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而笑了:“我不难过。小柏有他的计划,他的人生。我管不了的。”她吻了吻他的唇角,继续道:“我也有我的计划,我的人生,还有……我的爱人。”
他微微一愣。
“祁先生。”她笑看着他的眼,“有件事我忘了告诉你。我接下了一个很重要的任务。”
“哦,是吗?”他笑了。
她在他耳边念了几个法语单词,然后说:“我要参加这个盛会。容隽卿他们对我的期望很大,我也不想让我师父失望,所以,我压力很大。但是——”话锋一转,“我依然向容隽卿要了假,因为我想和祁先生在一起。我承诺,一个月后回来出设计稿。很疯狂是不是?”
短短一个月,离开她的团队,独自设计一套能登上最顶级舞台的成稿。
“没想到我这么荣幸。”他湖蓝色的眸子里蕴了浓浓的情愫,“我也有件事忘了告诉你。很多年前我就承诺要带你走我走过的路,以及想走但还未走的路。”
她的心突然砰砰跳了起来。
“你总说你对我的了解不够多。现在,我们有一个长假,可以去任何我们想去的地方。一边走,一边了解我。”
“你的设计不会孤单,它会有一个漫长而丰富的旅程作背景。”
“它还会有一个爱着它主人的建筑设计师作伴。”
作者有话要说:
预备全写完了八月份发。
结果没有忍住,先发上来了。。。
第60章 佛罗伦萨
琼榭,木宅。
二楼卧室内,一片狼藉。
碎玻璃渣散落在窗边,一滩清水濡湿了四分之一的地毯。有风从窗外吹来,卷走碎掉的花瓣。
林素音跌坐在窗边,大口大口地喘气。
很多年她没有这么生气过了。在木家的这些年,她早就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但是总有人和事要让她破功。
她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摸出了枕边的电话。几声忙音过后,电话接通了。
“喂,是我。”她的声音有些沙哑,“把我的儿子带回来,我给你三倍的价钱。”
顿了顿,她再度开口:“如果那个孩子再挡在我面前,让她消失。就像她的父亲一样,再也不要出现在我眼前。”
******
夏末的佛罗伦萨已经带了几分秋意的缱绻。
木小树裹着方格子大披肩,坐在圣母百花大教堂前的广场上,看着眼前认真作画的男人。
他穿着天青蓝T恤,外罩一件米色的休闲夹克,修长的腿交叠着卡住画板,灵活的手指夹着炭笔在素描纸上涂抹。
她见过他西装革履彬彬绅士的模样,见过他一身长风衣风尘仆仆的模样,见过他套着睡袍慵懒闲散的模样,却从未见过他如此随性的模样——就像街头背着画板随时席地而坐描摹艺术的青年,眼神里带着执拗的浪漫。
祁缙谦一抬头,便撞上了她专注的目光。那目光太过直白,眸中的仰慕毫不掩饰,而她自己却毫不自知。没有哪一个男人能抵挡住女人这样热切的目光,尤其那个女人还是自己深爱的人。
他的画笔停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木小树才反应过来对面的画师已经停了笔。
“画好了?”她挑眉,“给我看看。”说罢就要站起来。
祁缙谦轻咳一声:“还有一些细节需要收尾。”
木小树只好又坐了回去:“怎么画得这么慢。”忽然,脚边蹦蹦哒哒地跳来了一只灰鸽子,她不敢动了,试探地伸出手去。鸽子探过脑袋,伸长脖子往她的食指啄了啄。小心翼翼的亲昵。
她抬眸,眉眼弯弯:“看,它不怕我。”
祁缙谦笑了:“这里的鸽子不怕生,不过像你这样什么食物也不提供却依然能吸引鸽子的,倒是少见。”
说话间,又有一只鸽子扑棱棱地落在了她的裙裾旁,一蹦一跳地向她靠近。
“你以前经常在广场上给人画画吗?”她一边大着胆子把鸽子抱到了怀里,一边抬头看他。
他点点头:“在伦敦求学时,我曾经有三个月的时间逗留在这里。第一个月临摹遍了所有的雕塑、教堂里的画像;第二个月画遍了周边的每一处建筑;第三个月坐在广场上,画路上的行人。”
她好奇:“一个月内你画了多少个人?”
他眨眨眼:“猜一猜。”
她转头看了看广场上的其他画手。他们有的是本地人,但大多是来自世界各地的艺术爱好者。他们支着画架,悠闲而满富乐趣地为游客作画。
她想了想,答:“我猜猜,以你蜗牛一样的速度,一天能画五个人就不错了。一个月大概一百五十个?”
