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果树上的小哥哥/芒果树上的少年——那殊
时间:2019-03-16 09:52:26

  “现在呢?”她问,“洛琪现在在哪里?真留在美国了?”
  “不。”他再度苦笑,“她在南斯拉夫。”
  她愕然。
  “她作为驻地记者,去了南斯拉夫。”他的嗓音有些哑,“她总是这么我行我素,从来不知道有人会替她担心。”
  她喟叹:“这样看来,似乎我们这一辈,只有你走得最顺当。”
  他一愣:“你……见过小柏了?”
  她转眸,心里的疑问瞬间脱口而出:“你知不知道小柏到底怎么了?”木泽柏虽对她坦白,但她知道,那绝不是全部。
  他肃然:“不管怎么样,你听我说,离……”
  突然,走道上的门悄无声息地开了。
  书房里走出一个老仆:“木小姐,老爷请你进去。”
  木小树一呆,只来得及听见木泽松的最后一句话。
  “离木泽柏远一点。”
  身后,门已阖上。
  书房内点着淡淡的熏香,屋内光线柔和,与走道的昏暗相比无疑天壤之别。
  木小树忽地就有些不适应。木泽松最后的一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洛芬。”
  一句洛芬,唤回了她的神思。
  她抬眸,望向木椅中的老人。八年不见,哦不,确切的说,九年了,他更显老态,原本人前绝对不肯服软落座的人,如今也败给了时光,软软地倚在靠背里。
  木拓良望着她,目光却似乎穿过了她。
  良久,他轻叹:“太像了。真是,太像了。”
  木小树疑惑。像谁?像她父亲?
  不过不打紧,像谁都无所谓,只要不像木拓良就好。她整了整思路,开门见山:“我来是想收回我外公的画。我知道你手上有五卷。”
  木拓良愣了愣,说:“你为那五卷画回来的?”
  木小树纠正:“我为那五卷画来拜访您。您开个价吧。”
  木拓良一时没了声音。
  半晌,老人轻轻地笑了:“画不是不可以给你。但是,在那之前,你要帮我解开那五卷画上的秘密。”
  秘密?木小树懵了。外公的画上还藏了秘密?她怎么不知道?
  “好。”她应承下来,“我尽力。”生怕木老爷子反悔。
  “今晚就到这里吧。”老人摆了摆手,“改天我带你看画。”
  木小树也不好再做要求。她原以为必要经过一番唇枪舌战,没料到木老爷子这么容易就松了口。
  心内微微提起的一口气也就缓缓地散了。
  于是,转身,握住门把就要离开。
  将将离开之际,忽听身后的老人又开了口。
  “洛芬吶,你现在做什么工作呢?”
  木小树答:“服装设计师。”
  老人缓缓吐出一句话:“你的画,也像你外公一样千金难求了吧。”
  木小树一愣,却不知该如何作答。
  却听老人又道:“为什么不做舞蹈家呢?”
  木小树默然。半晌,她凉凉道:“我自小生性顽皮,外婆去世以后再没人管束我练舞,自然就成不了舞蹈家了。”
  老人没有说话。
  木小树不再停留,拧开门把便走进了楼道的昏暗中。
  楼道依然很静。她顺着楼梯方向往下走,刚走到拐角处便被人截住了去路。
  接着微暗的壁灯,她辨出了来人。
  是林素音。
  说来,这是她回N市以来第二次和林素音面对面。第一次是在单珂萦的婚礼,第二次则是在此刻昏暗的楼梯拐角。
  “木泽柏在哪里?”林素音冷冷地问。
  木小树心内安静,语气却波澜不惊:“你做母亲的不知道,却来问我?”
  林素音的眼在壁灯下显得晦涩:“我知道你勾搭上了祁缙谦,你以为你能靠他一辈子?”她的声音愈发的冷,“等他把你玩腻的一天,有你哭的。”
  木小树面无表情:“说完了?说完我可走了。”说罢要绕开她。
  林素音一伸手臂,拦住了去路:“告诉我木泽柏在哪里。他现在恢复得怎么样?你们有没有照顾好他?他的手怎么样了?他……”她的声音越来越急,眼下青黑的眼袋任最高档的化妆品也掩饰不住。
  可怜天下父母心。
  然而木小树却骤然凝眉:“恢复?你怎么知道他受伤了?还有,你说他的手怎么了?”
