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她又娇又美又毒——咎书
时间:2019-03-13 10:01:34

  这时候,萧霖牵着姜淮姻走了进来。
  姜淮姻如今大着肚子,是以两人的脚程便慢了点,落后萧乾与成贵妃许多。
  萧霖进来时,谢良娣的嗓子已经叫哑了,如同一只黄灵鸟变成老乌鸦,听得姜淮姻不忍地抱紧了萧霖的胳膊。
  陈御医开口道:“臣还有一个法子,只是是民间传的土方法,从没试过。”
  萧乾道:“你说。”
  “臣听闻,民间产婆接产时,对骨盆窄的妇人,自有一套接生法子。她们通常会把婴儿的锁骨折断,以便分娩。虽然听起来有些残忍,但却能顺利生产。”陈御医说。
  成贵妃先不同意,她疾言厉色道:“岂止是有些残忍,孩子那样小,怎受得了断骨之痛。”
  萧乾抬手止住她的话,他直入正题:“若不折断,会有什么后果,都说与朕听。”
  陈御医道:“小皇孙出不来,一是胎位的原因,二是骨盆的原因。如今臣还没有看到小皇孙的头部,再这样下去,臣只怕,皇孙……会窒息而亡。”
  萧霖道:“折,骨头断了还能长起来。”
  他突然插话,也是出于着急。
  萧乾沉默片刻,他慢慢道:“按王爷说的办。”
  陈御医弯腰:“是。”
  萧乾又唤来一个宫女,他沉声道:“你去告诉良娣,这孩子只要生出来,朕一样把他当亲孙子看待,罪不及子。”
  后头的成贵妃听到这话,嘴角忍不住弯了弯。
  萧乾坐在椅凳上,手里不停地转着一串檀香佛珠。他闭上眼,在谢良娣嘶哑的痛叫声里,轻微舒出口气。
  一旁的姜淮姻两手环抱着萧霖的手臂,她探着头,小声地说:“谢良娣难产了,是吗?”
  萧霖颔首,想到同样也怀着身孕的淮姻,他不由搂紧了她:“谢良娣从前便瘦弱,身子一直虚。”
  想到这儿,萧霖恐吓道:“你还敢找借口不吃补品吗?”
  姜淮姻不爱吃药,那些中药补品也是一样。
  她怀孕时候的境遇比谢良娣好不了多少,先是牢狱之苦,后又经历了流放,身子本就没养好。
  怀孕以后,陈御医给她开了一大堆补品,姜淮姻是能不吃就不吃。
  现在听到谢良娣声嘶力竭的痛吼,姜淮姻不禁打了个寒颤。
  “以前我娘生我弟的时候,也没这么痛过呢。”她说。
  成贵妃道:“每个产妇不一样,我听说良娣之前一直风寒未愈,加上体虚,淮姻倒不必太过担心。”
  “风寒?”萧乾挑眉看向成贵妃,他皱眉道,“怎么会风寒未愈?”
  成贵妃低低地道:“臣妾知道的时候,她已经染了风寒。臣妾本想在她生产前好好调理一番,没想会发生早产的事情。”
  “伺候她的宫人呢,竟不知去请御医!”萧乾狠狠一拍桌子,高声威言道。
  成贵妃咬着唇,不敢多言。
  萧霖察言观色,缓慢出声说:“在宫里,要轻贱一个人易如反掌。长亭有罪,若没有皇兄牵头,谁敢为谢良娣请太医,不雪上加霜就算有良心了。”
  “待此事过去,宫里的风气也该整一整。”萧乾冷声道:“到底是太子良娣。”
  成贵妃道:“是,臣妾明白。”
  萧乾继续转着佛珠,萧霖与姜淮姻也寻摸了个椅凳坐下。自打太子被废以后,谢良娣的宫里还没有这样热闹过。
  此刻,不止是宫里热闹,谢府也一样热闹。
  萧乾与成贵妃走了以后,这场宫宴便自发散了,谢岩是最着急的,赶紧差使奴才快马加鞭赶回了家里。
  当然,临走之前,他没忘记打赏几个小黄门,拜托他们有什么事千万记得去谢府通知一声。
  谢良娣是他嫡亲的女儿,他终此一生,就这么一个嫡女,刚才听到侍从说“一尸两命”时,他就差点厥了过去。
  唯一让谢岩感到些许欣慰的,就是皇上与贵妃的态度了。
  看皇上急匆匆的样子,只要女儿此胎平安,以后少不了富贵。
  只要平安。
  谢岩回去以后,将事情与谢夫人一说,谢夫人直接去了佛堂跪着,哪怕是抱佛脚,抱了总比没抱好。
  女儿生产,做娘的比任何一个人都要着急。
  “咱们女儿,不会有事的。”谢岩内心有愧,毕竟害谢良娣的人有谢晋之一份,何况当初是他一意孤行要女儿去做太子良娣,如今出了这等事,他这个做爹的心里自然不好受。
  谢夫人心里七上八下,她跪在佛前,紧紧咬着牙:“希望如此。”
  她的女儿但凡没了,她绝不会让谢晋之夫妇好过!