他一边笑一边摇摇头:“再猜。”
她皱起眉头:“一百个?”
他笑道:“六百一十三个。”
她震惊得不能自已:“怎么可能!你画了快要一上午了,连我的一张像都没画完。”
他无奈地耸耸肩:“没有办法,因为画的是你,所以慢了许多。”
她不解:“我很难画吗?”还是他嫌弃她不是个好模特?
他忍俊不禁:“是很难画。”无论他怎样用尽技法,也画不出心目中最完美的她。
金发碧眼的年轻女子走了过来,用蹩脚的意大利语和祁缙谦交谈,大抵是希望祁缙谦能帮她画一幅肖像画。
女子盯着祁缙谦的眼里有掩饰不住的兴趣。浪漫的意大利小镇,英俊的街头画手,任谁都想来一场风花雪月的邂逅。
木小树挑着眉,似笑非笑地望向祁缙谦。只见祁缙谦做了一个手势,同时回了金发女郎一句话。女郎听罢,转头看了木小树一眼,眼里流露出满满的羡慕。她冲木小树灿烂一笑,继而走向了街角等候已久的女伴。
木小树好奇极了,她顾不得安安静静作模特了,走过去坐在他身侧问:“你刚才和她说了什么?”
祁缙谦转头,答:“我说坐在那里的东方美人是我的妻子。自从遇上我的妻子,我的模特不会再有别人。”
木小树噗哧笑出了声:“油嘴滑舌。”
祁缙谦正正经经地回道:“这叫实话实说。”
“好吧,那么诚实的祁先生,”木小树转眸看他,“请告诉我有多少个女孩子跟你搭过讪?”
祁缙谦摸摸鼻头:“哦,这个我没有在意。”
木小树不满意他的回答:“像你这样吃香的帅气画师,没有和美丽的异国女郎来一场浪漫的恋情?”
祁缙谦无辜地举手投降:“亲爱的,我很保守。”
木小树直勾勾地望向他湖蓝色的眸底深处,满满地探究。
然而看在祁缙谦眼里,除了挑逗再无他物。他的眸色深了深,低声说了一句话。
“你说什么?”她下意识地凑近了几分。未等到他的回答,却等来了一个绵长的吻。
她怀中的鸽子受到了惊吓,扑棱棱地飞了起来,带起了周边的几只灰鸽。一时间,群鸽振翅而飞,空中洒落下几根柔软的羽毛。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一位北欧游客下意识地按下了快门,广场西南角的流浪乐师吹响了欢快的笛音,街角的老手工艺店风铃声叮咚,城中的某个不知名的小教堂敲响了钟声。
他在她耳边低声道:“Ti amo, ti vogliobene.”
她睫毛轻颤,嘴角的笑意一点一点漾开。
******
夜幕悄无声息地降临。
木小树牵着祁缙谦的手,漫步在曲曲折折的小巷中。每走几步,便有风格迥异的小商店镶嵌在高高的石墙中,暖融融的橘黄色光晕打亮了灰石板铺就的小路。
“我们进去坐一坐。”祁缙谦拉着木小树来到了一家装潢古朴的小酒吧。
拉开门的瞬间带响了一串风铃,丁丁零零。蜷缩在门边的金毛被铃声唤醒,抬头瞥了一眼东方的客人,很快又懒懒地垂下了脑袋。
酒吧里人不多,暖融的气氛恰到好处。
两人坐在靠里的一张小圆桌边。祁缙谦起身去吧台点单,木小树则兴趣满满地坐在圆椅中翻看着他的画夹。
一张张素描纸上画着半个月来他们走过的风景。他的笔触流利而随性,连带着没有生命的景物也带上了他的气息。偶尔她兴致来了,也抢过他的画板涂鸦上几笔,于是在那些硬朗的线条中便夹杂了不少柔软细腻的线条。她喜欢在他的东西里加上她的痕迹,并乐此不疲。
“很漂亮的画。”耳边响起了带着北部口音的意大利语。
木小树抬头,便看见邻桌一位留着大胡子的中年男人冲着她微笑。
“谢谢。”她笑着以意大利语回应。
“小姐您来自哪里?”男人和善地问。
“中国。”她答。
男人咧开嘴笑了:“中国?我喜欢那个国家。那里盛产艺术家,尤其是擅长绘画的艺术家。”
她好奇:“您喜欢画画?”
