衍道别:“姐姐,阿衍哥,明日开张的时候,我再来帮忙。”
姜淮娡笑道:“无妨,王爷刚回府,有道是小别胜新婚,不用急着来。”
姐姐取笑她!
淮姻的小脸蛋儿更红了。
萧霖听后倒是一笑,轻轻地拍着淮姻的背,十分大方道:“本王会注意。”
一点儿不害臊,姜淮姻轻锤了他胸膛一下。
萧霖却在无人注意的时候,直接偷偷亲上她鬓发的边缘。
一个有温度的吻,还带着怜惜和珍视。
姜淮姻听着自己稳稳的心跳声,嫣红的嘴唇儿不禁向上翘了起来。
她其实,也好想王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