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她连秋千也不坐了,索性同他一样坐在草地上,“说说呗,别不好意思。”
他把她手中的羊奶罐子放到一边:“这个问题你已经问过我了,我也答了。”
她不禁一愣:“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他瞥了她一眼:“在洛伊克巴德。”
她苦思冥想,无果。
他忽然笑得不怀好意:“洛伊克巴德的第一夜,不记得了?”
她又是一愣,登时红了脸。她怎么可能忘掉那一夜。雪夜,温泉,还有,他。
只是那晚太过混乱,她不记得自己问了什么,也没有听清他答了什么。
“再说一次呗。”她讨好地往他怀里靠了靠。
他勾了勾唇:“行啊。”接着又道,“看我什么时候有心情。”
她咬牙:“说吧,什么时候你才会有心情?”
他瞅着怀里的她,慢悠悠道:“怎么也得把咱俩的证给领了。”
她不满:“那得等回国啊。”
他从善如流:“那就回国以后告诉你。”
她抬眸,看着他轮廓分明的脸,不禁恨得牙痒痒:“你这张脸骗过多少女孩子?她们喜欢你,你观察不出来?”
他握住她捣乱的手:“我为什么要浪费时间观察她们?”
“那你观察我吗?”她轻轻地笑了,“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你?”
他想了想,答:“知道。”她眼里的仰慕那样明显,他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分明。
她呆了呆:“可你表现得滴水不漏,所以那时候你还没有喜欢上我?”
“错。”他笑了,“那时候你还小,我怕吓到你。”
她彻底惊呆了。这句话的信息量太大,容她缓缓。
“那个时候,你就已经喜欢我了?”她瞪大了眼,“什么时候开始的?八年前你把我带回家的时候?我们在琼榭相识的时候?还是在K大顶层第一次见的时候?”
他笑得开怀,吻了吻她的额:“不要想着套我的话,要想知道答案,快些和我领证。”
“还有一句话你说错了。”他说,“我们之间没有距离。就算我们真的一个在山顶,一个在低地,我也会跨越这个距离来找你。”
“所以我不要做你的念想,我要做你的依靠。你什么时候需要我,我都在。”
*** ***
木小树从郊区回来的时候,夜已拉开帷幕。
TRsam的庆功宴正进行得如火如荼。木小树和祁缙谦进包厢时,包厢内的气氛达到了巅峰。
“主角私奔回来了!”容隽卿举起酒杯,冲木小树眨了眨眼,“喝酒喝酒!”
木小树抚额。她居然把祁先生带到这如狼似虎之地来了。
祁缙谦倒是大方地接过容隽卿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谢谢你们照顾小树。”
登时起哄声不断。
木小树不用看就知道,那一圈围坐着的Arbre成员铁定满眼亮晶晶地盯着这边。她都能够预见到今夜以后八卦之势将如何汹涌。
沈逡书走了过来,冲祁缙谦举杯示意:“这是女人的圈子,我们男人的圈子在那里。”说罢引着祁缙谦到了远离容隽卿等人的另一桌。
不过一愣神间,祁先生便被拐走了。木小树委实郁闷。
她的眼神却忍不住往沈逡书那一桌瞄,只见那桌的的确确都是纯爷们。沈逡书和黎易显然成了临时搭档,你一句我一句,不知在和祁先生说些什么。Kevin也在一旁凑热闹,不断地给祁先生满上酒。
“别看了,看也没用。”容隽卿脸上带着了然的笑。
木小树回神,面色微窘:“我看什么了?”