  林素音突然噤声。
  木小树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你说,木泽柏的手怎么了?你知道他的手会出什么事?”莫名的雇主要废了木泽柏的双手,这事只有木泽柏和她知道,林素音又是怎么知道的?
  林素音脸色剧变:“我知道什么?我要你告诉我我儿子在哪里?!你快告诉我,他在哪里?!”
  “你这个扫把星!自从你在木家待过,你的姐姐弟弟变成什么样子了?当年就该让你死在那个废工厂!你……”
  木小树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她颤声道:“当年你知道符裕要劫持我?”
  却等不到林素音的回答了。木泽松冲过来架出了林素音的胳膊,阻住了她的进一步发狂:“洛芬……你先走……”
  木小树这才如梦初醒,跌跌撞撞地跑下楼梯。
  直到冲进凉凉的夜色里,她才一点一点捡回了神志。
  一时,她有些茫然。她原以为弄清楚的事情,似乎又陷入了一团迷雾。
  琼榭,琼榭。真是个泥沼般可怕的地方。
  “小树?”有人走过来轻轻抱住了她。
  温暖的吻落在她的额头:“怎么了?早说让我陪你壮胆吧。”
  她蓦地就有了些泪意:“祁先生,你不会不要我吧?”
  他一愣,随即莞尔:“哦,不要你了,那我去哪里找一个一模一样的小尾巴?”
  “我怎么又变成小尾巴了?”她破涕为笑,“这些年我锻炼得很强大很独立了呢。”
  他笑:“嗯,我知道。但是你不觉得我存在的意义就是让你不要想着变强大变独立么?”他摸摸鼻头,似是很委屈,“看来我很失败啊。”
  她在他怀里,咯咯笑成一团。
  她搁着他的肩头,望着墨蓝的天幕。
  纵琼榭百般不好,到底是让她在这里遇见了他。
 
 
第59章 辞别信
  天刚蒙蒙亮,木小树就从被窝里爬了起来。
  今天和医生有约,要谈一谈关于木泽柏双手复健的事。
  洗漱完毕,她蹑手蹑脚地溜进了祁缙谦的卧室。
  祁缙谦仰躺在床,显然尚在梦乡。她不免有些得意,难得有一次自己比他起得早。
  她把纸条轻轻地放在他的床头柜上,用他惯用的镇纸压着。
  做完这一切,她又不想走了。
  她跪坐在地板上,细细看着他的睡颜。他不止一次见过她睡着的样子,她却一次也没有见过他安睡的模样。无数次,她一睁眼,他已在身边。她却没有机会守在他身边,等他醒来,与他的第一道目光相触。
  八年前,她只敢躲在角落里偷偷看他。八年后的今天,她也只敢趁他熟睡的时候光明正大地看他。
  她也就这点出息。
  她早就晓得他的五官生得好看。东方人的面孔,西方人的轮廓,古典与浪漫的完美结合。还有那一双眼,像烟雨缭绕的地中海,一湾足以让人甘愿溺毙的温柔海域。但其实他并不如表现出来的那样彬彬有礼、温柔绅士。相反,他很淡薄,真正能勾起他兴趣的人和事极少极少。
  睡着的他安宁极了,英俊得不像话。她很难想象他发火的样子。肖清让说他是最善于布局的猎人,心思难测、手腕狠戾。她不由得莞尔,就算他是猎人,也是最帅的猎人。她的猎人。
  她俯下身,凑近他,轻轻地落了一吻在他带着胡渣的下巴。
  欲起身,却发现动不了了。
  腰间箍上了一只手。
  她呆了两秒,这才抬头,恰恰对上他朦胧带笑的湖蓝色睡眼。
  “早安。”他的声音带着初醒的低哑,眼里满是玩味,“不需要偷偷摸摸,我的卧室一直向你敞开大门。”
  她窘极了:“你什么时候醒的?”
  他眨眨眼:“你打开门的时候。”
  她气急败坏:“欺负我很有意思吗?很有意思吗?”