男人耸了耸眉毛:“仅限于欣赏,毕竟绘画是需要天赋的。很遗憾,我没能带着一双会画画的手而生。”
她忍不住笑了。
“如果您不介意,能卖一幅画给我吗?”男人指了指她手中的一沓画,眼里是浓浓的喜爱,“什么样的价钱都可以。什么样的价钱也都值得。”末了他冲她眨了眨眼。
她犹豫了:“这是我爱人画的……”
“是他吗?”男人指了指前方。
前方,祁缙谦正往这里走来。他拉开椅子,坐在了木小树对面:“怎么了?”他询问地看向她。
“请问,您是Jim Qi吗?”大胡子男人忽然道。
祁缙谦回过头,礼貌地颔首:“我是。”
男人有些激动:“我是Celio Antonioni,在五年前的罗马艺术展上看到过您的作品。”他有些语无伦次,“您能卖给我一幅您的画吗?钱不是问题。”
祁缙谦微微蹙了蹙眉:“我已经很久没有画画了。”
Celio疑惑地指着木小树手里的画:“这些不就是您画的?”
祁缙谦笑了:“那些是我给我妻子画的,不作商业买卖。”
Celio一脸惋惜,但还不忘做最后的挣扎:“我只想要一幅,拿来收藏纪念。”
祁缙谦想了想,答:“要不这样吧。您拿您收藏的一幅画来换我的画,您看怎么样?”
Celio一愣,谨慎地问:“您想要我的哪一幅收藏?”
祁缙谦说:“我很喜欢谢怀章老先生的画,拿他的画交换这里随意一张,您看如何?”
第61章 梵蒂冈的日出
酒店房间内,木小树呆呆地望着手中的画卷,忽觉身在梦中。
“你知道他就是那个收藏着我外公画卷的意大利商人,所以才带我去了那个酒吧?”她巴住祁缙谦的胳膊,眼里闪着求知的光芒。
祁缙谦理了理睡袍,往靠枕上挪了挪:“你说呢?”
她有些不可置信:“你这么厉害哟?”
他笑了,拿起浴巾擦了擦她湿漉漉的长发:“不好意思,要让你失望了。现实是,我知道他近期在佛罗伦萨有一场私人艺术展。原本想在艺术展上买下那卷画,没想到我们的运气这么好,事先碰上了他。”
她还是有些不相信:“他同意拿一幅完好的中国水墨画换一幅素描涂鸦?”分明是亏本买卖。
他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所以我的魅力果然很大。”
她噗哧一声笑了,翻倒在他怀里。
他也笑了,俯下身吻了吻她的额。
Celio Antonioni当然不会做亏本的买卖。拿Jim Qi的一份建筑设计图和一幅私人绘画手稿来交换一卷中国水墨画,任何一个精明的商人都不会觉得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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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意朦胧中,木小树感到有人在挠她的脸。
她翻过身还想继续睡,便看到了床头着装整齐的祁缙谦。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她嘟嘟囔囔地坐了起来,环住他的腰,脑袋一垂,靠在他身上昏昏欲睡。
他吻了吻她的眼睛:“起来,乖,带你去一个地方。”
待她洗漱完毕衣着齐整地随他来到大街上,天空浓重的黑色已褪去了几分厚重。
大街上安安静静,复古的雕花路灯闪着微黄的光。
“要去哪里?”她好奇。凌晨的空气微凉,她不禁搓了搓手。
他握住她的双手,答:“很多年前承诺要带你去的地方。”
她咯咯直笑:“你承诺了好多地方呀,我都不知道是哪一个了。”
他无奈:“一个一个来,不要这么贪心。”
两个小时后,她站在了一座城池前。
“Città del Vatican.”他拉着她的手往前走,“答应要带你来这里看日出。”
她抬头看他,眸色璀璨。
梵蒂冈只有一条街道,此刻,街道上安静极了。整座国中国尚在沉睡。
他牵着她,穿过长长的街道,走过圣彼得广场,停在了圣伯多禄大教堂前。
她扯了扯他的手,低声道:“这里还没有开门呢。”
“嘘。”他说,“跟我来。”
他领着她走到了教堂一侧的小门。
小门内探出了一个脑袋,那是个年近花甲的意大利老人。他瞪着眼看向木小树和祁缙谦。
“你等一下。”祁缙谦对木小树道。然后他小跑向那个老人,对老人说了几句话。
老人越过祁缙谦,朝着木小树的方向看来。下一秒,他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满脸的皱纹团成了一朵慈祥的金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