“分明是心疼了。”容隽卿笑得花枝乱颤。
戚娡微凉凉道:“放心吧,逡书和黎易有分寸。不过也不能便宜了那位,哪能让男人随随便便就把我们的人要走。”
*** ***
庆功宴结束时已到了后半夜。
众人东倒西歪地分批离开包厢后,木小树等来了祁缙谦。
他身上带着浓浓的酒味。
“醉了?”她连忙扶住他,这才露出心疼的神色来,“喝了那么多酒。”
两人走在安静的长廊上。
她本想架着他,却不想他长臂一伸,倒把她笼在了怀里。
他似乎醉得厉害,微微眯着眼看她。
“怎么了?”她问。
他忽而笑了:“我很开心。”
她不明所以。
他解释:“他们待你,很好。”
她瞬间明白了,轻轻地笑道:“是啊,他们就像我的家人。”
他握住她的手:“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
她回握他的手,眉眼弯弯。
出得酒吧,月光和煦。
他仗着醉酒,赖在她身上不肯离开。
“你到底醉没醉?”她不免怀疑。
他低低地笑了:“你说呢?”手却将她揽得更紧。
她微窘:“大街上呢,注意影响。”
他不说话,只当没听见。
她佯装着要发怒,一抬头便瞥见路灯下有一抹人影。
那人形单影只,不知在酒吧门口站了多久。
“苏晓沫?”她有些惊讶。
听到她的叫声,苏晓沫僵了僵。
一对璧人刺痛了她的眼。
“你没事吧?”木小树有些担心。苏晓沫不会无缘无故闹失踪,其间一定有苦衷。
苏晓沫微垂了眸,继而回望木小树的眼:“对不起。我以为我们的展示在晚上。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当她来到梅丽莎展馆时,早已曲终人散。
她连将T台上最好的一面展现给他的机会也没有。
不过就算她站在台上,他的眼里也不会有她。她早已心如明镜,只是不愿去承认。
木小树并没有深究她的回答,只说道:“没事,我们化险为夷,最后的结果不错。”
“那就好。”苏晓沫笑了笑。
木小树告了别,继续半架着不知真醉还是假醉的祁先生往前走。
“小树。”
忽然,苏晓沫喊了一声木小树的名字。
木小树回头。
“小树,我一直都很羡慕你。”苏晓沫微微地笑着,“谢谢你。”顿了顿,又道,“再见。”
木小树有些疑惑,不明白苏晓沫为何要作第二次道别。她也冲苏晓沫笑了笑:“很晚了,快回酒店吧。明天见。”
一直到木小树和祁缙谦的身影消失在了夜色里,苏晓沫才找回了自己的神思。
在十一中见到木小树第一眼时,她就明白,那个特立独行的女孩子和她不属于一个世界。
那个女孩子刻意将自己抹了一层灰,可连女孩自己也不知道,那层灰根本掩不住她的光芒。
苏晓沫曾经多么想靠近木小树的世界,可到头来阴差阳错,她却背离了那个世界的方向。
第73章 人心变化
庆功宴第二天,木小树就与TRsam大部队分离,订了回国的机票。
按理说,难得一次公费外出,应当趁此机会畅游法国,奈何祁缙谦心心念念要回国。
“法国随时都可以来,我们回国还有要紧事。”他这样说,“把证领了,我陪你来法国。”
他都说得这样直白了,她还能说什么?于是订了机票,和众人做了别。
“好好玩,”她对Arbre的成员道,“前段时间辛苦了,这次旅游的费用记在我的账上。”
瞬间欢呼声一片。
出乎意料的是,提前离开的还有苏晓沫。庆功宴当夜她就搭乘最近的航班离开了巴黎。
木小树从容隽卿口中得知这个消息时不禁微微一愣,蓦地想起了那天晚上苏晓沫的反常。
容隽卿对苏晓沫的印象不佳:“因她是你曾经的同学,我才不好当面给她难堪。她缺席那么重要的展示,一句解释也没有,无论作为合作者还是作为你的朋友都不合格。”
见木小树神色有些黯然,容隽卿更是不客气:“人是会变的,你们那么多年没见,你不知道她的经历,也看不清她现在的所思所想。你不要太天真了。”
一直到坐上回程的航班,木小树依然神色恹恹。
“你说,我做人是不是挺失败。”她忽然问祁缙谦,“我似乎总也处理不好和周边人的关系。”当年和林媛是如此,现在和苏晓沫也是如此。她在十一中几乎没有朋友,她和木家的关系一团糟。与她交心的也不过K大附高的旧友、十一中的几位良师、琼榭的发小、TRsam的前辈以及如今不知该如何面对的单伯飞。
这样看来,她做人当真很失败。
祁缙谦听她这样说,却笑了:“你很贪心啊,有了这么多能交心的朋友还不够吗?有多少人终其一生也没有一个知心的朋友。”
她默了默,只听他又道:“就像你没有办法让每一个人都喜欢你,你也没有办法让一个本就对你怀有恶意或不轨的人与你交心。这不是你的错。你现在为了那样的人难过,不值得。”
他忽而沉吟:“你难过了,我自然也会心疼。所以你看看,为了那样的人和事,让你和我都不开心,值不值得?”