  他一脸无辜:“是你在欺负我。”
  他摊开另一只手:“这是我的卧室,我的床,我的被子。”顿了顿又指了指她吻过的下巴:“我的下巴。”
  “是你在非礼我。”他下了结论。
  她不怒反笑,挑了眉看他:“非礼的就是你,怎么的?”她也不挣了,安静地趴在他的胸膛上瞪着他的眼。
  他也笑了:“欢迎非礼,随时随地。”
  她猛地搂住他的脖子,在他的脸颊印下重重的一吻。趁他还未反应过来,又在他唇上啃了一口。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她瞅准空隙从他的臂弯间溜了出去,跑到门边的时候还不忘回头:“我要出门了你继续睡不打扰你了再见。”话音未落,“砰”地一声门已阖上。
  落荒而逃。
  他撑起身,摸了摸被轻薄的嘴唇,不禁摇头失笑。他的姑娘色厉内荏、外强中干,给她非礼的机会也不懂得把握。
  伸手拿过床头柜上的纸条,瞟了一眼上面铁画银钩的字。
  他知道她今天要去见医生。他替她预约的专家,却没想到最后订的时间这样早。
  木小树正在玄关处穿鞋,便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她一回头便看到了一身外出打扮的祁缙谦。
  “你不睡了?”她有些惊讶。
  他淡淡地瞥她一眼:“送你去医院。”
  “你还没吃早餐。”她蹙眉。他一向生活规律,一日三餐定时定点,少有不吃早餐的时候。
  “怪谁?”他挑眉。
  她慢慢地挪过去,揽了他的胳膊,垂头道:“不是不想事先告诉你。你最近这么累,我想让你多睡一会。我自己去医院,可以的。”他最近一直忙到深夜,时常彻夜不眠修改设计图。
  他轻笑:“不算累,全天下最累最伤脑筋的事情要数怎么讨好我的女朋友,让她快一点成为祁太太。”
  她忍俊不禁:“想讨好你的女朋友?简单,陪她一起吃早餐吧。”
  在餐厅用过早餐后,两人一起去了医院。
  林医生已经等在办公室。
  祁缙谦走上前,与林医生握了握手:“林老,麻烦你了。”
  林医生笑道:“跟我客气什么,坐。”
  木小树甫一坐下,便迫不及待地开口:“林医生,您看,我弟弟的手有复原的可能吗?”
  林医生答:“复健训练后,他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但他的手提不起重物,手指的灵活度也不可能和过去一样。”
  木小树心里一咯噔:“那他日后可以弹钢琴吗?”
  林医生道:“可以。但要想成为钢琴家,恐怕是不大可能了。”
  “如果多加训练呢?”木小树又问。
  林医生语重心长:“加大训练强度的确可以提高手指的灵活度,但超负荷训练是有代价的。现在他欠缺的只是手指的灵活度,超出负荷后他失去的会是他的双手。”
  与林医生告别后,木小树有一瞬充愣。她不知道该怎样把结果告诉木泽柏。她知道,木泽柏不会接受这样的结局。换做她,她也不能接受。
  “小树。”祁缙谦忽然开口道,“不要执拗。”
  木小树抬眸看了他一眼。她的心事,她的所思所想,他一眼便看透了。
  “但小柏的结局不该是这样的。”她皱眉,“他很有天赋,他也很刻苦,他可以……”
  他握住了她的手:“有时候舍弃会带来更大的机遇。”
  她看着他的眼,不说话。
  “当务之急是,我们要让他认识到这一点。”他说,“一双手不会抹杀木泽柏的天赋。”
  两人步行到了木泽柏的病房前。木小树推开病房的门,心里已想好了台词,无论如何先稳住木泽柏的情绪。
  VIP病房内安安静静,病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
  木泽柏不见了踪影。
  身后有护士经过,停下脚步对木小树道:“你是木泽柏的家属吧,病人今天早上办理了出院手续。”
  祁缙谦蹙眉:“他一个人离开的?”
  护士摇头:“他的姐姐陪他走的。”
  姐姐?木小树愕然。木洛琪远在南斯拉夫,戚叶子和戴安妮自小便与木泽柏不亲近,如今哪里冒出来一个姐姐?
  “这里有一封信。”祁缙谦忽然道。
  木小树转头,这才发现枕头和被子的夹缝处压着一封薄薄的信。
  她拿起信纸,打开来。
  二姐姐:
  谢谢你的照顾。
  我走了。这里没有人能治好我的病。
  我会回来,带着我完好如初的手。
  替我向我妈妈问好。
  木泽柏
  “他走了。”木小树喃喃道。
  祁缙谦揽住她的肩:“他还会回来。”
  “是的,他会回来。”她的语气带着莫名的坚定,“我知道他一定会回来。”她一直知道的,因为木泽柏骨子里与她有着一样的孤勇,拼尽鱼死网破一犟到底的孤勇。
  “不要难过。”祁缙谦吻了吻她的额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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