  不知是不是谢夫人在佛前的祈祷起了作用,半个时辰后,谢良娣终于诞下一男婴。
  陈御医还是用了土法子,小皇孙生下来便哭个不停,一声声哇哇哇地,听起来却分外有韵律。
  这是他的孙子啊,他的第一个孙子,他终于等到了!
  萧乾从宫女手里接过来抱了抱,那孩子也是稀奇得紧,被萧乾这么一抱,居然不哭了,他瞪着一双小肉腿,圆嘟嘟的眼睛睁得极大。
  婴儿的样子与萧长亭有几分相似,早早便透出了聪慧。
  成贵妃与萧霖和姜淮姻都凑过去看,成贵妃笑道:“这孩子一看便机灵,与皇上也是真投缘。”
  萧乾大笑道:“看着是个乖巧的。”
  “小皇孙在母体受损,受不得风,锁骨处又有伤,皇上还是交由奶娘看护吧。”出于医德,陈御医不得不打断几人的围观。
  萧乾倒也不恼,他将孩子交给奶娘,吩咐一句:“好好照护。”
  “锁骨处,多久能好?”萧霖问。
  陈御医道:“保养得当的话,十天以内便能痊愈。”
  姜淮姻忽然问:“陈大人,谢良娣怎么样了?”
  陈御医的神色有几分为难,他艰难地张嘴道:“谢良娣,生产时一直大出血,臣无能,保不住她。”
  他吞吞吐吐道:“良娣,大概,大概就是……这一时片刻的事了。”
  他话音刚落,几人都愣住,姜淮姻的心也跟着猛地一跳。
  萧乾看向远方刚被奶娘抱走的孩子,忍不住悲切道:“传朕旨意,即刻宣谢岩和他夫人进宫。”
 
 
第60章 玉殒
  宫里, 夜渐渐静了,刚出生的小皇孙也止住了啼哭, 整个殿里只能听见谢良娣一声微弱过一声的呼吸。
  谢岩与夫人夤夜进宫,两人本就一直在府里待命。
  听小黄门说“谢良娣顺利诞下皇孙”,谢夫人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收拾,双腿一软, 便从佛堂上站了起来。
  二人一脸喜色,只是进了宫才知道,原来这位皇孙, 是闺女用命换来的。
  想到这儿,谢夫人心里一疼,面圣时的基本礼仪都险些忘了, 她一个激灵,眼泪直接顺着眼眶流了下来。
  谢岩心里也怪不是滋味, 他弯着腰, 在萧乾面前低头道:“臣明白了。”
  谢岩如今五十好几,几乎快要退休的年纪。
  萧乾与他几载君臣,终究有些情谊在。
  见谢岩头发花白, 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岁,萧乾的声音里不由带着轻微感慨:“于理, 你们进不得宫来,朕看在小皇孙的面子, 也看着朕与你的君臣情分,让你们父女, 说些体己话。”
  “进去罢。”萧乾道。
  谢夫人与谢岩先谢恩,而后才相互搀扶着走进了殿里。
  谢良娣的住所,一应摆设都极为陈旧了,有些埋在角落里的古董,面上还落了一层灰,显然是好一段时日没人打理。
  想到女儿孕中受苦,又想到好不容易要有好日子,女儿却要撒手人寰了,谢夫人不禁悲从心来,急忙转过身去,抹掉眼泪。
  谢良娣脸色惨白,一头青丝都被汗水给沾湿了,她嘴角牵扯笑意,强撑着要从床上爬起来:“爹……娘。”
  谢夫人过去扶她,强硬地将她按回床上:“赶快躺下。”
  谢良娣笑容平和,只是眉间稍有苦涩,她做了个叩头的姿势:“环儿不孝,无法给爹娘请安。”
  谢夫人想要开口说话,只是刚一张嘴,便觉得一阵血腥之意直从舌尖蔓延到心底,她捂着嘴咳嗽了几声,又将喉咙里的话咽下了。
  谢岩自责道:“是爹对不起你,当初,不该让你嫁给太子,爹应该听你娘的,给你找个好人家,风光大嫁。”
  “太子他,待我也有几分真心,为他生儿育女,环儿无怨,”谢良娣的眼神飘向远方,她平静了一会儿,才慢慢道,“环儿只是后悔,出嫁前应该多在爹娘身边承欢膝下。可惜日后,再没有,尽孝的机会了。”
  饶是谢岩有一颗钢铁铸的心,听到谢环这样说,不由也是老泪纵横,谢夫人直接抱着女儿的头,低低哭了起来:“这是说什么傻话。”
  父母都不年轻了,她的母亲是二品诰命,父亲也是正二品官身,可是岁月岂会因为你高官富贵而优待你。
  自古以来便有三大痛——幼年丧父,中年丧妻,晚年丧子。
  看到越来越年迈的爹与娘,谢环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她垂首:“爹娘,见过孩子了吗?”