她终是忍俊不禁,驱散了眉间阴霾。
*** ***
两人抵达首都机场时已是深夜,接下来正碰上周末,民政局不上班。为此,祁缙谦很是不郁。
这种不郁统统于深夜体现在了对木小树的索求上。
“周一就去领证。”他终于停了下来,将她锁在怀中。
她早已筋疲力尽,却不敢告诉他,周一有高泠和陈祖平的婚礼,大抵是抽不出时间去民政局。
周一老早,天还未亮透,木小树便蹑手蹑脚地拖着酸痛的身子溜出了卧室。
她穿戴完毕后又返回卧室看了一眼熟睡的他。昨夜依然纠缠到了很晚,此刻他侧卧而眠,仍保持着环着她的姿势。
留了便条在床头柜,她吻了吻他的下巴,继而轻悄悄地带上门出去了。
婚礼在N市一家五星酒店举行。
木小树到的时候还早,宾客还未来全。她来到新娘休息室,一推门便见高泠一身雪白婚纱,站在全身镜前。
“这么漂亮的新娘子是谁呀?”木小树带着惊艳的口吻道。
高泠早就从镜子里看到了木小树 ,挑眉道:“后面这位比新娘还要漂亮的美人又是谁?”
两人隔着镜子,相视而笑。
木小树帮高泠理着婚纱的后摆,不由轻笑:“你们终于修成正果了。不过我倒真好奇了,陈小花那么个经常掉线的屌丝,怎么就把高美人追到手了呢?”
高泠轻咳一声,别过头:“人这辈子总会脑子抽掉几回,大概是我脑抽了吧。”
“那再重来一次呢?”木小树打趣。
高泠一本正经道:“应该还会再抽一回。”
木小树莞尔。
“你们到得真早!”门边传来一道女声。
木小树回头便见一位长发美人倚门而立。美人着一身青花瓷纹的白底连衣裙,笑看着木小树和高泠。
是艾婉良。
“客人都来了吗?”高泠问。
艾婉良说:“差不多了。程弋阳的飞机晚点,会晚一些到。”
木小树忽地来了兴趣:“程弋阳现在做什么?”
“他现在是建筑设计师。”艾婉良眨眨眼,“你俩一个服装设计师,一个建筑设计师,倒是般配。”
木小树忍不住扬起嘴角:“他果然成为建筑设计师了。”程弋阳总是知道该如何一步一步有条不紊地向梦想靠近,不像她,一路磕磕碰碰。
高泠笑了:“你急什么?很快就能见面了,到时候你想问什么,自己去问他。”
吉时到了,新娘这方的亲戚簇拥着高泠先往礼堂去了。木小树和艾婉良落在后头。
人声过去后,木小树嬉笑着捅捅艾婉良:“什么时候轮到你呀?”
高中时,艾婉良是几人中最腼腆的,三言两语的打趣都会叫她脸红。此刻木小树这么调侃也没想着要得到答案,谁知艾婉良却微微一笑:“快了。”
这下轮到木小树瞪大了眼睛。所以艾婉良和泰和也完成了爱情长跑?
艾婉良看着木小树,笑了:“我和何哲云的订婚宴正在筹备,到时候你这个大忙人一定要来呀。”
木小树怀疑自己听错了,脸上的惊愕更甚。
艾婉良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小树,人是会变的。泰和很好,可是我等不起了。没有几个人能忍得住漫长寂寞,如果有人愿意默默等你,你一定要珍惜。”
木小树一愣。艾婉良似意有所指,但她却不愿再多说了。
艾婉良的这番话却让木小树想到了祁缙谦。
他等了她那么多年,既做了她的人生导师,又是她的爱人和依靠。她隐约察觉到,他默默守候的日子,绝不止八年。
昨夜,他在她耳边道:“明天我们去领证好不好?再不领证,我都老了。”他的声音委屈得不行。
现在想来,她的心又是柔软,又是酸涩。
众宾客已入了座,大屏幕上滚动播放着新娘新郎相识相知的点点滴滴。视频的画面里俱是木小时熟悉的面孔,她定睛一看,也有她。于是忍不住嘴角上扬。
那是属于她的、他们的美好时光。
艾婉良径直向某一桌走去。那一桌很快有人站了起来,将她拉到身边。
是何哲云。