  谢岩笑道:“见过了,嘴巴像你,眉毛眼睛都像太子。”
  “那皇上有说,孩子日后给人抚养吗?”谢环声音不高不低,虽然孱弱,只是骨子里还透着一股母爱为刚的气息。
  谢夫人接过话道:“皇上喜欢极了小皇孙,这又是头一个孙子,想必会交给贵妃。”
  谢环点头:“贵妃是好人,女儿落到这般田地,只有贵妃还愿伸出援手。”
  谢岩帮女儿将额上的发丝挑开,他深吸一口气:“是爹没用。”
  “与爹何关,”谢环低声道,“太子失势,爹也无可奈何。这事儿,若真要怨,该怨始作俑者。”
  谢环慢慢握住谢夫人的手,忽然轻轻在她掌心写下一个字。
  谢夫人本来被泪模糊了的双目,竟慢慢清明起来,她反握住女儿的手,用力握了握。
  “爹,女儿可不可以,见一面陛下。”谢环轻声问。
  她的音调变得愈发轻,显得更加无力。
  想起皇上说“女儿时辰不多”,谢岩哪里会拒绝她的请求,他强笑道:“我这便去请皇上。”
  “好好陪环儿。”谢岩一手抚上谢夫人肩膀,沉声叮嘱。
  待谢岩一走,谢夫人便牢牢牵起谢环的手,她轻声屏息道:“娘会为你报仇,那个小杂种,与杂种老婆,娘绝不放过他们。”
  “娘,我刚才写‘晋’字,是想让外公帮忙查查,太子被陷巫蛊,是否是谢晋之做的手脚。”谢环虚弱一笑,“太子待我好,我自当投桃报李,不忍他继续蒙冤。”
  谢夫人眉尖一蹙,颔首答应了。
  外殿,自谢岩几个进去之后,萧乾便揉着眉心,交待了一干事情,他看向成贵妃道:“皇孙由你抱去,同淑慧做伴。”
  谢夫人所猜没错,萧乾确实有将小皇孙交与成贵妃抱养之意。
  若太子没被废,谢良娣香消玉殒之后,按理该由正妃抚养,可现在太子和正妃都是戴罪之身,倒不如给了成贵妃,也好让这孩子,日后有个依仗。
  成贵妃多了一个皇孙傍身,对皇孙是好事,对她更是好事,她忙福身道:“是。”
  “山儿呢?”萧乾又转向萧霖,他没有忘记萧一山,只是今日事情太过繁杂,一时没有顾得上。
  萧霖道:“山儿还小,臣让山儿跟随王公公去了乾坤殿坐着。”
  “也好,”萧乾道,“这里血腥味重,确实不适合他。”
  几人说话的功夫,谢岩已经从内殿出来。
  见到萧乾,他掀起衣袍,径直跪下,恭恭敬敬地扣了一声响头。
  萧乾令身边的小黄门扶起他,缓声问:“谢卿这是何意?”
  谢岩不肯起身,声音里带着沧桑之意:“臣有一事,请求陛下。”
  “你说。”萧乾皱起眉。
  谢岩道:“小女自知时辰无多,她适才与臣说,只想在咽气前,再见陛下一面。”
  谢岩喘气声粗重,声带嘶哑道:“老臣身为人父,实不想看到小女临终前,还含恨而终,臣斗胆,请陛下答应。”
  萧乾默然。
  萧霖与姜淮姻的视线也一同转移到了萧乾身上,萧乾没再说什么,抬脚往内殿的方向走。
  谢岩连忙紧随其后跟了进去。
  一进内殿,谢夫人与谢环两个都哭成了泪人。
  谢环身上带伤,哭起来尚是梨花带雨的,谢夫人已经顾不得什么体面礼仪了,她只知道她唯一的女儿,即将撒手人寰。
  而她做为人母,却无可奈何。
  人生悲切,莫过于此罢。
  萧乾的目光看向谢环,他淡道:“听说,你有话告诉朕?”
  谢环两手虚扶床榻,硬生生撑着半个身子起来向萧乾虚叩了个头,她眼睫半垂:“妾拜见陛下。”
  萧乾道:“你辛苦了。”
  谢环柔弱一笑,她头上未戴配饰,一头青丝垂在身侧,更显得她单薄无依,谢环垂首道:“妾今日之苦,与太子之冤比起来,其实是九牛一毛。”
  萧乾抿住唇,找了房里最干净的一个椅凳坐下,他不依不饶地盯着她看:“你想说什么?”
  谢环泪落,她弯下细弱的腰身:“妾知道,陛下对太子,已是厌恶至极,对巫蛊之事,更是一字都不想听。妾只求您看在小皇孙的面子上,看在妾,即将奔赴黄泉的面子上。皇上,能听妾身,说几句肺腑之言吗?”
  萧乾的眼里平淡无波,他抬起一盏茶,轻抿了一口,片刻后方道:“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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